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如此。”
接着他又微笑续道:“而这金莲教众人,在军中,则善于鼓动士气,痛诉蒙元作威作福,如何欺压百姓,汉人如何受辱,那些兵卒感同身受,听者无不涕泪交流,深加忏悔。”
一边李天垣听到这话,不禁插嘴道:“说起金莲教劳军,我倒听说过一件趣事,据说去年有一银川的降兵,因他身子骨不好,开过控诉大会,便放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回家种地,可是这厮,听了金莲教的大戏之后,悔恨不已,居然因为忏悔自己入了元军,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哭成了半疯,后来听说他特别敬重武威王,旁人便事事以武威王名义号令他,他这才晓得穿衣吃饭,最终说不得无奈了,便也准许他加入西凉军,他一直到打了一场仗,这才恢复了过来。”
众人听到这这故事,不由得齐声哄堂大笑,齐御风脸色通红,笑道:“这定然是说不得大师和彭莹玉大师编排,我可是人见人烦,没那么大能耐。”
众人又哄笑一阵,谈笑几句,齐御风的眉毛却突然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张松溪眼神锐利,便问道:“齐兄弟何意如此?”
齐御风低头想了半天,突然叹一口气道:“施先生这法子使的,却是有些鲁莽了些。”
张松溪奇怪道:“如何鲁莽了,那施先生素有大才,我先前倒也听说过,若西凉军无此计谋,此时又焉能有这般大好局面,实不相瞒,我先前三计,倒也是有大半,也是同施先生那里剽窃而来的呢。”
齐御风摇头道:“张前辈,咱们控诉那蒙元暴行,烧其屋,牵其牛,杀其人,都分给百姓,使百姓拥戴,深入人心,可是这办法传将出去,若是有人恨上了汉人乡绅,可如何处置?”
张松溪听到这话,陡然眉头一皱,片刻之际,便想到如此方法,固然是伤敌一千,可却也容易弄伤了自己,当即点点头道:“如此却也没什么法子,若是为天下计,这百姓可比那些汉人富商、士绅多上百倍,比他们有用得多,况且这等为富不仁之人,杀了便也就杀了。”
齐御风低着头,心中默默盘算,摇头道:“我只想杀那些侵我国土的异族,不想杀汉人,这还是太过激进了些,不合时宜,不合时宜……”说罢叹息一声,自斟自饮,有些闷闷不乐。
张松溪与殷野王对视一眼,心中都略有些惊诧,心说这少年杀人不眨眼,三四千人说杀就杀了,怎么现在却又了这般菩萨心肠,变得婆婆妈妈。
独有齐御风却在思索,莫非自己建国以后,就依着这一群武林高手,江湖异士来治国么?
此时他对夺得天下,大有信心,治国安邦之策,也多有后世可借鉴之史料,唯独对这治国班底,却有些不满意,五散人闲云野鹤,将来注定不能为官,段家也势必回归云南。保留这一支香烟余脉,难道自己立国之日。便是孤家寡人了么?
次日,齐御风留书一封。托殷野王转交五散人,除了请求派兵援闽之外,还讲诉了这一路见闻,以及思念之情。
此外,眼下八闽之地,民不聊生,百姓缺衣少食,而其余云南、四川、江浙一代,又都是敌军环伺之地。众人商议之后,齐御风又命亚伯拉罕等人率领水军,从泉州银库中取出陈友定历年积攒的钱财,前往南洋暹罗,搜购粮草。
接着齐御风便带着孙瑞来、朱雄、沙真子三人,连同张松溪,一同前往云南新兴,去参加那白茶夫人举办的什么武林大会。
这新兴后世有个烟民们如雷贯耳的名字,却叫做玉溪。只因为横贯这府衙所在的地方,有一条大河,河水澄碧透亮,如玉带潺潺流淌在万亩田畴之中而得名。这白茶夫人的山庄,便是在这玉溪之畔。
一行人为了躲避战乱,尽快到达。便一路北行,一直行出了百余里。正准备就地歇宿之时,突然间听到身后一匹快马。一个人气喘吁吁,骑着马赶来。
齐御风看到那人满脸通红,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禁迎了上去,略有些为难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蕾拉此时早已累得说不出话来,她跳下马来,只是大口呼气,一双妙目,紧紧的盯住了齐御风,突然之间,眼泪不住朝外面涌了出来。
齐御风急忙上前,一拍她的肩头,一股内气度入她的体内,这才将她体内气息调匀了些,蕾拉一得以解脱,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齐御风张开双手,在空中待了半天,才终于合拢了上去,轻拍她肩头,说道:“好孩子,别哭,别哭!”
