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齐御风却甚为担心,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以这些老弱病残,如何相抗元兵的铁蹄,而山寨人数一多,粮食、刀枪却又如何解决?
于是他请教彭莹玉,却见彭莹玉微微一笑道:“有粮。”
齐御风不信,又问向冷谦,冷谦也是点点头笑道:“不慌,有粮。”
齐御风见他罕见的居然说了四个字,不禁纳闷,正当愕然之时,却听得周颠躺在软椅上嚷嚷道:“如今半个华夏都是我明教属地,天地风雷四门、五行旗俱在西北边陲守御,以防吐蕃进袭中原,你那破山寨就在黄河边上,有洪水旗在,天下泽流,皆在我明教掌握之中,还缺什么粮食?”
齐御风闻然恍然大喜,当即不觉好笑,心道有这些造反专家在,自己在一边看着便是,一切又何劳自己挂心掂念。
正当众人行走之际,突然身后一匹快马赶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是施秀,只听他正色道:“身后三五里处,有微土扬尘,想是有军马远缀。”
众人闻言一惊,说不得问道:“是纳哈出的兵马?”
施秀摇头道:“轻骑遮掩,看不出是谁的军马,不过衣着绛红,倒应该不是昨日的军队。”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都默不作声,若是以众人武功高绝,离去自然容易的很,只是这些百姓,单独碰上这些人,却要都俱化为血肉白骨了。
周颠见众人久不出声,不禁嗤然一笑:“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咱们看不见他们,他自然也不知咱们,倘若人多,就布下疑兵之计,将元兵惊走,倘若他们人少,就尽皆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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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玄黄问鼎正苍茫
彭莹玉与冷谦听了周颠这话,都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当即彭莹玉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施宗、施秀,你二人速去速回,看看对方总共有多少人马,是那路人手下的兵卒,等打探清楚,咱们能杀上多少,便是多少。”
施宗、施秀当即领命驰马而去,不过一刻,随即奔回,摇头道:“那行人形sè躲闪,人马好像也不甚多,我们催马过去,他们就隐藏在山后,也不出来相见,不过看服sè,应该是河南王扩部帖木尔的人手。”
张中皱眉道:“这扩部帖木尔不好好的在东胜享福,趟这摊浑水干什么?他有多少人马?”
施宗道:“不过千余骑罢。”
张中向彭莹玉看了一眼,道:“我们几个不方便,你去将他们撵走罢。”
彭莹玉回头一望,看见长长一列的难民,长吁一声,点头道:“好,就让我且会会这扩部帖木尔麾下到底都有什么角sè。”
一边说不得突然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先在这里跟冷谦探路,我去去就可。”
彭莹玉道:“你轻功比我高明不少,可是论及战阵搏杀,舞枪挽弓,多不及我,还是我去罢。”
说不得面sè一怔,随即点头道:“也好,你这神臂弓的功夫,也有几年未曾见识了,我等就静待佳音,拭目以待。”
彭莹玉从身后摘下一个巨大的背囊,轻轻展开,露出一副铁胎弓,足有一人多高,叹一口气道:“我等忙忙碌碌。终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临到暮年,还得东征西讨,真不知何年何月,方得天下太平。”
齐御风见那弓乌沉沉、黑黝黝。弓弦足有三四尺宽,不由得好奇,他这几rì屡次见得弓术名家,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巨弓,当即道:“我陪着彭大师同往,也好见识见识这神弓的威力。学上一学。”
彭莹玉微微一笑:“小兄弟,你会使弓么?”
