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王听到这话,眉头却未曾稍微开解,反而又叹息一声,说道:“可是他无心为帝,这天下却非落入旁人之手不可,唯今而观,其一者为你,其二者便是朱元璋,你总算比那个麻子长得顺眼些,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攻明家的重庆,延至段家云南,固守根基,等朱元璋与那个元朝皇帝打得不亦乐乎,你乘隙夺取天下,岂不美哉?”
“到时候,你打到东南来,我与你两厢围困,一个由南至北,一个由北至南,将他们一股脑赶下大海,如何?”
他说话的时候看似故作夸张,仿佛自己在说笑谈一般,可是眼珠之中,却绽放光彩,显然极为看重齐御风对他说话的意见。
齐御风笑了一笑,假装思索一会儿,摇头道:“不可。”
殷野王登时脸色阴沉起来,问道:“有何不可?”
齐御风道:“我攻克山西,离大都近在咫尺。如此若不能力克敌酋之城,还南下去欺负新死了爹的明升。岂不是让人笑话?纵然得了江山,也是来历不正。”
殷野王努力平定了自己的心情。使自己不骂出声来,悠悠道:“你可曾听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也?”
齐御风正色道:“我等得国,乃是为了黎民百姓,天下社稷,早一日将蒙元赶出我中原,苍生便少一日的祸害,至于这皇帝之位。谁坐还不是一般?”
殷野王眼见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当即一拱手道:“如此倒是我姓殷的多事了。”说罢转身便走,临到了城墙前,却又对仆人吩咐了一句道:“好生伺候齐少侠。”
齐御风缓缓踱步走了回来,与亚伯拉罕、蕾拉等人走回安排给自己的房间,才禁不住苦笑道:“我听说当年殷天正前辈创建天鹰教,给殷左使者起这名字的时候,其意便是‘明教为国,天鹰为野。国之不国,我自为王’,而且他今日地位,又远较其他明教教徒为高。俨然已经自成一系,向来与杨逍过不去,看他今日的举动。其志当真所图不小。”
朱雄上前一步道:“我看这殷野王一系的明教人手,也是趁着东南战乱。刚刚进来想找些便宜,咱们眼下人手尽在外岛之中藏着。随时可以进攻,干脆咱们直接攻下这泉州算了,然后拿下这什么亦思巴奚军万余兵马,丝毫不在话下,等咱们有了立足之地,南北呼应,又何必听姓殷的指派?”
孙瑞来笑道:“你在波斯打了一仗,就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了?那殷左使在浙江到福建,无论江湖之上,还是官面上,人人都得高看一眼,他以明教一门之力,对抗江南七帮二十一门,加上什么陈友谅、朱元璋等人的势力,达十年之久,丝毫不落下风,其教实力可见一斑,我看,他这次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齐御风点点头道:“不错,他这一支,原本是天鹰教的地盘,向来在浙江、江苏一带活动,这次东南内乱,虽然这亦思巴奚有些棘手,却也是个进驻福建的大好时机,可他却禁不住拉了咱们下水,还想跟我讨价还价,答应我一些条件,这其中倒是有些意思。”
一边亚伯拉罕想了想,说道:“主上,在中华,他是不是有些什么惹不起的人?”
齐御风笑道:“这个就有些说笑了,他是张无忌的舅舅,俗话说娘亲舅大,见舅如见娘,他又这么一个外甥,又有谁敢惹得了他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也没谈出个眉目,众人虽然都身负武功,身子壮健,但在海上漂泊这许多时日,却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当即吃过晚饭,便各自休息。
齐御风换了一套衣巾,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汉人衣衫,由蕾拉细细的帮他梳了头发,对镜一照,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却哪里像是个威扬武林的侠士?
