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重要还是蝴蝶重要?当然是老婆重要!”
郭小虎这般思量着,终于忍痛决定把这只蝴蝶送给青妮,因为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啊,青妮见了这只蝴蝶,肯定就会开心,肯定就会记住自己了。
赤蝶轻轻振动翅膀,青妮看见了这只蝴蝶,小姑娘的心神一下就被吸引了,那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赤蝶,咦了一声:“好漂亮的蝴蝶啊。”
“红红的,和杜鹃花一样呢!”
郭小虎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厉害吧,这可是我捉……捉……捉了个道人让他帮我捉的。”
这个弯子绕的太大,郭小虎舌头都打结了,原本他想说是他捉的,但是那脑袋在这一刻飞速思量,突然想到如果青妮去问张家姐姐,一下就知道这蝴蝶不是他捉的,那这可就糟了。
自己肯定要在青妮的心里一落千丈,嗯,所以还是实话实说。
但是吗,要小小的改动一下。
男孩子总是想在女孩子面前炫耀,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所以郭小虎硬生生的把话改成了,是他捉了个道士,再让那道人帮他……捉了个蝴蝶。
这不就挺好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的。
果然,青妮抬起头,那眼睛和郭小虎的对上,后者顿时浑身一僵,就听见青妮软糯的开口:“你捉了个道人?道人能被你捉了?”
语气疑问,显然不信,郭小虎顿时道:“怎么不能!那道人也不过就比我大个几岁,看上去和张家姐姐差不多呢!”
“他可打不过我!我可是孩子王,村头的老黄牛都不是我的对手。”
郭小虎挺着胸膛,青妮撇撇嘴:“老黄牛是不想顶你,不然你屁股早就开花了。”
“真的,是那道人帮我捉的,还是我让他帮我捉的!”
郭小虎看青妮不相信,顿时道:“你和我去找他,我让他当面告诉你!”
“真的?”
看郭小虎这么笃定,青妮眼睛动了动,郭小虎头点的和麻雀啄食一样:“真的真的!比刘大哥家的铁锤还要真!”
赤蝶轻振翅膀,忽然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轻轻落下,在青妮的身前不断飞舞。
“咦?”
青妮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只是看着,而郭小虎看见赤蝶这样飞舞,却是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青妮,把手指伸出来。”
青妮听见郭小虎的话,把手指缓缓伸出来,那赤蝶飞舞了一下,便稳当当的停在青妮的指尖上。
青妮把指尖挑起,那赤蝶动也不动,她抬起头来,就见到郭小虎有些微愣的神情,好像是在出神。
“小虎,小虎!”
青妮连续唤了两声,郭小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我看你出神呢!”
青妮摇摇头,又逗弄起那只蝴蝶来,只觉得好有灵性,便道:“飞。”
一言落下,赤蝶顿时悠悠飞起,青妮眸子睁大,又笑:“旋。”
赤蝶听言,便在她身前悠悠盘旋起来,青妮看着这只蝴蝶,面上全是欣喜之色,又道一声:“落,落!”
赤蝶振动翅膀,落在她的头顶,青妮惊喜的小声呼喊,而郭小虎看着这一幕,顿时有些自得。毕竟这赤蝶可是他带来的。
“好看吧。”
听见郭小虎问,青妮顿时点点头:“好有灵呢!”
话说完,看着赤蝶飘落指尖,青妮忽然有些伤感:“这么好看的蝶,三十日,或者百日就要死了。”
她抬头,对郭小虎道:“小虎,我要把它放了。”
郭小虎听她这样说,顿时诧异:“为什么啊,它多漂亮啊?”
