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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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 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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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盒不住渗血,滴在地面上,同时也滴在在场的诸多州军将领心头上。
  这江南太平是大楚有目共睹的,他们这些州军将领也是数年不曾见过战事,就算是每年春秋两季的操练大抵也不会如何战事,死人便更是难得一见了,可现如今,那颗头颅就这样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得不收起其他什么心思,只能好好听面前的这位边军大将怎么说,要不然,说不定这下一颗头颅就是他们其中一人的。
  刘闵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沙盘,再看了一眼这几个低眉顺眼的州军将领,声音微寒,“李建死有余辜,若是依着我边军的处理方法,说不定还要株连些人出来,不过本将本身是客人,也就不做太多让你们这些主人觉得恶心的事情了。”
  刘闵这种说法,虽说是让这些人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现如今的江南,是这位做主。
  心里实在是有些气的刘闵摆摆手,示意这些草包可以出去了,等到这些心惊胆战的州军将领离开之后,他才转身看着郑成,苦笑道:“郑大人,事到如今,我得承认是我轻敌了,咱们那位白大将军,还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郑成亦是满脸惆怅,作为兵部员外郎,身处陵安的郑成要想往上爬,那自然是难上加难,边军士卒尚有战功可挣,可他这种陵安官员,去哪里争军功?可没有军功,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人,想着往上爬都难如登天,兵部尚书王同现看得清楚这一点,对于这个后生亲眼有加的王同现打定心思要拉他一把,所以才有了他此番南下江南,可南下江南,郑成原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可现如今依着这个局势来看,应当是有一场恶战,大楚的靖南边军战力稳居大楚第二,遇上这些江南叛军肯定一点都不会落入下风,可打仗所说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可现如今明摆着白难便是胜在人和一项上,这让郑成实在烦恼,和这位早已经名动天下的大将军对垒,原来真是就算是兵力占据完全的优势也不一定能赢啊。
  郑成这个没有经历过大战事的兵部员外郎,遇上这种事,也是头皮发麻。
  平常被说成悍将,但其实心细如发的刘闵平静道:“粮草被烧,虽说早已经派人往陵安去了,可就算是朝廷再调拨粮食下来,难保这次不被人截,因此在枫林渡口一带,我想请郑大人亲自带兵护卫,我会给郑大人一万步卒,不知郑大人意下如何?”
  郑成瞪大眼睛,“一万靖南步卒?”
  刘闵点点头,“江南叛军本就不多,就算是有心来截这批粮草,但怎么来看都不会派出超过万人来,因此郑大人只要小心些,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郑成想了想,轻声点头,“既然刘将军如此信任在下,那郑成在所不辞。”
  刘闵点点头,不再多说,只是指着面前的沙盘笑道:“江南这块地方虽说是小了些,禁不起几场大仗,可不多不少打上个一两场还是能行的,白大将军多年之后重临沙场的第一场大仗,对手就是我刘闵,真是莫大的荣幸。只不过我这个粗人可顾不上什么谦让了,这场仗,竭尽所能了。”
  郑成沉声道:“理当如此。”
  刘闵忽然转头问道:“我曾在某本兵书上看到过白大将军,书上说这位大将军最擅长死战,以少胜多更是常事,郑大人,兵部档案上是不是这么写的?”
  郑成点了点头。
  刘闵脸色不变,只是透过军帐看向远处,江南自古多文而少武,现如今是该让他刘闵将此地的武字重新捡起来喽。
  ——
  白难在偷袭完那处粮草大营之后没有去庆州州城,反倒是领兵去了一处叫白鱼镇的小镇,数百骑在官道上驰骋,马蹄声滚滚如雷,自然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只是这些时日,江南偶有战事,都几乎与百姓无关,因此就算是这么一支骑军过境,到底也没什么人当真如何如何上心,只是看着这领头的那位将军一头白发,都有些咂舌,在加上这数百骑军容整齐,既不想是那大楚州军,又不想是那种江南叛军,这些百姓便在猜测,会不会是那支奉命来江南平乱的靖南步卒,因此看着这支骑军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几分钦佩,大楚百姓这辈子最钦佩的两类人,一类是经世济民读书人,另外一类便是边关士卒,大楚王朝的两处边疆,北境常年战事不断,可都不曾听说有北匈蛮子南下的一次,因此这大楚百姓便大多觉得是理所当然,可南境同北境不同,南唐人一向安好,不敢启衅,偶尔有这么一次叩关,自然便被百姓们异常关心,加上这次南唐叩关又是以失败告终的,这近二十余年没什么人关心的靖南步卒自然便让人上了心,因此有这样一支很有可能是那靖南边军的骑军疾驰而过的时候,自然便让不少百姓瞩目。
  可这支人数在数百人的骑军一心要往白鱼镇去,因此片刻不停。
  等到午后光景,日夜疾驰的骑军才临近白鱼镇。
  白难在镇前勒马驻足,翻身下马之后,想了想,还是没有卸甲,只是将手中铁枪随手往后面一扔,周肆方将其一把接住,没有说话。
  这数百人甚至不知道自家将军为何要来此地,可不知道便不知道,也没有人发问。
  白难踏进小镇,沿着一条小河缓缓前行,只是行走间战甲相撞,发出些极为悦耳的声音,只不过只让小镇其他百姓听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刺耳了。
  来到一颗老槐树下,白难止住身形,抬头望去,有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坐在树杈上,双腿摆动。
  那女子看着站在树下的白难,开口问道:“你怎么就白了头?”