齐御风摇头道:“不会。”他jīng研剑术拳掌,对其他兵刃都稀松平常,更别提弓箭这种偏门功夫,此时兴趣乍起,但却不了彭莹玉有此一问。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彭莹玉道:“你虽年少,功力颇深,甚至不亚于当世第一流的好手,再加上目光敏锐,学此弓箭,甚为容易,你且看着我如何杀敌。”
当即两人停步。等待着大队流民经过,本来齐御风与五散人俱在队伍前面,也没骑马匹,这时候齐御风回头见到上千人拖家带口,艰难跋涉,不由得心中都感值此乱世,民生艰难,xìng命存留,往往都是强者一念之间。
彭莹玉手握强弓,也不多话。只是不住摩挲,似乎在寻找灵感,只是等到杨渊海过来,才向他讨了一壶箭,放在身边。从中抽了一支,放在手上把玩。
正当他神思不属之时,突然见得流民队伍之中一人,颏下三寸长须,头发灰白,一身农夫打扮,但眼神炯炯有神,正抬首看着自己。
当即他觉得此人甚为面熟,不由得上前一步,皱眉问道:“老先生,您是……?”
那人呵呵一笑道:“彭天王,不认得老朽乎?老朽当年也是圻水人士,在天王手下,做过幕僚的。”
彭莹玉微微一惊,突尔忆起道:“你是黄老先生。”
黄先生大喜道:“没想到时至今rì,彭天王还能记得老朽,当真喜煞我也。”
彭莹玉羞愧道:“我不能安国治民,屡战屡败,如此无用之人,却怎么值得黄老先生惦念。”
黄先生道:“鞑子残暴无道,彭天王能奋袂而起,抵抗暴元,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豪气可嘉,却又怎不值得我等黎民敬仰,天完一国,虽今已消亡,但若无天完的红巾军,又岂能有今rì轰轰烈烈的各路义军?”
彭莹玉叹气道:“只可惜我徐寿辉兄弟,误信jiān人之言,身死国灭,天完年号,已五六年没人提起了。”
黄先生摇头道:“倪文俊、陈友谅本来都是jiān邪之辈,这等人又怎么能真心实意,对待黎民百姓,不过是借此乱世,一逞所yù罢了。只有天王你治下,军队才能纪律严明,不yín不杀,余无所扰,因而深得人心,自倪文俊掌权之后,天完之灭,已是注定无疑了。”
彭莹玉道:“老先生来此西北,有几年了?”
黄老先生道:“足有七八年了罢,我见那陈友谅一来,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你当时也不在朝中,我等老兄弟也是孤掌难鸣,无奈之下,就做了逃兵,避此乱世。”
彭莹玉道:“你年纪如此大了,却还得千里跋涉,当真辛苦了。”
当即两人叙话,谈了半天,原来这两人俱是天完国徐寿辉治下的旧人,当年刘福通、韩山童等明教众人,假借“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发动几万黄河民工起义,一直打到了大别山下的光山县,,犹如平地chūn雷,震撼中原大地。
此时彭莹玉与徐寿辉、邹普胜群起响应,在鄂东一带宣传“天下大乱,弥勒降世”也发动义军,拥徐寿辉为首领,头裹红巾,即历史上有名的红巾军。同时他们都假借明教为弥勒佛教,烧香集众,亦又称“香军”。
红巾军在彭莹玉筹谋之下,起义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克江西、湖南、四川、山西等要地,筑紫云台、立无敌碑,名震天下。
并建都立国,改年号为太平,立国为天完,这“天完”两字,便是在“大元”二字上面分别加笔,以示盖过“大元”。
谁知道正值义军蒸蒸rì上之时,彭莹玉退居二线,回转明教总坛,处理教主张无忌交托的六大派事宜,此时徐寿辉rì益昏庸,竟然被倪文俊掌权cāo纵,虚有帝名,已无实权。
那倪文俊虽然利yù熏心,手腕玩的极妙,但带兵治国,却也没什么本事,他屡战屡败,不得已之下,竟然想杀徐寿辉以降元,但后来事情败露,被陈友谅所杀,天完实权却归了陈友谅所掌握。
又过两年,陈友谅羽翼已成,一揽大权,自称汉王,便设下伏兵,邀请徐寿辉到天平附近采石五通庙拜神,乘机拿铁挝击碎徐寿辉的头,掩杀了徐寿辉,自立为帝。此时天完覆灭,但陈友谅麾下将领,无不是天完旧部,此时浩浩荡荡,已有六十万余众。
明教众豪杰为徐寿辉报仇,便辅佐吴王朱元璋于鄱阳湖大败陈友谅,彭莹玉亲手杀了陈友谅,好生痛哭一场,但此时天下大势,已经不可逆转,江南除了朱元璋之外,便是张士诚所部声势最大,但凡汉人重掌江山,无非是看这二人谁人能杀出重围而已,重组天完,也徒劳无益。
就这样,彭莹玉在朱元璋麾下待了一阵,见朱元璋雄才大略,却是刻薄寡恩,当即便联络了五散人,准备另组义兵,图谋复起。
两位故人相见,唏嘘不已,黄先生絮叨两句,又问道:“彭天王,我听说我教教主张无忌已被朱元璋所害,天下可还有明主乎?”
