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开设的锦湘院,那,江鱼还真的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来。也就是这次和柴家生了冲突,江鱼专门调了一部分花营的档案翻阅过,知道四大门阀的势力遍及朝野,甚至他自己的大哥李林甫都是因为是李家宗室的关系,这才受到李隆基格外的青睐和信任的。想必,这样的门阀开设的这个听一曲小曲都要百贯钱钞的地方,不是那种俗地罢?
风笑笑敲开了锦湘院的侧门,一名身穿锦袍的十五六岁年轻人打开门,仔细的看了风笑笑和江鱼一阵,拦住了门却不让二人进去,而是很谨慎的问二人:“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江鱼眉头一皱,天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风笑笑却是轻轻一笑,随手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年轻人,点头道:“我二叔风远扬应该还在罢?”
“哦?是找风先生的?”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手上的那锭银子只是翻了一个转儿,就无比神奇的消失在他袍袖之间,甚至江鱼都没弄明白,他的指头是如何轻盈的将那银锭给翻进袖子里面去的。侧门打开,风笑笑和江鱼鱼贯而入,自有另外两名身穿质地更好的锦袍的年轻人,面色温和、不卑不亢的引着二人朝着院子里行了进去。这锦湘院的布置大有特色,很是吸收了南方奢靡之地的园林风范,各种精致的楼阁、回廊、假山、池水、竹林、透栏错落有致,将整个锦湘院分成了数十个**却又相互有联系的小空间。
风笑笑回头看了江鱼一眼,微笑道:“我二叔每年新年前后,总要来北方一行,作为我风家的代表,向陛下进献一些希奇的玩意,并且会会一般老朋友。这锦湘院,他每年来都是常住此地,此次听得说,天下剑舞第一的公孙大家正驻留长安,这锦湘院却是她演练剑舞的所在,正合了我二叔的心意,怕是他就连锦湘院的大门都不会出啦。”
言笑间,几个人绕过了前方一排楼台水榭,面前突然一个敞亮,明晃晃的一片清水露在众人面前。这片清水深不过两尺,水下是平整整用白玉铺成的池底,长宽都在二十丈开外。围着这片清水,是一圈儿精致的回廊,如今回廊上被小小的屏风隔开成了数十个单独的包间,内中有或多或少的人正痴呆的看着清水正中那飘动飞扬的身影。
满天飞雪飘扬而下,落入那清水之中,在那略微带着一层薄冰的清水上溅起了点点涟漪。清静静的水,白生生的池底,四周原木色泽的回廊,铺上一层厚厚积雪的屋顶,加上那灰蒙蒙的天,满天白色的雪片,天地间似乎就只有那黑、白、灰三种色泽。
在那清水的上方,却舞动着一团七彩的烈焰。两道寒光挥出了丈许长的剑气,逼开了方圆数丈的白雪,在那清水之上轻盈的舞动着。两道寒光之间,一名身穿七彩长裙的矫健女子,正有如一缕幽魂,有如一缕风中的轻烟,脚尖清点水波,好似天仙一样在蜿蜒转折,舞出了无尽的风华。天地似乎凝滞,只有那两道寒光在纵腾,只有那一团烈焰在飘动,天地间没有一点儿声音,那一团烈焰中却好似传来无边妙音。
极美的舞,极有力的舞,极张扬的舞,让江鱼想到了昆仑绝顶的狂风、草原上的雷电、数十万奔腾兽群的满是生机的舞。一舞而倾天下,一舞而痴绝芸芸众生,江鱼眼里闪过一道青光,烈焰中近乎凄美的那张清水鹅蛋脸儿,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头。这舞,这剑,这人,都好似来自于洪荒原野,汇集了洪荒天地灵气而生的一抹精灵,让江鱼的心顷刻间沉浸了进去。
如果说张冰云是那天地灵气所倾注的一朵荒野中透明的兰花,娴静而幽雅让江鱼想要去呵护和爱慕。那么这正在剑舞的女子,则是那灵气直接凝聚而生的生灵,充满了自然空灵的韵味,更隐隐牵动了四周的自然气息,让江鱼的自然之心随之欢呼雀跃,随之勃然而动。江鱼再一次深深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心头一阵的激动,眼角两滴泪水冉冉而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同类!一个天生而拥有自然之心的同类。而且,和江鱼那能沟通天地山川万般生灵的包容属性不同的,这个女子,是充满了生命张力张扬狂放更加倾近于燃烧的火焰的属性。
按照望月一门的典籍记载,江鱼这种包容属性可以传承望月的无上大道,而这种燃烧火焰的自然属性,则天生为了望月一门的战法而生,在那洪荒太古年代,拥有这种属性的人,无不成为望月宗的护法,于一阵阵的生死搏杀中,将望月宗的凶名洒遍了洪荒那个久远的年代。
“她就是那个公孙大家?”江鱼吞了一口口水,呆呆的问身边的风笑笑。
同样呆呆的看着那一团烈焰般剑舞的风笑笑本能的应了一声:“若是我没弄错,就只有她才是这种神仙般的人了。”
江鱼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是我要勾搭她,要如何下手?”
