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气来,一点法力也无,虽然有心传递讯息,但却无能为力。
平常生正是苦笑,而正是此时,突然天外有云霞汇来。
那当中一位女仙出现,见到沧浪之中山崩地裂,又见棱石之上躺着平常生,顿时面色一变。
而平常生见到这女仙,便是当时激动,立刻支撑着翻身,连道:“秋水真人!弟子在此,弟子平常生……咳咳……”
这女仙乃是太虚山中留守地仙,为水道一脉高绝之辈,此时出手,那袖中化出两头蛟龙,一头把平常生托起,另外一头卷起大浪,把崩裂之石尽数掩入深水之内。
“平常生,你遭逢何难?!天涯境又发生了何事?!”
虽然太虚山气数大降,但地仙真人时刻都在关注各处附属之岳,待天涯境中传出声音,秋水真人立刻便动身来此,且心中划过灵光,只觉得似有不好事情将要发生,于是向天算上一算,陡是知道天涯境有难!
地仙终究还是地仙!
秋水真人唤蛟龙托平常生而起,平常生苦笑,连连叩首,言弟子无能,致使天涯失守,还差点丢了性命,而后便把之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尽数说出。
“那一丧服仙人来此,一剑杀天涯中三万仙兵,又一剑差点将弟子杀去,若非法宝挡难,弟子早已化沧浪白骨,他行去天涯石壁,单手把石壁托起而去,可怜那一剑斩了弟子浑身法力道行,此时如是凡人一般,无能为力。”
她听完平常生诉说,顿时瞪起珠目,那匆忙起身,向着天涯内转去千里,再看前方,那原本该是天涯石壁之处空空荡荡,除去云雾甚么也无了!
“拔山握海……可这……”
秋水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光景,天涯石壁须得三位天桥齐齐出手方能拔起,七步以下皆是如此,但看眼前景色,来者莫不是在八步之上的地仙?!
难道是天桥九步……可到了这个境界,为何要擅闯太虚天涯境?
不说行为如何,难道他不怕太虚山起一福地全力,唤百余地仙齐齐出手,把整个人间都掀过来吗?
他不惧福地报复,他不惧福地追杀?
此事极糟,秋水真人心中宛如有一口气郁结在胸,这方九玄论道刚完毕,太虚山便出了大事,这可如何向五位观主交代?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天柱之上黄粱断,黑衣白头转苍风
……
云原之上,第十三州平天之州,为九玄中天柱山所在之地。
天柱山烂柯地,擅修黄粱之术,多为梦仙之法,真假幻道,又握烂柯棋局,为渡魂死敌。
烂柯地又还烂柯净土,当中山巅有一株大木,乃是上苍内黄粱之树培育而出,烂柯祖师曾经一梦观法,源自于天,黄粱之下观棋不语,大梦醒来得黄粱之术,又以黄粱推南柯。
而有件事情连烂柯祖师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他在黄粱木下观棋的时候,两位下棋人,其中一位正是吞天大圣。
当初大圣与另外一位不可言的仙人下棋,烂柯祖师大梦而来,忽如清风而至,观二位至尊所下之棋而悟出黄粱之法,于是吞天大圣看的欢喜,便送了他一道南柯的“种子”。
烂柯祖师自黄粱仙乡离去,醒来时手中握着黄粱木的枝干,于是便种在自家山巅,立下仙门,无尽春秋过去,当初的一枚小小枝干,如今也成长为参天大树。
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对劲了。
黄粱木下,公羊羽在和诸多仙人讲道,而忽然,他目光一凝,闭口不语,只看这位老神仙站起身来,遥遥望向远方。
在那处有一道黑影乘着苍云而至。
公羊羽,正是李辟尘最初上太华山时遇到的那位烂柯老仙人。
那已经是十分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肃勒,你现在立刻去邯郸殿请各位留守真人来此!”
他开口与一位弟子言,而那弟子则是稍稍一愣,随后也不多问,匆匆而去,随后公羊羽欲遣散其余听道弟子,但此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山巅外落下一位仙人,半个身子燃着苍火,剩下半个身子穿着黑衣,那披头散发,却一头银雪,其气息莫名,然只是看了公羊羽一眼,这位修行多年的老神仙立刻就浑身一颤。
多年与地仙相伴,公羊羽自然能辨识,即使是露出一点气息,他也能确认对方的境界。
来者地仙之顶,已为天桥!
“此地天柱山烂柯地,尔为何人,如何破开护山之阵?”
九玄皆有大阵护山,此是天地自成,福地加持,并非一仙一神可肆意来去,除去正确的入口外,便是天仙也不敢说能够擅自出入福地,这就是七十二福地之威能。
这与天涯境不同,天涯境位于太虚山之外侧,且本就有入口,而天柱山乃是九玄烂柯地之本山,怎么可能肆意让闲人来去?
