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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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 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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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侍了苑庄很长一段时间的管事点点头,自顾自走远了些。
  晋南衣来到苑老大人身旁,轻声说道:“你让小庄去找苑文庭,是想着交代后事了,当真是不管苑家的那几个年轻人如何去想?”
  老大人没有搭话,很长时间之后才睁开那双眼睛,貌似有些无神的看向府门口,沙哑道:“年轻人的想法,向来不是我能操控的,至于我死后这苑家到底会如何去,我虽说有些安排,但也不能保证如此,小庄现在还能听我这老祖宗几句话,就是不知道这以后能不能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前些时日我做的那些安排,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埋在黄土里的老东西,真的想太多也没啥用,现在我只是想见见那年轻人,看看这小子能不能撑起苑家,能是幸事,不能便是天命。”
  晋南衣忽然笑道:“你也信天命了?”
  老大人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本是不信的,可这些时日我的种种手段总是被那高老头一点点抽丝剥茧化去,就好似一拳打在空气上那般无力,原来那些手段都是我应对那些老头子的,现在我成了老头子,居然也应付不过这老小子了,所谓的后浪推前浪,便是如此,非是我黔驴技穷,实在是这老小子放在神龙年间,也能成为佼佼者啊。”
  对于大楚那个出过无数名臣的神龙年间,无论是在朝堂上看来还是在大楚百姓来看,都是一个极其璀璨的时代,老大人入朝之时虽说已经是神龙年间最后的那几年,可也是亲眼见证过那些注定要名留青史的前辈的。
  没有见过那个时代的人说的话没什么可信力,可若是苑老大人说出这句话,倒是有八九分可信了。
  晋南衣没去插话,只是看着这个老人。
  老大人神色平淡的开口道:“我对当今局势有过最坏的考虑,因此无论如今和那老小子博弈到了何种地步,倒是都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只是这盘棋摆在我面前,我想着落子,对面那位可一点都不急,他只想着等我死,这种无理手在旁人看来自然是有多无赖便有多无赖了,可设身处地一想,倒是一点都没错,只不过输的这么憋屈,我不太高兴。”
  晋南衣忽然转身离去,只因为那府门外有个年轻人缓步而来。
  苑庄留在了府门外,老祖宗说过,领回来人便让他在这里等着,他对于这等好似要托孤一般的举动,一点大意不得。晋南衣则是很好心的走过府门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今日死不了。”
  苑庄如释重负,感激的朝着晋南衣点了点头。
  府邸之中,浑身墨香的年轻人苑文庭走到自家这个只是听过名头,却是不曾见过面的老祖宗身旁蹲下,一点不见外的喊了一声老祖宗。
  苑老大人笑了笑,“文庭,很好。”
  这个几乎从外被苑家正眼看过的庶出子弟温声道:“文庭听说老祖宗要见我,便赶来了。”
  苑老大人轻声道:“叫你来,自然是有话要给你说,老祖宗虽说和高深不对付,可也没是那种水火不容的关系,你在疏谏阁任职,倒也没什么大碍,今日来见我,那老头子不会多心的。”
  苑文庭点了点头,仔细聆听老祖宗接下来的话。
  两人接下来说的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苑文庭这才踏出了府邸。
  他在府门口见到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多说,只是行过一礼便自顾自离去。
  等到苑庄进入府邸之时,只看到躺在竹椅上睡着了的老祖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尽风光在险峰
  有一架简陋马车从梧州出发,缓缓前往陵安,半月功夫,离着陵安已经没有多少路程。马车上一男一女,男的充当马夫赶车,女的则悠闲的待在车厢里不发一言,这副场景和当日叶长亭驾车入陵安时如出一辙,只是叶长亭是这世上举世皆知的剑道宗师,无人可敌的天下第一人,而赶车的这位中年男人的名头,可是一点都及不上那位剑仙了,其实要数一数这个中年男人一辈子做过的那些事情,拿几件出来,也能狠狠让世人震惊一次,就拿最近他做的那件事来说,若是被人知晓,肯定会很快成为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原因无他,只是他去过东越,杀了一个叫极苦的老和尚。
  那位活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和尚死在了这样一个比他活的还要长的男人手里,算不上冤枉。
  这位毕竟才是叶长亭登临第七境之前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唯一一位敢于登天讨要天意的世间武夫。
  他已经整整无敌了人间五百年!
