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宝莲灯同样并不是没有事情,此时那根铁棍剧烈震颤,那宝莲灯中的金光在闪烁,那火苗都被震的散去了。
“陈汰浊,你终究是动手了。”
任天舒开了口,而陈汰浊目光一凝,笑道:“怎么,师兄早就知道我要动手?”
“十年前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对我动手。”
任天舒缓缓开口,语气没有半点起伏,而陈汰浊手中持着那黑葫芦,银莲发出道道光华。
“当初我得古之仙法,师尊把你我二人区别对待,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心中有妒忌之火,只是被掩饰的很好,压制了下来。”
任天舒缓缓开口:“陈汰浊,师尊早已经和我说过,你不可信任,刚刚我那一番话是提点于你,不曾想你执迷不悟,还是动了手。”
他目光看向那黑葫芦:“这葫芦是搬山道人的宝贝,你取了这葫芦,是把搬山道人杀了?罢了,杀了便是杀了,区区一个妖魔,不算什么。”
陈汰浊呵呵一笑:“师兄既早已料到我会出手,但恐怕不曾料到我拿了这葫芦吧?宝莲灯虽然可散万法,但……如果是大岳临头,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任天舒面色微微一变,而此时,那黑葫芦又被陈汰浊砸出,这一次那葫芦上光华大放,这般落下,直要把任天舒活活砸死!
这葫芦一落能把大山直接崩成齑粉,连石渣都不会留下,这种力量比宝莲灯不知高了多少,此时宝莲灯不能再抵挡第二次,因为这不是法术,而是以无上之力破宝莲之法!
任天舒当机立断,切断与旱魃的联系,那些气息释放出去,此时回馈到他身躯之内,刹那之间让任天舒遭到重创,这是气机反噬,然任天舒只是眉头皱了皱,而后就把那根铁棍持起,此时宝莲灯入主人之手,霎时大放光明!
他化光华离去,这葫芦一下打空,便又回转入陈汰浊的手中。
“你不是这葫芦之主,没有因缘气数,此时妄自动用,不怕天机反噬,来日化劫把你斩了吗!”
任天舒对陈汰浊开口,而后者笑了笑:“师兄,你也是魔门之人,怎么说的话……和仙门那些怂包一样!”
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搬山道人也不算这葫芦的真正主人,那他不也照样安稳几十年没有事情?如今我拿着这清明葫芦,你又凭什么说我不是这葫芦的真正之主?!”
“如今我看你那宝莲灯还怎么和我打!师兄,把你的大法拿出来吧,我知道的,那是古之法门,是天上的法!”
任天舒持宝莲灯,此时化入云头,与陈汰浊二人打出观去,在这片昏暗幽天之下交手。
他听陈汰浊嘶喊,不由得冷笑一声:“好,陈汰浊,既然你找死,我也就不再留手了。”
“放任你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动手了,那今日,我也不会再留你性命,这般把你打杀了,直接镇成齑粉,送与这旱魃当做血食算了。”
“强行动用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冥冥之中自有劫难缠身,这是你察觉不到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拿着这清明葫芦,我也不能说你就不是这葫芦之主,只是,如果你真的能动用这尊葫芦,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法宝的神通是什么吧!”
任天舒的双目之中显化丹霞,此时露出两眸黑光:“也……让你死个明白!”
陈汰浊哈哈一笑:“师兄,强行切断与神魃的气息联系,现在你身受重创,这法力比平时要弱了三四分去,可不能把话说的太圆满了!”
“你有天上法,我也有我的底牌!”
“今日,我便要杀‘天’!”