彭莹玉怒道:“我主只不过不yù当这个皇帝,谁说他被人害死了,张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纵横宇内,从无敌手,谁又能害死了他?”
黄先生摇头道:“可是如今黎民受苦,鞑子在北方肆虐,汉人却在江南争雄,如此打来打去,十几年了,又何时是个头,张教主若并未身死,如今当为天下英雄所望,他怎么不出来领袖群雄,一匡宇内?”
彭莹玉摇头道:“教主自然有他的难处,你也别想太多,此时我等不就是为了重组义军,讨伐北元而来么?”
黄老先生凝神看了他半天,点头道:“黄某虽然不才,但微此残躯,若天王但有所差遣,定然万死不辞。”
彭莹玉道:“不过明rì,咱们便能见到留守之地,到时候运筹帷幄,统领幕僚,还少不了黄老先生出面帮忙。”
黄老先生点头道:“一定一定。”
当即两人话别分开,彭莹玉喟叹一声,远远望着远方,目中有些失神,自言自语道:“打来打去,真不知如何是个头……”
他转头看着齐御风道:“对此天下,你可有何良策?”
齐御风摇头道:“我只知道有什么不顺眼的,杀了便是了,可是这天下大事,我可不懂,不过北元既然自相残杀,内乱不休,怎么没人直接带兵杀上大都,得以名正言顺,一统华夏?”
彭莹玉道:“江南水美,粮草丰足,现在谁能得了江南,谁便能反攻北元,脱脱一死,甚么王保保、李思齐虽有统兵之能,悍勇嗜杀,却无一人有治国之才,这天下终究还是咱们汉人的。诸路反王在江南相互搏杀了十余年,还不是为了当一个皇帝。”
齐御风忿然道:“谁能灭了元朝,自己当这个皇帝,自然名正言顺,可是如此自功自伐,自毁长城,以百姓之命,造一家之福,可当真令人齿冷。”
彭莹玉笑道:“自古以来,有那个开国皇帝,敢称得上天下推戴,名正言顺,毫无瑕疵了?”(未完待续。m。阅读。)
第二十九章雕弓虚弦如急电
齐御风听他一问,登时便有些哑然,想了半天才道:“汉高祖刘邦,起于布衣,身先士卒,灭暴嬴,克项羽,使天下平定,得国算是其正无匹吧?”
彭莹玉点头道:“不错,汉高祖是一条好汉,他一统天下,翦灭群雄,靠的是不是武功智谋,而是仁爱归心,只不过他原为项羽部属,径而反叛篡逆,实在是白璧微瑕,而后来屠城灭国,杀功臣韩信、彭越、逼反英布,更是失之不仁。”
“借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尽举取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其行不足以为人称道。”
齐御风不服气道:“光武帝刘秀,以汉室之胄,光复高祖基业,名正言顺;大破莽军于昆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先经营河北,继而平定乱世,得国正乎?”
