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论道之机,三千年才有一次,这般若是不去听讲,当真是千古撼事!
三千年啊!人仙寿元不过一千五百年,即使服用天材地宝延命,即使吞下各类灵丹妙药增寿,也不得活到三千年岁月,而就算是勉强活到了,怕是也已经垂垂老矣,随时有羽化之危。
修道之人羽化便是寂灭,肉身化去,魂魄与真灵同去冥海转世,亦或直入轮回,再不能显人间。
若是自己宗门中有人留下,待九玄论道之时听闻无上妙法,来日回归下宗,说不得能造化出一尊地仙真人!
一尊地仙坐镇,只要无有意外,则宗门定然大昌,难以被磨灭,那万载寿元悠悠无尽,与山岳同高,与地海同老,若是修行高了,更是能继续走下去,再活上一二千年也不是问题。
且不看朔玄宗,举宗寂灭千年岁月,一朝复出,宗门内居然还有两位地仙!
地仙在,则宗门在!地仙不灭,则宗门不灭!
诸宗定下悟道弟子,各自细细嘱咐,这等盛会,那群仙也来,那群神也到,那群魔也至,那群妖也见,这天下间芸芸众生,凡有修行者,皆可来窥一道。
待一柱长香之后,这般议论吩咐之声才逐渐低落下去,而这些仙家眸中则是闪烁不一样的光彩,那中有兴奋,有雀跃,有激动。
正此时,那高台上,李元心开口言话:
“……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我言纯阳意,大道似清天;
长梦千古问,天门玉湖边;
青丝银蝶舞,弹指千秋炼;
玄黄掌中见,青冥倒来颠;
阴阳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
他这般话语落下,那群仙顿时肃静,俱都打起道印,刹那间,那修袍纷舞,云空猎猎,只看那些道花遥遥升起,在头顶兜转,俱都是大放光华。
这段话是太华中的经文,是入道时皆要听闻的功课,念诵此经,可不为外道惑,不为心魔侵,镇心聚神。
李辟尘此时听着这段话语,曾经接受李元心的“文篆”,故此也明白的这些经文,然而自己只念诵过一次,那还是在施展道规天门大阵时念诵的,是用来起法抵挡诸魔时所言,那次不过只是说了前面两句四段,如今这,才是真正的全文。
“短短六十字,说尽向道心。”
李辟尘坐在下首,此时只看那群仙皆是开口,随着李元心的话语不断念诵,那声音越来越大,下方群仙眼帘半开半合,那手中捏着道印,坐在雷云蒲团上,只看头颅上神光摇,仙光绕,道花不老。
群仙齐念,一时之间,这青霄峰顶,经声震天,这般景色,却又如同凡间学堂里,先生说了一语,那下方的孩子们俱都开口齐念,又像是前世神话中,那西天灵山,佛祖讲经,下方三千佛陀,八大菩萨,漫天罗汉皆静坐,与佛祖共念经文。
如同传说中的景色一般,而此时,那身边,张翠灯、何百花、方英武三人也开始念诵这段经文,李辟尘心神飘摇,那手掌中道印捏起,双目缓缓闭上半分,口齿轻启,却也是笑着念诵起来。
“悠悠寰宇旷,太乙近天都……”
这般念诵经文,持续一日,至后,各仙又自家修行二日,直至三日修行结束,此时青霄峰外云海之中,忽有三道光华汇聚过来。
西方天位,暴雨随行,那水如珠帘挡容颜,却仍能窥视一二真貌。此时来者,一身两仪道袍,阴阳交织,那背上收拢着八杆大旗,旗幡上刻八尊白龙之形,那手腕上带着一串碧阳之珠,面目俊秀,头扎道簪,两鬓略有斑白。
此人正是雨脉新任首座,楚端阳。
他行了一半,此时那南方天位,狂风陡起,阴气浩荡,来者身着两仪道袍,阴阳交织,那手中持着一面古镜,上刻诸多神秘篆文,面容英武,头带天冠,正是风脉首座邱言。
而同一时刻,那北方天位,云海滔滔,其中显化一道光辉,那来者踏着云头,踩着云涛,如谪世真仙,此时来至,同着两仪道袍,身上阴阳交织,容颜秀气,脑后黑发盘成一束,以道巾缠绕,那背上带着一块巨石牌匾,以铁索相捆。
此人正是云脉首座,虞湘云。
四脉新任首座共聚青霄,领一千六百仙人同上太华听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红云起,镇岳宫中,听讲道,近水楼台
风雨云三位首座驾临青霄,此时坐在上首蒲团的李元心睁开眸子,身子起来,背上一道光华显化,把那阴阳垂云扇负在身后。
殿中三日,群仙得雷音洗练身躯,已成太华法身,气数交织不散,此时俱都闭目,在验证自我之道。
李元心这般有了动作,那其后雷脉四位弟子也起了身子,而那下方群仙同是动作,就在这时,三脉首座已至青霄殿前。
“时辰已到,青霄众仙何在?”
