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他看见朱巴嘉措离去,也不禁有些惘然,
正当此时,突然众人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冷冷“哼”了一声,在场诸位都没见到这声音的主人,却又觉得这声音就在耳边一般,当即心头不由得都莫名冒出一股凉气,直往上蹿。
只听这声音续道:“就这么想走,哪有那么便宜?”,这声音及其低微,似乎蚊鸣虫语一般,但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却又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当即便有内功高深之人听得出,这乃是内功达到了证虚合道之境的高人,以一股极细的内劲发出,声音虽然细微,却可远远传出几里之遥。
正当众人惊诧之时,,却见朱巴嘉措身形急速后退,渐渐变大,便好像被一股怪力牵引一般,他足不落地,身边却荡起层层烟尘,身形如电,身上的红色僧袍也被拖曳成一道虹影,便如同一条红龙急速而飞一般。
朱巴嘉措本来轻功高明,早已走出几百丈之远,而此时一瞬之间,便已经被那股怪力牵引到了众人近前,猛然停住,扬起一阵烟尘。
方生大师见朱巴嘉措眼神微闭,双手合十,嘴角带着一抿微笑,一副庄严宝相,不禁上前一步问道:“大师……?”
朱巴嘉措张开双目,眼中晶莹光润,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随即下一刻,便见他额头冒出一股鲜血,随即“膨”一声,肢体瞬间四分五裂,爆裂开来,散落一地。
方生大师躲避不及,头脸登时被喷了一腔鲜血,他双目圆睁,也不看自己一身的鲜血,登时怔怔不语。
众人都霍然一惊,心中惴惴不安,朱巴嘉措这等武功高绝之人,居然能被人一招击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招数又如此诡异,几乎如鬼神一般,当即众人心中,不由得都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名字——东方不败。
当即便有人双股战战,脸色苍白,提足便奔,转头就跑,一边奔跑,一边还喊着:“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也有人一边跑着,一边喊着:“东方教主,德配天地,威震当世,古今无比。”
原来近日东方不败因有人污蔑日月神教而到处大杀特杀,江湖之中都传闻只需表明立场,便可不必受死,是以众人为了保命,便颂赞起这位当世第一武林大魔头来。
余下其他武林人士虽然未曾如那几位那般脓包,却也有不少就此不告而别,一时剩下的人中,脸上皆骇然变色,吓得都哑口无言。
好半天,方生才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师兄沉声问道:“师兄,是他?”
方证大师修习“易筋经”多年,周围蝇虫之声,瞬息可闻,却也只在这人发劲之时,在树梢上看见一抹黑影,接着便转眼不见,当即他点了点头道:“若非是他,旁人也无此能耐。好在,他现在已经走了。”
第114章景仰
剩下之人,当即都暗中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看着满地尸块,又都沉默不语,在场之人,见虽然有不少人恨这朱巴嘉措跋扈狠毒,但眼见他一代得道高僧,不知几百年才能出一个,却落得如此下场,却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方证、方生两位大师更是神色凄然,举起手掌,轻声诵念经文,渐渐的容色转和,到后来脸上竟似笼罩了一层圣光,当真唯有“大慈大悲”四字,方足形容。
好半晌,众人才从这股莫名的恐惧忧伤之中解脱出来,众英雄见集会之事,尚未开始便已事毕,也不欲多事,于是祖千秋等人纷纷向两位大师请安告辞。
方证、方生与众人寒暄,一边不断将对方姓名叫出,竟然一个不落,在场英雄都不禁惊诧,心道,这少林寺方丈果然胸襟广大,爱结交绿林朋友,连咱们这些几乎不怎么走动的人物都知晓,可当真难得。
到了最后,只剩下陆散淡、齐御风、曲非烟与方证、方生五人,还伴着一只懒洋洋趴在地上漠然不动的大虎。
方证与陆散淡寒暄半天,目光转到齐御风身上,问道:“少侠,你可是风前辈‘独孤九剑’的传人?”
