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在阳间活着,难道还能是在阴间冥海活着吗?
当时的关山月,还很年轻,法力也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后来,故友下山离去,并且让自己不用再去寻找他,于是关山月也答应了这个请求,直至后来,在二十年后,关山月找到了他的坟墓,而里面并没有尸骨,只有一些衣衫。
至此之后,关山月就和故友永远的分开了,对方已经前去幽冥,再也不存在于人间。
对于关山月来说,故友是记忆中一个极其有趣的人,他经常疯言疯语,开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但是随着认识时间的推移,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平稳下来,直至后来,几乎没有了感觉,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极端的公平。
这些记忆,最终还是埋葬在了岁月当中。
但现在,关山月突然想起了这个事情,于是一道念头从心中陡然升起。
那个家伙……故友,是不是没有死呢?
……
清静法天。
各山的排位在变动,有升上去的,有降下来的,而神道的天位降的比较严重,而魔道,当初逃过一劫的魔门都没有事情,至于血坞他们,已经准备跌下法天了。
数位地魔惶惶不安起来,那天上的光明在震动,等了没有多久,法天的化身终于降下,而血坞的地魔们站起身来,对着法天就直接出手了。
不去论道,直接与化身战,用强的来让自己留下。
十位地魔升天,虽然伤痕累累,但是仍旧战意激昂,而法天化身没有面目表情,只是对准前方踏出一步,陡然一掌劈了过去。
……
黄世云霄之上,有十道光雨化作流星坠下红尘。
第六百五十五章 炎青唤法无何罔,天上旷野人世荒
“哇——哇——”
粗劣且嘶哑的声音回荡起来,在荒凉的旷野上传荡的格外之远。
黑色的乌鸦飞过天阙,那即将落下的大日如同一团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将天地都染成血红。
某个人在泉水当中醒过来,他睁开眸子,看见那遥远的云霞,绯色的,金色的,赤色的。
哗啦——
他坐起了身子,衣衫湿透,在水塘中,四周有鱼儿从身边游过去,这个人的目光中生出迷茫之色,但很快,他就被另外一道声音给吸引过去。
“天上人,你醒了吗?”
声音有些沙哑,这个人转头四下看去,那于水塘的边缘看见了一个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家伙。
“你叫我天上人?”
这个人开口询问,语气之中带着疑惑,而那个人的模样也被看得清楚,此时见到的,是浑身上下苍白无比的一个……人。
“当然是天上人,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不就是天上人啊?”
他这么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我是石中人。”
“石中人?”
苍白之人称呼自己为石中人。称呼这个人为天上人。
天上人的眸子中露出疑惑:“什么……是石中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人揉了揉脑袋,而石中人点点头:
“你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本来正在发呆,却被你吵醒了。”
“既然你也清醒了,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吧,不要打搅我的清静,我要继续发呆。”
石中人指了指远方的旷野,天上人愣愣的看着那远处,突然,眼中的光华开始汇聚,那一片又一片莫名的记忆开始苏醒。
光影灼灼,天上人的眼中,开始闪烁起无数的景象来。
……
有背着剑的灰衣道人,有负着扇的白衣仙家。
有戴着斗笠的青袍渔子,有持戈擒鹤的天上雷公。
有豪情饮酒的奇异女圣,有捆着口袋的松下仙人。
有穿着破烂衣衫的无心客,亦有身藏剑骨的女仙真。
有踏过红尘的墨麒麟,有横渡万水的青鳞骏。
有抬起玄黄的大枪,有挥来日月的鎏金镋。
有刻下山河的银刃,有映照三山的三清光。
有背着行囊的傀儡,有饮下敬酒的乞儿。
有翻海闹江的白龙,更有黑路尽头的鬼将。
有穿着火红嫁衣的龙女,也有苍衫赤麾的玄女身。
有一盏莲灯于黑暗之中亮起,有一盏黑皮的灯笼跌落在地。
有紫气从东天而落,有玉蝴蝶自人间飞起。
有猛虎咆哮山林,有青狮吼遍乾坤。
有一口大钟横压天地。
于是人世皆显圣影。
……
天上人捂着脑袋,正是这一瞬间,眼中所有的虚幻影响最终都消失不见,而仅仅留下一个人坐在那没有上下四方的混沌世界中。
他开口去,吐出九个字来。
“知清静,悟混元,破大梦。”
九字如雷,振聋发聩,天上人陡然清醒,再看向那虚幻的人影,却是瞳孔猛地一缩,开口言道:
“武炎青!”
不知为何而呼喊出的名字被石中人听见,惊骇圣真,他顿时被吓了一跳,再看天上人愣愣的表情,立刻便没有好脸色给他,直接推搡道:
“去去去,鬼叫什么!”
石中人不满的看着天上人,而天上人此时渐渐平复下来,再看向四面八方,只是眼中充满了惊奇,而后便又望向石中人。
“天上人,有毛病!”
石中人这么说着,而天上人则是向他询问。
“石中人,你没有名字吗?”