“因为漂亮,所以我要放了它啊。”
青妮摇摇头:“我不是说了吗,它三十日,百日之后就会死了,我不想看见它死的。”
“它这么通灵,我爹爹常说了,在河水里遇到鲤鱼,如果鲤鱼一直看着你,那就是它通灵,要放了的。”
“放了有好福报的,都说的,鲤鱼是龙变得,跳过龙门就成龙了。这只赤蝶这么通灵,说不定是什么神呢。”
青妮就这样开口:“我们把它放了,我们会有好报的,它也会有好报的,这么漂亮的蝶,去了阴世,也会让那些神开心的。”
郭小虎顿住,这一刻,耳朵里只有青妮的话,眼中只有那只赤蝶在飞,嘴巴下意识的开口:“哪里有什么鬼啊神啊的……阴世不就是一块土吗……”
凡人不晓得冥海之说,只认为阴世是一块无垠大土罢了。
“嗯,人间有神,阴世也有的吧。”
青妮歪了歪头,笑着说出来,然后把赤蝶向天推推,那指尖动动,对赤蝶道:“蝶儿蝶儿,快走吧,快走吧。”
赤蝶轻轻振动翅膀,飞上天,缓缓盘旋,而郭小虎看着这只赤蝶,脑海中却是回忆起青妮的话,又有那牛鼻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三十日,百日之后就会死了,我不想看见它死的。”
“不啊,仙人也会老死的,也会生病的。”
“我们把它放了,我们会有好报的,它也会有好报的,这么漂亮的蝶,去了阴世,也会让那些神开心的。”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郭小虎眼中,那只赤蝶缓缓飞舞,忽的,他开口了,不知怎么的,想要抓住这只赤蝶。
牛鼻子说这只蝴蝶是自己的缘……这是什么缘呢?
郭小虎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总之看见了青妮在笑。他的脚步摇摇晃晃,神智还有些迷茫,这时候,那天上,一只赤色的蝴蝶缓缓落下,停在他的头上,轻轻振动翅膀。
一人一蝶,谁是谁非,童言至理,缘法当来。
赤蝶扇动了翅膀,它的心中,对于郭小虎,它认为是自己的一道缘。
可这茧还未化,如今不过是只毛虫罢了。
嗯,比较大的毛虫。
第二百四十六章 清风过,巽断天雨,六言道,一元化天
一阵清风徜徉,吹过稻田,卷过溪江。
郭小虎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那清风落下,吹过两双青足,再看上去,正是那牛鼻子道士,和他口中的张家姐姐。
二人仙看小童,那赤蝶悠悠而动,飞舞如阳。
“道爷点化了小虎?”
张木槿看见郭小虎那般模样,又见赤蝶飞舞,他那股心境怎么也掩饰不住,孩子的身上,精气神只是一看便能明白,此时小虎头顶,那气息汇聚,圆滚滚,与寻常人的散乱全然不同。
人仙望气,此时李辟尘听张木槿言,只是笑笑:“不能说点化二字,这二字太沉重了,至如今,我也只是真正点化过一草一丹罢了,其余的,皆不过是缘。”
“我只是和他说了些话,讲了些道理而已。”
李辟尘看着郭小虎的背影,又想起一个孩子,那是初下太华时,在云头天上,看见下方石明镇里,那个向天呼喊的孩子模样。
那娃娃说的,和小虎说的话,都是有些相同的。
小虎曾说,自己是人不是仙,那娃娃曾讲,仙人也是人。
孩子的话中有着真理,李辟尘尚还记得,那娃娃说仙也是人,但他爹爹说仙是仙,人是人。
思维被固定,认为本就是如此,却不晓得,仙本就是人啊。
“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觑百年浮世醒,恰似大梦忽止!叹人间甲子须臾,眨眼间白石已烂,转头时沧海重枯!”