陈汰浊目光冰冷,而在这时,他大袖一挥,把那葫芦托起,而此时,陈汰浊和任天舒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极其细小的风,从袖袍之中飞出,缓缓窜入那道观之中。
望雾池的水面没有动静,然而一只“小虫”已经落入了水中。
这小虫……正是李辟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善恶本在一念间
望雾池之底,夫狐的尸身静静的躺着。
九条纯白的尾巴随着水的流动而飘荡,那肩上两缕绫罗也是如此。
李辟尘落在水中,此时二魔在天上大战,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来了这里。
黑色的光华照耀着李辟尘,那是坎兑二卦,此时施展法术,因无魔在侧,倒也不用惧怕什么了。
李辟尘坐了下来,在这尊倾国倾城的人儿眉心之处盘膝,手中道印捏起,准备施展嫁梦之法。
“陈汰浊敌不过任天舒,那太上日月大法应当是攻伐之法,既为太上攻伐之道,那陈汰浊从一开始,就没有赢面。”
李辟尘心中暗自思量:任天舒有太上之法在身,乃太上一化,又有先天根本源气至宝宝莲灯在手,又得尽夕云大圣传承,可谓占尽先机。而陈汰浊,只是囚了搬山道人,夺了他那黑葫芦,可却并不能完全动用那葫芦的威能。
此时自己要做的,是在任天舒杀死陈汰浊之前,施嫁梦之法化入这尊神魃的心中,以仙法影响她的意志,消去那还不曾诞生的意志中,属于魔念的部分。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恶。
是善还是恶,都在一念之间罢了。此时,如果功成,那么这尊神魃苏醒之后,便不会再是魔头。
神魔一十八性为基,再辅以黄昏地的气息,为这尊神魃蕴养一丝恶念,然现在,自己来此,移花接木,偷天换日,把恶化作无,待任天舒把这尊神魃弄醒,怕是这神魃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不过如果顺利,怕是任天舒杀了陈汰浊后,自己正好苏醒,届时他没了帮手,又身受重伤,正好在此……把他斩了。
李辟尘目光中闪过一丝明光,心中确定了念头。
这众生初生,是性如白纸,俱都不曾被染。
然此时,只要有一点黑墨落在这张白纸之上,瞬息之间就会染黑一大片空白的地域。
若是白纸不曾彻底被染黑,那还尚有回头之路,然若是尽数化作墨色,那……恶神已成,是再无回天之力,只有彻底把这尊恶神杀死才行。
李辟尘手中道印捏起,双眸闭上,缓缓陷入……“梦中”。
如第一次一样,仿若化作了清风,化作了虚无,化作了一个小小的气泡。
李辟尘睁开了眸子。
真灵此时已经进入这尊旱魃的内心之中,而对于一个混沌且苍白的意志来说,所谓的梦,就是不曾醒来的现在。
它一直都在做梦。
这尊神魃的心中,那片镜湖并不是清澈,更不是污浊,而是干涸,没有一滴水。
因为这尊夫狐已经死了,死人无心,故此心中镜湖当然是干枯的。
这狐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也许是很久之前,也许是遥远的年代,但有一点,那就是她已经在这俱芦界中呆了一千年了。
一千年,在云原之中,不过是短短三年岁月而已。
想到这里,李辟尘忽然有了个想法,那俱芦界中人族,生来就有千年之寿,但如果把他们带去云原,那寿命,是否会直接化作短短三年呢?
这并非不可能,俱芦界本就是小界,连洲都不算,而当初天门飞升时,那些下洲来的仙人尚且不适应云原的道,更何况俱芦界这种小地方呢。
李辟尘游荡着,那些雾气渐渐散开,心湖干涸,露出其中龟裂的“大地”。
在湖泊对岸,此时有一团混沌之气在弥漫,那当中,有神的气息,有魔的气息,九道神性与九道魔性纠缠在一起,在这团混沌之气中不断厮杀,融合。
是的,混沌之气,姑且……称之为气吧。
这是神魃的意志,或者说是人格,本我。
李辟尘飘到了这团混沌之气的前方,这里没有化作石人的本我,因为这团混沌之气就是神魃的本我,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塑造出来,处于蒙昧的状态。
一十八道神魔真性之间,有丝丝屡屡的魔念在萦绕,那是属于任天舒的道,是他灌注在这尊神魃身躯中的气与法,由此塑造神魃的心,借此更进一步操纵这尊神魃,以达到炼化万墟大州的目的。
李辟尘伸出手去,那十指微动,化出无数丝线,把那些魔念捆缚,而后剥离出来。
移出魔念,化入无之念。
所谓无之念,就是没有任何主观意识的念,可以看作是白纸,回归本初。
如果直接用仙念替换魔念,那会产生冲突,故此不行。毕竟仙魔对立,而这尊夫狐,并不是仙躯,她是神体。
一个方形的东西,不可能放入一个相同体积的圆形容器中。
李辟尘十指在缓缓操纵这一切,此谓之移花接木。
李辟尘双手动作,那些魔念被替换,化作李辟尘塑造出的无之念,同时,李辟尘张开口,对这团混沌之气念诵清静真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大道纶音,太上之言说出,此时洗涤这团混沌之气,渐渐的,那些魔念被李辟尘彻底抽出,替换成了无念,至于这些魔念,自然是被李辟尘用法包裹,于心中化了个干净。
清静经念诵之下,魔念不存。
混沌之气在弥漫,随着李辟尘的念诵,这团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而那当中纠缠厮杀的一十八道神魔真性,同时渐渐平缓,不再有其他动作。
于是这时,李辟尘抬起了左手。
九道神性升起,在混沌之中,化作“天”。
于是这时,李辟尘放下了右手。
九道魔性落下,在混沌之中,化作“地”。
九神九魔,九天九地,神魔一体。
这些魔性是不能剔除的,因为早已经和神魃融合为了一体,这些魔性和那些神性俱都是相同,早已经化作了这尊神魃本身之力,皆是她的根。
根是不能斩的,但是可以……修一下。
十指化作两掌,李辟尘手掌放持,那团混沌之气开始悠悠旋转。
神阳魔阴,化两仪太极之身。
李辟尘张开了口,开始对着这团混沌之气,说出一些话来。
那是道德、人伦、至理,这是在给这团混沌之气灌注正确的思想。