天上人询问他,而石中人古怪的看向天上人:“我本就没有名字,石中人就是石中人,你也一样,天上人,你难道有名字吗?”
“不对,石中人就是名字啊,我在说什么呢?”
石中人摸了摸下巴,而天上人张了张口,突然道:“不能说名字吗?”
“天上人就是你的名字啊,就像是我叫石中人一样。”
他的说辞突然改变了,但神情告诉天上人,他并没有在说谎。
天上人心中莫名一惊,随后微微沉默,又对石中人询问。
“你有见过其他的人吗?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叫石中人,天上人?”
“是啊,我见过的,他们吵吵嚷嚷,十分烦人。”
石中人点点头:“在你之前来时,我见到了一个断肠人,一个失魂人,一个楚木人,还有一个恶心的仲买人。”
石中人如实说着,天上人便问:“那他们现在去哪里了呢?”
“去了远方的尽头,你向着那边走,走啊走啊,大概看到云海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人间了。”
石中人开口:“旷野的尽头是人间,经常会有你们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打搅我的清静,最后他们都会去到人间,那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天上人看了看远方,略是沉吟,又询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世上哪里,或者说人间亦或是旷野,之中何处有一棵巨大的黄粱木?”
“黄粱木?那是什么东西?旷野之中只有铁山木,三三两两的,我没有见过什么黄粱木。”
石中人如此说着,而后摆摆手:“你走吧,别在这里打搅我了,我很烦,我要静静。”
他这么说着,而后又发起呆来。
这时候,似乎隐隐有询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发呆?”
为什么发呆?因为自己是石中人啊,石中人本来就应该发呆啊。
石中人没有回应这个无意义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天上人的声音,于是选择了无视,而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度响起。
嗯,终于安静了。
石中人如此想着,那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而天上人已经离开了。
……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
“这里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烂柯棋局?!”
天上人想起了一切,此时心有余悸,同时回忆起当时法天上传来的话语。
者嚣,此是掩饰之意,浮生一场大梦,谁若是能从梦中清醒,谁便能入第五阵。
但现在自己醒来了,为什么不能从这大梦之中破出去?
天上人正是李辟尘。
“我总有一种感觉,所谓的破梦没有那么简单,入局是掩饰,出局也应该是掩饰……而且似乎,这里的人没有名字?”
“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人间之内充满了‘人’?”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中升起,李辟尘忽然回忆起在第二阵时遇到的那个烂柯弟子,当时他施展了一个法术,呼唤出一个金色的大镯,当中酝酿的是全部的红尘之景,能勾勒人的内心。
这里是黄粱乡,这里是烂柯世。
旷野看不见边际,人间还不知道在哪里。
李辟尘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寂寥感。
这里没有“仙”。
这里只有“人”。
第六百五十六章 颠颠倒倒众生欢,白衣黑衣人间转
天穹压四野,风起阴云现。
大日已经落了下去,荒凉孤寂的旷野之中,有石中人口中所谓的铁山木矗立在此,似乎是专为迷路的行者而设立的指路标。
巨大的铁山木长得极为粗犷,树身的纹理大块大块的纠缠在一起,树的灰叶盖垂落下来,把枝干都压的弯曲,远远看过去宛如一个小土丘,灰黑灰黑的。
但入了夜幕,这里的恐怖感就渐渐浮现了出来。
没有声音就是最大的恐惧,这是名为“孤独”的恐惧,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感到害怕,这正是因为未知的“不可控”性。
李辟尘的指尖露出火苗,看着那太阳坠入远方的净土,按照石中人的说法,太阳落下的方位,正正好好,就是人间。
武炎青的幻影出现了,让李辟尘堪破了大梦,那九个字是在他最后一次见李辟尘时所说出来的赞誉之词,在这第四阵者嚣的世界中,反而成了李辟尘清醒的契机,但即使是清醒了,李辟尘也仍旧没有从这里出去。
掩饰,掩饰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心。
天上人,石中人,楚木人,断肠人,失魂人,仲买人……这里的生灵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全部都是“人”。
第四阵是天柱山烂柯地为阵主,而烂柯之法源自于天,黄粱之下观棋不语,烂柯祖师一场大梦醒来得黄粱之术,又以黄粱推衍南柯,天上的神木中,烂柯祖师站立观棋的那棵树唤作“黄粱”,而同样,有一棵和黄粱相对应的树,唤作“南柯”。
天柱山之镇地法兵为“烂柯棋局”,此宝之中关押无数游离魂魄,有善有恶,他们自己组成一世,衍化四时风霜,衍化生死轮转,那魂魄死去,化作婴孩儿从头再来,故有外山之仙曾经放话,说烂柯地正是在借助棋局推衍幽冥海的“道”。
虚幻之世之中,众魂不知自己虚幻,心念蒙蔽,久久不知,那恶魂在当中轮转渡化,连续十个人世过去,便化作善魂,从头开始。
而在烂柯棋局中,藏匿着无数黑白的子,凡白子落下,便是外界百年,盘内一日;凡黑子落下,则是外界一日,盘内百年,可谓颠颠倒倒,无有无常,玄奥难说。
李辟尘对于烂柯地的了解不深,但是知道烂柯棋局有重衍一片虚幻乾坤的力量,此时这黄粱乡诡异,李辟尘心中暗思,若参照太华山祭出三十六天罡刀,这黄粱大世说不得也是天柱山藏着的什么祖师兵器所化。
“我有太上嫁梦的心法,这里是梦中的黄粱乡,那既是如此,我在梦中应该是‘无敌’的才是。”
第四阵醒来但却不能出阵,虽然奇怪,但李辟尘试验了一下,于是身子变得飘飘忽忽起来,那一瞬间游荡于旷野之中,想要飞起,立便是乘风御气,而一道念头转过,想要坐骑,云烟一升,那地上便化出一头毛驴。
至此李辟尘确认了,嫁梦法在梦中确实是无所不能,至少自己是如此。
旷野尘埃四气起,心念若无尘埃便是自在归处,然人世便是尘埃汇聚,故才有红尘之名。
李辟尘行了许久,那黑夜压世,前方旷野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影子。
影子飞行在天,李辟尘行与天上不停,直至见到这个人,眼中光芒乍起,才看清她的模样。
“刺眼刺眼!熄了你的灯笼!”