楚端阳站出去,朗声开口,而大殿中,李元心两脚下踏起雷霆,只是一迈,便至大殿之外,那三位首座见到李元心,便俱都打个稽首,而李元心回礼,道声:“青霄在此,已等候多时。”
“既如此,我等莫再耽搁,速速上了太华峰去吧。”
四位首座商议事宜,此时李元心领着诸多仙家同时施法,只看这刹那,漫天皆是神光仙影!
云海浩荡,浪潮滔滔,那群鸾起舞,千仙登天!
太华开讲,除去下宗诸仙,自然本宗仙人也可去往太华峰上听道,这本就是公开之言,于是当下,李辟尘心思微动,对诸人道声小罪,踏出云罡,只在天阙一声呼喊,那远处顿时有一道红云飘来,其中传出嘶鸣,正是踏红尘。
“师弟我去接我那些徒弟,此番太华开讲,我等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李辟尘对三位师兄打过稽首,于是乘踏红尘离去,而此时,张翠灯三人看李辟尘回山,这般便各自商讨一番,也是各自告辞,其中张翠灯随群仙同上太华,而何百花、方英武则是也回山头,去接引人来。
九位接引仙人,此番前去听讲,可得各脉大尊赐予灵丹,若是得大尊垂青,说不得还会赐下一二神通术法,这般好差事,谁肯落下?
李辟尘乘龙马而归,踏红云连去,施了道法真术,此时行有半炷香,便已经看见峨眉山,那南天门矗立当前,大放光华。
“一道南天门,仙凡如大梦……每次看见这个牌匾,我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辟尘看那南天门,不由得又是开口慨叹,而踏红尘不明他如何发出这种话语,便长嘶一声,发出疑问,李辟尘拍了拍它的头颅,理了理它那龙鬃,只笑道:“你不晓得的,这是只属于我的记忆,那曾经的过往,如今我似乎在看一场大戏。”
“把自身也置身在神话之中,这场大戏跨越了千万载的岁月,不知从何处而起,不知会停在何处。”
龙马长嘶,全然听不明白,便也不再想,只是踏在南天门外,此时只看远处,峨眉观后那株通天桃木下,有一尊童子睁开眸子。
李辟尘开言,天音震荡,让观中诸人醒来。
“庄周,列寅,紫云,皆出观来,随我上太华听讲。”
这话出了,那桃木下的童子睁开眸子,那如雪般的睫毛颤动,眼中金瞳轻放光华。
那观中,穿着散松长袍的列寅走出,此时脚下升风,只听得一声虎啸撼天,那风虎之相施展,上了天阙,对李辟尘打个稽首,道声师兄。
山巅处,姬紫云睁开眸子,站起身来,下了山头,来至南天门前,此时还不曾走过两步,那脚下便升起一团清云,于是二徒齐上云霄,此时列寅御风,把那四周云海俱都握在掌中。
三人齐来,李辟尘轻笑一声:“师弟,莫要秀了,且放了法术,待我施这神通。”
此言落下,只听得长空之中一道龙吟,这见那照地青猛地斩入天阙,直在风云之中卷数个来回,那剑躯横贯千里,此时只看一头青龙化出!
