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尘如地沙茫茫,千丈云烟起苍黄;
真仙乘龙言无量,人梁山脊镇无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如我闻,太上妙法,身神心,人仙当化
高天远去,神木难窥,青龙舞在云霄之中,身卷雾涛,终是远离那片神秘的高原,那当中千万里大地,只有一株建木独自撑天,荒山孤岭,难见人烟。
“不知此处距离我太华又有多远?当真是乾坤造化之处,难以明说!”
李辟尘心中感慨万千,又有诸多话语不当去言,此时只是有些痴癫,一瞬间胸中生出无尽豪情,感天地之浩淼,人灵之渺然。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神游大千;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上窥洞天;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远赴海眼;
当年灵化清风,也曾行走人间。
心中有人在自问,那道声音极其的熟悉,那就是自己的声音。
李辟尘双眸中,阴阳二光又再度显化出来,这一次却非自身本意,那目光中,不见了前方诸多高山大河,不见了那遥遥的高天之原,不见了那下洲二百一十四位仙人,同样不见了一直御剑在青龙之侧的吕重绫。
此时,在心田内,一汪镜湖显化,那湖畔边上有一株参天的大树,仔细一看是株桃木,此时在这桃树之下,有两尊容颜一模一样的青年互相站立,面对而作礼。
那身上穿着玄裳白袍的,是李辟尘,是真灵,是本我。
那身上穿着常衣常服的,是李辟尘,是逝灵,是真我。
“本我”与“真我”面对面坐下,那桃花缓缓而落,此时场景一转,居然来到了峨眉山巅,那峨眉观后。
依旧是一株桃树,此时遥遥探着天,做着徒劳无用的努力。
两人互相开口,也不知道是谁在问,也不知道是谁在答,只知道,不论是问的人,还是答的人,都是李辟尘自己罢了。
【岁月之无情,天地之茫茫,我等修道之人,在这玄黄之上,青冥之下,踌躇彷徨,不知心中真意,敢问那‘道’在何方?】
“道在心田,人仙寿千,地仙称万,天仙十万,然终有尽时,穷一生追逐之物,那便是道了。”
【这天下里,群仙万魔换了一批又一批,诸神陨落了一尊又一尊,唯独这建木长久支撑在天地之间,真正笑看人间沧海桑田,看那一批又一批人妖万灵追逐大道,然它逍遥否?】
“不逍遥,不逍遥!立在一处,千万年也不得动弹,如何是逍遥?”
【我求道所为之执,是为落叶归根,然若想归根,便要修的无上之法,求得无上之道,对也不对?】
“当是对的,不去长生,如何求道?不去求道,如何归根?”
【那我也不得逍遥,这建木生于斯长于斯,可也是落叶归根?那它不得逍遥,我也不能得了。】
“错了错了,游子不曾远行,不曾看见那乾坤之广袤,天地之浩渺,不曾见过,谈何不得?不曾拿起,谈何放下?”
