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能修持到如老子一般,一气化三清,那才是真正身外化身的至高境界。
李辟尘思量,又想起无心道人的《三绝天功》,这是一门斩三尸的法,也是这片岁月中第一种能斩自身之尸的道,把三神作三尸而斩,如此善恶执俱都化出,又得了三神之神性,成为身外之身,且能随时回归本尊之内,可谓之厉害无比。
这也是一种身外化身。
李辟尘暗想,直至如今,自己所见到的能够施展身外化身的人,也只有一个无心道人。
而且他的身外化身似乎并没有独立的意志。
但《三绝天功》终究是这片岁月之内第一种斩三尸的绝技,有所疏漏也是正常,毕竟创出一种法,开辟一方道,远远比走前人的法,行自己的道要坎坷的多。
以前人之法推演己道,这是天才,天骄。
从虚无之中开辟道法,这是盖世的人杰。
眼下,似乎自己见到了第三种身外化身的法,是直接造化一尊神灵,孕育神性,而后自己的念头入主其中?
李辟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把自己的念头一分为二,一半作神一半作魔,这样无论哪个身躯被斩,都没有大碍。
而且这尊赤骨之中没有魔性,如此如果任天舒的肉身被杀,那么他的真灵与魂魄会转入这尊赤骨之内,而且由于没有魔性,可以在神道之中行走自如,在仙门之内如鱼得水。
李辟尘心念及此处,不由得浑身一震,而后就是一声笑叹。
“……太古的岁月内,属于仙魔的时代……也玩无间道吗?”
这颇有些哭笑不得感觉,然而却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如果猜测没错,那么让任天舒成功了,这就会给仙神两道带来极其巨大的隐患。
李辟尘这么想着,于是心中有了计较。
眼中阴阳二瞳显化出来,照破这尊赤骨,在这赤骨浑身之处游荡,不消片刻,就见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那是在这尊赤骨“心”的位置,此时有一断篆文,印于骨中。
那上面有一丝魔念,但并不与任天舒本尊联系,因为这尊赤骨神还没有彻底化出,这段魔念只是用来孕育的。
李辟尘眯了眯眼,那手掌捏起,施了个壶天之法,念道:“小,小,小。”
“嗖……”
这尊赤骨在转眼之间被变得极小,这么被李辟尘从洞口里取出,此时抓在手中,看着那根骨上刻印的篆文,手掌在上轻轻一抹,小心翼翼的探知当中留下的念头。
这么一转,李辟尘心中顿时一惊,复一声长叹:“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不过有些出入,原来任天舒想要把这尊赤骨造化为神,这般化作一身,也是身外化身,然而要把本尊也化作身外化身,如此,赤骨修行太上日月大法之中的【日】,而任天舒本尊化作【月】。”
“原本是想借助神魃的气息来蕴养这尊赤骨神,同时等神魃出世,这尊赤骨之神也该差不多,届时阴山崩,他可带这尊赤骨神一并回去,再引当中魔念和自己魔念融合,如此把念头二分,真灵折半,入主其中。”
“好想法,好想法!以无心而化有心,一念双身,神魔却又二心,如此日月齐动,是谓之太上无闻!”
李辟尘哈哈一笑,这般看了看,那手掌在上面一抹,无声无息,直接把这念头化了个干净!
“多谢道友赠宝,这赤骨丹朱,便归我手中了。”
这般动作施完,李辟尘把这赤骨神收起,那身子一晃,却又想起了什么,这般思量一下,又回过去,在那原本埋赤骨的位置里,放了一片乙木神雷。
最后施展坤卦之法,把这片土石恢复原本模样,十万大山之气重新汇聚。如此李辟尘看了看,这才点点头,含笑离去,顺着气泡浮出望雾池。
而在此时,神魃的眉毛,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
阴阳幽天之中,任天舒和陈汰浊鏖战,那宝莲灯划破黑天,绽放出金色的光辉,此时舞动,把他衬托的如同天神下凡,这模样,端得是威风凛凛。
他口角满是鲜血,此时气息不复初时凶悍,然而那目光冰冷,此时占了上风,至于他身前不远处的陈汰浊,则已经是浑身上下皆是鲜血,那仙骨都被打断数根。
二人之间对话寥寥,因为早已没有必要细言,此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汰浊越战越弱,那手中清明葫芦也越发沉重,而任天舒则是越战越勇,此时那左手拿出,一轮黑天大日显化出来,当中燃烧一丝金火,这般抬起,就如同在这片黑暗之界内化出大日,那煌煌之光照破千古,要讲八荒千万里大地尽数化作火海烧干!