照地青化青龙,这般神景此处三人俱都不曾见过,列寅当初差了一些便能见到这条青龙,那是当时李辟尘以乙木雷法施展,把木剑化龙,与叶缘双蛇鏖战,如今这倒是真的成了一道圣景神通。
龙啸九天,此时刮起风雷,把四人一马俱都卷起,那驮在背上,带着众人直上青霄而去!
姬紫云与庄周坐在龙躯,此时目光仍有迷茫,只一转头,见那乾坤山河转眼瞬过,再看前方,那天阙之上纯阳真光大放,把大片天地照耀,那当中又有金黑二色齐显,真正如九霄天界落人间。
青龙舞天,转瞬之间便是千里云烟踏过,而那背上,踏红尘似乎很是不满,觉得自己比不上这条青龙,却是狠狠的跺了跺蹄子。
李辟尘看这马儿撒泼,顿时笑起:“照地青不过只是一柄木剑罢了,这般化龙也只是神通所致,并非真龙,你一个将化麒麟的龙马,和这兵器较什么劲?”
听得李辟尘这般言语,踏红尘才闷闷的摇头,但仍旧打了两个响鼻,似乎还有不满。
山河瞬过,转眼之后,不消三盏茶水冷热,师徒四人已至太华峰下,此时看那云烟萦山,高不可见,前方山门处有人仙巡守,是乘风骑鹤。
“不论来此几次,太华峰仍旧是这般模样,如天地之柱,让我心神震撼。”
李辟尘笑着开口,而此时诸多人中,列寅紫云上过太华,此番第二次见,虽也震撼,却不失态,反而是庄周,这孩子初见太华,那双金瞳顿时立起,只愣愣盯着,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只道一声“何等雄壮”!
青龙转上云巅,直向上行不知几千里,这般才至太华峰顶,于是龙化剑光入背,成木剑模样,而李辟尘领诸人前进,把那马儿也牵着,此时前方已可见一片云光,仔细一瞧,那镇岳宫中,已有真人坐定,那音如大道,正在开讲。
“来的不算晚。”
李辟尘再行几步,便见得那宫外处处皆是仙家,或坐悬浮仙石,或坐泥土地上,或立在锥尖,或站在树梢之上。
而下洲来此一千六百位仙人,俱都如初入弟子,凡间孩童,坐在那镇岳宫中,大殿之内,排的整整齐齐,手捏道印,前方是四位首座,各把兵刃放于腿上,侧耳静听开坛说法。
这些外头的仙人,都是太华的仙家,此番前来,不入宫中,都在外侧听讲,而也有些人入了宫内,这是出于习惯,毕竟已成人仙,或者得洞玄之果,自然有一些独特秉性。
李辟尘摇摇头,对三人一马道:“我等向里面走走,去那宫前坐下,这般立身在悬崖绝壁,你等作不来的,也切莫学他们,这是境界之差,若是他们掉下去了,身子一转便是清风托起,你们要是掉下去了,那就真的粉身碎骨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宁真人,镇岳讲道,看混元,师徒言饿
镇岳宫中有地仙讲道,阐述乾坤之理,人身之理,寻物之理,这开口言语,此番论道是有三载光景,三载之后方才停歇。
那宫中,一千六百位仙人听得入神,那真灵完全沉浸在地仙之语中。
李辟尘四人列在宫门之外,此时看那九道石阶,上方便是大门,那头一昂,便能望见那讲道之人的容貌,李辟尘只是稍稍一看,便认出这位是定烟峰主宁真人。
上次有幸得见一次,也知六神无上,几乎位列天桥,此时听闻这位真人讲法,那其中玄妙之说尽皆被抽丝剥茧,细细言来,没甚么玄而又玄的话语,有的,只是连凡人都能听懂的,最根本的,对于道的阐述。
就像是在听一位贤者言语,把一篇文章仔细的,一句一句的,一字一字的剥离开来,这其中的意思,组合起来又是甚么意思,像是人间的教书先生,能把最深奥的道理用最浅显的语言与你说出,让你恍然大悟,而不是蒙在鼓里,一通下来,云遮雾罩,甚么也听不懂。
