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营没有那么多时间,也耗费不起那么多的金银。所以,自风云营建立肇始,李风云采取了另外一种策略,那就是只把自己的将士训练成能骑马的步卒。马匹只是游击营代步的工具。
这样对马匹的利用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浪费,却极大的提高了将士战力,和转移的速度。
一千匹战马全速奔跑起来,动静非同小可,扬起的尘土,更是五丈之外根本看清对面的动静。
契丹大营立刻骚动起来,大营前的火堆迅速被点燃,无数带火的箭矢如同萤火虫一般掠过漆黑的天空。数十架弩弓也吱吱呀呀地响起,随着一声令下,飞向未知的北方。
契丹大营前顿时血光一片,马匹的嘶鸣,将死的马匹的哀嚎此起彼伏,令人闻之丧胆。
损失了不下三四百匹战马,战马群终于逼近了契丹营寨。契丹人的营寨不像大晋,寨前是不挖掘壕沟的,最多只会设置一圈拒马,寨墙也不算高大,才大半人高。这也是为了方便契丹精骑出入的需要。
草原部族崇尚进攻,骑兵的优势也只有在进攻中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契丹人又怎会将自己囚禁在栅栏之内,放弃马匹这一最大的优势,与敌军鏖战?
契丹人瞪红了眼睛,千夫长,百夫长纷纷下令:“弃弓,上马,拔刀!”
如蚂蚁般的契丹兵卒,纷纷扔掉手中的弓箭,跳上战马,拔出腰间的弯刀,只等一声令下,便冲出营寨,杀向来袭的敌军。
令寨墙前的契丹将领惊奇的是,来袭的敌军并没有趁机纵马跃入寨墙内,而是在寨墙外分成了两队,分别从左右两路撤退。
马其实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动物,没有人的逼迫与驱赶,它们决计不会冲向拒马与栅栏,躲避危险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只有十数匹战马躲闪不及,重重地撞在栅栏前的拒马之上,撞得栅栏一阵发晃,被尖锐的拒马刺透了身体,无力地倒在了栅栏之下。
“是空骑,是空骑!”眼尖的契丹人迅速地发现了这一现实。
指挥作战的千夫长耶律达气得两眼喷火,射出了那么多箭矢,原来只射死了一些马,作为草原勇士的他怎能接受?弯刀向前一挥,耶律达大声喝道:“契丹勇士们,出击!”
早已经准备好,已经与寨墙拉开一定距离的契丹铁骑唿哨着,挥舞着弯刀怪叫着催动马匹越过栅栏,扑向寨外。
在耶律达右侧的千夫长萧远克一惊,他没料到耶律达这般性急,居然在没看清敌情的情况下贸然出击。此时由不得他犹豫,耶律达既然出击了,那他这一部,理所当然要护住他的右翼,萧远克一咬牙,高声喝道:“出击!”
契丹大营的地面剧烈震动着,又是一个千人队杀出了营寨。
位于耶律达左侧的千夫长耶律洪磊同样在耶律达的裹挟下,扑出了营寨。刹那间,三千契丹铁骑如同一股滚滚洪流一般冲出了契丹大营。
耶律达本是想衔尾追杀四散而逃的战马,趁机冲乱来袭之敌的阵形,这样的方法,契丹人用过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来袭之敌不会想到,在他们的突袭的情况下,契丹人还能整理好部曲,迅速反击。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下,契丹人往往能杀得来犯之敌人仰马翻,弃甲而逃,根本不会对营寨造成威胁。
在草原上是如此,在中原更是如此,缺乏马匹的中原人在进攻途中,根本来不及组织密集的枪阵,往往一个冲锋,便能将其彻底打垮。
可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冲出栅栏的契丹人,没有在马队后面发现密密麻麻的中原步卒,相反,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道滚滚烟尘,“踏踏”的马蹄之声如暴雷般响起,尘土中,火光乍现,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不是说来犯之敌最多只有两千多人,而且都是步卒,哪来这么多骑兵?”耶律达惊讶不已,不过,此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两军相遇,靠的就是一股猛劲。耶律达的弯刀在空中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高声呼喝道:“勇士们,给我冲!”
虽然他知道,此时交战,对契丹勇士来说,非常不利,因为骑兵交战,速度是非常重要的,速度快的往往占有极大的优势。
显然,对方的速度已经完全提了上来,但是契丹的勇士刚刚跃出栅栏,才开始加速。
“不管怎么说,我们人多!也比中原人强壮,马上的战斗技巧更高。”耶律达这样安慰自己。他已经注意到萧远克、耶律洪磊两个千人队跟了上来。
“轰”两道洪流撞击在一起,无数的契丹勇士被撞落马下,转眼间便被踩成了肉泥。
又是空骑,对面的马匹上又是空无一人,只是马匹的尾巴上绑着布条,被人点燃,被火炙烤得几欲发疯的空马乱冲乱踢,撞落了不少契丹骑兵。
对于冲锋起来的骑兵来说,掉下战马就意味着死路一条,除非他们是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可是世上哪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
契丹骑兵惊慌失措,纷纷勒住马匹,如果可能,谁会愿意从自己的同泽身上踏过,尤其是刚刚在火堆前一起说笑,烤肉吃的同泽。
后面的骑兵收不住马匹,撞做了一团,更多的契丹骑兵被撞落马下,整个契丹骑兵簇拥成一团,马速迅速降了下来。
“不要乱!不要乱!”耶律达大声叫道,“继续向前冲!”
