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闻言，眼眸深处就亮了亮。
在他看来，这样的棋局，还是白子为先，和送钱给他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他还有些为难，臭豆腐的生意挪到了晚上，白天的时间该怎么利用起来，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了方向……至少是可以赚个外快。
当即，周通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对面的老人的精气神就立刻有了变化，如同宝剑出鞘，原本懒散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周通道：“年轻人，落座无悔，现在就算你不想下这盘棋，也是没办法了。”
周通看着暗自好笑，类似的场景他见过不少，棋子虽然没有落下，但棋局其实已经开始了，老人这是在施展心理攻势，让对手心理紧张，气势碾压之下，十分棋力都会只剩七分。
不过这招用在他的身上，有些可笑。
“白子先行是吧？”周通自顾自地说着，手伸入棋罐之中，手指捻起一枚棋子，随意地落入棋盘的某处。
老人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他原本以为周通是个嫩头青，可是周通身上的这份从容，以及拿捏棋子的那份娴熟优雅，却是颠覆了他最初的想法，目光中立刻多了几分认真，落在了棋盘之上，眉头微动之后，捻起黑子落下。
周通几乎没有思考，又是一枚白子摆入棋盘。
老人略一沉思，再次落子。
就这么你来我往十手之后，老人手持黑子，刚要落下，蓦地神情一僵，目光死死盯着棋盘，额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冒出汗来。
这个棋局周围，此时已经是聚集了七八人，他们盯着棋盘，眼中都是越来越惊讶。
“这个年轻人，有些不简单啊……”
“这盘棋的开局看似白子优势明显，其实暗藏凶险……这年轻人的走法有些奇怪，看不清是什么路数，却诡异地避开了这层凶险，让老梁无从下手。”
“有些妙不可言，但又让人觉得有点冷飕飕的感觉。”
“话虽如此，也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啊，老梁为什么考虑这么久？这里应该很好下吧。”
“有些看不懂……”
虽然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这里又不是正式的对弈场合，只要不涉及棋局本身，都免不了是一番低声议论。
而在这时，围观者中，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盯着棋局某处，像是看见了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可怕鬼魅，声音微颤道：“输了……老梁，已经输了！”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
啪嗒。
在名为老梁的老人手指间夹了许久的棋子，从其微颤的手指中掉落棋盘，上面竟满是汗水。
棋子落盘，两鬓花白的老人抬起头来，眼瞳微颤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少年神情平静，呼吸均匀，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这局，我输了。”老人轻轻吐了口气，摇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千块，递给周通。
周通微微一愣，道：“不是说好了一千块吗？”
老梁以及周围人的脸色都纷纷古怪起来。
有人忍不住道：“年轻人，你不会是第一次赌棋吧？坐庄的一方如果输了，赌金是要翻倍的。”
周通这才恍然，坦然地将两千块钱收下。
“老梁你快说说，这局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突然认输了呢？”有看不明白棋局的人忍不住催促起来。
“还是由小友自己来说吧。”老梁也不在意自己输了一局，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周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通也没推辞，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放入棋局中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很多人盯着那个地方，都是愣了起来。
而之前道出老梁已经输了的中年男人，则是露出感慨之色：“果然是这里。”扭头看周通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
老梁看着那一子的落点，眼神同样是有些复杂。
先前，在发觉到了这一点存在之后，立刻知道不妙，他的脑海中不断计算，推演，想要找出一个反败为胜的方法，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虽然说，他已经向周通认输，但在他心中仍然是有一丝侥幸，觉得或许连周通自己都不知道那个落点的存在，故而才让周通自己解释。
直到此刻，周通精准地在那个点落下棋子，老梁顿时就明白了，从一开始，棋局就在周通的掌控之中。
他盯着棋盘，越想越是觉得，周通先前所下的看上去落子轻飘胡乱撒开的棋子，每一步竟似都意味深长，暗藏深意。
老梁再次打量周通，暗中对比自己所知道的棋坛大家的风格，想揣测其传承路数，却骇然发现，无一能够对应得上。
“小友，可否再来一局？”老梁灼灼盯着周通，心中的好奇心以及好胜心，都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了。
