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与实力法力毫无关系,道家玄门所谓“顿悟”便是这么一回事,缘分到了,那便毫无道理,合该你破境入神圣。
似李元心如此强悍人仙真传,心境也不过凝神罢了,连定息也是不到。
“四境同归,五境灵明,看来我的破境之缘法便应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了。”
李辟尘心中所想,从天降下一指,化为清光,落入人间孩童眉心之处,护他真灵魂魄,保他平安。
做完此事,李辟尘乘云离开太华地界,再朝前去,正有一片浊风四散,他连忙按落云头,背起神兵,欲要行法驱浊。
忽的一阵妖风卷起,只见古林土丘之中转出一头黄虎精,身披明光铁甲,左手持一柄偃月大刀,身材高大壮硕,见李辟尘到来,霎时跳出,大喝道:“呔!你这小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这么一吼,倒是让李辟尘愣了一下,在仔细琢磨了一番对方的话后,李辟尘对那黄虎精认真道:“错了,错了!是此树是你栽,不是此路。”
“话都学不全,还学山贼打劫,你这虎妖,当真是笨!”
第五十七章 刀劳踪,古之恶来,二十文,虎妖怒抢
虎精一滞,仔细想了想这小道的话,顿时开悟,大赞道:“是啊,是我错了,当是此树是我栽,失误失误!”
他咳嗽两声,对着李辟尘龇牙咧嘴道:“好了,多谢你这小子,现在把你身上值钱的宝贝都交出来,看你的模样,当是个游方的道士,散修的玄门,不要妄图和爷爷斗法,你会死的很惨。”
他手中偃月刀舞了两下,看起来凶威赫赫,配上那张虎脸,端得是有些吓人。但观其修为,却是一点也不高,只是得了些机缘,若论实力,也就仅比五精境的仙魔强上半分罢了。
这老虎不通法术,他身上没有血气,亦无三浊,是个天修的妖灵,不是那吞人的怪物。李辟尘笑起来,这妖怪不是甚么恶者,且先问他一问。
见道人笑起,这让那虎妖感到好没面子,打劫之事也不是头一次干,但这不怕妖怪的路人,寅虎倒是第一次遇上。
“小子,你笑什么!看你模样,恐怕是刚出来的新手,不要以为学了两手画符的技巧,就能克制老子,若是这么想……嘿!可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他把那偃月刀朝李辟尘脖颈上一架,恶狠狠的开口:“前些日子有个不开眼的游方散人,见老子不跑,觉得那两手桃木召雷的戏法能弄倒老子,结果还不是成了这刀下的亡魂?我好心放你一条性命,只要你钱财,不要你头颅,你可要识趣才好!”
李辟尘只是笑道:“给你钱财也无不可,但你可告诉我,这里一片浊风是从何而来么?”
“你要钱财,我顺道问个问题,也不涉及你的隐私,可否告之?”
寅虎有些不耐烦,那大刀抖了抖,两只虎耳轻动,对李辟尘道:“别耍这些有的没得花样,要是惹怒了老子,这咔嚓一刀就让你身首异处!”
李辟尘假叹:“我晓得,我晓得,既如此,那大王可否告诉小道,这里浊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寅虎的偃月刀没有挪开,鼻子两孔对李辟尘哼哼,喷了他一脸热气:“我便是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就你这点道行也驱不了那浊气,你们这些散修,端得是毫无用处!”
“那前些日子,有一头哼哧的怪物,长得和岩石相似,像是半个山丘,那东西一路前行,朝西而去,所过之处草木山窟都被他撞开,留下一地浊气不散,真的是让人火大!”
“此物人身无目,四臂双足,却趴伏而走,吼声如老枭夜啼,又和山石泥川咆哮类似,总之大的很了。”
寅虎愤愤不平:“要不是老子的房子被他拆了,搞得现在我‘两袖清风’,我堂堂得道的虎仙,能跑来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吗,反正你们这些散修有的是宝物,也不差我抢上几个!”