李辟尘轻轻说出来,这是当初对那孩子说过的话,其音浩荡,渺渺如烟,徜徉乾坤之内,回响四海之颠。
后,乘风而散,自天而降,落入人间,恰似小楼听雷,神轻呓语。
若是有缘,来日我渡你入仙。
这是当时对那孩子所说的话,因为自己知道,那破境入灵明的关窍,却正应在这孩子身上。
这就是缘法,偶然经过石明镇,又偶然被这孩子看见,那冥冥之中,石明与灵明互相呼应,却让这孩子得了天降的缘法。
这没有道理的,因果难尽,缘法难说,若是真的全都明白了,那天地之中,这个人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便是天上什么时候降劫,元会什么时候重开,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种人,太可怕了,也太没有意思了。
张木槿听李辟尘如此之讲,只是一笑:“都道长生逍遥,谁知仙道峻峭……道理如真,是这样,是这样。”
“仙道之上多磨难,凡人只道仙家好,只道仙家妙,那其中所累,又有谁明晓?”
她又看郭小虎的背影,那顶上,气息如日煌煌,赤蝶落头,振翅却不飞舞,这一人一蝶,已缘法深种,却不知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李辟尘看着小虎背影,那身边清风吹拂,如顽童弄舞,那心神仿如化风同去,却是想起曾经神游大千之意。
灵化清风,神游大千,也曾过那南山,也曾跨那北海,也曾巡天游地,也曾翻那天机。
人间的风,天上的风,自己的风。
风乃逍遥之道,正是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
是逍遥!
一道灵光划过,此时那风突然起来,李辟尘看着天阙,口吐一言。
“大风……起兮!”
言落,神通突显,那天穹之中,忽起荡荡清风,挂过云颠,卷那水雾,霎时间,人间淅淅沥沥,落下轻雨。
清风入眉心,点开真灵化道光,那八卦盘中,巽卦亮起黑色光华,一道气息回转,此时只见那卦相上显露仙家神兵,乃是一柄大羽之扇。
大风起,巽下断,八卦若是俱齐,则阴阳倒转,那水火相融,如此离便化阴,坎当化阳,可是三花如聚。
八卦开辟六卦,此时阴阳已转,离坎当颠,李辟尘心中明晓诸分,暗道原来是这个道理。
这股气息让得边上张木槿侧目,再见时,却觉得李辟尘隐隐有些变化,然却说不出一二。
她轻轻侧头,不明其中关窍,便也不想,此时看小虎背影,缓缓开口:
“仙种已落,师兄是想让小虎入太华修行?”
张木槿的称呼一变,不再叫李辟尘道爷,却用起师兄之称,显然表示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这大半日的走来,也互相知晓一些事宜,太华与太微交好,自己本就要晋入太微金庭,而李辟尘修行又远过自己,此时称这一声师兄,却是正好。
李辟尘听这话,摇摇头:“不曾,我岂敢代太华收徒?他若是想要拜我,也须得去走那三千仙梯,钟灵铁谷;过那静心神道,大幻真帘。”
“便是我峨眉山上,如今那徒儿,也不过是代收而已,且三年后,我便让她同去太华山门之前,去过那试炼,若不如此,那便如我那师弟一般,本是妖身,虽不得过这诸关,但得掌门亲授仙法,如今同居我山,也是太华真正弟子。”
李辟尘口中所言师弟,正是寅虎,说起来,这虎妖如今确实是李辟尘师弟一辈,但寅虎却不如此认为,对其他弟子也称师兄,唯独对李辟尘,只道主公。
张木槿失笑:“太华山收徒如此之严的么,师兄所言,若是你那徒儿三年不过,那又当如何?”
李辟尘转头看她,哈哈一笑:“不过?如何不过?”