太上日月大法为无上攻伐之道,任天舒之前遭到反噬,实力去了十之三四,然即使如此,陈汰浊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同时拿着先天根本源气至宝,也是无用。
“之前你信誓旦旦,说是有底牌,要看我的法与道,如今你也见识了我的法与道,可惜,你却让我失望了!”
任天舒冷冷开口:“我还以为是甚么厉害的法门,原来不过是燃烧自身精血的下乘之法!蝼蚁才会施展这种法门,陈汰浊,你终究还是拿不上台面来!”
他踏步踩云,身躯之外丹霞萦绕,如火似嗔,此时那手中大日坠下,如砸天盖,这么一落,便是方圆大地都要被镇的粉碎!
陈汰浊浑身上下冒着血气,此时看那大日坠落,顿时目眦尽裂,那手中清明葫芦被他祭出,大吼着:“降雨,降雨!”
明知道那水是无用之水,但仍旧要搏上一搏,陈汰浊怒吼着,那双目之中满是怨毒,此时对这葫芦开口:“拿我半条性命,换你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果你真的还有其他的法门不曾施展!”
他如此疯狂,以至于把自身的精血都祭出,此时落在那葫芦上,只是这一下,发生了异变。
那葫芦的九瓣银莲突然绽放,那五片银叶合拢,而那银枝盛开,那葫口突然打开,一道白光猛地飞了出去。
光华兜转,镇入太阳,只这一下,看那刹那之间,却是把那大日……化了个灰飞烟灭!
第三百四十四章 龙与蝼蚁当不同
这样的变故,让两人都是愣住。
任天舒的瞳孔骤然一缩,那身子猛地晃动,只是这一刹那,就踏着云霞而入,那手中铁棍挥舞,那宝莲灯对准这清明葫芦就直接砸了下去!
相对于任天舒的愤怒,陈汰浊则是大喜过望,那手猛地一扯,无形之中似乎有某道气息牵引,就这一下,那清明葫芦滴溜溜的回转入陈汰浊手中,如此落下,此时那九莲五叶都又恢复原样,看不出方才半点威风。
“原来是要自身精血为引才能催动……哈哈……哈哈……我果然是这葫芦的真正之主!它认可了我!”
陈汰浊哈哈大笑,面色疯狂,而任天舒眉头一皱,冷然开口:“别天真了,陈汰浊。从没有听过什么先天根本源气至宝需要精血催动的,你根本不是这葫芦的主人!”
“需要自身精血才能催动一次,如此施展,和自杀有什么不一样!”
任天舒冰冷的呵斥,而陈汰浊则是阴狠的笑起来:“任天舒,你也在自欺欺人,是看我有了先天根本源气至宝,所以在此心中妒忌了吧!”
他被喜悦冲昏了脑子,而任天舒目光越发冰冷,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此时把铁棍持着,在空中猛地一扫,如此又是一轮大日显化出来!
那当中,有一尊神灵显化,此时睁开眸子,如从过去走来,神威煌煌。
这尊神灵不过是个虚像,是法所造化,此时任天舒把宝莲灯一指陈汰浊,这轮大日陡然再坠,当中化出无数大日火龙,身绕金光,足踏黑云而下!
群龙舞空,烈日当头,如天外之中,大日光王下界!