【然它不曾离去,是天地所束缚,难道它自己不愿离去?】
“我非建木,如何能知建木之情,此言大谬也,而它生在天地,以其为父母,我窃以为它不敢独自前行,然我也非天,不当妄自评论。”
【它被天地束缚,那是否要超脱天地?既要超脱,为何又要天人合一?既是天人,那是你化天,还是我化天?】
“我是人,你也是人,天人合一,是化仙之法,成人仙之位,在天地之内逍遥。”
【如何讲?天人天人,是天也是人,为何驳斥于我,那这又说逍遥,然之前又说不逍遥。】
“人是人,天是天,不可妄自错乱,天人合一却又互相分离,不可混为一谈,是你乱了心境。”
【……】
“……”
那桃树下,两尊道人,同是李辟尘,互相而问,互相而答,正如同阴阳一般,对立而又互生,这他一言他一语,二人论道,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湖畔里落满了桃花瓣,那辩论之声仍旧不曾停止。
真我与本我在交谈,在互相言语,在阐述道与理,终于,真我在一声长笑之后,化成青烟,正此时间,本我头顶上,一朵道花陡然旋出,黑梅白蕊,如看大道阴阳。
青烟便是道花,此时散去,而本我目光之中再化阴阳,与那道花相对。
这尊李辟尘站起身来,只是这一个动作,刹那间,那桃树四周,峨眉观外,漫山遍野俱都开起梅花,那木从芽生,只是几个呼吸便长到两人高大,紧接着,那些寒梅突然绽放,与那桃花交相辉映,是神山之上,遍地芳华。
这一刹那,李辟尘眼前万物陡转,只是瞬间,真灵回转紫府深处,端坐道台而不动,于是自紫府而起,玄门妙法清光显化,化光通达全身诸窍,贯龙骨而入丹田,启五精四海三火,达人身之转变。
气血轰鸣,如出大炼,其中蕴含道与法,为纯阳真意,此时与那无上人仙之躯同时共鸣,顶上一花陡然旋出,却比之前要清晰数倍!
冥冥之中,一道天意降下,分化三道,一者入仙,一者远遁,一者入幽黎。
“原来如此,三道天意,一道为我列仙之气,一道入远方化劫,最后一道遁入幽黎,乃是失败之说。”
李辟尘双眸之中大放阴阳,此时乘着青龙,那手中化出八卦盘来,而人身八处俱都起法,汇聚眉心,与三清之玄门妙法清光相合,化一道混元之光。
混元者,乃八卦之聚合也,为先天一气,蕴大道之意。八卦神火煅已经把八卦盘之法化入李辟尘身中,如此仙躯便是八卦之法,是混元之体,是先天所早就,这是李长生的金丹拥有的神异造化,不可复制。
口齿大开,李辟尘开始言语,音如天籁,此时回响乾坤,不出言语,明明可见那嘴角开合,却全然听不见半点声音。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太上妙法,清静真经!
此经为太上口述,不立文字,其中讲述道之真理,为炼心之无上妙法。
李辟尘不断言语,而那身中,纯阳之气不断升腾,愈发强大,连同身下青龙,也一并涨大起来!
这时候,那木龙顶上,三片金叶摇曳,忽然升起,在一瞬间化出三道纯阳真气,成叶之形,托在那黑梅白蕊的道花之下!
金叶三片,道花阴阳。
李辟尘把清静真经言罢,而此时那二百余位仙家和吕重绫早已发现李辟尘不对,此时吕重绫见李辟尘闭口,连道:“师兄……是如何了?!”
“观建木有感,觉天地之浩渺,仙人之逍遥……且不说了,有劫将来,有劳师弟为我护法,我将在此地化作人仙真境!”