当即他自己在后院子之中闲不住,便吩咐亚伯拉罕等人看守住门户,自己溜溜达达,也不提剑,便径直走向了城中。
这白日的时候天色晴好,但此时傍晚时分,却又飘飘忽忽,下了一些雨丝,齐御风临到水边,但见黄浪混浊,波涛滚滚,水势极是凶险,耳边听得传言,说亦思巴奚在附近杀人放火,毁田无数,心中不由得大恨。
当即他走到城门口,却见虽然天色已晚,却依然有难民拖儿带女,不住的想要进得城中来,只是那兵卒盘查的极慢,,只开了一道小门,而门口却是长长的排成了一排,而此时微雨兀自未止,人人都淋得极是狼狈。
齐御风正行之际,突然城外一行人马进得城来,那兵卒见了,急忙将难民队伍用鞭子远远抽到了一边,大开城门,迎接军队归来。
只见军旗高扬,为首一人顶盔掼甲,脸色青红,颧骨老高,眉宇之间绽出一丝愁容,他入得城中,看也不看,便朝着平章府邸的所在驶去。
齐御风看着那帅旗,知道这次人便是东南福建省参知平章政事陈友定了,他本来是个小商贩出身,后来在明溪任驿卒。由于善谈兵事,被地方官赏识,授为巡检之职,而后,元末大乱,陈友定趁乱屡次剿匪,获得战功,几年便升上了县令之职,他将“自家兄弟”陈友谅拒之于福建门外,立下了汗马功劳,终于当上了福建行省参政,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东南一地,却早已被红巾军等义兵与大都分割开来,陈友定掌握军政大权,便成了当地的一方土皇帝,大都虽然将他封了官,却再无一丝能力,来指派官员,管辖这个参政平章。
但大都方面诸道虽然隔绝,陈友定这个汉人却对蒙元朝廷忠心赤诚,每年都向大都朝廷运输大批贡物,由于绕取海道,十次运物之中,却只有三四次能送到,那剩余六七次,却都落入了殷野王等人的海上匪帮手中。
齐御风看着他的背影,心道看上去此人功夫不见得多精深,而且神情恍惚,似乎心中有事,要么先将这鞑子的狗官杀了?
他沉吟半晌,却又寻思,眼下这亦思巴奚军和陈友定交战,两方到底谁较为强势,却也说不清,若是将陈友定杀了,那亦思巴奚军声势大振,可就不妙了。不如我今夜道各处探上一探,再做打算。
当即他买了一方折扇,却变作一个文士打扮,踱着方步,径往城中而去,哪里有热闹,便朝着那方而去。
此时这泉州城中,除了沿海一带户户垂杨、处处笙歌,大多却都被兵火犁了一遍,齐御风一路行来,但见到处是断垣残瓦,满眼萧索,昔年繁华甲于江南的一座名城已几若废墟,早已不可复睹,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不一会儿,天色渐黑,但见家家闭户,街上稀见行人,唯见蒙古骑兵横冲直撞,往来巡逻。齐御风不欲多惹事端,暴露身份,一听到蒙古巡兵铁骑之声,便缩身在墙角小巷相避。
他游游走走,等待天黑之后,便寻到了那平章府邸所在,却见那一座大宅,口蹲着一对白石狮子,气象威武。齐御风远远便即望见,慢慢走近,却见那府邸门口不远之处,却停了一个摊铺,两名色目人张着灯光,据案饮酒,竟然是毫不避讳。
齐御风心道:“明明战时已经宵禁,这两个色目人倒是好大的胆子。”他眼见那平章府邸之中,朱漆铜环的大门紧紧闭合,也不点蜡烛,心中不禁有些惊诧,他本想趁着夜色,越墙进入平章府邸之中,寻些情报,可是看到这两人行事古怪,当即便凝住不动,遥遥看着那两名色目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经咒逆耳自多婪
却见那两人吃喝了一阵,推开摊子,那摊主千恩万谢,才一路小跑的走开,这两人来到平章府前,当当当的敲了三下。静夜之中,这三下击门声甚是响亮,远远传了出去。隔了好一
阵,有人出来应门,这两人一前一后,便提着单刀,进入了府中。
齐御风大是奇怪,心道这两人如此粗蛮,那平章职位便是一方的诸侯,地位何等尊贵,可这府邸居然让这两人如此轻易的就从大门手执兵器走进了府中?