听得虎妖言语,李辟尘道:“看来你的实力不如那怪物,不然早就提刀报仇,还会在这里抢我这个游方的散士?”
寅虎大怒:“老子是不想多造杀孽,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屁,我和你说这些干吗?快,事情也告诉你了,把宝贝钱财交出来!”
听得虎妖描述,李辟尘脑海里勾勒出那怪物模样,略微思索搜寻,想到此物当是应三浊而诞,模样像是古之恶鬼——刀劳。
“恶鬼浊魔应三浊而降,亦或为原本山中灵精所化,有灵胎未出,遭三浊沾染,便会化作这些凶像,看这虎妖神色,那东西恐怕有三火以上的力量,不可力敌。”
“黄昏魔人动手倒是挺快,且先驱散此地浊气,再顺此道一路西行,估摸便能寻到那东西。此物浊气汹涌,痕迹明显,届时说不定赵无恨等人也会前往,正好结伴汇合。”
寅虎将军的呼喊声把李辟尘拉回现实,前者瞪着铜铃般的虎目,对李辟尘吼道:“我说你这个小道士,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就抢个钱,又不是要你命,你怎么这么墨迹呢!”
李辟尘笑道:“是我怠慢。”他说着从袖袍中取出二十文来,交到寅虎将军手上,对他道:“这便是我问路的费用了,二十文钱,也不算少了,再多,我也没有了。”
仙家清静,寻常不带分文。这二十文钱乃是李辟尘施展法术熔铸出的,这可不是什么障眼法,是货真价实的流通货币,若说有哪里不对,大致就是此物不是官家铸造的,而是仙门施法所炼。
寅虎将军见那二十文铜板,先是一怒,而后一把抓了过来,对李辟尘道:“二十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屁,明明是我在打劫你,什么问路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他气的破口大骂,把那偃月刀在李辟尘脸边抖动,怒道:“快些,不然我要你好看!”
李辟尘不急不缓,对寅虎将军道:“从方才开始,你一共对我讲了六次抢钱的事情,但一直讲到现在也未曾真的动手,你这虎妖倒也心善,与寻常妖物不同。”
寅虎将军昂首:“老子是有道行的虎仙,不是那些寻常的夯货,正所谓道有道规,抢有抢法……但,我看你现在是仗着老子好说话,把我当猴耍!”
他气的半死,这次终于动怒,举起那偃月刀就朝着陈缘劈砍去,后者踏出一步,三步两转,忽的到了虎妖身后。偃月刀斩落,却是劈了个空,寅虎将军顿时一惊,正此时,听得后方一道雷霆乍起,他猛地转头,却正见到一对硕大龙眼!
前方青龙缠绕那小道身躯,比他还要大上几分,青霄雷光四溢,虎妖再转,又见狴犴在左,夔牛在右,他再转身,正见到勾陈矗立,顿时吓的半死,再看那小道士,头顶一团庆云显化,其中青霄雷光四散,有浩荡生气浮现,三清流转,身后松木石剑被其拔出,对着他就是直接挥下。
轰隆一声,那偃月刀被打的飞出老远,寅将军双臂发麻没了知觉,脑袋中嗡鸣一声,顿时双眼一黑,他猛地摇头,缓过气来,再看那松木石剑,长有九尺,如同门板一般,其上三清气流转,之前那一挥,怕不是有数千斤之重!
待到看清此人道法,腰间一枚玉牌从衣衫中垂落,寅虎将军终于认出了这小道来历,顿时吓的半死,跪在地上,哭丧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不知太华仙人驾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小妖虽打家劫舍,却从未杀过一人,还望上仙大仙不计小妖过,饶了小妖一命吧!”
第五十八章 真言语,怂妖怂话,寅虎计,涕泪横流
寅将军连连叩头,李辟尘看的好笑,听他说“虽打家劫舍,却从未杀过一人”,不由地道:“你与我说,之前那有个游方的散士,因为不给你买路之财,做了你那刀下鬼,这又怎么说呢?”
