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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了多久,楚天阔就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一块石碑,走近一看,却只是一块稍微呈规矩形状的石头,直直地插在地上,楚天阔把宝剑拿近一点,看到石头上刻着几个粗糙的大字,“大魏拓跋一族遗脉”,底下还有一个落款“幽冥”,看来是幽冥老怪立的这块碑,可见这条路幽冥老怪也走过了。
楚天阔心想还是走到底看看,因为越往上越干燥,也许上面能长出点什么东西出来,找点来生火也行,石碑的事回去再问老怪不迟。
于是楚天阔继续顺着土坡往上走,大概摸索着走了一盏茶功夫,楚天阔走到了尽头,却是封得死死的土墙,楚天阔用力一推,丝毫无法撼动,可见土墙很厚重。用手去抓土,土墙却十分瓷实,坚硬如石,很难挖开。土墙之上,就到了山洞的穹顶,穹如倒扣的漏斗往中间升去,难以攀援。
楚天阔四处逡巡看了一下,叹一口气,看来这是一条绝路,更可悲的是,竟连一点草木都不生,没有草木就无法生火,楚天阔心中也已经开始厌腻这种黑漆漆冰冷冷的感觉。
楚天阔十分失望,拔腿就往回走,突然脚底下绊了一下,楚天阔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住,回头看去看绊自己的东西,竟是一根枯枝条,自地里伸出来,楚天阔心念一动,伸手拔枯枝,却纹丝不动,于是动手把四旁的土挖开,挖了有一尺,竟还没看到枯枝底下是什么,楚天阔索性拿轩辕剑来把土坑挖开,轩辕剑锋利无比,像切豆腐一般把土块挖开,挖了好一会儿,土坑已容得下一句棺惇了,楚天阔才看到枝条连着是一棵合抱粗的树干,应该是山体滑坡冲倒的大树,被掩埋在土里。树干已经干枯,不知道掩埋了多久了,楚天阔挥剑切下一段一人高树干下来,抬出来,却发现底下还有其他树干,想来这次土流不知道冲走了多少树木,楚天阔心想果真是天无绝人,生火是不成问题了。
扛着枯树干往回走,虽然四周还是很黑,不过楚天阔刚才特地留意了一下方位、距离,所以可以大致奔走起来,开始闻道水气的时候才放慢脚步。很快走到那个山壁入口,楚天阔估摸了一下方位后,把树干朝水中一丢,顺手一拍,树干破浪而去,楚天阔纵身追上,站在树干上,逆流而上。树干慢慢冲到山洞口,只有些微偏差,楚天阔凌空拍浪,调校好树干的角度,顺利的穿过山洞等到这块临时木筏无力再走之时,楚天阔一拂袖,劲道划破水面,木筏就接着往前走而来。
走水路十分快捷,很快楚天阔就隐约听到幽冥老怪偶尔的咳嗽声了,不多时到了幽冥老怪的落脚处,楚天阔把树干拉上岸,然后就用轩辕剑把树干劈成小段,拣几根干燥的,架成一个三角形,然后在底下铺上一些碎屑,然后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吹得发红,然后放到碎屑之上,只见碎屑开始冒烟,楚天阔小心地吹气,避免火星熄灭,突然,一阵火苗窜起,舔舐着架在上面的木头,很快,木柴被点燃了,火焰照亮了四周,温热的气浪开始弥漫开来,木头噼啪作响,一阵阵木香味传了出来,楚天阔开始还感到刺眼,慢慢才习惯下来,身子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从来没有觉得火光竟是如此迷人,坐在火旁,呆呆的看着火堆。
许是被木料香味惊醒,幽冥老怪那边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楚天阔转头去看,却见幽冥老怪慢慢爬下他的壁龛,以手代足,往火堆这边挪,楚天阔看着老怪满是泥垢的脸,枯槁如同这些被烧的木头,眼睛里一片混浊,眼珠子早就变成一片灰白色,根本看不出哪里是眼珠哪里是眼白,这是接近失明的眼睛,即便再亮也看不见太多东西。楚天阔看着老怪的眼睛,还有他艰难匍匐的身子,心中不忍,想上前帮他,被老怪喝止了,老怪自己吃力地挪到火堆旁,抬起手在火光周围晃,似乎在烤火,又像是在抚摸着这堆调皮的火光,像对待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幽冥老怪眼睛流下两行浊泪。
两人就这么围着火光而坐,无言以对,楚天阔知道老怪实在太久违了这种温暖,所以也不去打扰他。良久,老怪才心满意足地说:“你在哪里找到木材的?”
