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和其主力部队仍停留在混乱的齐地,彭城的守备力势必深受影响。
田荣战死后,其弟田横收拾残军数万人,坚守在东南淮州的城阳,并拥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指挥各地的游击队和楚国周旋到底。
齐地是兵法家的发源地,因此齐人作战一向斗智不斗力,勇猛的程度虽较差,但打游击则是第一流的。项羽虽亲率主力前来征伐,并也很快击溃田荣的主力军,田荣甚至不久便为乱民所杀。但接下来的战役,就如同拳头击入棉花团中,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使猛勇的楚军主力有如掉在泥滩中,尝尽寸步难行的痛苦。
当刘邦主力进入外黄时,盗贼出身的魏地大角头彭城也率领属下三万多人前来投奔。
由于彭城已占领魏城数十个,刘邦便以魏王魏豹重新复国,并以彭越为魏相国,全力收编项羽在梁地的部分势力。
项羽巢穴不堪一击
彭城便是现在的徐州。
地处平原正中央,是南北交通枢纽,货物集散,商旅云合之众根本不把这位名义主帅的军令放在心上。
虽然项羽仍远在齐地,但如果楚国主力部队急速回师,加上亲楚阵营的团结,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
掠劫彭城使刘邦的“义名”遭到严重损害,虽说这是敌人的巢穴,到底仍是楚国的总部。楚国军民的悲惨遭遇已使原先支持刘邦的楚国长老,对汉军完全采取警惕的立场了。
更让韩信担心的是刘邦的态度,他似乎被这次的大胜利冲昏了头。刘邦这次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进入关中时,或许是因为鸿门剑宴时的压抑在此刻完全爆发了。他下令没收项羽私有的货宝、财富、美女,并且每天在项羽的宫殿里开庆祝酒宴。
樊哙、夏侯婴等老伙伴虽一再苦劝,但刘邦仍我行我素。
连张良都感到束手无策,只是直觉地预感到似乎有一个大灾难即将来临。
霸王反攻,汉军崩溃
韩信虽富智谋,长于规划,但到底领军经验不足。为了军纪荡然,他自己的心情坏透了,整天忙着协调各军团间的纠纷,甚至忘掉了身在敌境时最重要的布防工作。
汉军的悲剧在于他们以为自己已获得大胜,忘掉了项羽在齐地仍率领着完整的主力部队。
对项羽而言,他之所以忘了彭城的防务,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人会攻击他的基地。他自认天下无敌,更无法了解刘集,是个非常富裕的城市。
掌握彭城便可掌有大江南北的财富,故而彭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规模的会战,在此发生过无数次,经常也成为双方力量消长的关键。
彭城四面八方都是平原,除了硬碰硬摆出决战阵势外,防守上一向是非常困难。
但项羽从没有想过他有需要防守的一天。
攻击性甚强的项羽认为只要他不攻击人家,已经对别人够好了,他似乎还没有被攻击的经验。
当率领主力军攻打田荣时,彭城附近的防守力非常薄弱,他不相信有人敢攻击他的基地。
因此,当韩信率领50万大军火速攻向彭城时,留在彭城的守军似乎一点反击的力量也没有。
有鉴于刘邦的声势浩大,楚地附近的长老几乎完全束手旁观,亲项羽的九江王英布等人也不愿卷入这场为义帝复仇的攻防战,项羽阵营的内聚力的确可怜得很。
攻陷彭城。使刘邦阵营声势到达最高点。