  声音清脆悦耳。
  这是真悦耳。
  白难没急着说话,只是站着没动。
  女子从树上跳下来,在他身边走过一圈,这才笑道:“不过一点都不难看。”
  白难自顾自的站在河边,没和这个十年之前还是个小姑娘的女子说话,片刻之后才平静问道:“你爹呢?”
  女子笑嘻嘻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原本爹是要亲自来见你的,可是出门之前看着娘破天荒的坐在铜镜之前贴花黄,就有些怄气了,所以也就不来了,娘要留在家里安慰爹,自然也就来不成了,这两个都不来,当然只有我这个小姑娘来了。”
  白难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只不过女子抢先一步拦住这位的去路,她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最后一面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当时你牵着子衿姐姐的手,像极了画里的那种美男子,所以我就想啊,要是能再见你一面,我就给你做媳妇儿,我怕你说我小,可现在我等了十年,一点都不小了,你要不要我做你媳妇儿?”
  白难脸色如常,只是斥道:“胡闹。”
  原本以为这样一句话,怎么也会让那女子有些伤心,可没想到,那女子只是瞥了瞥嘴之后便笑道:“骗你的,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其实已经有良人了,就在秋末就成婚。”
  白难对此不发一言。
  对于这个人的脾气,她十年前就知晓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恼,只是弯下腰,看着小河,河里到底是还是有不少游鱼的,女子自顾自说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白鱼镇么,原因就是这条河里会有一种白鱼,很稀少,但肯定会有,所以才叫白鱼镇啊,要是满河都是,肯定就不叫白鱼镇了。”
  白难皱着眉头,对于这个姑娘的逻辑,有些佩服。
  只不过他没什么兴致和她在这里多说,既然那两位预料之中的人没有来,那就当这颗棋子废了便是,江南战局,本来就是能拖就拖,少了这颗棋子,那就少拖些时日就行,正好也能少死不少人。
  只不过现如今少死的人,以后也逃不开。
  一将功成便是万骨枯,那一国功成,只怕真是要伏尸百万了。
  女子扬起头,笑着说道:“白难,你答应我件事,我爹便按照预定的方案往赶往预定位置。”
  白难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
  女子指着那条小河,呵呵笑道:“你要是替我抓来一条白鱼,我爹就肯定能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白难转身要走,却被女子一把抓住衣袖,她央求道:“你就替我抓一条好不好?”
  “就一条!”
  女子看着白难,笑颜如花。
  白难皱着眉头,随手一招,整条小河便炸开,有不少水中游鱼被炸上半空,这个一头白发的男人看也不曾多看,一只手伸出,便招来一条体型不大的白鱼,正想着问这个女子用啥东西来装,便看到这女子不知道在哪里弄出一个不大的木盆,里面只有清水。
  白鱼入盆,欢快游动。
  女子看着这条白鱼,心神摇曳。
  她直起腰,笑道:“其实我骗你的,我爹早就带着兵往那个地方去了,我啊,就是想见见你,不然以我爹的脾气,哪里用的着您老人家催促啊。”
  这一次,白难有些意外,但始终没有多说,只是转身走出白鱼镇之前,忽然说道:“替我谢谢你爹。”
  那女子吐了吐舌头,没有多说。
  只是等白难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小心翼翼抱着那个木盆,看着这盆里的那条白鱼,没有笑,只是很惆怅。
  有些话啊,真是开玩笑说出来的,可明明是真的,偏偏又要说是假的,明明知道对方知道是真的,也不能说破,可她啊,知道结果,所以也不能做什么。
  抱着木盆,女子笑着说道:“你是我的了,你看你也这么白,只是可惜不叫白难。”
  ——
  在白难离开白鱼镇的时间里,其实有一支人数仅仅千人的骑军远赴那处叫做枫林渡口的地方,赶在靖南边军之前抢先到达。
  领头的中年男人提了一杆长矛,看着不多时之后赶来的靖南步卒近万人,笑道:“死得其所啊。”
  战事硝烟,江南各地皆有。


第四十七章 江南战事(二)
  江南淮州州城,此地作为大楚靖南边军与江南叛军的对峙最前之地,早就已经戒严,除去有靖南步卒接手城防之外,以往城中的州军分为了几队,日夜巡查,严防有叛军渗透进来,只不过就算如此,这座城也没有封城,大抵是因为刘闵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将那些江南叛军放在眼里的缘故,虽说没有封城,只不过对来往百姓的盘查却真是要比之前严格许多。
  今日午后,城外来了两道身影,是两个老头子,一个姓齐,一个姓高。
  正是联袂而南下的齐老先生和高姓老人。
  两个老头子入城的时候,守城的靖南步卒只是打量了几眼,兴许是觉得两个岁数加在一起肯定超过了一百五十岁的老头子不会是什么奸细,所以连盘问都懒得盘问,就让这两人进城去了,路过城门时,齐老先生看了几眼那守城步卒,没有多说,而高姓老人则是目不斜视。
  他若是知道那步卒心中所想,指不定会如何冷笑,一百五十岁?
