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碧霄打趣般道了句，“你总算不冷落人家了。”
周舟笑的略有些无奈，又想起她之前的误会，还以为这白莲儿是自己的侍妾。
在曲元袋中将已经算是‘回炉重做’的白骨夫人‘请’了出来。
当然，这个过程遭遇了一些抗拒和挣扎，被套上了献祭护腕的白莲儿无法违抗周舟这个渡仙的力量。她的真魔躯，现在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白莲儿咬着银牙，像是看生死仇敌一样瞪着周舟。
“坐吧。”周舟的声音也带着些无奈。
“哼！”重重的鼻音。
旁边的碧霄素手一抬，面色稍冷：“我弟让你坐下。”话语刚落，白莲儿娇躯轻颤中，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一侧。
这本来是靠窗的雅间桌子，周舟和碧霄本来面对面，白莲儿刚好面对着窗户。
她看碧霄的时候，眼中多了些惊悸。
“你不必怕，也不必多担心什么，”周舟在旁道，“看看外面，这就是你要找的北厉郡了。”
白莲儿放在腿上的小手下意识攥了起来。
周舟稍微思索了下，道：“我这就放了你，今后你要如何都随你。只是不得妄杀、不可作孽，不然，我这把宝剑定会为你出鞘！”
言说中拿出了天地正气剑，白莲儿则是不服气的瞪了周舟一眼。
米凯尔虽然在沉睡，但奥义剑化作的护腕还在周舟左手戴着；周大侠左手落在了白莲儿的手腕，他只能勉强驱使奥义剑，不这么是不行的。
“不……”白莲儿突然想说什么。
但白光已经闪耀。
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斩断……可能是一直囚禁着白莲儿的锁链吧。
周舟想。
白莲儿站起身，世界像是静默了。她的嘴唇张开，说了两句话，但周舟恍然没有听见，目光看向了窗外。
两只鸟儿在窗外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声，让周围的世界再次有了些活力。
白莲儿低头，对着周舟攥起拳头，但还是将拳头落下。
她此时已经恢复到了刚入仙的修为，被俗世的气运压制，跌下了仙人境界，但御空还是能做到的。
化作一团白光，她从窗子中飞了出去。
刚掀开门帘的侍女端着的托盘滑落；周舟朝着那边一伸手，将即将落地的托盘隔空拿了过来，又对着那名侍女扔过去了一片金叶。
“走了。”
周舟缓缓叹了口气。
“嗯，走了吧。”碧霄在旁应着，也在看着窗外。
那两只鸟儿虽然在欢快的飞翔，可它们始终只是普通的鸟雀，无法飞出这片天地。
就跟，凡人一样。
周舟虽然在笑，可笑容并不太明朗，他说：“算是了却一件心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清澈的浅绿色茶，荡起了些许波痕。
那个白发飞舞的身影在白骨雨中缓缓落下，只是不知怎么，周舟看不到她脸上的笑。
明明，当时有一种释然的笑容……
“姐姐，”周舟的嗓音带着些虚幻飘渺，“你说，她会去做什么？”
“她飞到城外就停下了，”碧霄在旁柔声说着，“若是放不下，就去看看吧。”
那就去看看吧。
周舟站起身，顺着自己的道心所向而行，和碧霄一起飞出来酒楼。
……
白莲儿的流光不只是吓到了那名侍女，因为是在低空掠去，被城中的许多凡人看到，也惊动了许多甲士兵卫。
飞到城外，那团如同晶莹玉色的白光落在了一片林子中，站在一颗大树的树冠上。
因为飞出来的很快，虽然引起了许多凡人的瞩目，但俗世中还没能追上她流光的马匹。
背对着背后的城，白莲儿攥着拳，身上飘动的是衣，忍住没流出的是泪。
献祭护腕被拿走的瞬间，像是天塌地陷，她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半点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还是这么活着。
失去了仇恨，失去了那一身邪力，甚至失去了那种被万魂吞噬的痛苦……她就像是失去了一切。
她只是一个凡女的魂魄，被佛门那个老和尚用邪法神通打造出的邪魔罢了。没有道心，没有修道之愿，故而会有这种迷失。
闭上眼，深呼吸，她身上的纱裙渐渐凝实，变作了她经常穿着的素白长裙，银白的长发飘舞，她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那个白虎岭邪魔。
总归，身上没了邪气。
灵识展开，虽然修为远不如半个月之前，可她此时修行再无危险和阻碍，只要等晚上沐浴月光，就能得月桂树庇佑。
这寻常修道者求之不得的好处，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灵识延展……这里是……
白莲儿娇躯又颤了下，忙不迭的化作一抹白光飞向了城西的某处小镇。
光影流转，尽皆被她丢在了身后。
‘你饿了？不应该吧，修为都这么高了还有口腹之欲？’周舟调侃的嗓音似乎又在她耳旁响起，‘画个荷包蛋做什么？下面飘着的这是啥？清汤面……’
池塘、堤坝、一条大河，池塘边上就是……
家？
她从空中落在堤坝上，步伐有些踉跄着，朝着不远处的池塘奔跑着。
忘记了自己能飞的本事，不断抬手抹着眼泪，嘴角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找到了，找到了！