“我那观山,也与你说过跟脚,我之修行,传她半身,她本剑囚谷出,与我相同,我让她于山巅坐定,修一元静始,这其中真要她悟的,是要听,要见,要闻,要观,要思,要念。”
“听那大风吹天,见那细雨落乾;”
“闻那真雷震颠,观那云海化衍。”
“思那生死无言,念那大道如烟;”
李辟尘袖袍一舞:“一元化始,大道初开。如此四十九日,她若是真按我所言,在那山巅坐定,自然可悟出,待我归山之后,四十九日等待俱全,那三年之说,不当不过。”
“若说旁人求仙,如过八九之劫,那我这徒儿去求,八九之劫已过八八之数。”
李辟尘对张木槿再言:“这三年,我磨她心,这三年,我炼她神,这三年,我教她道理,这三年,我定她真性,若如此还不能过,那便下山去吧,再也莫要见我。”
张木槿听完,微微动容,只叹道:“确实如此,若是这般三年仍旧不得过,那当真是该归红尘去,不当在停于仙山。”
“化凡江中打个滚,起来满身是黄尘。”
她悠然一叹,其中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侧过那容颜,言道:“孩童心性纯善,若是师兄不要小虎这孩子,那便待我三年之后,来此收他。”
李辟尘好奇:“你之前所言,此番归山,拜别师朋,要晋入太微金庭?”
“不错,我星宿诸山,白螺千岛,凡修持至一定境界,皆可入太微山中。”
张木槿笑起:“师兄许是不明,我们白螺州修行,与其余诸州不同,如我等静春山,皆依附太微而存,千宗如一宗,一宗当千宗。”
听得这话,李辟尘便是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便是类似于分家的关系,如同古时诸侯分封,俱尊天子那种模式,虽各自称宗道派,但太微当上,若是真说起源头,这宗这派俱都是太微所出,本是一源。
并非自开一道,而是在前人之道上另辟蹊径,最后脱太微而去,落在白螺,化出一宗,开道讲法,收徒传真,然宗中派中,同尊太微祖师,自家祖师列在第三右位,是以表明上宗之尊贵。
本是一家,自然可以晋入太微修行,也不存叛宗之类的说法。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生灵聚,月下人仙,,木槿见,峨眉当前
夜幕星河落,村中灯火阑。
那土院里,一只白蝶轻轻振翅,从龙马背上飞起。踏红尘抬了抬脑袋,见这只蝴蝶向着天上大月飞去,便打个响鼻,不想理会。
张木槿归了屋子,而李辟尘则不曾回去,只是在田野中兜转,看那天穹中明月星河。
双眼中,阴阳瞳显化,放眼望去,那田野诸处,蛇钻出了洞,鼠刨开了土,那枭展开翅膀,那猫儿轻巧的如同鬼灵。
远处的林中,有只老狼不敢靠近,稻田里,萤火之光摇摇升起。
夜晚的田可比白日要热闹多了,这是属于灵的时刻,是属于这些还不曾化作“人”的生命的独有时间。
汲取日月之精华,历经百年而方成妖。
成妖只是第一步,那化作人形,已耗尽百年法力,若不留真身,便要从头修起,如那寅虎一般,否则也不会在李辟尘第一次见他时,不过是个五精的境界了。
白日仙神行天,妖魔踏地,人灵行走,故此这些小生灵不敢多有动作,在这田野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但即使如此,也想搏一搏那成妖的大道。
李辟尘看着这些小生灵,不由得轻轻言语:“便是懵懂野兽也知搏命二字,不去搏,便永远不得见道,那前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旁人为你修筑,至多,只是告诉你路在何方罢了。”
李辟尘就这么坐下来,坐在泥土地上,稻田边缘,那一点衣角落入水中,却不染半点泥泞。
真灵入静,入定,月光洒落道人身,这一坐便是一夜过去。
清晨,一声鸡鸣响彻,李辟尘睁开眼睛,看那东方天阙已经泛白,西方银月已经渐落,而再低头,却是微微一惊。
那自己前方,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一群生灵,俱都闭着眼睛,不动不闹,如虔诚朝拜仙佛一般,那模样可笑又可惊。
鼠一群,蛇一窝,夜枭四五只,老狼也坐在前,那旁边还有原本夜晚出来溜达的猫,以及圆圆滚滚本在山里沉眠的两只刺猬。
李辟尘目光在这些生灵身上扫过,发现俱都沾了一丝灵性,这并非自己一人之功,仔细想想,前不久,那赣老城中有个鬼仙,那路上有个艄公,这村子里还住着个人仙,许来是仙神常走,留气不散,导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