周通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本章完）
第26章 棋压对手
老梁当即一扫棋盘，道：“这一次，我们正式来一局，以三千为注，如何？”
听到这话，周通看了老人一眼，看出后者乃是通了五十三道脉的普通定轮境修为，手指上的那枚散发着微弱灵元波动的青玉扳指，应该是和储物袋同样功用的高级货，身家应该不菲，当即就不无不可地微微颔首。
老梁眼中多了一丝笑意，通过周通的最初表现，他已经断定，周通以前是没接触过赌局对弈的，很可能是某位名宿的高徒。
事实上，在正统棋坛眼中，围棋是很神圣的东西，以围棋做赌博工具乃是下九流，为很多棋者不齿，守旧的棋坛高手，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子来下这种野棋的。
不过也有比较开明的棋坛名宿，允许弟子适度地通过这种方式来磨砺心态和棋力。
老梁觉得周通可能是后一种情况。
他重新开局，便是存了在对弈中一窥周通完整棋路的想法，看看究竟是紫珏城哪位棋坛高手调教出来这样一个不俗的弟子，路子虽然不似正统，但却似乎自成章法，这点殊为难得。
猜先之后，棋局开始。
周通并没有刻意地下快棋，每一次落子，都是不急不慢，但也没有耗费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每一招都很淡然，就仿佛随意投下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老梁还能跟得上周通的这种下棋节奏，可是十几分钟过去，有人就开始发现，老梁落子的速度放缓了，而且神情慢慢变得凝重。
而就在周通和老梁下棋的时候，在这条长廊的另一头，一名面带病容的少女和一名活泼少女一起走入长廊，像是普通的看客般，在一张张正在对弈的八仙桌旁边观视，每每站立一分钟左右，便是迈步到下一张桌，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接近了长廊的末尾，病容少女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是转身，准备从连接着长廊的一条小径离开。
“小姐，那边不去看么？”活泼少女疑惑地道。
经过这么片刻的行走，病容少女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嫣红，但她的目光却更显清冷，淡淡地道：“那边是在赌棋……虽然说，赌棋者中，未必没有民间高手，我也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但我是将来要以棋破妄，参与到这样的对弈之中，哪怕仅仅是旁观，都和我的棋道本心不符，容易生出心碍，不利于我将来‘着相’。”
就这一句话，活泼少女立刻就不多问了。
小姐下棋，并不仅仅是下棋而已，而是牵扯到了修仙之基……当这世间庸碌众生都还在为通脉和定轮苦苦挣扎蹉跎一生的时候，小姐已经是在为将来冲击“着相”做着准备。
小姐，注定是要腾飞于九天之上的人，而她要绽放光芒的地方，不是这小小的梦磺星，甚至不是华阳界……
就在这时，一片哗然之声，突然自某个正在进行赌棋的八仙桌周围响起。
“没想到！老梁居然又输了！”
“这次可是正面对抗，且没有让子，就这样老梁居然还是输了两目？”
“后生可畏啊，这年轻人不简单！”
“不过这棋路真的很诡异啊，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实际却似在暗处潜伏着许多幽浮鬼魅，当鬼魅现身之时，便是棋局终结之刻！”
“是啊，我现在都觉得阴嗖嗖的……”
“最后的那五手，太诡异了，直接扭转局面！”
“这种棋路，闻所未闻！”
“老梁这局输得不冤。”
这样的充满阵阵惊叹的声音，传播开来，引起了远处一些观棋者的注意，纷纷凑过去询问是怎么回事，也自然是传入了准备离去的主仆二人的耳中。
病容少女已经抬起的脚步，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坚定地往前踏出，走出了长廊，没有去看那产生了轰动的棋局一眼。
活泼少女则是忍不住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身形，根本看不到什么，无奈之下只得跟在小姐的身后离去。
被强势围观的周通，这时候颇为无奈，他其实已经是下得相当随意了，连真功夫的十之一二都没有用出来，既便如此，仍然是赢了老梁两目，感受着周围人眼中的惊诧和钦佩，他终于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唯一时间线，修仙之道盛行于世，强者可以拥有毁天灭地之威，但这围棋之技似乎并不高深，至少比起他所经历的上一时间线来远有不如。
这位老梁的棋艺，放在上一时间线，只能算是业余4段的样子，但在长廊中的这些人眼中，似乎已经是强者般的存在。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梦磺星只是个小地方，围棋水准普遍不高的缘故。
就这时，一名观棋老人轻轻拍了拍神情失魂落魄的老梁的肩膀，道：“老梁，好歹你也是曾经在第九届华阳界围棋赛中闯入五百强的人，心态放好一点行不行，不就是输给一个年轻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着既像是安慰，又像是在捅刀子，反正老梁的脸色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好看多少。
周通则是眼角微微一抽。
就这水准，居然还能进入华阳界五百强？
“……”周通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复杂。
华阳界五百强，听上去似乎是一般般，但是别忘了，偌大华阳界，类似梦磺星这样的星球，乃是有二十二颗！
也就是说，如果平均算来，每颗星球也就只有区区二十人上下。
也就是说，老梁这样的人，能够在梦磺星这样的人口超过百亿的星球上，围棋造诣进入前三十。
这就很可怕了。
这瞬间，周通闪过了许多念头。