“就在另一边山洞那个土坡里,埋在土里。”
幽冥老怪点点头,说:“那你一定见过那里一块石碑了吧?”
楚天阔也点点头,说:“看到了,似乎是前辈你立的吧?”
“没错,那是我刚被关下来的时候立的碑。”说到这里,幽冥老怪像想起什么似的,“你到我石床上,在脚下那里,有个布包你拿过来。”
楚天阔依言到老怪的壁龛那边,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布包,提着回来交给幽冥老怪。
幽冥老怪打开布包,却见里面是一方玉石,在火光照耀下,发出奇异的光芒,一见可知是宝玉。幽冥老怪说:“这是那块石碑下埋的人的东西,是一方玉玺。”老怪把玉石递给楚天阔,楚天阔接过,触手冰凉,翻过来一看,上书几个彖文“大魏拓跋”,楚天阔眼带疑惑望着幽冥老怪。
老怪说:“我刚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去那边山洞,看到那个滑坡,也知道是哪个年月出的事了,把山里埋的尸骸都冲了下来,那可是乱葬岗啊,尸骸遍地,断刀残剑,那些人太多死于唐门暗器,骸骨里还带有一些金针,我猜想是外敌入侵被唐门所杀,然后一齐埋了,却不料滑落到这山腹之中来。后来我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一个锦盒,锦盒里就是这个布包,不过那锦盒早让我烧掉了,这布上有血书,所以我才没烧。”老怪说完,把油布递给楚天阔。
楚天阔接过,对着篝火,看起了布上血书来,那字迹十分潦草,不易辨认,楚天阔眯着眼睛看完,大概知道了意思。
这血书说他们乃是大魏拓跋氏遗脉,退隐于不老峰,秘密练兵,企图光复大魏,不料竟被唐门夺了地盘。后来这伙人前来唐门约战,不料中了唐门的什么厉害暗器,楚天阔怀疑就是唐天引的那个“千堆雪”,这个暗器令拓跋氏来人几乎全军覆没,只剩那首领苟延残喘,写下这封血书。
血书上拜请如有有缘人得到此书和玉玺,送往贺兰山中交还给拓跋氏后人,继而嘱咐拓跋氏后人,不忘祖先遗愿,一定要以图强图盛,光复大魏,保家卫国为己任,以慰祖先在天之灵云云,楚天阔看完一叹气,这又是一个执迷妄念,可能这一个祖宗遗训,会让拓跋氏无数后人难以自拔,赴汤蹈火于这镜花水月般的伟业中。
老怪说:“我看这伙人也是忠烈之士,就在那土坡上挖了个洞把他们埋了,立了那个石碑做个记号,不过估计拓跋氏后人是没机会到这里来祭拜了,但路有遗骨,我不能无动于衷。”
楚天阔默默地把玉玺用布包好,递回给幽冥老怪,老怪摆摆手,说:“你留着吧,我看我是没机会出去了,你还有机会,就暂时保管着吧。我之所以一直留着,是想有时候可以读一读字,就好像有人跟我说话一样,即使这个说话人是一具骸骨,我也想听。这块玉玺,带着就好像有个奔头似的,知道自己还有事干,外面还有人在等着这块玉玺,这么一想,心里就有生机了,这么多年,我就靠着这个布包活着了,如今交给了你,要是你不想去寻访拓跋氏后人,就把这方玉玺埋到那伙人边上吧,我想也无人会有怨言。”
楚天阔知道老怪不会再留着这块玉玺了,于是也不推托,把布包挂到腰间,说:“我想既然天意让此玉玺重现,那必定会让它流落回拓跋氏。古人云,天地为洪炉,造化为工,阴阳鼓荡其中,万物受形而有灵,石头也有灵,我相信总有一日这块灵石会回到它的主人身边的。”
幽冥老怪喃喃自语道:“天意,阴阳鼓荡……”接着,抖擞一下说:“你知道阴阳如何互换吗?”