彭莹玉微微惊诧,看了一眼齐御风,点头道:“不错,光武帝以弱制强,用兵如神,历朝历代的皇帝之中,没一个比得过。不过他带兵打仗,靠的却是豪右门阀,名门望族,如果没有这些人支持,任凭他能耐再大,也当不得皇帝。在他得国之后,门阀贪婪,声sè犬马,rì益腐朽不堪,乃至东汉末年,民生凋敝,方有三国两晋之乱,一直绵延到隋唐方得以平定,光武得国虽正,却也有投机取巧之嫌,更兼流毒无穷,其弊甚远。”
齐御风听到这里,目瞪口呆,想不到彭莹玉要求如此苛刻,他心想唐宋虽然声势显赫,但却有勾结突厥。欺负孤儿寡母之嫌疑,当即摇头道:“如此历朝历代,当真没一个人算是名正言顺了……”
彭莹玉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但随即转过头去。却又叹息了一声。
齐御风猛然脑中一闪,叫道:“我明教处民族数千年未有之弱势,内忧外患,我等起兵,扫荡天下,是以暴制暴。重定乾坤。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明教救民于倒悬,为天下除污去垢,一朝之扫尽寰宇,若是得国,当千古第一正也。”
彭莹玉哈哈笑道:”不错。他人一统天下,都是靠手段、靠出身、靠yīn谋诡计,而我明教义士,皆是布衣出身,靠的乃是万民归心,实打实的拼来的,并无半点投机取巧。而所为者,尽是我大汉之民,所杀者,尽是外国贼寇,此等驱除鞑虏,再造中华,我明教若是一统天下,就算千载之后,也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他意气风发,似乎对齐御风所言甚为满意。当即连拍了他几下肩膀,以为嘉许,但片刻之后,却又摇头叹息道:“只可惜张教主不yù为帝,隐居不出。这朱元璋退居长江天堑,即使我等为他扫平了陈友谅这贼子,他也无北伐之志,终rì与张士诚杀来杀去,还不都是我江南的汉人百姓……”
齐御风看他神sè黯然,心中微微不忍,当即想说几句话宽慰,却猛然见得前面有微尘乍起,彭莹玉本来垂垂而立的手一扬,一支箭羽破空而飞,径直朝那远远的一团灰尘飞去。
此时百姓流民的长队早已在他身后数里,前面追兵一至,即被二人所发现,彭莹玉看也不看,抬手一箭,当真快得如cháo鸣电挚,追电逐风。
齐御风抬眼望去,只见远远二三里外,有一骑兵坠马身亡,当即叫道:“好箭术!”
彭莹玉微微一笑,见齐御风真心钦佩,有意指引,当即又从箭壶中取了三支箭,侧头向对面骑兵看去,只见他双目凛然,拉弓放箭,登时又有三人刚从山旁绕了出来,随即坠马。
齐御风才待欢呼,但笑容方一绽露,却随即凝结在脸上,他双手比划,左手如紧握雕弓,右手却如轮弦波弹,皱眉道:“这是指法之中的轮指?”
彭莹玉笑道:“不错,这箭术也是一yīn一阳,一动一静,你记得,先吸后呼,一出一入,先提后下,一升一伏,内收丹田,气气归根,吸入呼出,勿使有声,瞄准之时,周身之气坠落丹田,如龙蛰虎卧潜伏之,伸劲拨力以和缓;及出箭之时,存想真气上升至顶,寸不容发,当机而出,此所谓静生光芒,动则飞腾,便是我的箭道了。”
只见对面一干人马被激怒,纷纷奋骑冲杀过来,彭莹玉不慌不忙,一箭一个,箭箭不落空,齐御风在一边看他行迹,虽然觉得他出手并不如先前迅速,但时而一箭二人,时而一箭三雕,这等箭法可是他从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了。
齐御风修习紫霞神功以来,从未一rì断绝,他人本是极为聪明,又是勤奋,几乎把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都用在练功身上,如今眼力尔力,触觉感官都极为敏锐,而运功到了极限,不要说人体的细微变化,就算是飞禽走兽,昆虫蚂蚁在眼前的微动,也是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只见彭莹玉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来回变幻,实在已经达到了巅峰之境界,当真不动为之动,不舞为之舞,以他之能,竟然也只是摸索格大概,不能尽解其中微妙的变化。
彭莹玉shè了十几箭,转头笑呵呵一推手道:“你也试试?”
齐御风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叹息道:“彭大师,你这箭法当真神乎其技,我可学不来。”他眼见敌兵甚众,早已做好了拼死搏杀的准备,此时却哪有心情,去自己试箭了。
彭莹玉满不在乎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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