当即他无声无息,沿着墙头翻越而入,站在屋顶之上,一路看着那两人穿越门户,来到一处大屋之中。
齐御风此时轻功,天下几乎无几人能胜得过,他飘飘忽忽,跟在那两人身后,突然有种感觉,只觉得这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倒好似是自己的熟人?
但见那两人进入大屋,他即可来到房上,坐在屋檐之上,掀开一瓦,探头向下观看。
但见那两人进屋,灯火却甚是阴暗,照不见脸颊,而对面坐着一人,看身材打扮,却是陈友定无疑。
只听得陈友定道:“来人,给二位英雄奉茶。”
只听得对面一人嘿嘿道:“免了,咱们来时候的路上,早截了一个肉燕摊子,吃的饱饱的了,这些虚头客气,还是收起来罢。”
陈友定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又道:“今日二位前来,可还是为了劝降一事?”
那对面人续道:“不错,眼下兴化。莆田,黄石。一路府判被驱,各地豪强纷起。相互攻伐,抢劫钱财,好好的一个福建闹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你困居泉州,也无事可为,不如降了咱们,合力倒可做一番大事。”
陈友定冷笑道:“如今各地豪强起事,本就因诸君而起,不如两位回去。叫赛甫丁和阿迷里丁,降了我如何?咱们都是畅快人说畅快话,何必绕那些弯子,若是这般说话,倒不如不谈了。”
那人嘿嘿一笑,点头道:“果然大哥说你不能答应,你就真不答应。我说姓陈的,你属地眼下这般大乱,还有什么盼头。不如一起反了,跟我大哥,咱们一起打到京城,将那个狗皇帝杀了。我向大哥保举,封你做个大将军如何?”
陈友定笑道:“阿迷里丁若能打败那武威王齐御风的西凉军与吴王朱元璋的队伍,那我定然纳头便拜。绝无二话可言,就算在他帐前当个牵马的小校。也是心甘情愿。”
那人听到这话,陡然不忿道:“你当我大哥当真没打败过齐御风那小子么。哼,我当年……我们当年……”他愤愤不平,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来。
陈友定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又道:“你大哥可曾还让你带过什么话么?我看阁下也是个直肠子的好汉,不如一并说了出来,免得咱们费神猜测。”
那人听到陈友定这般说话,当即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大哥说,你这人治民不行,打仗却是有一套,当世之中,也算得一名好汉,当世的好汉之中,还有凉州的齐御风,南京的朱元璋……。”
陈友定不欲与这等浑人多废话,便接着他的话茬问道:“你大哥还说什么?”
那人果然便被陈友定拐了过去,当即道:“我大哥说,如今福建乱离莫测,除了你的官军,我等义军之外,还有各种民团,江湖势力,不如你我先定下约定,以莆田、三明为界,福州、南平、宁德归我所有,而泉州、龙岩、漳州则归你所拥,咱们先平定那些汉民武装,再对付了明教的那一干人,随后我亦思巴奚军必将北上抗击朱元璋,绝不在福建留下一兵一卒,你看可好?”
陈友定佯装惊讶道:“如今明教的人也来参合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陈丞相,你好歹是个带兵打仗的官儿,怎么连治下这点事情也理不清楚,那明教的光明左使殷野王一部,早就派人在泉州窥探了多日,你连他都没发现,却还做甚么领袖?”
陈友定点点头道:“兄弟教训的事,可不知阿迷里丁用什么保证,他不侵犯我泉州、龙岩、漳州三地?”