然身前此人却自若如常的出现在天柱山巅,越过护山之阵,更瞒过所有看守弟子,这山巅上,黄粱木外周遭千里,悬空十六天峰乃是诸地仙居所,此时他来至这方,居然没有地仙察觉?
黄粱授道,本是日常之事,但今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亦不明,神不知鬼不觉!
公羊羽虽然警惕,但还没有到惧怕的程度,毕竟这里乃是九玄,这里乃是福地!
那黑衣华发的仙人开口,此时看向公羊羽:“我想向你这里借个东西。”
“借个东西,自然可以正大光明从山门进入,突如其来,借助玄妙之法偷渡至此,可不算君子行径!”
公羊羽开口,声音带着沉怒,而黑衣华发的仙人摇头,突然抬手,只是这一下,如光阴转瞬,公羊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听得后方一声断响。
“公羊长老!”
有弟子惊呼,正是一刹那,公羊羽眼中回神,看见前面那仙人手中握着一物,再转头,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黄粱木被斩了!
那枝繁叶茂的大树变作树桩,而整个树干与枝叶俱都被那黑衣仙人握在手掌之内!
这株自天阙上得来的黄粱木,虽只是一截短小枝干培育,但生长十万年,也早已堪比仙山神铁,可就在眼前,这株古老仙木居然被拦腰斩断!
“混账——!”
老神仙脑海中如遭雷击,那身后化出光来,成虬龙之斧,陡然带着天地之威,对准那黑衣华发的仙人便斩了过去!
然就在下一瞬间,那黑衣仙人抬起手来,当中传出一声震天龙啸!
苍风倒卷,一头苍龙显化,抬起口来,那一刹那盖压乾坤,正要将前方天地灭尽!
这并非生之龙,而是死之炁!
万物初始,皆为死相!
这气势迸发,公羊羽手中黄粱斧顿时炸开,那头虬龙哀鸣,转眼化作一片虚幻龙骨,最后成烟云消弭。
瞬间毁灭去人仙至宝,这黑衣仙人似乎还要动作,然就在此时,天外传来震怒之声!
“何方魔孽敢闯我天柱山——!”
有真人显化,气势汹涌,此时十六天峰之中所有地仙俱都苏醒,那种气势震动乾坤,只是稍稍一看,便晓得地仙足有百人!
十六位天桥,三十四位六神,剩下俱都是元神真人!
数代之前的老地仙也被惊醒,黄粱木折,这等天地大震的事情如何能不醒来,此时但看那恶孽还敢撒泼,仙峰之中冲出一道无上气息,带着天地震怒之力,直向那黑衣仙人压去!
第九步!
这位出手的地仙乃是天桥第九步!
黑衣华发的仙人转身便走,此时目光微闪,看那天上化出一只大手,四面八方光阴轮转,眨眼之间便要压到自己头上。
那是天桥九步,而黑衣仙人则是轻轻自语:“我是八步,他是第九步……是地祖吗?”
“不对……不是,地祖没有这么弱……”
“嗯……他是……嘿……”
心中下了判断,黑衣仙人知道自己没有惹出地祖,但过不瞬息,似乎看清楚那第九步的面容,却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笑声。
他那身边苍风一卷,听着万物凋零之声,如北风卷起,看天上下起苍茫大雪,只是眨眼他隐入雪中,而那苍火一转,顿时化一片茫茫霞光遮天蔽日。
“哪里走!”
百余地仙齐齐化遁光追杀而出,整个天地都在哀鸣,这股无上的力量把虚天都要震的破碎,黑衣仙人知道自己惹出了大麻烦,但却半点也不慌张,直至那无数伟力杀至近前,他整个身躯突然崩碎,化作虚无消弭。
留下一指,突然点在乾坤,于是那位第九步的天桥瞳孔猛地一缩!
那遮天蔽日的大手镇压而下,此时已经远离天柱山,不知道打到何处荒原,只看那大手一抹,方圆十万八千里的大地便从人间彻底消失不见。
幸而是荒原,无有生灵存续,否则这一掌下去,幽冥海中又不知该有多少亡魂。
大地陆沉,水灌虚天,这震怒一掌打出半个山海,而那位地仙目视乾坤内外,却不见之前那黑衣仙人半点踪影。
百余地仙面色铁青,此时站立乾坤之上,传出浩荡声响。
“魔孽,不论你是何方来客,此事不死不休!”