陈汰浊见群龙啸来,那手中不再施法抵挡,而是哈哈一笑,收了气血,如此在眉心一抹,化出一滴精血,如此在这清明葫芦上又是一划。
只刹那,葫芦飞出,被陈汰浊祭而起,此时葫口打出一道白光,凡所过之处,群龙化灰,大日熄灭,这一道白光绕那光王脖颈一圈,这尊神灵虚像顿时寂灭,此时白光顺着大日游荡,向着任天舒的脑袋打去!
极度危险的感觉萦上任天舒的心头,他连忙退出,此时连点丹霞,只看那白光打来,当头一刀,让任天舒瞳孔骤然一缩!
宝莲灯猛地抬起,那金火吞吐,散去万法,然这一道白光打下,却如刀芒不散,直至宝莲灯中金火猛颤,那白色刀光才渐渐散去。
“你……”
任天舒是真的惊讶了,这道刀芒居然如此厉害,连宝莲灯也是堪堪才能抵挡住,那灯中明光差点就要熄灭!
“好!好!好宝贝啊!”
陈汰浊看见任天舒被自己连压,顿时大喜过望,甚至眼珠子都充血赤红,哈哈大笑:“师兄,你也有今日这般狼狈时!老天虽然眷你,又是赐法又是赠兵,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今日终究是后来居上,能摘你头颅了!”
“何等可笑,何等可笑!我日日夜夜,勤奋修持,自三火境起,那一日被师尊斥责,我便发疯般的修行,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但无论如何,天都在眷顾于你,我追赶不上,总是得不到半点看重!”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天选的人,是大气数者,有上天的法,能走出自己的道,而在师尊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能被仙人杀掉的弟子,并不值得他们用大力去培养!”
“你是天骄,是红花,我再怎么修持,也不过是一片绿叶罢了!绿叶终究比不过红花啊!”
陈汰浊疯狂的嘶吼,又哭又笑,那悲喜交加,似过去十几年的苦处都在此时爆发出来,而任天舒盯着陈汰浊,冰冷的开口:“陈汰浊,你觉得是你没有大气数,我有大气数在身,所以处处不如我?”
“好,如今我不用太上日月大法,不动宝莲灯,我倒要看看,同是《大日黑天上神经》的修行者,你倒是能比我厉害几分去了!”
任天舒哈哈大笑,那目光之中满是嘲讽:“蝼蚁终究是蝼蚁,魔门还讲什么不如不如,后来居上?你以为你是谁,太虚山的杨安石吗!”
“你不过就是只蚂蚁罢了,而我不同!”
任天舒目光满是不屑:“我一生来,便是天龙!你说你在追赶我,然而我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你过!”
“龙如何能与蝼蚁同列!可笑至极!”
他大步而出,此时那手中化出一轮黑天大镜,当中落出无数刀光,闪烁炽烈的天火!
大日黑天神刀!
这是一种极其凶悍的攻伐法门,聚天火化刀,取魔气化光,如此从手中镜内吐出,如下暴雨,凡被此刀斩中者,浑身上下被阴火灼烧,直至魂飞魄散,是真正的刀光血雨!
“好!你不用宝莲灯,我也不用这葫芦,咱们一决胜负!”
陈汰浊看万刀斩来,那手中捏起法诀,双目赤红,那腮帮鼓起,口中聚集气息,此时猛地吞下,在刹那吐出一片火海!
紫火萦烧,此时漫天而去,如大海波涛,那当中满是血色,而他本身则是化身成一轮黑天大日,此时散发出熊熊烈焰,又开始燃烧起自身气血!
这是一门凶悍的法门,是要以血为引才能施展,唤作大日紫炎血海,海中俱火,化魔气而出,一旦被沾染半点火星,就再也逃脱不得,这紫火烧人,可煅真灵,皮炼大药,骨化大丹,可谓凶横无比。
火海漫天,紫光镇世,这当中俱是死气,而那大日黑天神刀斩杀过来,只是瞬间便被火海吞噬,再也不能见到一柄。
紫炎血海向任天舒蔓延过去,陈汰浊目光中爆出疯狂之色,同时大喜入心,此时只向着烧烧烧,把任天舒活活烧死!