池塘边上……
阁楼依旧在，荒草已凄凄。
喜悦和兴奋一点点褪去，当她手放在那已经掉尽了朱漆的木门时，终于失去了推开的力气。
吱呀声中，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长满了荒草的院子。
白莲儿跌坐在门前，双目空洞地看着这个院落。
堤坝上，有一队骑着马匹的甲士正路过，最前面的那名少女勒住了缰绳，奇怪地看着几十丈外的白发少女。
“小姐？”有甲士问着。
“那个人是白头发耶，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老人。”
一名甲士道：“小姐，最好是不要过去，这种，别是什么妖怪。”
“不怕！”少女拍拍身上的战甲，“本姑娘武艺超群、上阵杀敌都不怕！还怕什么妖怪！”
这队甲士对视一眼，就知道要糟，而这少女已经灵巧地从马背上翻身跳下，直接在三丈高的堤坝上跳起、平稳的落下，身影轻快的跑向了那边。
可少女只是跑了两步，就见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她有些好奇的白发女子身后。
那是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369章 这明显是报复
后面来的这俩都是会飞的？
少女眼中光芒闪亮。
寻常的凡人若是见到这种情形，肯定是会被吓的惊慌失措，或是跪下喊仙人，或是扭头夺路而逃。
但不知怎么，这程家的小姐没有惧怕，反倒是星辰般闪亮的眼眸中，对荒院门前站着、坐着的三人，多了几分好奇。
又见到这种仙人啦！
啧，又？
让少女有些奇怪的是，这几个仙人，和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些不一样。那些已经老了，而眼前这三个看起来还这么嫩，似乎只是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
老了……
其实，如果要论活了多久，碧霄绝对是老祖宗级别的‘姐姐’。可惜，人碧霄早就堪破生死、功成大罗，年岁什么的，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然百万年的老剩女……这也忒不好听了点！
少女心中嘀咕着：这么年轻的仙人？不对，按照他们行话说，那叫修道者来着。
她姓程，本地郡守的爱女，玫画的转世。
周舟从半空落下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并未搭理她什么。
她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歪着头一阵打量，身后几名甲士已经追赶到了她身旁，可没｀无｀｀｀人敢开口阻拦。
大家都是知道小姐脾气的，谁要敢乱说话？
再说，又不是没见过这种高来高去的‘高人’，隔三差五就能碰到，而且对自家小姐很是和蔼。久而久之，这几个少女的亲随就已经麻木了。
程家少女为何停住了？
原来是院前跌坐的白衣白发女子，突然紧紧抱着那名男仙的腿边，失声痛哭了起来。
哭声悲恸，令闻者不胜悲戚……
这少女眼眶一红，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哭，可她感觉好伤心的说。
几名甲士大惊失色，第一时间不是安慰少女，而是纷纷后退，免得被小姐伤心的时候发泄毒打……这少女平日都对她的侍卫亲随们做了点什么！
且说正传。
荒废了几十年的院落前的，是抱着周舟哭个不停的白莲儿，没事人一般的碧霄，笑容略带无奈的周舟。
他开口，声音十分温蔼：“别让凡人看了笑话，莫哭了。”
“没了……都没了……”白莲儿泣不成声，还好没有化妆，不然就哭成花猫脸了。
“嗯，北厉郡改名北离城是几百年前的事。”周舟看着满园的枯草，“一直没能告诉你，你要寻的仇家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报仇算了吧。”
“不要……我要报仇……我要找人报仇……”
白莲儿还是哭不成声，虽然美女哭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但声音也未免太让人心碎。
那种，失去了一切的痛苦，仿佛自己一切都被敲碎，噩梦醒来发现噩梦比现实更珍贵的落差感……
周舟心中有的是同情，还有些同病相怜。
他也怕自己洪荒的的梦醒，看到的，是还不如这场荒唐梦境的破碎现实。
“逝者已矣，别伤心了。”
周舟揉了揉她的脑袋，祭出了摸头杀。
月桂树下，他做出决定，让姮娥洗净白莲儿身上的邪魔之力，一半是因为要打破西游之路，一半也是早已预感到会有这种局面出现。
与其让她疯魔状发狂，不知做多少杀孽，还不如让她痛快哭一场，从此化解了心中的怨恨……
碧霄在旁静静的等待着，静静地看着院中的荒草；她对这些感情、感觉都很陌生，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
周舟则静静地等待着她哭完，这算是最平和的情绪发泄方式了吧。
北风一吹，荒芜的院落更增几分凄凉感。
如果羽儿在这，应该知道该如何安慰白莲儿吧，羽儿那么温柔知性。或是天使妹子没有闭关，也能将白莲儿这痛苦流涕的模样吓住。
“咳！”