可是人喊马嘶,又有几人听得到他的声音,耶律达忽然觉得,这次出击也许是一个错误。
气急败坏的耶律达正要整顿队伍,忽然,空中“嗖”“嗖”“嗖”箭矢掠空之声响起,不好,中原蛮子放箭了!耶律达大惊,现在簇拥成一团的契丹铁骑全无速度,简直是箭矢的好靶子。
为了便于马上冲锋,契丹骑兵一般身着的都是皮甲,不像中原步卒,身穿铁甲,相比之下,皮甲虽然轻便,但防护远不及铁甲。而且中原兵马由于绝大多数是步卒,用的是步弓,而契丹骑兵为了方便骑射,用的是马弓,步弓的威力远大于马弓,这一次簇射,不知有多少契丹勇士会丧命于箭矢之下。
“举盾!举盾!”耶律达大声吼叫道,话音未落,忽觉脖子间一痛,耶律达伸手摸了抹,只觉得腥热的鲜血满手都是。
“原来,我也会被射死!”耶律达身子晃了两晃,栽倒落马下。
发现箭雨的不止耶律达一人,“举盾”之声纷纷响起。
可是绑在左臂上那小小的皮盾又有多大的防护作用?只听惨叫之声不绝,像割麦子一般,一批一批的契丹栽倒下马来。
终于,有聪明者干脆自己跳下马来,一边躲在马肚子下,利用马匹替他挡箭,一边开口大骂:“该死的南蛮子,不敢面对面拼刀子,只敢放冷箭伤人!不知这南蛮子究竟有多少气力,能放多少轮箭。”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兵,一次也只能放出十多轮箭,当然,像李风云这样的怪物不算。一连射出五轮弓箭后,李风云立刻命令停止放箭,一声令下,游击营三五成群,各自组成进阵势,朝契丹残兵杀去。
惊惶不定的契丹铁骑好不容易熬过了箭雨,纷纷又跳上了马背,这时他们发现,身边的人稀疏了不下一半,不少人被压在中箭倒下的马匹下面,动弹不得。
萧远克很幸运,没有被如雨的箭矢射死,只是左臂被箭矢擦过,这点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为他挡箭的亲兵却死了好几个。
心中咒骂着耶律达,萧远克跳上马匹,正要组织契丹铁骑抵挡偷袭者的进攻,忽然,一团黑影向他扑了过来,紧接着,萧远克觉得脖子一凉,周围的一切开始翻滚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血红一片,他看到,他身边剩下的几名亲卫倒在了血泊之中。中间一个很像他的无头尸首端坐在马鞍之上,摇摇欲坠。
不对,那就是他,萧远克明白过来,在意识变得模糊前,他听到一个如暴雷一样的声音在大声呼喝:“我乃李风云,谁敢与我一战?”
………………………………
第四百七十八章 无衣
“杀!”
与此同时,契丹大营的西侧也是血海一片。两万名镇州精兵在王重胤的率领下,轻兵上阵,经过长途奔涉,王重胤终于率领着这两万精兵来到了契丹大营的西侧。
两万大军的到来,是瞒不过契丹人的。
耶律德光迅速从营中调出一万铁骑,有耶律天德率领,迎击王重胤。大有一举消灭王重胤的架势。
以两万疲敝之卒应对一万养精蓄锐的契丹铁骑,这仗不用打,王重胤就知道结果,遥望南方火光冲天的天空,王重胤心中默念道:“大帅,希望你能对得起将士们的牺牲,莫要辜负了中原百姓对你的期待。”
杜重威真的会如他所愿那般么?
王重胤心中没有半点底,就在他出兵的前一刻,他还收到杜重威用飞鸽传来的密令,不许他妄自动用镇州城中潜伏的三万精兵,更不许他私自出击。
为了带出这两万精兵,王重胤不得不利用他在士卒中的威望,囚禁了十多名前来阻止他的将官,强行将这两万精兵带到了这里。为了吸引住镇州城外那一万契丹铁骑的注意,王重胤不得不留下一万精兵,再加上镇州城原有的数千守军,伪装成三万大军,与城外的一万契丹铁骑对峙。
“踏踏踏踏”从对面的契丹军阵中飞出一骑打着白旗,来到王重胤阵前,大声道:“对面可是王重胤将军?我家主帅耶律天德邀请王将军阵前说话,两边各只带十名亲卫,王将军可有胆量前来?”
王重胤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回禀你家主帅,王某稍作安排,马上就到!”