任天舒目光之中显露一丝惊慌,而陈汰浊见到这一点,顿时心中更加癫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任天舒眼中那惊慌化作轻蔑,而后变作浓浓的嘲讽。
哗!
无数黑天神刀撕开血海,此时向着陈汰浊砍去!
陈汰浊回神,此时看那万刀斩来,顿时冷笑一声:“师兄,我早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被破招……”
他这般闭口,那手中化出两大黑碗,那碗倒扣,当中化出两道黑日,这般镇出,当中各有一点烛火摇曳,与于刹那之间化作黑光云镜,把这万刀俱都阻住!
“师兄,你可接好了!”
陈汰浊把这万刀收走,而后手中黑光云镜猛震,疯狂大笑,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刀光突然撕开云镜,猛地砍入陈汰浊眉心当中!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这柄黑天神刀上腾起金火,同时伴随着辉煌的光,燃烧了起来。
任天舒手中打着劈掌的动作,眸光森寒的看着陈汰浊,冷笑一声:“师弟,入魔道时,引路师兄应该就和你说过一句话。”
他眼睛眯起,意味深长:“玄门重诺……魔门无信。”
“只是两言两语,你就真的不用那清明葫芦了……傻不傻?”
任天舒大叹一声,那当中极尽嘲笑之意:“太上大日光王刀……你那区区黑天云镜,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太上之法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神魃出世俱芦崩
“我不用太上之法?笑话,我为什么不用?”
任天舒眸光中浓浓的皆是嘲讽:“我本就是要杀了你,你似乎是忘记了这一点,可笑可笑,你以为我是谁?”
他这话出了,而后语气变化,那当中满是讽刺的意思:“我乃任天舒,我是太上一化!我乃天定之人,是黄昏地真传,你又是什么东西,和我公平对决,你配么?”
“蝼蚁也想和天龙正面言语,啧啧……”
他这般说出了话,而此时,陈汰浊目光之中满是灰暗,那眉心处,太上大日光王刀渐渐散去,化作火焰灼烧他的身躯。
陈汰浊倒了下去,从天空中坠落,狠狠砸在一处山峦之巅,撞碎无数岩石,躺倒在地。
眉心中鲜血流淌出来,但他终究还是人魔,法力雄浑,肉身生机充裕,这一刀虽然致命,砍碎了道基,但他的性命还没有断绝。
而这其中,也有任天舒留手的一部分原因在内。
此时,任天舒落了下去,那手中持着宝莲灯,看着陈汰浊,森寒着开口:“天真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长大!”
“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的,陈汰浊,现在你的代价已经付出了,就是这条性命,不过我饶你一下,让你苟延残喘几日,也看看那神魃出世的威风。”
任天舒目光盯着陈汰浊,如此四目相对,而陈汰浊嘴唇嚅动,一开口,那眉心当中就喷出血来,顿时让他痛苦万分。
“九天,你还能活九天,陈汰浊,你看看,这座山的东方,就是阴山,到时候你就靠着这山上的巨石,望着东方,看见我黄昏之宗内那尊神魃出世,撕开俱芦界去往云原,也不枉你这在魔道之中走一圈了。”
任天舒哼了一声:“这九日你可别说话,否则说一次,就要承受一次剧烈的痛苦!我要让你死而死不得,就在这种绝望之中,瞑不得目的离去!”
他这般大笑着,而后踏着天空,踩着云霞离去。
陈汰浊靠着一块巨石,满脸都是鲜血,而那些血流淌下去,当从面容上滴落的时候,都会化作一缕魔火,燃烧殆尽。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心中也开始产生迷惘,同时涌上来的,还有恐惧和不甘。
“不疯魔,不成活……”
他喃喃开口,同时眉心中喷出血来,而他身躯猛地颤抖,在承受极其巨大的痛苦。
他不甘心,然而现在已经彻底失败了。
任天舒说的没错,从头到尾,自己都是最天真的那个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