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上的气息,即使化作了人身,也难以掩盖,只是让庆云侯难言的是,自己那个身为龙耻的女儿,居然有了六千年的道行。
身上的气息毫不加以掩饰,这让庆云侯面色异常难看。
他身为龙侯,也仅仅只有四千六百年的道行,如今这么一看,居然比自己那女儿还要低。
他心中滋味难言,知道如果比拼起来,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女儿的对手。
因为曾经的庆云侯,并没有跃过银河。
他没有进行过第六跃!
跃过银河和没有跃过银河,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碧落再高,也不及银河丝毫!
正是因为他没有跃过银河,所以才不相信自己那个女儿,能跃过银河。
这一次所有的子嗣,都没有跃过银河,凭什么那个龙耻,能跃过去?
可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实仍旧摆放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庆云侯现在对于这个女儿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并不是代表他就对宁倾歌有了回心转意的态度,而是因为,原本自己最不看好的女儿,反而成了第七跃上,自己登天的巨大筹码。
一个跃过银河的女儿,代表什么?
那是龙君,乃至于龙公!
而如果能嫁入王族,成就龙主,虽然不如龙公,但是地位尊贵无比,连带他自己也同样可以再度向上晋升。
庆云侯闭上眼睛,此时静静聆听龙皇的言语,而当点到云龙氏族的时候,果不其然,云龙大尊退位,而他庆云侯,已被列在公中。
跃过两级,升入大公,七跃龙骧,他经营千年,终究是得到了这个位置。
以侯跃公,那下至龙伯,上达龙君,凡六个甲子,也就是三百六十年内得位者,才能重新封赏,得晋升之望。
他庆云侯,今载年岁,一千六百年整,道行有四千六百之数,跃过碧落,得起尺木,故有三千年道行加持。
于龙侍子之位,呆了五百年。
于龙伯之位,呆了一千年。
而在龙侯的位置,仅仅只有一百年!
这一百年之后,已然封公!
千年苦心不曾白费,他在今日,算是得偿所愿。
“终于……终于……”
庆云侯听得龙皇的语,恍如在听天籁的音,乃至于心情都有些摇晃,几乎难以稳固,那是激动的,那是澎湃的,以次子翻身,成为掌权者,终于让他是做到了。
这道法旨落下了,引动许多人都上前道贺,那当中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有没有交情的,也有一直以来以合作为主的。
龙伯,龙君,乃至龙公,都有来贺者。
那过去的无数人,曾经看不起自己这个次子的人,如今终于都露出了谄媚的面容。
这就是侯与公的差距。
庆云侯觉得这是自己龙生之中最辉煌的时刻,以至于此时有龙公笑着开口,那是一位春华王族的老龙公,对庆云侯道贺之后,又言来一事。
“庆云侯得龙皇亲言封赏,得大公之位,老朽与云龙大尊速来交好,这次大尊退位,引庆云侯新上,老朽不才,有个提议,此番龙盂大闭,不若你我二家龙氏,趁着我应龙氏春华大公主之喜,也结姻亲之好,喜上加喜,亲上加亲,云侯……哦不,庆云公意下如何?”