他们背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少女稚嫩的嗓音，带着些小小的忐忑。“你们……是神仙吗？”
碧霄微微扭头，似乎就要把这个凡间的少女斥退。还好，周舟及时笑着说了句：“我不算，她们两个算。”
“你不是神仙……”
程家小姐俏生生地站在一旁，个头刚到周舟的胸口，还是少女未长成的青涩。“那你是妖怪吗？”
碧霄脸蛋稍寒：“你乱说什么！”
“呀！”程家小姐被吓的向后闪躲了下，弱弱地看着碧霄。当真是被吓到了，小脸都是煞白。
碧霄一发火，天仙都要颤三颤，别说是她了。
“姐姐，”周舟灵识传音，“她是我故人的转世身，这次过来就是寻她，没事的。”
“原来如此。”
碧霄顿时笑眯了眼，打量着这个程家小姐，忍不住轻轻点头。“弟，你红颜知己到底还有几何？以后生了儿子女儿，可都要交给我管教才行。”
交给你管教？教出一群小凶神出来？
等等，自己怎么就默认了她的话……为什么还是一群！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还是先把白莲儿安慰一下吧，她哭的眼泪都快干了。
白莲儿嘶哑着声音问着：“我在血池里，度过了几百年吗……”
“应当是，”周舟道，“你之前的邪魔之力已经到了真仙境界，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事情已经这样，你想如何，自行决断吧。”
“我还能去哪，能做什么，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凝出了一把白骨长剑；虽说是白骨长剑，但剑身倒像是玉石做就的，虽然剑锋冷寒，但并没有污秽感。
碧霄还以为周舟会管，没想到周舟一句话不说就退到了旁边，像是怕被鲜血溅到。
白莲儿把剑横到了自己脖子上。
被晾在旁边的程家小姐弱弱地眨眨眼，忍不住问了句：“那个，就让她自刎吗？”
“嗯，”周舟淡然点头，面色看不出喜怒，“她自己不想活，别人劝也是无用的。”
白莲儿气道：“我不过是做做样子，蝼蚁尚且偷生，我干嘛要死！”
“你看，道理不比谁都明白。”周舟嗤的一笑，碧霄也是轻笑不语，只有那少女站在那一阵凌乱。
这三个家伙是疯子吧？是疯子吧？肯定是疯子吧！
转折的好突兀唷。
白莲儿叹了口气，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将手中的白骨玉剑震得碎了。
她擦擦眼泪，苦笑着说了句：“其实我早就猜到可能是这般，只是自己不去想，还抱着那不甘心的幻念罢了。”
“不久之前，我和你也差不多，”周舟沉声说着，“心中早已知道会有那般劫难来临，却‘死不认账’的偷闲度日。”
劫难？“弟，有人要和你为难吗？”碧霄满是煞气。
“这个以后再说，”周舟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我还太弱，管不到什么。”
碧霄不由得多想了些，打定主意，要去找出周舟仇家的不痛快。
周舟：“不哭了？”
“嗯。”白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高挑纤瘦的身段，看的旁边那程家小姐双眼各种发亮。
“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莲儿目光一撇，“赖着你。”
碧霄都被逗得一乐，有些搞不懂周舟和白莲儿之间这有些复杂的关系。
周舟道：“我要修行，稍后就把你交代给一个朋友，你去留随意，但需记得，我费尽辛苦把你从佛门手中救出来，莫要再去给他们卖命。”
白莲儿惨然一笑：“只怕我身上的血印不除，总归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那三道血符还没除去吗？”
“那就是我魂魄所在，若是除去，我也就死了吧。”白莲儿低头看着自身，视线被胸前阻挡。
视线被阻挡……
碧霄嘴角一撇，程家少女挑挑眉，都各自扭头看风景了。
白莲儿：“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会变成这种样子，但那些怨魂不见了，我也能安生些呢。”
“怨魂？邪魔之力？”
程家的少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向后退了两步，抿起了嘴唇。
难道他们真的是妖魔？
发现小姐的异样，她身后的甲士立刻向前把她围了起来；虽然这几个凡人都是面色发白、暗叫苦矣，但依然刀剑出鞘。
少女弱弱地问着：“你们，真的是妖怪？”
周舟摆了个严肃的表情：“嗯，会吃人的那种。”
“吃、吃人？”少女顿时小脸煞白，刚才的好奇和娇蛮都已经烟消云散。
周舟面色郑重地点点头，“看你品色不，倒是可以做一餐主菜，跟我走吧。”他一挥手，几名甲士立刻朝着四面跌倒，惨叫声中，一道黑风平地而起。
黑风……
还真有点妖魔的样子。
“哎呀！”程佳小姐惨叫一声，甲士们纷纷呼喊。
“救命！妖怪吃人啦！”
“小姐！小姐啊！”
呼——呼——
风声渐渐消停，几个甲士东倒西歪地在地上趴躺，远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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