风笑笑愕然看着江鱼,他们身边两名锦袍少年眼珠差点没瞪了出来,而附近两个小小的隔断中的几名朝廷官员打扮的男子,已经异常恼怒的回过头来,凶狠的瞪了一眼唐突佳人语出无状的江鱼。
舔舔嘴唇,江鱼却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他,他只是认真的点点头,很认真、很认真,用那种可以杀死人的充满凝重肃杀味道的口吻低沉说道:“她是我的,嗯,抢不走的。”
平白无故的,甚至让江鱼都感觉到荒谬的,他心头升起了一种对于望月宗的最为深沉的责任感。也许是因为同性相吸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芸芸众生中碰到一个同类带来的欣喜,也许是因为望月宗山门内,那无数的长弓上蕴含的寂寞气息给他的心灵带来的冲击,不管是什么原因,江鱼知道,这个女子,他一定要让她成为望月的门人。
甚至,这种突如其来的信念,都已经刻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江鱼没有察觉到,他丹田中那一把一直沉睡着的古怪木弓,正放出了淡淡的光芒,一抹晦涩而古老的神念,正和他的本心融合,在一定的程度上,更改了他的脾性。几乎是在看到这剑舞的同时,他就从一名街头的混混无赖,一名花营中仗势欺人的营头,一名未来很可能成为大唐朝纨绔子弟中领袖人物的宗室家属,蜕变成他所应是的角色――望月一门如今仅有的两名传人之一!
那一抹江鱼根本没有资格去察觉到的神念,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力量,将江鱼的灵魂进行了一次小小的修正后,那木弓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等待着江鱼某一日有那能力将它自沉睡中唤醒。
江鱼也从那种情不自禁的古怪状态清醒过来,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四周几股恶意的眼神,不由得运起罡气朝着那几缕眼神狠狠的回望了一眼,嘴里低声骂道:“看什么看?鱼爷我有什么好看的?”那几名身穿着圆领官袍,头戴双翅帽的男子一个个猛的捂住了自己突然剧痛的眼睛,手上茶盏纷纷摔在地上,清脆的瓷片碎裂声惊动了这片回廊上的所有人。
那一团舞动的烈焰突然停滞,那女子将手上双剑并在一起反手握住,脚尖轻轻一点,已经滑过那一片清水,到了回廊的出口处。看她那冷漠的表情,似乎就要离开。她也被那碎裂声从她一种特有的心境中惊醒,有点意兴阑珊的她,也懒得查看到底是什么打扰了她这一场倾情之舞。
江鱼一个滑步,绕开了两名拦住他的锦袍少年,已经轻巧的到了这公孙大家的身前。他低头看了看这女子,心中惊诧道:“好高的女子,竟然比我江鱼也不过矮了一尺,寻常大丈夫,都没有她这身量。”这公孙大家的身量虽高,却是高挑纤细,身材却比那寻常女子更加窈窕优美了三分,更兼她眉目如黛,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差点没到了脚踝处,那种青灵出尘的风情,让江鱼忍不住当着她的面猛的赞叹了一声:“姑娘,你果然是美得没有了天理。倾国祸水啊!”