楚天阔还没反应过来,老怪接着说:“我知道你剑法在我之上,我一身武功并不算惊人,唯独这个阴阳互换之法还有几分可取之处,我想传下去,其他掌法鞭法,不传也罢。”
楚天阔明白过来,点点头,没有推脱,说:“晚辈愿意受教。”
幽冥老怪说:“你说的没错,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万物都有阴阳,所谓阴阳相依是也,即便是纯阳掌力,背后也有一丝阴劲在,这一丝阴劲,就像药引,没有这点药引,掌力无法纯阳,世人练纯阳功的,就拼命连阳脉,其实阴劲越纯,阳劲才能越盛,这是阴阳互补之道。说开了其实阴阳互换,只是一转念间,撒火成雪,雪融成炭而已。为什么顷刻间就可以互换?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东西。佛语中有说,一滴水可以见到一个大海,一朵花里就有一个世界,这就是万物的势,在一个势上是万物平等同一的,彼此相互包容的,你只要悟到这个势,你就明白阴阳互换的诀窍了。”
楚天阔似懂非懂,幽冥老怪当下就把他这一门阴阳互换的心决、吐纳之法、意念所至等,一一向楚天阔开示,楚天阔心中默记下来,还要参悟一番才能理解,他的内功早已阴阳相融,没有这个阴阳互换的东西,但他感兴趣的是幽冥老怪这个法门中势的瞬间变化,如果一滴水中有一个大海,那是否一剑之中是否可以包含天下万剑?楚天阔隐隐感觉这是另一个境界,只是还没有得到。
心决传完,水里的鱼群又浮了起来了,石洞又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幽光,只有楚天阔和幽冥老怪这一角洋溢着热情的红色光芒,连鱼儿都不由得被火光吸引,纷纷游到岸边。
幽冥老怪说:“终于可以吃上一口热的了,怎样?传你这套心决,够不够换一口热饭吃?”
楚天阔一听,微微一笑,说:“前辈言重了,只是热饭就没有了,热鱼倒是大有。”说完,用轩辕剑削出两根尖棍,然后走到潭水边,伸出一只手,原本想隔空把鱼打晕,突然想起刚才老怪所说的阴阳互换,不知道能否把吐出的掌劲换成吸进的力道?楚天阔突发奇想,手指弯曲做爪状,手中用上掌劲,心中却运起老怪的心决,突然,几条鱼破水而出,朝楚天阔手上飞来。楚天阔又惊又喜,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只是力道控制不好,一下子飞上来几条鱼。楚天阔伸手抓住两条最肥美的鱼儿,其余的有推回水里去了。
楚天阔把鱼掏了内脏,然后穿在尖棍上,架上火上烤。幽冥老怪把他那条藤鞭卷了起来,丢到火里烧了起来,说:“是时候了。”
楚天阔是漕帮出身,烹鱼并不陌生,虽然没有调料,但不多时也溢出一股鲜甜的肉香,闻得幽冥老怪直咽口水,眼睛放光。
不一会儿,鱼就烤好了,楚天阔递了一支木棍给老怪,让他拿在手里吃,老怪接过木棍,把烤鱼凑到鼻子上深深的闻了一口,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的汁水飞溅,油光满面。楚天阔慢慢地啃了起来,入口温热,香气盈满嘴腔,鲜甜的汁液在鱼肉之前就流过喉咙,楚天阔感到心满意足。
风卷残云般,幽冥老怪一下就把鱼儿吃完,连鱼骨头都咽了下去,吃完鱼后,老怪舔舔嘴角,挪到山壁边,靠着山壁,盘腿端坐,看着楚天阔吃鱼。楚天阔吃完鱼,洗了手走近幽冥老怪,才发现老怪神色不对,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下,浑浊的眼珠子却开始变绿,楚天阔大吃一惊。突然,老怪吐了一口鲜血,却像是绿色的痰,楚天阔心想,难道煮熟的鱼肉有毒?赶忙就要出手替老怪封住穴道。
老怪抓住楚天阔的手,说:“不是中毒,是老寒胃经不住热食了,是时候了,你的剑气很厉害,我的元气都伤了,毫不了,与其慢慢等死,不如痛快做个了结。”
楚天阔恍然,老怪早有寻死之意,所以才传口诀,烧藤鞭,连那方玉玺都传给了自己,楚天阔心中有愧,说:“我不该来。”
老怪微微一笑,说:“你来是让我解脱的,我很高兴,我要去见巴朗和白猿老头了。如果你见到师容,替我告诉她,罪过不要再传下去了。”
楚天阔说:“我一定把话带到。”