寅将军连道:“上仙明鉴,那话实乃我为了吓唬旁人而说,其实那些游方的散士看见小妖早已吓的三魂升天七魄出窍,哪里还有胆气与我讨价还价,今日见到上仙不惧我,这才多言了几句,不料冲撞了真驾!”
“那游方的散士活的好着,我未曾为难与他,是与真假,上仙一看我浑身精气便知。”
李辟尘盯着他,看的寅虎毛骨悚然,自从知晓了这小道身份,寅虎便觉得他身上多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度,只是站在面前便有战战兢兢之感,其实这都是寅虎自己心里作怪,李辟尘一介四海境的弟子,哪里有什么上位者气度。
他心中惴惴不安,虽常言道“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但眼前的人便是厉鬼来了也要吓的颠回幽冥海去转生,这可是太华山的仙人,与那小宗门的玄修大不相同!
之前那青雷定然是太华雷脉主修道法——【乙木神雷】,寅虎心中狂跳,素闻雷法至刚,而玄门以法窥人,修行雷法者多为刚正不阿之辈,眼中揉不得沙子,自己这次还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跑?跑得过太华神仙么?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你说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这就是因果报应。惨了惨了,这次吾命休矣。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得李辟尘笑道:“你害怕什么,我知你是个天修的妖灵,不是吞人的浊怪,否则你当真觉得之前我会给你二十文铜板么?若你是个吃人的妖精,那之前我这‘照地青’可就不是把你偃月刀打飞,而是直接给你脑袋开个瓢了。”
李辟尘将“照地青”拄在地上,顿时地生裂纹,他对寅虎道:“此兵天生地养,重一藏之数,你那偃月刀才多少斤两,敢和我这神兵相较量?”
寅虎听得照地青重量,霎时间吓的脸色发白,那一藏之数乃五千零四十八,自己这偃月刀不过一千斤出头,刚刚那一下没被打成废铁,已然是多亏自己找的那铁匠有些良心,收了自己两锭银子,没有打个破烂忽悠自己。
看那松木石剑,上面清气流转恰似铜镜,寅虎见得自己容貌,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大喜起来,暗道之前这仙人言语,便是不计较我以前所做之事,反正我只是谋财从未害命,那放走的散修也留了宝物没有扒光,算不得恶果。虽然前些日子洞府被毁,但今日遇到太华仙家,这不正是我自己的机缘么?若是得仙人看中,我这又无劣行根脚,入了仙门,来日也可成仙问神,这岂不比在山野间当个妖灵快活?若是我自己苦修,怕是没有千八百年得不了正果。
太华仙人下山,我便是只需死乞白赖跟在他身边,当个执戟的侍从,玄门重诺,魔门无信。只要得仙人认可,来日回归仙山,我也可当半个仙家,得享那逍遥大道!
寅虎将军心中打定主意,再看李辟尘,却是直接换上一副悲怆面容,哭号道:“仙人可怜,小妖这出来抢劫也是无奈之举,若非那怪物毁了我家,乱我修行地域,让我无处可归,又怎么能搞出这些事来?”
李辟尘道:“我也晓得,正是看在你未曾杀生,且抢了财物也并非尽数取走,仍旧留下一些保命的神物,我才放你一马。你与那些浊妖不同,倒是修得一副好脾气,这天成身躯看来功不可没,让你本心真灵不昧。”
“我来此地正是寻浊气而至,那怪物想来当是古之恶鬼——刀劳,之前观你颜色,我推断那怪物境界不低,我若是遇上也不见得能够取胜……但下山太华仙人非只有我一人,你为太安州妖灵,也不是外妖,我也不瞒你,此番我太华山弟子几乎倾巢而出,行走云原一十五州,降魔驱浊。”
李辟尘说完,那寅虎目瞪口呆,三息过后猛地一个激灵,惊嚎道:“什……太华仙人倾巢而出?上仙您莫不是诓我?这……这是要做什么事情?!”
“难道有什么强悍魔人出世,还是魔门大举攻伐世间了?!”