那个少女胡乱的挥舞着手,李辟尘没有听她的,而是询问:“千古昼夜,苍茫旷野,敢问人间何往?”
“人间何往?你是问路的?是了是了,你是问路的!”
少女叽叽喳喳起来,她的背上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看上去像是鹰又像是鹤的羽,李辟尘从石中人的话中推断出这个世界的人都处于梦中,简而言之就是脑子不正常,所以也不用那么详细和他们解释什么,想要做什么直接去问就可以了。
少女的模样很漂亮,但是她出现于夜晚,而且还长着禽鸟的翅膀,这让人心中有些发毛,但李辟尘现在清醒,如果说黄粱乡中没有仙,那么李辟尘就是唯一的一个“仙”。
阴阳的光在转动,李辟尘看清她的真魂,那是一个迷茫的影子,混混沌沌,很明显,她并没有醒来,还是梦中睡着的人。
李辟尘回忆起那位烂柯弟子卢生的法术,当时用来影响自己心境的幻境中,那全部都是这种混混沌沌的影子。
“原来如此,那些影子就是黄粱乡的人?”
李辟尘心中有了些猜测与计较,而后收起了法术。
看起来只要是没有清醒的,都会是这个模样。
“问路的,问路的!”
少女呼喊起来,又看见李辟尘的身子飘荡于天,顿时诧异:“等等等等,你为什么能飞?”
“我是天上人,自然能飞。”
李辟尘对她回答,而少女愣了一下,随后又嘻嘻的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是天上人,天上来的自然会飞了,诶……天上,天上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啊,你真奇怪。”
她的话语和石中人一样疯疯癫癫,李辟尘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询问人间的方位。
“我是夜游人,你问我人间的方位,那你也是从另外一处尽头来的,我告诉你吧,人间在太阳落下的地方,那里的家伙都是一些疯子,他们天天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睡觉的永远也醒不来,捕鱼的一辈子也上不来岸,那攀登山岳的被挂在山崖上的枝头,接受东南寒风的吹袭,养鸡的永远追着母鸡,而母鸡永远不会下蛋,还有种地的永远低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你看见铁山木,三三两两,顺着这些木头走就能看见人间了,你没有发现吗,它们永远对着一个方位,很简单就能看出来。”
“人间没有什么好玩的,你干嘛要去哪里,在旷野上不是很开心吗,像我一样,自由自在,我是一只鸟儿,我是一朵黑云,啊哈哈哈!”
少女蹦跳起来,忽然一把抱住李辟尘,那小脸蛋在李辟尘的怀中又蹭又抹。
“走走走,去什么人间,和我去玩吧,我好久没看见一个人会飞了,你好奇怪,好好玩!”
李辟尘推开她,摇摇头:“不行,我要去人间,不能陪你玩,而且晚上有什么好玩的,这时候应该睡觉。”
“睡觉?哈!哼!”
少女哼哼起来,突然变得有些烦恼:“可我不能出现在白天啊,我是夜游人,白天有日游人在,她会把我从天上打下去的!”
她这么说着,忽然天边升起了一道光芒,那在李辟尘背后方位,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光普照大地,远方的天域出现了人影,夜游人顿时吓了一跳,此时面色变得有些恐惧,她的身子在瞬间缩小,变化成一只奇怪的黑羽鸟。
“姑获,姑获!”
鸟在嘶鸣,然而那声音却让李辟尘讶异。
“夜游人,姑获鸟?”
李辟尘看了看怀中的那只黑羽鸟,此时远方的天外,随着太阳的升起,一道影子也渐渐显露真容貌。
那同样是一个少女,只是面色高冷,平静的可怕,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