蕾拉似乎受尽了委屈,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说道:“你到哪里,我……我也要跟到哪里。”
齐御风本有心拒绝,可是见她眼神坚定,当即便不能多说一言,只能默默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边那四人此时正吃着干粮,看见他二人拥抱说话,都仿佛未曾看见一般,扭头看着风景,而齐御风面有难色的拉着蕾拉的手回转过来,孙瑞来等人才喜笑颜开,上前迎接了过去。
张松溪眼见这蕾拉虽是异族,可清丽秀美,丝毫不逊于他所见过的美女,当即心中也是颇为喜爱,当即道:“她若是想跟咱们同去,长长见识,凭借你我二人,足以保护得她周全,你却又害怕什么?”
齐御风这才唯唯诺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一边蕾拉听到这话,却大喜过望,抬起头来,,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已尽是欢笑,急忙向张松溪道谢。
当即齐御风又给蕾拉支了一顶帐篷,众人歇息一晚上,次日再行,到了正午时间,眼见前面百里松荫,碧溪青翠,沿河两岸多乔松之木,却已经到了闽北边陲。
张松溪笑道:“这地方倒与我有些渊源,你可知道是什么?”
齐御风等人皆摇头不知,蕾拉却好奇问道:“你的故乡是在这里么?”
张松溪摇头道:“我是浙江宁波人,倒是离这里不远,你再猜一个。”
蕾拉问道:“那你的亲戚有人住在这里么?”
张松溪哈哈笑道:“我父母早亡,其他家人早已流散,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蕾拉道:“那你是特别喜欢这里的山水么?”
张松溪听到这话,点头笑道:“不错,我名为松溪,此地却也唤作松溪县,十几年前,我办事路过此地,见这里山势雄奇巍峨,河水湛蓝清碧,便在这里休养了几天,谁知道正好碰见一路元兵一路打家劫舍,大肆杀戮、闹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满县之中,血泪遍地,便出手将那元兵头领的头颅一个个都偷偷割去,那些士兵惊讶,便从此退出了这松溪县。”
他说这句话时,丝毫不带骄矜之色,仿佛如同家常一般,齐御风听了,不禁暗暗佩服。
正当此时,张松溪突然一抬手,指向一座高山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山?”
众人见到这山峰巍峨壮丽,三峰插天,皆回答不知,张松溪道:“这里便是湛卢山。”
沙真子听到这话,猛然“啊”一声,急忙问道:“这里便是当年欧冶子铸剑的所在?”