寅虎心惊胆颤,李辟尘道:“是了,你这妖灵还不知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我便告诉你吧,让你这天成的妖灵赶快离去,抢一线生机。”
寅虎吓的半死,这般郑重话语,却不知是何等事情,他心脏狂跳,噗通跪下,对李辟尘叩首:“请上仙教我!”
李辟尘让他起来,开口答曰:“劫难已定,三日前,五百年小劫更变为两百年小劫,其中权因黄昏地意图魔染大州,夺取云原气数,以此请天道承认魔门正统,欲立黄昏魔域。故此小劫变更,为得乃是削减魔门气数,而此事,仙魔两道皆已同意,故此我才让你快些寻个僻静地方清修,不要沾染尘俗了。”
两百年小劫!
寅虎顿时是“虎躯一震”!
像他们这种妖灵,若是修行清浊气,一旦在劫难中与玄门魔门有所纠葛,那么便立刻入劫,天道才不管这是大劫还是小劫,被劫缠身便有陨落之厄。
而此时听太华仙人言语,这岂非是说,至大劫之前,他们这些妖灵便没有了安生日子么?他心头狂跳,再看李辟尘,眉心中有一点清光显化,显然是得了真意的仙家。寅虎顿时抱住李辟尘大腿,哀嚎道:“上仙可怜,小妖已无处可去,无处可躲,眼下距离劫难开始还有一百七十年,这点日子,若是靠小妖自身修行,无论如何也得不了正果,躲不过劫难啊!”
“上仙慈悲,还望收留小妖,便是做牛做马,挑担抗水,持刀做侍都无不可,小妖绝无一句怨言啊!”
寅虎抱着李辟尘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李辟尘整个人顿时愣了,再看那鼻涕眼泪几乎要沾到自己袍子上,顿时哭笑不得,道:“去去去,你个夯货快些松手,看这鼻涕都弄脏了我的袍子!”
寅虎哀嚎:“上仙可怜啊!上仙可怜!”他一边喊着还把自己的虎脸朝李辟尘大腿上蹭去,李辟尘顿时抖腿,猛地瞪眼,把那“照地青”持起,斥道:“松手,不然我这石剑可要把你脑袋砸个窟窿!”
寅虎道:“反正横竖是死,要是入劫被魔人杀了,扒皮炼骨抽魂,那该多惨,还不如死在玄门手下,好歹能落个全尸,真灵带着魂魄转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虎。”
李辟尘手摇摇头,无奈一叹:“你这夯货,松手,先让你跟在我身旁,看看再言其他。”
第五十九章 震卦法,天之刚也,驱三浊,百兽来朝
听见李辟尘松口,寅虎顿时大喜,连忙松开李辟尘大腿,趴伏在地,连叩三下,高声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小妖定然不负上仙所望,为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李辟尘摆手:“别,我不用鞍前也不用马后,现在我要行法驱浊,你且将这四周被浊气沾染的生灵尽数唤来,未有被沾染的生灵让它们尽数离去,你身为虎类,这点能力想必还是有的?”
寅虎蹦跶起来,拍着胸脯道:“上仙放心!这等小事便交给我了!”
能为太华仙人办事,这表示自己离目标又进了一步。寅虎心中欢喜,他朝前方蹭蹭蹭的窜出三四步,跳到一块巨岩上,清了清嗓子,胸中吸气,口中酝风。下一刻寅虎张口,虎啸山林,音浪如海吐露兽言。四方狂风乍起,摧林过木,听得虎啸之音,那些被浊气沾染的生灵开始朝中央聚集,而那些未曾被沾染的则开始朝外部离去。
虎为百兽之王,亦是四方四灵之一,有莫大威势,即使是一头虎妖,也可施展聚啸山林之法。
李辟尘运起雷法,乙木雷霆应召而至,寅虎踏在巨岩上,周围山林大泽中有飞鸟扑棱棱的腾起,那些鹿熊兔狼俱都奔跑起来,受了浊气的沾染,半死不活的来到巨岩前,他们大多都是野兽,只不过常年活在太安州中,有山神庇佑,开了一些本性灵光,有了类人之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