那宫阙里,蒲团上,高台处,宁真人手中持着铁拂尘,口齿开合,不断有大道之音从他口里吐露,用的是极其直白的语言,而非玄妙之说。
“……道为自然,自然为道,这天地乾坤之中,处处皆有道,然一人道不同,数人道相悖,这千人万人,大道皆是不一样,你的道,在他身上可能是魔道,而他的道,你修行了,或许根本没有用处。”
“那么,自然是什么?我们说,自然,是这天地万物,自之一字,是自己的意思,而然则是如此,这般。我们遵循天的规律,也就是顺应天道,然一味的顺天不能窥视大道,或者说不能看见自己所追求的道……”
“所以顺天心,逆天行,这不是阳奉阴违,这个行,是修行的意思,这个逆,是不屈的意思。也就是上体天心,而后冲破各种阻挠,以坚定的意志、心境,来进行修行。”
“修行修我心,也修天心,然天心非我心,我心也非天心,所以是上体天心,却不能沉浸其中,否则必然陷入魔障。”
“我原本修行是云法,什么是云,那是天所造化的神景,是先天所存在的,会变化,会消失,同样随波逐流,看似被风吹拂毫无反抗之力,然它的变化正是在顺应天的意思,而且在用身体的变化来阻挡自己的消失。”
“这就是顺天和逆天,不能一味的断章取义,这是错误的……”
“我们修道,修行,修心……那是要位列仙班,而这又牵扯到一种先天和后天的说法,我知道,这里许多人都明白,何为先天,何为后天,我们修行,就是要把自己修成先天,这个道理,我是在说给玉液的弟子听,而人仙,你们都已经知道其中的奥妙,但不能尽数传授出去,因道不同……”
李辟尘这般坐着,那身后,即使是姬紫云这种凡人也能听得明白,虽然不得真法,但这道之音已经回荡在脑海,成为深处的烙印,待日后上山修法得道,这些至理就会显化出来,成为她最大的助力。
而剩下两人,南华为白蝶所化,天生的灵精,自然亲近道法,而列寅在山中苦修至如今,早已能听懂各种法诀道理,此番二人俱都凝神,静静聆听上方真人言道。
宁真人讲道持续了三十日,而在太华峰中,四周清气雄浑,又有先天根本源气弥漫,故此便是姬紫云这般凡人,也不消多吃食物,再之前姬紫云已有四十九日不饮不食的情况,故此番在太华峰上听讲,居然暂时达到了仙家餐霞吞雾的境界,这是食气,是辟谷的一个阶段。
凡人能够餐霞食气,这便已经有了修行之根。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这三十日内,大殿内听讲的诸多仙家,有人悟道,有人破境,那突然之间,就看阳气汇聚,那顶上凝聚仙花之影,再听数日讲经,一举破开迷障化成人仙。
成人仙者有劫难,然此地是七十二福地之中,是太华之上,故此劫难徘徊不能入,那人仙之劫要等他离开太华之后,或是在天门路中,或是在归宗之时才会发生,而这些仙人也知道这点,故此成就人仙之后仍不曾松懈,依旧静静聆听道法,稳固自己的法与理,认清自己的道,把可能遭到的劫难化至最小。
三十日毕,宁真人闭口,此时转过身子,在群仙注视之中,化成轻烟消散。
一位真人说法完毕,此时那种大道纶音仍旧在回荡,而诸多仙家正在自我验证真人所讲述之法,以此来推导自身的道与理。
对于李辟尘来说,这三十日定了心神,只把法力稳固的更加雄浑,而此番真人闭口,三十日讲道完毕,又三十日,是该诸仙自我修持,待第二位真人前来,再起三十日讲道之事。
如此这般三载,是谓之听道。
李辟尘心中静静回响宁真人所讲述之道,那其中经要抽丝剥茧,皆细细说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