但总指挥的韩信发现自己犯了严重错误,很可能会带来空前的危机。
攻进彭城的汉营杂牌部队根本失去了军纪,好淫掠杀,无所不用其极,各军团间甚至为了抢女人和财物而兵戎相见。
韩信虽竭尽心力地劝导各军团将领维持军纪,但这群乌邦为何能集结56万兵马。
想起自己在鸿门时未听范增建言而放过刘邦一马,项羽心中便无限悔恨,他感到自己疏忽的责任太大,更因为受到欺骗而暴跳如雷。
由于田横采用游击战术,项羽的十数万大军于是分散在各地围堵,要集结并不容易。况且项羽也没有那份耐心,他立刻将指挥工作交给大将龙且,自己则率领三万余主力部队急速返回彭城。
彭城失陷时范增料不能守,及时撤出守备部队以保存实力,并驻营在彭城东北方一个名叫萧的小镇;一方面派急使向项羽求援,一方面严密监督汉军的行动。
胜利的汉军陷入混乱的消息,范增想必早已通知项羽,而项羽敢以三万随从紧急回防,主要的原因也在他判断刘邦大军已无作战实力。
人数少,行动迅速,项羽更因恨不得生剥刘邦而归心似箭,日夜赶路下,很快便到达萧镇和范增会合。
汉军的庆功宴还没有开完,对项羽的回防毫无所觉。
破晓时刻,项羽亲率大军攻入部署于彭城西北方的汉军。当时汉军大部分犹在睡梦中,根本毫无准备,因此溃不成军,大多火速退向彭城。
在彭城的刘邦听到楚军反攻,也立刻集结人马准备抗拒。
但军纪混乱的汉阵营杂牌军根本操作不良,只有由韩信直接统率的少数部队勉强集中,在彭城西方原野全力迎击楚军攻势。
城中和城外的汉军乱成一团,严重打击准备硬战的汉军士气,而韩信第一次指挥决战也有点紧张。
项羽的部队火速攻到,其冲击力甚强,防守的汉军不能抵挡。韩信为保存实力,乃下令掩护刘邦撤离彭城。
想不到军令刚下,军队立刻溃散,韩信只得派人通知刘邦,自己则率领残部迅速撤退。
彭城汉军大乱,自相践踏。
刘邦指挥直属部队撤向南部山区,但在灵壁东边的睢水附近被项羽军追击,大军于是溃败;张良和陈平等幕僚人员各自逃命,夏侯婴则率领侍卫军勉强保护刘邦逃入山中。
这段期间,汉阵营兵马被挤杀在睢水中者高达十数万人,睢水为之不流。
刘邦的近卫军也被楚军团团围住,正苦无脱困之计。幸天色已暗,山区和平原间常起狂风,楚军模不出方向而无法展开搜索,夏俟婴乃率领十数骑人马,利用夜色掩护刘邦脱离战场。
落荒大逃亡
刘邦攻打彭城时,又将家属带回沛县,由同乡人审食其负责照顾。审食其和周勃一样,是个负责办理丧事的乐师,因此人脉关系不错。周勃后来追随刘邦起义,而审食其仍在家乡从事他的老行业。直到王陵决定介人拯救家属一事时,以审食其做事细心、考虑周到,遂令之为内应,成功地救出刘公及吕氏等人,此后刘邦便把照顾家人的责任也交给审食其。
彭城大败来得突然,审食其判断项羽的楚军必来沛县擒抓刘邦家属,但由于准备不及,只得紧急移送刘公、吕氏至山区避难。此时刘邦两个孩子均不在身边,审食其只得交代亲戚照顾他们,自己则带着刘公、吕氏先行撤离。
刘邦脱离战场后,也和夏侯婴火速返回沛县,但审食其等已撤离,此时又正好碰到刘邦两个孩子,乃载与车上共同逃亡。
楚军派来搜寻刘邦家属的骑兵队也在这时候进入沛县,夏侯婴于是亲自操控马车,由数十骑护送刘邦北向逃亡。
楚军在后面穷追不舍,刘邦心急,下令舍弃两位稚子以减轻车子重量,并可藉此扰乱楚军紧追的意志。但没有一个部属敢执行此命令,刘邦只好亲手推下两位稚子,以求全军安全脱离。
想不到夏侯婴却立刻停车让两位孩子回到车上,即使刘邦大声怒斥,夏侯婴也不为所动。刘邦连续三次推下孩子,夏侯婴也不顾危险地三次停车救回孩子,并大声向刘邦宣称:
“今日情况虽紧急,但也不能慌乱地盲目奔逃,何况要丢弃无辜的孩子呢?!”