李辟尘如此缓缓言语,手捏道印,眼帘微微合拢,口中再言起清静真经。
那后方群仙听得此经,耳中心内只能听见一些玄妙之言,却不是清静真经之语,因法不传六耳,故此他们只能得其感,不能问其真意,但这也已经足够,在这种道韵之下,居然有诸多仙家盘坐下来,在龙躯之上,借助这浩大天音悟道。
吕重绫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又惊又喜,直是连道:“师兄放心,师兄放心,且交给师弟我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人仙难,天意三分,五尘魔,当年之事
三道天意,分去三方,冥冥之中,因果早已种下。
有过去便得未来,从未来可窥过去。
李辟尘闭目静神,那人身八处,俱起纯阳,此时又有玄之有玄,妙之又妙的大道伦音在四方回响,同时引诸多仙人入定。
那李辟尘口中念叨的清晰,在这些仙家听来却是半个字也不得明晓,然那种韵,让他们心中大静,只是如听天音道语。
一道天意入身,是为列仙之说,一道天意入冥,是为陨落之说。
而中间一道天意,却是遁去了不可知之地,遥遥化了有千万里,直至落在那冥冥中的定数之上,同时又分化数方,引劫难群来。
化人仙有劫,这劫无定数,皆是过去之中结下的因,此时都要来向李辟尘讨要那果,不论是仙家,还是凡人,亦或是魔道、诸神,只要欠下了因,那就要来取一次果。
结下的因不重,那来取果的人便少了,如果重了,那便多了。
……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一世长恨,半世魔身。
云原第六尘清州,此地坐落一个福地,一个魔门。
福地居在明处,是石龙山藏鼎观。
魔门居在暗处,是愁鸣谷五尘魔教。
一福地一魔门,互相掣肘三千年,而此种,因果缘由可上溯至接近六千年之前。
自太华代九思,九思化五尘,如今也有接近六千年的岁月,这般人间,沧海都不知化了几许又几许,桑田是起了一处又枯了一处,众生也同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五尘魔教,曾经也是福地之上宗,得万仙来朝,天外圣境亦有无上祖师开天辟地,而如今却堕入魔门,舍祖忘本,成魔而起,发大宏愿,凡得人间五尘真意者,皆可立地成魔。
魔,这是人心中阴暗面的放大,不摒二十七阳,但却涨二十四阴,与鬼道有悖。
若不是天外圣境大圣无法下界,若不是天外圣境中有魔圣护佑,五尘魔教早已泯灭在历史之中,在三千年前的大劫中,五尘早该陨灭。
五尘魔教中人善变化,可作凡人模样,化人身五尘之真形,隐匿魔气;石龙山弟子善于炼鼎问道,鼎法有十,但却不擅辨认魔人之术。
石龙山镇压尘清多年,五尘魔教一直隐匿在阴暗之处,不曾出去,行走无定。他们如今使的乃是曾经九思宗所用之福地仙阵,故此石龙山寻之不得。
至于为何已经成魔还能施展仙法,这自然和苦界老祖脱不了干系,毕竟枉死城收钱办事,这是一向以来的规矩。
愁鸣谷,名字听着让人心中难言,只听愁之一字脑中便有万般画卷铺展,然而真正的愁鸣谷,却是一派祥和,鸟语花香的地方。
五尘魔教的弟子行走有礼,言语有数,也会二人对面而坐,谈道论法;也会居于池畔垂钓,静入阑珊。
如果有凡人误入此地,定然会认为这方是真正的神仙福地,而非是魔教本宗。
毕竟,哪里会有魔门作这种事情?哪里会有魔门之中是一派祥和之景?
然而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其中关窍,一切流于表面,其中真意,仍是魔道。
那一株大梨树下,有个少年书生在睡觉,他单臂托着脑袋,侧着身子,双眸紧闭,气息均匀而无定,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消弭。
嗡!
忽然一道光影显化,一只手掌伸出,那肤色青白,不似活物。
掌中带起煞气,一枚光篆刻印其中,只看一眼,便如同魂魄皆被摄取,五精俱都寂灭。
唰啦!
那侧卧的少年书生突然消失,只是一个呼吸,那伸出来的手掌就被折断,而那少年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只手掌主人的身后,那躯干晃动,头颅已经没了。
“老把戏了,说吧,什么事情。”
少年书生一只手扣着那头颅,一只手拿着那青白的手臂,此时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把那手臂上的血肉都撕扯下来一块,而这书生则是细嚼慢咽,似乎在品尝佳肴。
“魏有道先生唤你回去。”
那被少年书生提着的头颅突然开口,那双目睁开,其中满是淡漠,上下之唇开合,如常人般言语,然那头发披散,如同厉鬼般狰狞。
“师尊唤我?”