那一骑见王重胤已经答应,立刻拨转马头,回归本阵。
北风萧萧,不知从几时起,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点点的白雪。
王重胤带着十名亲卫缓缓来到阵中,他需要拖延时间,给刚刚到来的两万精兵更多恢复体力的机会,耶律天德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王重胤并不认为契丹人会利用这个机会袭击他,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只从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而言。
对面打着火把,也缓缓走来了十一人,为首的一位,虎背熊腰,器宇不凡,不用说,他就是耶律天德,耶律德光的第三个儿子。
双方在相隔五六丈处站定,这样的距离,即便对方突然发动袭击,己方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对面可是王重胤王将军?”耶律天德大声叫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才得相见,真是相见恨晚!”
王重胤抱拳,大声答道:“正是王某,对阵疆场,刀剑相向,要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恨晚不恨晚的?还是不见为妙!王某对天德将军的大名,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谁不知‘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之威名?”
王重胤身后的十名亲卫闻言哈哈大笑,齐声喝道:“天德武略安天下,万军丛中如鼠奔!”声音洪亮,两军将士皆能耳闻,顿时,晋军阵中传出更大的哄笑之声。有知道这件事典故的,将当初在张家庄前,契丹万军丛中,李风云如何单枪匹马,追得耶律天德四处逃窜,丢尽颜面的事添油加醋好生描述了一遍。两万晋军顿时士气大涨。
晋军对面的契丹人则不然,不少人纷纷低下了头,气焰萎靡了不少。
“本帅好意要讲将军,将军何故要侮辱本帅?”耶律天德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意,此事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羞辱,最忌讳别人提及,王重胤居然在两军阵前重提旧事,虽然两军交战,不择手段,但依然让耶律天德恼怒不已。
“都说中原是礼仪之邦,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耶律天德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接着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更何况今日本帅以礼相待,诚邀将军在阵前相见,将军如此说话,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哈哈哈哈!”王重胤放声大笑道,“耶律天德,你契丹人入侵我中原,劫杀我苍生,掳掠我百姓,种种行径,教人发指。这好好大好河山,如今被你等糟蹋得百里不见人烟,枯骨辚辚,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什么礼仪,又有什么脸面说什么厚道?
简直就是一群禽兽,此之谓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注1)。
你我之间,并非朋友,亦非知交,乃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中原豪杰再仁义,再怎么胸怀宽广,又岂会蠢到与你们这些中山狼讲什么礼仪厚道?
但凡我中原子民,在中原的土地上,用任何手段对付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应该的!”
耶律天德长叹了一口气,意趣索然,在晋国诸将中,他颇为看重王重胤,原本希望通过阵前交谈,说降王重胤,日后好为他效力,却没想到王重胤性子如此火烈,丝毫不给他半点颜面,不觉打消了招揽王重胤的想法。
“将军这又是何苦?如今杜重威杜大将军都要投降我契丹,王将军又何必固执,螳臂当车,不过是一场笑话!”耶律天德再次转换话题。
“胡说什么?”王重胤大声喝道,“大帅怎会投降你这等腌臜小人?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施展这阴谋诡计,动摇我军军心!”
“本帅胡说八道?”耶律天德冷笑一声,高声叫道,“二三三,何不出来见一见王将军,说说本帅可有虚言?”
话音一落,从耶律天德的随从中闪出一人,朝王重胤拱手施礼道:“二三三见过王将军,二三三的确是受主上的使派,前来契丹大营,商量投诚事宜。王将军何不就此息兵,待大势一定之后,再与主上重商大局?”
“轰”王重胤脑中如炸开了一个响雷,他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眼前这人是杜重威的心腹亲信二三三无疑了,王重胤曾见过他数面,当然认识,而且他还知道,此人对杜重威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杜重威。
“胡说,都是胡说!”王重胤猛然睁开眼睛,双目通红,逼视着二三三,大声喝道:“二三三,你若还是中原男儿,炎黄子孙,就立刻出手,杀了你身边这人!”
二三三被王重胤如刀一样的目光逼得勒住马缰,连连退了数步,低下头来,摇头道:“二三三一生,唯主上命令是从,王将军这要求,二三三实在做不得。”说罢,调转马头,回到了众人之后。
“哈哈哈哈!”王重胤仰天大笑,笑声显得无比凄凉,“大帅,你好生让重胤失望!”忽然之间,王重胤拔出随身宝刀,遥指耶律天德,怒目欲呲,高声呼道:“杜重威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我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耶律天德,你快些滚回去,你我整军大战,看看鹿死谁手,看看我华夏血性好男儿是如何战死沙场!”
耶律天德摇了摇头,心中无比惋惜,没有多说话,调转马首,回归本队。
王重胤也回到了两万晋军的阵前,高扬战刀,胸中那股火焰越烧越高,越烧越烈:“兄弟们,将士们!
刚才,对面的强盗要我们投降,充当他们的走狗,帮他们掳掠我们中原的百姓。
我王重胤说了,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王重胤不降。我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兄弟们,你们降还是不降?”
“不降,打死都不降!”
“不降,跟鞑子拼了!”
“堂堂华夏好男儿,岂可为胡虏做猪狗?”
“纵使天下人都降了契丹,我也不降!”
……
一阵惊天动地的山呼海啸。
这两万新卒,绝大多数是河北之人,肯随王重胤走到这里来的人,有几人与契丹人没有血海深仇?怎肯投降契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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