夏侯婴更故意放慢马车速度,并要护卫的骑兵跟随着慢慢前进。刘邦大怒,十数次故意举剑威胁夏侯婴,但夏侯婴仍坚持原则,周围的侍卫也表示宁愿死战也要保护稚子,绝不后悔。
刘邦见大家意志坚定,也放手不管,自己蹲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由于众心一致,终于发挥创造力,巧妙地在山区中甩开了楚军的追击,安全逃离沛县。
接着还有件麻烦事,那便是要逃到那里去呢?仓皇中携带的粮食不多,而且连日奔波,大家也需要休息,如何找个安全的补给地方呢?
睡一觉起来,精神好多了,当夏侯婴提出这个问题时,刘邦思考了半刻后回答:
“我们到下邑去吧!”
下邑在江苏砀山东北,属魏国管辖,目前是由吕氏的哥哥周吕侯吕泽镇守。由于下邑是以前日公的大本营,人脉关系良好,吕泽在这次大败后或许还能掌握情况。
如果项羽知道刘邦在下邑,下邑大概不用几天必被攻破,所以这个行动要非常地秘密。
吕泽只有1000多名士兵,也就是小得不起眼,或许项羽反而不会去注意这块地方。
夏侯婴颇了解刘邦的想法,所以便全心设法由小道进入下邑。
这段期间,原投入汉阵营的诸侯纷纷反叛,魏、赵等均投降楚军,连关中的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也逃亡加入楚军行列。
最不幸的是审食其带着吕氏、刘公寻求跟刘邦会合时,却在途中为楚军所擒,项羽于是下令将他们监禁在军营中以为人质。
最让刘邦高兴的是在下邑碰上了张良,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下邑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是因为这里根本不堪一击。
最安全是因为这里的人民忠诚度最高,消息不易走露。
有了张良,大概便知道怎么重新再出发了,刘邦为此放心了不少。
根据张良的情报,韩信的本部尚坚守在睢水之南牵制住不少楚军,很多流失的军团也已慢慢在那里集结,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军团将领秘密地召到下邑来共商大事。
吕泽的行政能力很强,保密工夫作得很好,刘邦的踪迹一直没有被楚军发现。
当然,这段期间项羽的注意力也无法完全放在刘邦身上。因为齐国的楚军显然敌不过田横的游击战,项羽南回后,田横又收复了三齐,所以项羽必须重新整编楚军阵营以面对新的局势,搜捕刘邦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
刘邦也因而可以稍喘一口气,静下来规划重新出发的策略了。
【陈文德说评】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体认自然的“道”,稳重和清静最为重要,轻浮和急躁将与“道”相背而驰,终至失败。辎重或许是累赘,但体道的圣人永远愿意在人生的旅途上,去面对这些生命的责任。荣显和燕食,不企求也不拒绝,处之泰然,不受引诱,唯有能够清静和稳重的人,才能扛得起生命的责任。何况是一个万乘的君王,多少人的生命和幸福都受到其影响,怎可轻浮和急躁呢?轻浮时便无稳重,急躁时绝不能清静。
时机固然重要,但急着成功,经常都会隐藏莫大的危机。输赢相间,福祸相依,失败因为成功之母,成功也常是失败之母,这是事实的现象,一种自然的“道”。
暗渡陈仓、占有关中时,刘邦已奠下进入中原的基础,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好好体察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一下自己和项羽的实力,仔细分析了解下一步是什么?