四周那些观看剑舞表演的锦湘院客人一个个呆住了,他们愣愣的看着江鱼,大为诧异居然有人敢当着一名年轻冒昧的女子在那里叫嚷着人家是‘倾国祸水’?他们哪里知道,江鱼却是不读书的,能憋出一个‘倾国祸水’,已经是大大的难为他了。
公孙大家的面色微微一变,带着一点粉红,光泽华润好似春天间第一丛兰花那样色泽的嘴唇微微一撇,皱眉看了江鱼一眼,嘤嘤呖呖的说道:“这位公子何以当面辱我?公孙只是剑舞一曲,怎堪祸水之评?”她自己内功也有不弱的火候,否则哪里能在水波上借助身上彩衣和挥剑的力量凌波起舞?也就是她现江鱼的功力高得骇人,站在自己面前隐隐然让自己有一种高山仰止的窒息感,她才委委屈屈的抱怨了江鱼一句,若是按照她往日里那清冷甚至是不近人情的脾气,有那登徒子敢这样和她说话,早就一剑劈出了。
江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公孙氏,体内灵识在她身上扫了又扫,又是一声赞叹:“好美丽的人,你何必在这里献舞,却是白白让这群俗人在玷污了你的舞技。不如随我去了,自然有你的好处。”江鱼这是由衷之言,公孙氏若是随他去了,自然得他传授望月一门的秘法,只要奠定了根基,以望月一门只要不被人杀死,几乎没有任何灾劫的特性,就是永生不死逍遥快活的神仙生涯,自然比在俗世间打滚来得好十万倍。
可是,这话停在其他人耳力,怎么听就怎么是一个纨绔恶少要强行劫掠民间少女时常用的桥段。这水阁回廊内坐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其中有多少人动过心思,想要将公孙氏收入私房的?奈何公孙一心一意都放在了剑舞上,哪里理会这群人的搭讪和劝诱?一时间,这群大唐最有权势和财势的人纷纷心头醋意冲起来数百丈高,更是无名火起直冲脑门――你区区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敢在这里公开调息自己心中的绝世佳人,好大的胆子?
当下就有十五个当朝大夫、九名侍郎、三十几位正四品以上的官员跳了起来,指着江鱼同时喝道:“竖子尔敢?”
这些朝廷大员一个个还稍微讲究点情面,他们也看到了江鱼腰间的银鱼袋和盘龙玉佩,却是不会作出什么歹毒的事情来。但是,那些世家门阀中的人,却是连皇帝都不会给面子的高傲人物,当下就有两个六十许老人手一挥,十几条黑影已经自那回廊外的假山中冲天而起,十几人手上崩射出道道强光,朝着江鱼激射而去。
风笑笑刚刚叫了一声‘糟糕’,却看到江鱼身外乳白色的罡气‘呜’的一声好似一片片云霞般放出五六丈远近,将那射来的数十枚暗器尽数吸在那罡气中,顷刻搅成了粉碎。那手上长剑放出凌厉剑气,眼看着就要连人带剑冲到江鱼身上的几名剑客惊呼一声‘宗师’,忙不迭的强行收了剑势急后退,却被自己体内翻腾的真气打成内伤,当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公孙大家面色一变,轻盈的退后了几步,皱眉看着江鱼喝道:“这位前辈是哪位宗师当面,为何戏弄小女子?”先天级高手就能修成无坚不摧的罡气,但是只有先天巅峰达到所谓宗师级境界的大宗师,才能感悟天道初步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让体内的罡气外放,连接外界灵气化为护身的罡气罩。江鱼当着公孙氏的面玩了这一手,立刻就震慑住了一大批人。
那些朝廷官员一个个很识时务的坐回了原位,他们就算位高权重,却也不会和一名宗师结怨,谁都知道宗师级的高手若是想要杀人,尽有无数让人死得莫明其妙你还查不出原因的方法。他们身娇肉贵,却没必要和一名宗师翻脸。
那些门阀世家的人则是每个人都眼睛一亮,突然间都暗自盘算起来。中原武林三大宗师,就算这些人没见过,也都打听清楚了他们的面貌特征等等。而这些宗师级的高手,哪一个不是辛苦近百年才有了如今的一身修为?而眼前这年轻人,分明不是那三大宗师中的任何一人,看他的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正是好收买的年纪。加上他公然当着众人的面调戏公孙大家,难不成他喜好美色么?这些人啊,脑筋里面就一时间飞快的盘算起来,若是能拉拢一名宗师,对于他们自己家族的势力,是很有好处,极其有好处的。