那人冷哼一声道:“只凭我等手中钢刀为证,你要是不服,咱们就再打过,却也未见得我们便怕了你,我大哥只是觉得咱们相互打来打去,若是便宜了汉人,岂不是糟。”
陈友定接连点头,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捋着胡子说道:“不错,不错,兄弟之言甚是有理。”
他一边说话,却一边向后退去,手掌一拍,登时那对面两名大汉前后左右风声飒然,共有四人抢上围攻。
那对面的浑人,登时大叫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姓陈的……”他一句话未曾说完,黑暗中白光闪动,却见这四人手中都拿兵刃。当即斜身跃开一个左拗步,抢到了西首,右掌自左向右平平横扫,拍的一声,打在一人的太阳穴上,登时将那人击晕,跟着左手自右上角斜挥左下角,击中了另一人的腰肋。
他两击得手之后,左手直钩,右拳砰的一拳,登时将四名敌人尽数打倒,口中大骂道:“陈友定,你好大的胆子,他日我必将……”
话为说完,却见陈友定“咦”了一声,似乎甚是惊异,说道:“你这驴粪眼珠,爪子倒是硬实。”说罢又一挥手,又有四名黑衣高手上得前来,站在那浑人面前。
那人高声大骂道:“陈友定,你失心疯了不成,我若不归,其后必有三路大军攻你而来。”
陈友定笑道:“贵兄台这份人情,我已经知晓,眼下他既然无力攻我。我却也不会去招惹是非,你这话带不带回去。却也无所谓了。只不过你在宵禁之夜,却还要拦住摊贩强行索要吃喝。却是犯了我大元的律法,今日非得将你治罪不可。”
一言说完,那身后四人一同上前,手中各施展武功,与那色目人交战。
那色目人眼见自己两人,却要对敌对方四名高手,当即神色如狂,解下腰间丝绦,走上两步。呼一声,拦腰横扫而去,大叫一声道:“躺下吧。”
却见对面那一名高大的黑衣人,此时身在半空,无法闪避,这一击既狠且劲,危急之中,伸左掌来抓他丝绦。
正所谓:“差池燕起,振迅鸿飞。临危制节,中险腾机”,他这一招对敌之际,原本万无一失。乃是正宗对付此招的办法,但见那色目人手中丝绦,却突然一拐。轻轻巧巧的翻转了一下,径直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黑衣人登时如中雷击,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顷刻之间,便倒地身亡。
接着便看见那名色目浑人,,当千钧一发之际,转危为安之后,手中丝绦回旋,,又拍了另外一名黑衣人身上,他这一拍,看似轻如游雾,打在身上却重似崩石,当即绝不费力的便化解了敌人雷霆般的联手一击。
陈友定原本拟以为这四大高手一出,这色目浑人便手到擒来,谁知道这人看似粗鄙,但一身武功刚猛劲狠,毒辣刁钻,实是不可轻视的好手。
当即他不由得心中一惧,又向后退了两步,那剩余两名出手袭击的黑衣人,眼见对手如此凶悍,也不禁大出意料之外,两人手握兵刃,横护前心,一人大声问道:“好小子,当真有两下子,你师傅是谁?”
那色目人心中气恼,但眼见对手并不进攻,便也谨守武林规矩,停下手来,叫道:“我师傅便是我师傅,你管那么多作甚?”
那黑衣人道:“你有此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如何行事这等毒辣?”
那色目人冷声道:“如今是你们出手偷袭杀我,却又说我毒辣,难道天下行事的规矩,却是你们订立的么?”
黑衣人急躁道:“好,今日我等认栽,等来日我……我等再向阁下领教高招。”
那色目人虽然犯浑,此时心中却已经雪亮,当即喝道:“岂容你说走便走?”说罢他抬手一挥舞丝绦,向那剩余二人攻取,那两人向后一闪,却见那色目人身形一闪,近欺上前,径直一把,却抓向了陈友定的胸口。
他这计谋乃是擒贼先擒王之策,那两名黑衣人不及提防,被他一招骗过,当即心中懊悔,回头发一声喊,冲了上去。
却见那色目人好整以暇,一手抓住陈友定的咽喉,回头狞笑道:“你们若是杀我,我就先将这个病痨鬼拧死,看咱们谁吃亏。”
那两名黑衣人连同众多听到声响,闻风而至的百余武官兵丁,眼见这般情景,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都说不出话来。
那色目人唤过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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