但成功会引发急躁和轻浮,其实不只刘邦,相信日后被称为兴汉三杰的张良、韩信、萧何,心里同样也有乘项羽不在彭城的投机取胜想法。
像滚雪球式膨胀的联盟势力,相信负责企划的张良、领导的韩信和补给的萧何一定可以体会其中的危险和困难,但他们一样急着求胜,而让这群乌合之众在内部整合工作都未有基本的实力前,便进入争夺天下的战争上。
决胜的关键在军队。拿破仑征俄时,俄罗斯名将库图索夫宁可放弃莫斯科也不愿使军队受到重创,因为唯有保存实力,日后才有反攻和胜利的希望。
项羽的主力仍然完整,除非攻陷彭城能使楚军士气崩溃,否则占领和劫夺只会造成己方军纪的崩溃。在面对复仇意志高昂的敌军时,那是非彻底崩溃不可的。
输赢间的钟摆理论(输者常能转为赢,赢者在下次的机会常输,台湾的两党选举命运,这几乎成了公式),其实并非宿命,主要的关系仍在于人事。
刘邦大传……第三章 卷土重来
第三章 卷土重来
于是汉军在荣阳建立坚固基地,又筑甬道将敖仓和荣阳接连,派军坚守,并利用黄河运输而完全掌有敖仓一带的粮食,准备和楚军作长期抗战。
张良规划,突破困境
从大赢到大输,刘邦对自己和项羽对抗的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硬碰硬的战争,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刘邦倒不认为自己是命定中的输家,他一向对自己的异相深为自信。不论有多困难,鸿运自然出现,这个信念使刘邦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者。
他关心的是怎么样才能转败为赢。
韩信在睢水南岸的临时阵营已相当稳定,不少流散的军团也纷纷向韩信报到,使彭城之战的损伤影响减到最少。
虽然诸侯尽叛,但直属军和关中军的主力仍算完整,刘邦相信这便是自己特别的幸运。
他遂在下邑苦思突破现况的方法。
有天,他秘密召见大臣和军团将领表示:
“我愿意放弃函谷关以东的统治权,让给肯和我合作共同来对抗项羽的人,你们认为有谁可以成为我们的重要伙伴呢?”
这便是楚汉相争中,刘邦阵营以联盟方式与人共分天下的基本策略。
由于项羽一向对有功者忌之,不愿给予奖赏,刘邦这个分享天下的气度和政策,正是和项羽斗争最有利的武器。
智囊张良提议三个重要人物。
“可以有效地协助我们对抗项羽的有三个人。第一位是九江王英布,乃项羽以外楚国首席猛将,在灭秦战役中曾多次出任先锋大将,出生入死,功劳卓越。所以他对只得到九江王之位,心里非常不满,和项羽间已出现严重貌合神离的现象。
“第二位是游击王彭越,他的出身低,是以和项羽一向格格不入。分封时他和田荣一样遭到刻意贬低,所以不久便加入齐国反叛阵营,目前已掌有大部分梁地。
“大王可速派急使和这两人结盟,便足以让项羽伤脑筋了。至于大王阵营中只有韩信可以独当一面,宜让他独立掌握一个军团,以和汉军互为犄角。
“若大王想和他人分享天下,可联合这三个人,便足以击破项羽了。”
由张良的口气中,韩信必定未参加这次会议,或许他正在睢水南岸独挡楚军的压力,好坏让项羽疏忽了东北方向的下邑。
韩信怎么安排与授权,总算是内部事,较容易解决。
彭越交情虽不深,但和刘邦倒颇意气相投,只要条件付得高,也还不太困难。
英布虽和项羽有不愉快,但到底仍是楚营首席大将,要游说他可能得有很大的胆量和技巧。
但张良的分析却也有他的道理。
当项羽要出兵攻打齐国田荣时,曾向英布征兵,也希望英布本人参加。但英布称病不往,只派个偏将领数千人随行。
在项羽的立场上,盗贼出身的英布能受封为九江王,已是天大的恩赐,竟然还有不满,真是不知好歹。
对英布而言,每次作战时自己都几乎是项羽的首席副手,却只获得群王之一,而且是地不大、位不高的九江王。
不出兵也就罢了,或许项羽认为英布是真的病了。
但刘邦攻入彭城时,英布却袖手旁观,这就让项羽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曾数度派遣使者去了解英布为何一直未出兵援助,但英布仍一再以病中为托辞。
项羽回彭城后,也曾召英布前往会面,英布又托病不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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