逐渐的,一尊石人从混沌之气当中变化出来,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那双手,捏着道印。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清静真经塑真灵
……
“……”
混混沌沌,蒙昧无法。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没有上下。
没有乾坤。
没有光暗。
没有道。
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之中,有一道先天真性渐渐诞生出来。
没有名字,不知道怎么具体称呼,姑且叫做“它”吧。
它的状态如同一张白纸,此时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需要有人在上面写下字。
字写下了,道才会出现。
它本身没有动静,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是动,什么是静。
它在随着这片混沌,随波逐流,是混沌在带着它动。
漫无目的,漫无目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从何处来的。
“……”
它“听”见了。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一大段经文在这片混沌之中响彻。
“……”
它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这句话已经被它“牢牢记下”。
混沌在动,它也跟着混沌在动。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混沌不动了。
它也不动了。
而那段经文依旧在响。
又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混沌有了动静。
原本分不清的混沌开始撕裂,在它的“注视”下,一部分升上去,一部分降下去,而这时候,这一片混沌有了最初的光与暗。
上方是光,光是上。
下方是暗,暗是下。
光是天,暗是地。
天地?
这个古怪的词汇出现在它的念头当中,而这一刻起,它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念头。
念头?
这同样是个古怪的词汇,而词汇,这对于它来说仍旧古怪。
一切都很古怪,但似乎又很顺其自然。
自然?
这又是什么意思?
它感到疑惑不解,而在这一刻,它没有发现,它学会了思考。
而思考,是生灵发生转变的第一步。
经文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它听清楚了这经文中在讲述什么。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大道呢?
这些声音中在说,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大道无名……所以大道是什么?
为什么大道什么都没有?
无形?无情?无名?
大道真的好可怜啊,什么都没有。
它莫名的有了一种“悲伤”的情绪,而与之相对的,许多的词汇涌入它的念头中,它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使用这些词汇。
经文继续在响彻,而它也在继续聆听着。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不知道名字,所以强行命名为道吗?
原来大道真的什么都没有,那既然什么都没有,大道又是什么呢?
它感到很疑惑,紧接着,第二段文字开始了。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哦,动静,这个是可以听明白的。
它感到很高兴,这一次不再懵懂了,而第一次,生出了名为喜和乐的情绪。
但是清浊又是什么呢?
它又开始思索,于是发现了“天”和“地”。
有光的地方,看起来干净,那就是清?
有暗的地方,看起来污浊,那就是浊?
天是动的,地是静的,所以清是动的,浊是静的?
它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理解这段经文,于是它认为听明白了,又开始高兴起来。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男女是什么?
它听不明白,然而这句话似乎刻印在它的念头中,有些挥之不去。至于后面的降本流末,可生万物,它自然也听不明白。
于是它开始很费力的进行思考,然而无论怎么思考,也无济于事。
它感到有些忧愁。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咦?清怎么又成为了浊的源?源是源头的意思吗?
它听得这个声音,开始迷茫,天是清,地是浊,但是浊原本是出自清的吗?
人……什么是人啊?
它隐隐触摸到了什么,这最后两句,似乎特别重要。
人……天地……人……天地。清静,皆归……静……归……
它感到有些愤怒,因为理解不了了,什么是人,人是什么东西?
它这么想着念头,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动了。
这个动不是以前的动,混沌不在了,它举起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个东西似乎是……连在它身上的。
于是它动了动,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形态。
这两边的……是叫做臂和手?
下面的……是腿和足?
它摸了摸自己,发现还是圆滚滚的,但是却长在了一个高大的物体上。
恍惚间,它的念头里似乎有什么薄膜被戳破了,它明悟了。
原来这就是“人”啊。
它开始喜欢起自己的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