齐御风心道他必然有此一问,当即含含糊糊答道:“在下的确学了风老前辈的一些剑法。”
方证又问道:“少侠现在在华山派行事?”
齐御风又点点头道:“在下的确是入了华山派门户。”他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和尚天天在庙里念经,知道的却是不少。连我入了华山都知道。
方证笑道:“齐少侠剑术入神,老衲今日大开眼界。好生敬仰,若是他日有瑕。还望到少林寺一叙,老衲定然喜不自胜,以礼相待。”
齐御风心道:“看这两个秃老亮,目光闪烁有光,见到我好像见到什么宝似的,莫不是先前刘国良的案子被他们发现了些什么?”说着向一边曲非烟看去,却见她抬头望天,好似十分从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则目光不时瞟来,却也有些心虚。
当即他忙含糊推脱道:“不敢惊扰贵派宝刹,咱们还有要事,他日江湖相逢,再当……”
方生忙道:“刘国良心怀叵测,恃强逞暴,我等俱已知晓,我等素知曲洋与刘正风并无纵横江湖之志,也无伤人害人之心。所作所为,全为自保,前事已过,齐少侠不必为难。”
齐御风听到这话。当即放下心来,心中一喜,当即口不择言道:“那就好。那就好。”
曲非烟本来一颗心绷得紧紧,看似闲适。其实也暗中倾听,听得齐御风这句。却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这两个和尚明明就是在诈你,你却如此坦白,不走江湖,当真不知江湖险恶。
方证略一沉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老衲有几句话,想同齐少侠说说。”
齐御风一拱手道:“大师但说无妨。”
方证点了点头,却不开口,只是缓步向前,齐御风见之,当即亦步亦趋,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两人走出几步,到了一条河边。
方证才缓缓开口道:“五岳剑派大事将近,左冷禅虎视眈眈,齐少侠何以为抗?”
齐御风一句说出,登时也有些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听方证又说得如此露骨,他又不是一被忽悠就找不到北的令狐冲,当即心中便有警觉,心道这少林寺如此关心五岳剑派,却是什么缘由?
当即他低头轻咳两声,摊手道:“华山派门户弱小,掌门又不知所踪,只能尽人是,凭天意了。”
方证叹息一声,说道:“据说阁下将左冷禅爱子杀死,此事是必不能甘休,左冷禅野心极大,华山派门户危急存亡之际,我少林派焉能不理,不若我两派联手如何?”
齐御风惊道:“我华山派焉能与少林派相比,况且此事关系重大,须得掌门同意才行,小人卑微,万万不敢做主。”
方证心中微微一叹,心道据说此人掌管华山不出两月,便传下了种种神妙剑法,令华山派好生兴旺,此人一身剑术,又如此高明,不如少林派彀中,总难心安。
谁知齐御风又道:“不过少林派向来为武林领袖,数百年来众所公认,我华山派心慕已久,既然大师如此盛情,等我掌门大师兄回山之日,我等便立刻赶赴少林,拜会两位大师。”
方证大师听闻,当即心中一喜,点点头正色道:“左冷禅野心极大,要做要做武林中的第一人。自知难以服众,只好暗使阴谋,华山派近日受的总总侵扰,便由此而来。”
齐御风点头道:“左盟主文才武略,确是使武林中的杰出人物,五岳剑派之中,原本没第二人比得上。不过他抱负太大,急欲压倒武当、少林两派,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不择手段。”
方证大师微微一笑道:“你身怀无上剑法,既然有缘入得五岳剑派,又熟知他的为人,可又办法破解这场江湖危机?”