  车厢里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此刻正靠在车厢壁小睡,她和那位如今天下瞩目的剑仙同姓,甚至境界也是相当,只不过打起架来,只怕也接不下几剑,实际上来说,当年她和李长风双双踏足第七境之时并非是靠她一人之力,反而有李长风的帮忙,虽说最后险之又险踏进了那道门槛,可也因此让她这第七境并非那么纯正,除了捡起了一个和李长风一样的无尽寿数,其余的都溜走了不知道多少,若是一般武夫有如此遭遇,定然会悔恨终生,不过叶残妆却没那么沮丧,甚至这些年下来还过得不错,她对那般举世无敌的境界不上心,自然便省去了许多烦恼。
  马车简陋,但兴许是走的慢的缘故,走在路上却一点都不颠簸,李长风那张面容普通的脸上古井无波,只用听车厢里女子的呼吸声便知道她是否醒来,其实原本他也长得算是玉树临风,虽说及不上叶长亭那般,但也是胜过世间大部分男子,只是这些年下来,没有去刻意在意长相的他,有些变化倒也正常。
  只不过有这份修为,大抵长得再丑也无甚大碍。
  走出数里之后,李长风松开缰绳,任由马儿自己缓行,自己则是从身旁拿出一本泛黄书籍,人活的长一些,大抵便时间便要比常人多出一些,因此这数百年之中,除去在探索如何更进一步之外,李长风还走过不少路,看过不少风景,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懂的都要多些,在武道上,若是说叶长亭在登山之后已经让他觉得他是不可力敌绝世武夫,他便是这世上学问最深,武学最驳杂的武道宗师。因此在这武道之上,若说有李长风看不透的人或者是事物,或许只有同为第七境的叶长亭,这个年轻人,他一直都不曾真正的看透过。
  看不透是一回事,去不去看便是另外一回事。
  李长风想不到的一件事是那个年轻人不过才踏足第七境这几日便已经把他猜测了许多年的事情看得差不多了,这一点,怎么来看,都要比他厉害,只是现如今便有一个问题摆在他前面,他没看清那件事,因此这些年便没有做出什么举动,那年轻人看得差不多了,而后便来了陵安。
  他有些诧异,更多的是不解。
  李长风还想想点什么,可思绪还没有打开,车厢中便传来一道声音。
  “长风,到陵安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是现在不急,咱们再慢些,走快了也只能是看着,没什么意义。”
  叶残妆伸了伸懒腰,之后便干脆靠着李长风背后,这名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女子慵懒道:“长风,这一路走来,时快时慢的,是因为你也看不清?”
  李长风面色淡然的开口说道:“其实当日在青城山上他选择没有站在那道金光之中时便已经注定了他会有这般举动,只是我怎么觉着他要是想通这一点,至少也得百年之后,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他便想通了我花了整整五百年才想通的东西,这世上的武夫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倒是一点没有错,这般天资,就算是放在数百年前,一样能够力压诸多高手,成为这天下第一。”
  叶残妆笑道:“那你是承认打不过他咯?”
  “打不过就打不过吧,这说出来也没啥丢人的,这样一位足以力压前后江湖数百年的剑仙,打不过也实在是正常,只是若不是知道他要去做那等大事,我还真想和他打上一场。”
  李长风收书入怀,重新拿起缰绳。
  巍峨陵安城门便在眼前。
  入城之时,李长风舍弃了那架马车,下车之后,背起叶残妆,走入陵安。
  这幅场景,倒是让不少人侧目。
  李长风背着这个已经朝夕相处大约五百来年的女子走出一段路程,在守城士卒的注视下走进陵安,踏上由无数石板铺就的街道,这才说道:“残妆,这一次,我会出手,憋了五百年,有些东西憋不住了。”
  原本只是安静趴在他背上的那女子忽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身下的这个男人,李长风像是知道这女子的神态,只是轻声道:“也不必如此,叶长亭这样一介后辈都敢如此行事,我这个早已经身处人世间最巅峰的前辈要是不出一次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叶残妆有些恼怒的拍了拍他身下的这个男子,恼怒道:“李长风,你真的是活腻歪了?”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自然会引申出其他的意思,可这句话在叶残妆嘴里说出来,便当真只有它本来的含义,她问的就是李长风是不是活腻了。
  李长风脚步不停,他不在意叶残妆直呼他的名字,也不在意叶残妆问出这样一句话,倒是对叶残妆的情绪有片刻失神。
  叶残妆冷声道:“李长风,你总归不是才入江湖的愣头青,该是知道这一次不是小打小闹。”
  李长风平静道:“小打小闹还不值得我出手。”
  叶残妆一时间哑口无言,这数百年来,李长风第一次想着要去做一件事,竟然便是连她都劝不动。
  两人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一处小巷前,有个腰间悬剑的年轻人早已经等候在此处。
  那年轻人身后还牵着一女子。
  不等李长风开口,年轻人便笑着道:“咱们见过。”
  李长风站立无语,叶残妆倒是有些惊讶,当日他们夫妇两人虽说是见过这个年轻人,可事后也抹去了这年轻人的记忆,按道理来说,他一日没有达到第七境,一日便不应该想起来,可为何便想起了?
  李长风平静道:“见没见过都不重要,我这辈子见过的人太多,也不是人人都记得住。”
  年轻人点点头,只是问了一句,“先生是来见小叔的?”