幽冥老怪听完,油尽灯枯,阖然长逝,一代西域奇人,就这样走完他的一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崩裂,出定
幽冥老怪死后,楚天阔将他埋在拓跋氏遗脉那伙人的墓碑旁边,同样找了一块方形石头替他立了碑,因为轩辕剑不便刻字,所以楚天阔就用当初在蓬莱岛得到的地底下那“金牯蟒”的金角当刻刀,那金角是当初屠蛇后留下来的纪念品,楚天阔一直绑在脖子的玉佩下,却没想到派上这个用场。金角十分坚硬锐利,雕石如同刀切豆腐,
于是楚天阔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雕刻那块石碑,他想好的碑铭是“天山幽冥客之墓”,一天只刻一笔,每一笔画都精雕细琢,刻画地遒劲有力。楚天阔什么都不想,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刻刀、石碑上,慢慢地他忘了时间,甚至忘记了明暗。开始时候他还要点着火堆,后来忘了点火,但竟然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慢慢地就少生火了。楚天阔不知道自己是真实看到了,还是只是把所有东西都记在脑海里而不再需要灯火了,但他连石碑上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金角刮过石面掀起的石末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过少日子,楚天阔才把墓碑刻完,还在右下角刻上了“楚天阔立”的字样。楚天阔在刻字的过程中,逐渐地把他所有的剑法都遗忘掉,刚开始,一刻一划还有些剑法凌厉的影子,到后来,每一笔画都质朴无华,甚至是生疏稚陋,宛如孩童写字般天真,再也没有任何刀法剑招的影子了,但每个字刻出来都充满了元气,尽显太古之初先民造字时的那种美感。
楚天阔刻完石碑后,抚碑长叹:“都忘光了,我一身武学都在这快石碑上了,就用这块石碑陪你吧老怪。”说完,把石碑深深地插入土中,然后对着石碑磕了几个头。
刻完石碑,楚天阔倒无所事事起来,楚天阔摩挲着手中玉佩上的金角,环视这漆黑的石洞,突然心念一动,想起要做什么了,于是他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壁,在上面刻起《楞严经》来。自从在回蜀中的船上,燕子卿给他读《楞严经》之后,楚天阔就常常参悟经文,如今正好把记得的经文用金角在石壁上以蝇头小楷默写出来。
楚天阔先用石块搭了一个石台,以便可以自顶写下来,然后纵身上石台,就此慢慢刻了起来。他忘了时间,只记得手中的刻刀和心中的经文,有时候等到喉咙干得像着火似的才想起去喝水,然后顺便吃一条鱼,也懒得生火,像幽冥老怪一般生吞活咽,吃完后又接着去刻经,累了就打坐休息一下。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楚天阔终于把满满一片石壁都刻满了经文,就在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楚天阔感觉到了某个彼岸,就像突然身边一切都光亮洁净起来似的,没有了日与夜的分别,没有时间的流逝,心中充满了圆满祥和,一切仿佛都凝固在这一刻了,楚天阔如老僧般入定了。
直到一阵震天动地的山崩巨响才把楚天阔惊醒过来,楚天阔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感到一道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劲自上方侵凌而至,挟带无数碎石,楚天阔心意一动,低吼一声,突然身边的轩辕宝剑就迎向那股气劲飞去,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楚天阔感到那股劲道奇大,他凌空驾驭这宝剑都收到劲道的冲击,胸口一闷,吐了口鲜血,顿时出了定,感觉从未有过的舒坦。这时轩辕剑倒飞回来,插在楚天阔身边的地上。
楚天阔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