齐御风摇头道:“我若是想立足脚跟,护住华山一派,倒还有所作为,但若想只凭一人之力,便压倒嵩山派上千名武林豪杰,却是妄言。”
方证点点头道:“不错,一门派之创建成名,那都是数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花了无数心血积累而成,一套套的武功家数,都是一点一滴,千锤百炼的积聚起来,决非一朝一夕之功。五岳剑派在武林崛起,不过是近六七十年的事,虽然兴旺得快,家底总还不及昆仑、峨嵋。你能知道这些,那便很好。”
齐御风心中暗道:“当年华山派的家底,未必差过昆仑和峨眉,而武当派崛起,也未必用得上百年之功,这和尚给一个甜枣,再警告我几句,叫我别成为左冷禅第二,却有些忒小瞧人了。”
当即他不禁感叹道:“小子今日得见大师,当真由自内心,特别景仰。”
方证听他莫名其妙说着一句,当即不由得一愣,问道:“你景仰我什么?”
齐御风望着月光照耀,波光粼粼的河面,当即感慨道:“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在武林中名气越来越大,往往性子会变。可是他自己却并不知道,只有大师这般心如莲华,洁净淡雅人物,才能坦荡淡泊,恬淡从容。”
方证微微一笑,合十为礼道:“少侠的独孤九剑,当真神妙无端。”
齐御风也笑着回礼道:“方丈的‘易筋经’神功,醇厚博大,才值得我辈景仰。”
第115章般若
两人谈论半晌,方证始终摸不透这少年的心思,也不好强求,只能抬眼望着月下的树梢,轻叹一声,就此作罢。
齐御风听得他话中隐隐有拉拢之意,却也有警告之心,也是不明所以,所谓“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也不加以细问。
两人缓缓步行,在河边绕了一个圈,回转过来,见陆散淡已将朱巴嘉措的尸体收敛了起来,拼成一个人形,只是骨肉俱碎,却已然不成样子。
那老虎似乎也对这朱巴嘉措之死有所感触,闭目阖眼,前爪搭在地上,趴在一旁,也不逃走,也不吼叫。
方生大师盯着这尸首良久,不由得摇头感叹一声道:“一身臭皮囊,葬也罢,不葬也罢,离此尘世,一了百了,不如便丢在这算了。”
齐御风心道,听说西域盛行天葬,方生大师此言,倒也合乎密宗礼仪。
方证却道:“大乘法王身份尊贵,佛门之中,无人可比,这法体还是火化了的好,至于这荼昆舍利,就先迎回咱们少林寺留存,等有了机缘,再派人送往西域雪山的大轮寺中。”
方生大师当即躬身合十道:“就依师兄所言。”
当即五人便拾柴点火,将这朱巴嘉措的法体火化,等柴火凉了,两僧人上前收敛骸骨,用袈裟包了一包。
火化之际,方证、方生在一边不住低声祷祝,诵经恭送法王轮回转世,神色庄重无比。陆散淡也长躬不起,齐御风和曲非烟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其他三人都如此神情,便也上前拜了几拜。祭奠了这位生平大敌一番。
当即夜色已晚,几人便循路途想找了间客栈,暂做歇息,却发现这小镇上的人在傍晚之时,便早已全被那房倒屋塌的景象吓跑,此时冷冷清清,竟变成了一个死镇。
齐御风和陆散淡均是又累又饿,却又都抵不住困意,当即嚼了几口干粮。便寻了一间客栈房间,顾不得其他,各自沉沉睡去。
次日起身,齐御风依旧有些缓不过乏来,却又觉得口渴,便强打精神,踉踉跄跄,推开房门,到厨下寻口水喝。却见方生大师正笑眯眯地坐在灶前,不时的添着柴禾。
齐御风见状,当即大惊道:“这怎么使得,却叫您下厨煮饭?他们几个人呢?”
方生拍拍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挑柴煮饭,本就是佛门的功课。少林寺人人做的,齐少侠这一觉睡得可好?”