叹息一声,江鱼根本懒得理会那些朝廷大员以及世家门阀的人物,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公孙一眼,淡然道:“如何?呵呵呵呵,鱼爷我可不是那种强抢民女的人,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么?”江鱼碍于眼前人多,不好向公孙说出自己的打算来,只能是含糊其词,奈何他措词用句毛病极大,这话听到公孙大家的耳里,分明就是说:我不是强抢民女的人,我诱拐的行不行啊?
再加上江鱼脸上他自以为很是纯善,实际上看在人家眼里怎么看怎么‘邪恶’的笑容,公孙大家更是骇得倒退了几步,哪里还敢和他搭话?生平也碰到过许多次险境的公孙大家,已经在那里犯愁今日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了。以前她游历天下剑舞四方,天下人莫不拍手称赞,就算有人对她动了一些心思,也都是彬彬有礼的用各种手段拉关系套近乎,哪里像江鱼这样强行冲到自己面前要自己跟他走的?而且他还偏偏就是一名宗师级的高手,自己也练武的公孙氏,自然明白一名堪破了先天境界的宗师,是什么含义,那是天下人没人敢招惹的强大力量!
回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四名身穿火红色宫裙,身材窈窕手持双剑的少女惊惶的跑了过来,一排儿站在了公孙氏的身后。江鱼好奇的看了这四名少女一眼,体内灵识一扫而过,顿时明白,这几位少女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和公孙氏源出一脉,莫非是公孙氏的徒弟么?
摇摇头,江鱼再次说道:“我说,公孙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在锦湘院这里献舞,却是为了什么?钱财?名气?这些有什么用呢?不如跟着我,保证比你如今四处奔波来得好啊!”江鱼说得话很实在,钱财、名气,虽然他自己都还没看破,但是呢,他相信,若是公孙氏知道拜入了望月门下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她是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可是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味道又变了啊。旁边众人听得江鱼这话,无不在心里寻思道:“感情你是说,跟着你,就钱财和名气都滚滚而来了罢?这话也没错啊,你二十几岁就能罡气外放,这事情只要几天的功夫,就能震惊天下哩!”已经有那门阀中人,暗自里开始调遣人手,去彻查江鱼的底细了。
公孙氏面色一肃,挺起胸脯,看着江鱼那‘邪恶怪异’的笑容,怒道:“你要我随你去作甚?我却是奉了师尊的意思,行遍天下演练我门剑舞的,师尊之遗命,我怎可违背?”
“遗命?”江鱼大乐,猛的大笑起来:“你师尊死了?好啊,死得好!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鱼猛的闭上了嘴巴,他都从风笑笑的眼里看出一丝古怪了,就不要说其他众人那种不屑、愤怒、鄙视的凶狠目光。江鱼呆了好一阵子,这才身手去拉公孙氏:“这个嘛,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的说?诶,我对姑娘你,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恶意啊,我可全是好心啊!”
风笑笑在旁边无奈的拍了拍脑门,这江鱼到底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富贵之人调戏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家,这岂不是要触众怒的么?需知道,这次公孙大家来长安,就是因为李隆基钦点要看她的剑舞啊。公孙大家在外地一曲剑舞,甚至可以招来数万人的观看,这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