这老龙抚须,笑意盈盈,而庆云侯见到此公,知道他身份不简单,那与诸多大将也有裙带关系,不免斟酌几分,此时便又想到自己那三女儿来。
这是要拉拢自己么,不过既然是姻亲之好,不如就……
他是龙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从一个小小龙侍子攀登上来,也是需要莫大的算计,否则他的先天身份,注定了就不能继承云龙大位。
长幼有序,他是次子,最多也就止步龙君,封作一江一海之主,不得攀入龙华上层。
他正是在这里想着,而那老龙公则已经把自己那孩儿唤来,那英武堂堂,小龙真尊,乃是一位有贤德的龙伯,年纪轻轻,也就百岁出头罢了。
“我这孩儿,年轻有为,算是我这一脉,最小的了,庆云公如今得封大公之位,那你我也就平辈论交,不谈其他,毕竟都已是龙华上族,不必那些下族之龙。”
“他唤作天远,镇守外部无垠之中虹光海,素来贤德,且也早已倾心庆云公之女……天远,快唤庆云伯父。”
老龙公抚摸胡须,而那龙伯拱手,恭恭敬敬对庆云侯行礼,后者连道不用,正此时,那龙伯抬起头来,正是仪表堂堂,正对乘龙快婿四个字,他这便对庆云侯道:“伯父恕罪,小龙此来,实是为求亲之事……”
……
龙盂高台之处,第六台上。
李辟尘手腕上的情丝陡然震动,隐隐透露出一种悲苦难言的感觉。
与之相对的,李辟尘的面色变得凝重之极。
“人天难……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话语落下,又沉默良久,才道出一言。
“果然是天意难测,没有斩掉劫难,反而让劫难变得复杂了……”
“若我心存善意,便必然入劫,可若心中无情,则一劫过必有一劫起,若是妄动杀业,则引动心神皆崩,又是麻烦……”
“我第一次,不怎么喜欢云原的天道了……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第四百七十八章 红杏山中红渠言
龙盂之舞彻底落下帷幕。
而时间,距离那最后一舞已经过去两日光景。
至于李辟尘,如今并不曾离开龙华,而是去了红杏山。
大舞闭,却是没有见到龙女的身影,而李辟尘又因为情劫的缘故,故此也不去刻意等候,而是离开了高台。
距离春华公主的大婚还有十日的时间,那位红渠公主正在宫阙之中等候,那嫁衣已经备好。
说是嫁,但真正情况,是叶缘入赘龙族,并不是红渠嫁出去。
收到请柬的人都在碧落龙宫之中等候,而李辟尘因为红渠公主的邀请,故此才先行红杏山。
只是初至此山,那远远观之,便见到漫山遍野都是赤红的杏花。
暮春寒,暮春寒。
青山重远,青衫浅黯。
醉倒桃花杏,烟雨说阑珊。
竹伞打起,那朦胧之中,仿佛有无数女子走过山中田道,又化雾云散去,只空留伊人巧笑嫣然,其音回荡山峦,传遍青山。
李辟尘来至红杏山中,那行至不远,便有两位杏花仙出面,那对李辟尘恭敬行礼,其音如泉,又同时言来:“仙长晚来,我家公主驸马,等候多时了。”
公主,自然是红渠。
驸马,自然是叶缘。
红花碧叶,缘起缘灭。
李辟尘对两个杏仙微微点头,那二仙巧笑,手中俱提草篮,当中盛满红色杏花。
她二人为李辟尘引路,只是那一路上,却把手中草篮当中杏花洒落,只看漫天红雨,坠落青山外处,飘落溪水之中。
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惊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慵不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深山之中,杏花林内,一处宫阙坐落,隐在烟雨朦胧之中,仿若梦境仙处。
古老的黄铜龙门被推开,李辟尘走入当中,那处殿中座椅上,红渠正在抿茶而候,但并不见得叶缘。
“道兄晚来,小妹已经等候多时。”
红渠如此说着,那微微一笑,刹那芳华,是让牡丹也羞,让桃花也惭。
李辟尘见她,打个稽首,对言:“不知大公主寻我,可是为了……李长生之事?”