张松溪点头道:“不错,这山上四季雾凝,林海茫茫,炭源充足,清泉涌流,水质极佳,气温适度,又盛产五金之英,地脉交汇,正是铸剑的好地方,当年欧冶子在松溪铸剑,取清泉淬火,共铸剑五柄,其中长剑三柄,名为湛卢、纯钧、胜邪,小剑两柄,名为鱼藏,巨阙,而五剑之中,又以湛卢为尊,我师尊听我说这个地方,至今炉坪、剑池、试剑石、铁岭等遗迹犹存,便也来到这里,静心三月,亲自取矿,邀请一位名家合力与他打造了一柄长剑。”
朱雄听说张三丰亲自铸剑,不禁悠然向往,叹息道:“那定然是一柄斩铁如泥的宝剑,便与齐御风的长剑相当。”
张松溪心道自己师傅那真武剑何等神奇,岂有他剑能与其相当,他看了齐御风一眼,知道他对那两柄宝剑甚为珍视,便微微一笑,不便多言。
正当此时,众人骑马绕过一处山崖,却听得前面远远高崖之上,有人跪在地上,面对南方,大声吟道:“饿死千千万,家家无鼠粮。感时天落泪,悲来风癫狂。大道埋刀枪,羊肠伏虎狼。天有绝人路,宁死不投降。”
说罢,此人猛然向下一跃,登时便摔落山崖之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杀人千里当盈野
齐御风陡然见到这人从山崖上直坠而下,当即不由得一声惊呼,身形从马上一跃而飞,如箭离弦,激射而出。
他此时内功高深,将全身力道聚积起来,这一跃力气何等之大,只见那马匹纵然神骏,却也受不了他这轻轻一蹬,登时一声嘶叫,不由得弯下身躯,跪在地上。
他这一纵之际,当真如同霹雳横空,片刻之际,在空中经行足有百丈,可是那人坠落既快,相距又远,他身子即将下落,却还距离那人足有几十丈之远,正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有人折了一截树枝丢了过来,当即他急忙踏在树枝之上,借力左足凌空向前跨了一大步,死命上前,堪堪上前伸手一捞,可是却又哪里来得及……
只见那人的身躯,便从他身旁不过十余丈之处急堕了下来。
齐御风只听得耳边传来喀喇一声,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他身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双手在悬崖上一推一撑,借力转力,便落在了地上,站在了那人旁边。
正当此时,张松溪也随后追随而至,眼看那人全身骨头摔成一团烂泥,不由得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齐御风眼见那人衣着虽然落魄,却是个中年书生打扮,他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此时人虽然几乎死去,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天空,明亮至极,眼珠黑得像漆一般。
一边孙瑞来、朱雄、沙真子三人随后赶到。见到这般惨状,都低低叹了口气。张松溪道:“听他刚才所诉,这人看来也是个读书明理之人。咱们将他埋了罢。”
孙瑞来等人正要上前,正当这时,突然见齐御风摇了摇头,摇头道:“慢着。”
他上前踏上一步,双掌在胸前一交,如抱合阴阳,略一运气,登时从掌心之中冉冉升腾起一股紫气,但见这道紫气忽伸忽缩。在日光映照之下,,射出无数奇丽无绝伦的光色。
张松溪眼见齐御风头顶之上,渐渐便如同蒸笼一般不绝有丝丝白气冒出,显然是内功已趋绝顶之境,心中不由得大为诧异,心说这无极纯阳功,我也是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才开始修习。目前进境也未曾到的了他这般程度,这少年究竟原来练得何等武功,居然有这般造诣?
他心中原以为齐御风武功再厉害,也不过与自己相当。谁想到师傅不光将太极拳一路拳法传他,今日一见,居然练武当派看家的本事。梯云纵心法与无极纯阳功都传给了他。
而方才他与自己同时发现这人坠崖,其身法如电。当真如凌空御风一般,真教人惊诧万分。而这般运转无极玄功之时,显露的氤氲紫气,显然已经堪当师傅**十岁以后的内功境界了。
只见齐御风双掌运转,猛然一拍,将一团真气打入那人心口,依照他现在功力,便是经脉枯竭,已死之人,也能活转回来一会儿。
但见那书生受他一掌,脸色由黑转紫,由紫转红,嘴角缓缓流出一股鲜血,他转转眼珠,略有些迷惑的盯着齐御风,艰难的问道:“我死了么?”
齐御风低头看着这眉目清秀的书生,叹一口气道:“你伤的很厉害,我救不了你。”
书生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死了也好。”说着便要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齐御风停了半晌,突然问道:“你临死之际,吟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书生强笑道:“还能有甚么意思,眼下天下兵甲方殷,我等汉人俱为两脚之羊,我身为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却寻不到一丝道路,所期赖之主,也不过是个暴虐的狠人,我此时除了一死遮羞,还能做些什么?”