就他现在所知道的，这唯一时间线的历史，是以万古为分界线，万古之前，是不可考究的诸神时代，万古之后，仙主神庭，直至今日，已经过去百万年。
按照道理来说，经过百万年的发展，这唯一时间线世界的围棋水准不至于只是这种程度才对。
所以，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在这唯一时间线中，围棋出现的时间，并不长，来不及完善各种技法。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周通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而想要验证这个猜想也很简单，只有通过虚脑查一下就能知道了。
不过，眼见自己赢了老梁，居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周通心中咯噔，暗道一声不好，生出离去之意。
现在的他，最不能曝光的，就是自己身上不同寻常的秽变，在没有搞清楚这种秽变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最好是保持低调。
如果让人发现，自己身上的秽变并不是秽变，那乐子可就大了，没准就会被什么人当成试验素材进行研究。
当即，周通顾不得再找老梁要那三千块的赌金，起身就要离开，不过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是没有缝隙能够容他离开，更何况他现在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这就更加增加了他脱出重围的难度。
“啊！那边是不是天音女神魅筱筱！”情急之下，周通突然一声高呼，脸上惊喜交加，这波演技可以打八分。
“魅筱筱？”
“在哪呢？”
“真的假的？”
看样子天音女神魅筱筱果然是老少通杀，许多围观的人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四处望去。
谁都没想过周通在这个时候会想着脱身，所以周通趁着大家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子一矮，像一条游鱼迅速钻出了人群，然后……撒腿就跑！
“这……”很多人发现上当之后，看见周通狂奔的背影都愣了，面面相觑。
不就赢了一盘棋吗，又不是做贼，干嘛要跑？
怔愣间，倒是没人想到要将周通抓住。
（本章完）
第27章 惊觉
“哎！年轻人你——”
最着急的莫过于老梁，他刚将内心的挫败感缓和了一些，对周通的来历乃至独特的围棋技艺都极为好奇，正想再来一局，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跑了？
虽然以他的修为，追上只靠两条腿狂奔的周通也就是眨眼的事，但是以他的身份以及内心的那份矜持，还真做不出当众追赶一个小年轻这样的事情来，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周通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觉得很是遗憾。
随即，他坐在那里，脑中回想和周通的对弈，越是回味越是觉得获益良多，隐约间，感觉眼前像是有一扇全新境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过了许久，他回过色神来，发现周围聚集的人都已经一散而空，猛地一个激灵，心中突然无比懊悔。
如果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会抛下矜持和脸面，强行将那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年轻人留来，再跟自己下一盘——不，十盘棋！
“只差一点点了，明明只差一点点，我的棋力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了！”老梁的心中无比懊悔。
无论棋艺，歌唱还是绘画，其实都是有境界之分的，虽然不像修仙境界那样直观，但或积薄发，犹如顿悟般，一夜之间上升到全新的层次……是真实存在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老梁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双手已经推在了这样的一扇无形门扉之上，只要再多那么一丝丝力，就能将门推开。
但那一丝力，无从借起。
这种内心瘙痒至极却无论如何也挠不到的难受感觉，不是当事人，是不可能了解的。
于是老梁后悔了，无比懊悔地重重叹了口气。
“喂，老梁你没事吧？刚才叫你半天也没反应。”有人关切询问道。
老梁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什么都不想多说了。
他看着面前维持原样的棋盘，目中异色一闪，信手一挥，黑白棋子便是如活物般飞起，像是密封归巢般落回各自棋罐之中。
他手指上的青玉扳指光芒一闪，棋盘棋罐突兀消失，随即……飘然而去！
老梁目中精光流转，他就不信了，即便是没有那少年人的帮助，靠自己的悟性，无法堪破那最后的一层迷障！
不过，话是这么说，老梁对那挑逗玩自己撒腿就跑的小子，难免是有些牙痒……
周通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盘棋居然会让老梁内心纠结欲死，他这一跑，就直接是跑出了公园，然后花了好一阵功夫，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松了气。
“这运气也是奇葩了，随便找个人下棋，居然都能排进华阳界五百强？”周通想起刚才的经历，自己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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