这位少年道人眉头一皱,此时把这头颅丢下,那啃了一半的手臂也摔在地上,嘴里嚼了嚼,叹气道:“若说人肉,还是刚满二八的女子和三岁半的孩童好吃,那肉质正鲜,不软也不硬,香气扑鼻,一口下去,血如浆涌,啧啧……你这手臂太老了,回头去换个年轻女孩的。”
头颅滚落在地,如被枭首一般,听闻此话并无反应,而这少年书生笑了两声,转身离去,那脚步一顿,手里一道黑光打出,化作银针,直刺在湖畔钓鱼的那位书生。
这针是一种阴毒之法,是自身之气所化,其中蕴含三浊,若是三清仙人中了,当场就要去了十年道行,法力大跌。
而若是三浊魔人中了,那浑身气血顿时被锁住,届时此三浊搅乱他三浊,毁丹田破四海,断人修行之路。
这针瞬息而至,此时那湖畔书生眼皮一抬,刹那之间一道浩荡魔气升起,把这银针震了个烟消云散。
他再抬头,却已经不见了那少年书生,然而他并不在意,因为魔门之中本就是如此,不要说那些个论道的人,交谈的人,或是并行的人,那都是表面君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五尘魔教如今就是这样。
彬彬有礼?
别傻了,他是在准备杀你呢。
识不破的人都死了,真心待人的也都死了,剩下的,都是笑里藏刀的主。二人论道,说不得一人突然就施展魔功,而另外一人就突然掏出魔兵,交手瞬息,又都坐回去,当无事发生,嘻嘻笑笑,如同全然不记得方才大打出手一般。
愁鸣谷深处,此时这少年书生踏云而来,那前方只看一道山门矗立,上面刻印两个大字,乃是【乐府】。
“人间仙境,天下乐土,可不就是这样么。”
少年书生笑嘻嘻,走了进去,这一番,行不多远,便连见女子行过,其中有凡女,有魔修,此时见这书生来,俱都问好,笑意盈盈,有的甚至目光之中暗含秋水,顾盼连连。
“姑娘,可有时间随小生一并去否?”
少年书生遇诸女,每逢一人便如此一问,若是女子问起去何处,他便答:“自然是去一同登那九霄之天,极乐之土。”
那女子一听,便是面色微红,只道:“倒是真不知羞。”
“我若知羞,那你便爱不得我了。”
少年书生这般一拢,那女子一靠,然这时候,远处那高大府邸中,突传出一声浩荡魔音。
“乐清洛,还不进来!”
这声一吼,那少年书生顿时哀叹一声,把那女子放开,那手在她琼鼻之上轻轻一剐,只道:“好姑娘,等我回来,再度春桥。”
话语言罢,乐清洛便直入府邸之中,此时在门前兜转,行至一处殿内,见到了他那师尊,便是那所谓的魏有道先生。
这尊老魔气息平缓,双眸低垂,此时身前摆着一副竹简,当中三处碎的满地都是。
“师尊怎么了?何故发如此火气?”
乐清洛嬉皮笑脸,而这老魔抬起头来,不和他多言语,直接开门见山:“有一个仙人的劫来了,你去杀了他,取了你本该得的果子。”
“杀了他,你便可彻底入我门中,得我真传。”
“杀了他,去了太华一位人仙,你可得我真法。”
“杀了他,你的心愿也可以了却了。”
魏有道语气低沉,而乐清洛面显讶异:“哪里的仙人渡劫,居然让师尊许下这般……”
他话说到一半,便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这时候想起老魔的后半句,是取自己该得的果子。
是谁,和自己有因果?
乐清洛面色变幻,而老魔眯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太华山的仙家……这劫他们瞒不住,因果如何去瞒?只是我只能算出他在何处,其他的一概不知……”
“太华?!难道是……”
乐清洛面色变幻,突然变得极其狰狞。
“仙门并不公平。”
剑囚谷弟子,不是仙人,凭什么他们能乘风驾云而来,我就要爬那三千通天石阶?
仙门不公平,入门不公平,过试炼也不公平,凭什么自己不允许过去,凭什么?那九合钟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