红渠面上笑容不改:“道兄果然已经知晓?不错,小妹来寻道兄,正是为了李长生之事。”
她这么说着,那手掌轻轻一招,此时放置在远处一尊木桌上的画卷飞来,被她指尖一点展开,露出当中那副人像来。
不是他人,正是李长生……亦或说是李辟尘的模样。
曾经二人容貌相似只有六分,但这幅画卷当中,二人容貌相似,却已回至八分以上。
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红渠把此画交到李辟尘手中,李辟尘接过,稍稍端详,点点头:“画的挺像,像他,但是……更像我。”
这话说的不假,这画卷之中的模样,虽然画的是李长生,但是那眉宇之间的神情,太像是李辟尘的了。
红渠笑着:“我家相公认得道兄与长生道兄,故此我才是恍然,若非我家相公提点,怕是道兄在初入龙华之时,便已被我龙宫诸将拿住了。”
李辟尘:“当初泼墨山河境内,苍岩四公主已将贫道当作愚弟,好在一番折腾,误解也早是解开。”
“还有这回事么,不过也好理解,毕竟苍岩五公主倾心于长生道兄,这引四公主嗔怒,又加上疑似偷盗乾坤尺之事,必然对长生道兄产生厌恶之情。”
红渠了解似的点头,而李辟尘则是敏锐的抓住了两个字。
“疑似?公主所言,此番乾坤尺被偷盗之事,果然并非愚弟长生所盗?”
李辟尘抓住询问,而红渠却是摇摇头:“只是疑似而已,小妹并没有说乾坤尺不是长生道兄所偷,只是证据不足,而且疑点颇多而已。”
“但在盗兵之人中,长生道兄的嫌疑,仍旧是最大的。”
红渠:“之所以请李道兄来此,正是想要询问一番,若是李道兄能有联络长生道兄的法子,还请转告于他,请来龙华一叙,不论有无嫌疑,只要入在龙华,以上苍金火一测便可知道真假,洗脱嫌隙。”
李辟尘听罢,直接摇头:“疑点颇多?嗯……我没有联络他的方式,我兄弟二人,已六载多不曾见过,那他在何处,此时我根本不晓得。”
话语出口,红渠叹气:“那便没了法子,长生道兄既然不能来此,那我龙华境仍旧要把他作为第一嫌隙对象,乃至于……出兵搜捕。”
“这事情已经定下了,还望李道兄造作准备,上面已经震怒,苍岩龙王若是抓住了长生道兄,那必然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这事情,谁也保不住。”
李辟尘听得一惊:“出兵抓捕?这事不是还没有定论,为何要如此……”
“我来取调,但春华一族,父王见到苍岩龙王吃瘪,是很欢喜的事情,不会明面说出,在暗里更不会去帮他,那乾坤尺丢失,每过一日,苍岩龙王就在煎熬之中多一分愤怒,如此到头,我听闻,待我婚期过去三日,便是苍岩龙族大军出时。”
红渠摇摇头:“此事本不用闹得很大,但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已束手无策,再退些步说,这事情本也与我无关,春华一族该尽的力已经尽了,那剩下的,就是苍岩的事情。”
“而此事涉及到长生道兄姓名,李道兄乃太华山弟子,又是我家相公挚友,如此我不好不与李道兄知会一声,可也就仅止于此。”
李辟尘面色微凝,这是红渠看在太华山的面子上告诫自己,其中也有意味,那就是如果时日到了,仍旧寻不回乾坤尺,那么重打是重打的问题,但抓捕是关乎面子的问题。
龙王震怒,引王族无尽龙兵搜捕无垠,这当中又有多少仙家,又有多少妖将?
“时间还有十三日?”
“算是十三日。”
李辟尘得到答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此事我知晓了,多谢公主相告。”
红渠笑了笑,同时又言一句:“道兄,还有一事,这画卷之问,当中我看,那画着的人,恐怕就是你,而不是李长生。”
“此事,或许和你脱不得干系呢,若不是见到道兄真容,我也无法相信,这画像眉宇之中神情,居然和道兄一模一样。”
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言:“此事,说不得是贼子迷乱,本想栽赃于道兄,但却……认错了人呢?”
第四百七十九章 君子如龙定风波
李辟尘沉吟不语,那心中计较,自己本就有此推测,如今红渠公主既也如此说,而且又见这画像中人容貌,便是把那推测坐实了七八分。
“我的故敌么……可我的故敌没有几个,又是谁呢……该杀的都已经杀了,没有对上的还没有对上,度化的也已经度化……究竟是谁呢?”