  两人岁数相加,其实绝少不过四百岁。
  两人走在街道上,步伐不快,两个老人同时南观,神色各异。
  高姓老人冷笑道:“姓齐的老匹夫,你谋划的江南战事,倒是好大的手笔,白难不愧是大楚名将,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居然都能有这份战力。”
  齐老先生神色自若,“靖南边军都动用了,江南能翻起什么浪花来,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这场战事便要落下帷幕,到时候大楚还是那个大楚,你担心什么?”
  高姓老人冷哼,“你真当老夫是黄口小儿,会信你的话,这江南战事,你这只老狐狸能没有另有谋划?只不过不论你如何谋划,江南战事的大局变不了!”
  齐老先生笑而不语,对此并不解释什么。
  这种举动,倒是让高姓老人有些想不透,他这些时日一观大楚气运,发现那根象征着大楚气运的气运柱子,并未有什么变化,反而是一如既往,可即便是如此,老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一座王朝的衰落,虽说观气运能看出些什么,可历史上,也有许多气运不衰落而王朝分崩离析的,他虽然不愿意相信大楚也会如此,可既然有这个老人在他眼前堂而皇之的谋划大楚,那便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高姓老人沉默很久,忽然面无表情的问道:“姓齐的,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前朝旧臣,谋划复国?”
  齐老先生平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汉朝分崩离析百余年,整个国土分为三国,虽说大楚坐拥中原,可你就算将大楚弄的亡国,这天下仍旧还有南唐与东越,除此之外,还有北匈虎视眈眈,你当真以为你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已经气数尽数散去的大汉重新扶起?”
  高姓老人看着齐老先生,一脸怒容。
  老先生冷笑道:“说到底还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一己之力再复大汉有何不可,难不成大楚能做的,大汉便不能做了?”
  高姓老人怒道:“你当真要让这中原再现战火,让中原百姓再次流离失所?要是如此,姓齐的,老夫干脆将这条老命舍去不要,和你同归于尽在此!”
  齐老先生神情古井无波,平静道:“大楚窃大汉气运便是理所应当?那大汉复国便是逆天行事?莫说你是不是这样想,反正依着老夫来看,便不是这个道理,老夫这辈子说了太多道理,这次也不想和你多讲这些道理,就是有一点你要记住,甭管老夫是不是前朝旧臣,是不是要复大汉,但姓高的你该记住,这世上真没那么多理所应当!”
  “大楚的江南战事是不是老夫谋划都暂且不提,但一观现如今情形,这江南战火燃不到别处去,大楚三大边军再加上这十数州的无数州军,还压不下这江南烽烟?那你也太高看老夫,太小看大楚了,既然江南战事不是老夫的收官手,你倒是该想想其他的,想想到底老夫还有什么手段,这些年,老夫这局棋铺就了这么久,最后收官之时,自然不想自己一人知晓,你这个老头子活的也够久了,就和老夫一起看看这局棋到底是不是如老夫所愿,顺便提上一句。老夫在收官这局棋之前,的确还有许多地方落子有误,只不过在老夫来看,都是无伤大雅,现如今的大楚,真要是如你所想,那便真是无趣了。”
  高姓老人面色铁青,看着齐老先生,直到现如今都还没有彻底看清他。
  齐老先生把视线放在远处的楼阁上,轻声道:“旁人言万丈高楼起平地,大楚坐拥中原百余年,已经将这座高楼建的不能再结实了,老夫倒是还有些细微手段,能一朝一夕的磨损去气数,可老夫不太愿意这样做,万丈高楼,老夫一力摧之又如何?我辈读书人,本就该有这份气魄才对。”
  这位苦苦维护大楚气运的高姓老人嘲讽道:“如此行事,你如何称得上读书人三个字?”
  对于高姓老人的嘲讽,齐老先生一笑置之,他当年在大汉尚未亡之前,不知道和多少人讲过道理,有的人蛮不讲理,他便多说几句,有的人听过道理之后虽说觉得有理,可也不愿意接受,他也能等着他回心转意,可唯独寥寥几人,讲过了道理到底没有他,他又不能做出些什么来,可既然现如今大汉已经亡了,他讲得道理也就难得讲了,你不听便罢了,我自有方法,若是还有拦我,那便将其在棋盘上抹去便是,这类事情,这些年,他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现如今总算是走到收官之时了,谁还能再拦下他?
  或许有,但肯定不是这位高姓老人,说实话,这些年,能拦下他的,也不过三个人而已,前面一位逍遥人间数百年不理俗事,后一位一心练剑不管红尘,最后这一位,早些时候从棋盘上走出来,原本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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