张松溪皱眉道:“松溪之地不是没什么人管么?怎么你能饿到这种地步?”
那书生冷哼一声道:“淮右之军,无所不为,你……是一个剑客吧,若我不是读书,而是学习武功,或者做个农夫,樵子,每日种地,打猎,好似也比现在有用些,好不甘心呐……”
他喃喃自语,眼神之中的光彩,越来越黯淡,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合拢了眼睛,就此逝去。
孙瑞来伸手探他鼻息,觉察他已没了呼吸,不由得难过的摇了摇头。
齐御风站立良久,看着他的尸身,久久不言,好半天,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晶亮的光彩,这才低下头,抱起那书生的尸身,右掌气劲发出,“轰”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土坑,接着走到土坑旁,将他放了下去。
他双手抓起泥土,叹息道:“总有一日,终教尔等有所作为。”说罢双手一推,将那书生尸体掩埋了下去。
张松溪眼见齐御风埋了此人,思虑片刻,突然皱眉道:“前方不远,便是一处镇子,看这人模样,似乎此地遭遇了什么灾祸,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其他几人一听,当即点头应允,一边蕾拉牵过齐御风的马匹,众人对这着书生的坟墓拜了几拜,即可出发。
一行人,行出数里后,走上了大路,不久到了一个小市镇,但见这市镇之上,家家户户都是空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无,而地上草丛,不时沾染着几抹血腥,一看便都是兵灾之祸。
齐御风与张松溪相互点了点头,继续上陆,走了一会,只见路边卧着几具尸体,肚腹干瘪,双颊深陷,一见便知是饿死了的,而另外一些,却是或背后中刀、或头颅被砍,或肢体不全,有人竟然是两条大腿被活生生砍去,流血而死,看起来甚为恐怖。
一行人再往前行,路途一转。来到了这市镇中心所在,放眼望去。却见一个灰扑扑的小人似乎坐在一口大缸之上,裸着上身。好似正要洗浴一番。
齐御风在远处正要招呼,猛然一看,却见那人乃是一个小孩,手足被缚,双腿俱被铁架子插在那缸上,早已死去多时,缸下还有熄灭的火堆,居然是有人要吃了这人?
当即他心中不由得一惊,蕾拉一见之下。也不由得惊叫一声,急忙转回靠在齐御风的怀中,不敢再看。
齐御风等人急匆匆上前,却见青天白日之下,这市镇口上,却成了不知那路妖邪的吃人之所,周围大缸、铁架、扫帚、刀具等杀人剥皮的工具,一应俱全,俨然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厨房一般。周围尸体之上,男子或断其双腿,妇女则特剜其两乳,酷毒万状。不可具言。
而在房舍之旁的阴凉之处,却又有几口大锅,那其中却堆放着一堆人头。人手掌,人耳朵。用咸盐腌渍,足有几百人之多。而旁边堆放着一堆尸体。却是未出襁褓,便即被杀死的婴儿。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皆一阵死灰,看这情形,这些人显然是两三天前,被某些人吃剩下的,以致遗留在这里的。
这几人之中,纵然是张松溪见闻最广,却也未曾见到过这等酷虐的惨状,一时不由得腹中恶心,几欲呕吐出来。
齐御风撕下一块布条,盖住蕾拉的双眼,不让她看见这等惨景,当即对着几人摇摇头,便示意众人快走。
张松溪也知道这等人尸集中,最易发生瘟疫,当即也示意几人掩住鼻息,疾步便行。
一行人未曾走出几步,却只听得镇外马蹄声响,一群衣衫褴褛的军人骑着马匹行了过来,眼见齐御风一行人,登时脸上现出大喜过望之色,一人看似军官模样,看着蕾拉笑道:“好极好极,当真是运气来了,甚么都挡不住。”
齐御风上前一步,挡住了蕾拉,当头冷着脸问道:“你们是那家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