  李长风摇头,“我知道叶长亭不见我,因此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见他的,只是有一句话,想告诉他。”
  年轻人笑着点头,等着李长风的那句话。
  李长风看向远方,轻声道:“告诉叶长亭,若是信的过李长风,这一次便把后背交给李长风便是了。”
  年轻人神情有些恍惚,眼前这两位便是小叔嘴里的那两位第七境高手,可他究竟是要做何等大事,还要这样的高手搭手?
  他尚未开口,李长风背着叶残妆便转身离去,只是片刻便已经不见踪迹。
  年轻人抬头看向天际之时,只觉着这天空好似有些暗了。
  乌云密布,是要下大雨了?
  陵安一角,有一座高楼,存世时间已经不可考究,整体不知道用何种木材造就,虽说存世时间太长,可也没见着什么毁坏的迹象,平日里登楼观景的百姓不少,外地人来陵安,大多也会来此一观,今日亦是如此,只是当头顶开始乌云密布之后,这观景的百姓便纷纷下楼,不在这高楼上待着,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雷雨天站的越高,被雷劈到的机会便要高出不少。
  可有百姓们下楼,却偏偏又有一个老人登楼,他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中独自上楼,丝毫不惧所谓的雷雨。
  来到顶端之后,老人在楼阁上站定,俯瞰陵安全城,有些失神。
  他这一辈子在观星台待得时间太长,做过的事情也不算是少,可从没有过站的这么高。
  古人曾言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大约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他低声喃喃道:“叶长亭,你当真以为老夫只有那般能耐,只能弄出不低于第七境的一剑?”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来人身份已经昭然若揭,这便是观星台的那位太常大人,也是他当日帮王越弄出了那一剑。
  太常大人站在楼阁上,看向陵安,双手微微上仰,整座陵安有些肉眼不可见,五颜六色的气体升空。
  在远端,更是有一股青气开始照耀天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陵安城的一场雨
  陵安朝堂动荡不堪,老大人病重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传了出来,一时间整座朝堂上的旧派官员人心惶惶。
  无数前来看望老大人的官员被拒于府门之外,就连皇帝陛下亲自派来的两位御医也是如此,按照老大人的意思,无一人能够进得那座户部尚书府邸。
  一辆装饰不算是华贵的马车停在那座府邸一旁的小巷口,没有下来人,户部尚书府这边的门房看得一清二楚,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当又是陵安哪一家大人府邸派来探消息的帮闲,陵安朝堂险则险矣,可都是险在人心上,万万没有说有人恼羞成怒便买凶杀人的,可就算是真有,这其实也不是一件大事,毕竟这府邸之中尚有一位第六境的大宗师坐镇啊,那位用刀能够比肩楼知寒的晋先生,哪里是这些江湖高手能够比拟的。
  向来算是有些气象的江湖武夫不愿意进来的陵安城里,这两年可是很有几位宗师高手在这巨城之中很待了些时日。
  不算是宽敞的车厢之中有三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剩下两个都是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只是这两人之中,一人是正襟危坐,另外一人则是要显得闲散的多。老头子双手拢袖,很像是陵安大户人家之中老来无事的闲散老人,丝毫没有平日里在朝堂上那些气势,但若是朝堂上其他朝臣看到这老头子这副样子,只怕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位一直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膝上放的有一柄古剑,脊梁挺的很直,气息如江河般绵长,气机更是外放,时刻注意着这周围的动静。
  至于最后那个神态闲宜的中年男人则是撞了撞那老头子的肩膀,眼角带着笑意问道:“高老头,你倒是看看,咱们这位老大人是不是要给你这老小子让开路了。”
  老头子无奈一笑,若是之前有人在他面前要是如此言语,老头子怎么都要开口教训一番,可对于面前这个言语之中极其直白的中年男人,这个姓高的老人却只是低声道:“苑老大人为国事操劳了一辈子,毕竟是年岁大了,受了风寒,好起来是要难一些。”
  中年男人有些意味深长的呵呵笑道:“这老大人可是拒绝了朕的两名御医入府啊,是怕朕知道了他到底有没有病?”
  现如今天底下能够自称朕的男人只有三个,可在这陵安,也只有一位而已。
  身份一目了然的皇帝陛下看向那个始终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笑道:“辛白味,这又没有入府,也没见到那位晋先生,为何如此紧张?”
  高姓老人抬头望去,果不其然在辛白味的额头上看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没急着张口,只是眯着眼打量着这位北地剑圣。
  一直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搭上那柄古剑剑鞘上的辛白味竭力压住那柄古剑,恭敬答道:“陛下,高大人,辛白味虽未入府,也没见到那位晋先生,可是那位却是真真切切知道咱们在这里,之所以没有出手,或许便是因为陛下的缘故了。”
  权掌一国朝政的宰辅大人总算是开口说道:“苑老大人这府邸不好进去啊,这架势摆出来明着便是告诉咱们,这老大人不见客,陛下,今日出宫怕是没有看过黄历吧。”
  皇帝陛下看向这个朝堂之上唯一一个能和他开玩笑的老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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