齐御风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井边,咕嘟嘟喝了一大碗水。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力气渐渐恢复了过来。
方生看了齐御风半天,又对着门外的天空沉吟半晌,开口道:“没想到华山派风清扬老前辈的剑法,居然在世上还有传人,老衲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曾受过风前辈的大恩,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齐御风心中暗道,自己这个风清扬传人的身份,可是半真半假,倘若他问起风清扬音容笑貌,却难免要穿帮,当即便在一边陪着他感慨岁月流逝,却闭口不言其他。
方生转头道:“齐少侠的剑术之中,似乎除了‘独孤九剑’的剑意,又另有一门上乘剑法,不知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齐御风当即摇头道:“说来惭愧,我师傅也没说过这叫做什么剑法,不过是一门总诀,加上若干剑势,但由此可引出种种变化,每学得一门剑术,便可将其融入其中,化为已用。”
方生长眉一轩,当即动容道:“似这般包罗万象,兼容并蓄的武学,真堪成无上绝技,与我寺七十二绝技之中的般若掌法倒有些类似。”
齐御风当即心中一动,忙问道:“小子无知无畏,愿请教这般若掌是什么功夫?”
方生呵呵一笑道:“般若掌法乃是我派七十二绝技之中排名第一的掌法,也是佛门掌法中的最高的功夫,练起来无穷无尽,永无尽头,多一份感悟见识,掌法之中便多一份精妙。”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屈膝弯腰,左掌圈转,右手先是握拳,缓缓推出,等手臂即将伸直之际,才化拳为掌,轻轻发力。
齐御风见他掌力似乎并不如何刚猛,却也绝非阴柔一派的武学,这一掌有收有发,举重若轻,留有极大余力,似乎大有名堂,但究竟是什么奥妙,他拳掌功夫相对于方生大师来讲,那是极其粗陋不堪,是以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妙处。
但抬眼望去,只见距离方生和尚三尺之外的木板之上,居然有一道浅浅的掌印,当即不由得肃然起敬,心道他这般慢吞吞的使招运劲,居然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般若掌”可当真不凡。
方生收掌而立,缓缓吐纳,继而又摇头叹息道:“说来惭愧,老衲忝为达摩堂首座,学这掌法,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的光阴,却也未曾窥其堂奥,自北宋年间我寺玄慈老方丈圆寂以后,少林寺历代先贤专研这路掌法的,共有七百多人,这其中却没有一人,再能练至这掌法的大成的境界。”
齐御风当即不由得悠然神往,脱口道:“但不知这大成境界,是什么样子?”
方生道:“我禅宗武学,与密宗法源如一,你看那朱巴嘉措的武功,十个老衲也打不过他一个,那便是离佛门武功大成的境界,只差一步了,倘若不是他后来又了贪念嗔意,入了魔道,那无上神通,便可直如神佛降世,当世无敌了。”他面色诚恳,言语之中,尽是惋惜之情。
齐御风当即一愣,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修习这路掌法,还得先成为得道高僧不成?
方生也突然醒悟道,此时两人在谈论武功,而非佛法,当即面色一赧道:“这路掌法号称般若,而般若佛法最讲究空无,这掌中意味要即不是空,也不是非空,掌力化于无形,没有了色,没有了受想行识,色既是空,声香味触法也都是空,掌力是空,空即是掌力,才能算得上大成。”
“但只要出掌之时,有一点滞涩,或者刻意为之,便都不算完美。”
齐御风听他讲得玄玄乎乎,不由得有点头昏脑胀,当即也不细想,心中只道:幸亏剑法之中,只讲究虚实方位,松紧得当,没有这么多禅理。否则学一路武功还得研习下哲学,那可真头大的很。
方生见他疑惑不解,当即微微一笑,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掌,只听“啪”一声脆响,齐御风,便生生受了这一掌,他额不见汗,骨不出声,只觉得一股暖流,绵绵密密,自肩头一直流淌到脚跟,通体毛孔登时发散开了一般,无比舒泰,便如同劳累过后,洗了个热水澡一般,他昨日剧斗所遗下的疲累,登时一扫而空。
齐御风身心舒畅,不由得长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