李辟尘心中思量,过了盏茶,那抬起头,对红渠行礼:“敢问公主,叶缘如今在何处?”
“我家相公正在后堂杏花天树下静坐,李道兄,且跟我来。”
红渠公主做了个引路的手势,那与李辟尘一道前去后堂,此时弯弯绕绕,走了七八条长廊,在那最后一道长廊之尾,出了一面杏花墙,始一推开,便见到一株参天的杏花古木。
那古木庞大,比峨眉山巅的大桃树更加庞然,虬结绵延,上探碧落,只是稍稍一窥,便大抵知道,这古木大约有千丈以上的高度。
如同一座凡尘山岳横压在此,李辟尘眺望而看,正见到一位好久不见的神人盘坐于杏花古木之下。
红渠笑了笑便退了回去,而李辟尘初踏出一步,那盘坐古木之下的神人顿时便有感应,只是在刹那睁开眸子,正听得一道浩荡龙吟。
杏花古木之上,有一条黄龙突然盘旋而下,吞吐烈焰华光,见到李辟尘,那张口就是一道天炎喷出,同时五爪盖下,有撕裂天穹的力量。
黄龙显化,带起浊流沙尘奔涌,李辟尘那身子轻轻一晃,五指张开,那袖袍一甩,只是瞬间就化出一口大钟,那悠悠一响,便是天地为轻。
黄龙被收在钟内,直接镇压而下,半身法力如潮水般褪去,惊的连连嚎叫,而那树下神人起身,手掌一舞,两头骨蛇从土地之中窜起,两尾相缠,举土石烟尘于上,仅是光阴刹那,便化作一杆玄黄大枪。
春风看试几枪旗,那玄黄兵起,一定风波停。
“来得好。”
李辟尘看那大枪攻来,只是稍感其中威力,却不驱使任何兵器,此时一掌拍去,浩浩荡荡,萦绕混元气息,化擎天巨手,只是瞬间便把神人击退,那手掌一收,玄黄大枪轰隆一下砸在地上。
大印开天,混元压世,那浩荡天威弥漫,几把虚天也震的碎裂。
烟尘起落,土石俱灭,只看神人眸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而李辟尘五指一扭,对准乾天大钟一抓,那大钟升起,放出其内被困住的黄龙,后者仓惶而退,惊骇不能言。
“光阴无情,如今的你,已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李辟尘摇摇头,而那神人眯起眸子,开口言语:“光阴无情,但有些事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他那么说着,此时一声长啸,只看身上亮起光华,那无数鳞甲显化,成一身明黄战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金鳞甲上升起明黄烈火,在他脑后化作一团金色火轮,而他足下踏黄龙而起,此时一手持枪,宛如神话之中无上天将,来至人间,要降魔除妖。
“定风波,黄龙甲。”
神人起身,持大枪而动,那一身铠甲火光,把他衬托的无比神圣,光是气势就极其不凡。
李辟尘看见这一身金鳞黄龙甲,顿时赞叹出来:“有钱人真好,土豪金啊……”
调侃的话归调侃的话,神人装备了一身战甲神袍,那气息陡然蹿升,境界凶横,与之前相比,宛如脱胎换骨。
大枪撕天,那黄尘倒卷,此时带着漫天杏花,正是红尘黄尘彼此难分,又是相同相言。
定风波,君子如龙!
气势磅礴至此,摧山断岳!
整座红杏山都摇晃起来,引得无数杏花仙女惊惧,而那株杏花古木也在战栗,只是如果接下了这一枪,必然是山崩地裂,连那通天的千丈大木,也都会化为灰烬。
李辟尘不言不语,就是此时,那两手同时施展,而刹那之后,神人一枪已经杀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