而第九步站立乾坤,看着前方余留之法,忽然瞪着眼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那口齿喃喃,当初吐出一言。
“不可能。”
第七百三十八章 身化守缺仙天炼,天阿一剑开乾坤
峨眉山巅,大桃树下。
李辟尘的身躯内,人身仙天绽放辉煌光华,法力被不断压缩,身躯内的鲜血充斥着玉液的光华,整个人宛如化作传说中的某些神圣一般。
三神归入仙天,三道尘炁汇聚造化乾坤,三位圣影唱诵大道纶音,即使是不断压缩着法力,但境界仍旧再向着守缺一步一步的迈进。
虚浮与夯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还是木桶与水、水银的道理,一桶水绝对不可能等于一桶水银,这是质上的根本差距,但是木桶即境界都是相同的。
同样的境界,不同的法力,不同的威能。
心中经文轮转,而在此时,渺渺天外,有声音汇成江河,如龙般吟唱而来。
那是赞歌,那是祭祀,那是祈祷。
一道道的光芒,一片片的光雨,最后合成光海。
人间极渺,传入天上,却似雷霆。
李辟尘睁开眸子,那头顶道花突然绽放,四海八荒,正是在此刻突然有无边气数汇聚而来!
风雨雷云在呼啸,那些气数之庞大甚至改变了乾坤的天时,白昼与黑夜并存,峨眉山巅,那株桃树之上,乌云与白云汇聚在一起,如两处厮杀的天兵甲士,当中卷着的俱是人间的煌煌气运!
……
天将崩兮地将裂,炎焱起兮白骨盈;
狂雷震兮大雨遣,光开云兮霄汉清;
东皇临兮降四海,青苍玄兮混天静;
太一诵兮人龙唱,灵钟响兮天下鸣!
……
祭祀之歌很短,但去带着整个人间的伟力震荡,李辟尘心有所感,那百年前落下的种子在如今生根发芽,带着天地人所反哺的气运,一并归在自己之身。
那些气数自四海八荒而来,从九天十地而至,此时如潮水般灌注,生的,死的,存续的,过往的,此时俱都显化声音,冥冥贯穿阴阳两界,正是听得一声钟响!
轰——!
如大水决堤,原本竭力压缩的洞玄法力陡然高涨起来,峨眉山巅,那三清之炁如同狂风一般倒卷而来,汇聚入身,而整个人间的气数中带着三浊的炁,如此完成六炁之变化,三阳三阴,合一混元。
而又在此时,已经汇聚的气数当中,又有数道飞出,那向着各个不同的地域飞舞而去,对应的正是当初所有的铸钟人!
合一世非一人之功,既清平人间,那自然都有分得!
关隘破去,那种疏通感从不曾有过,仙天之中,开始造化无边虚幻之影,守缺之意,三神为天,凝练人身仙天,因不圆满故而有缺,此境唤作——
“守缺!”
百二十年论道,其实若李辟尘不去压制,那么一步破到守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法力不去凝炼,即使化入守缺也是境界虚浮,届时同境之中敌不过他人,这守缺要来何用?
但如今不同,此时守缺借助众生的力量,百年前的种子,如今开花结果,那人间反哺气数,直接把李辟尘推入真守缺中!
法力凝练如玉液,虽是守缺却比抱元更强!
如今之境,出行之外,也可称一声大神仙!
只是入了抱元有返老还童之功,精气神再得淬炼,不过李辟尘如今年岁本就不大,百二十年,算上修行十载,俱芦二十三年,也不过才堪堪一百四十三载,此等年岁便成守缺,可谓之是才刚刚踏上修行之路!
若不是福地弟子,一介凡躯,何来如此之快的进步速度?
仙天之中,三神唱诵,内部有光芒化生。
李辟尘的眸子中,整个天地刹那间恢复到混沌之态,当中只看有光华闪过,分开清浊,看那一道气息分开,作大罗三气。
执念之道,尘世之道,此时三气落下,变化三个李辟尘,此是心灵虚境,即不存在的影响,是自我思想中所得的光景。
青黄红三尘起落,看八方混元烙印衍化八卦,就是这一瞬间,天地大道福至心灵,生死枯荣瞬间转过,青尘仙黄尘客红尘白骨,俱都在当中化一片走马观花。
神通在酝酿!
此仙身借众生而生化大神通,此时天音隆隆作响,人身大道轰鸣,李辟尘的身后显化出一尊帝相,不知从何而来,他面目如李辟尘一般,一模一样,只是那身上衣衫乃是玄青之色,头戴苍云之冠,身有白芒紫绫,尊贵无比,就如同神话中祭祀的古老天帝。
神相的身边化出四枚竹简,悬浮而动,上面各有刻文,李辟尘静静感悟身躯中如汪洋大海般的伟大力量,身后的神相身边,四竹简涌动,突然展开。
那第一竹简,上刻“天上”
那第二竹简,上刻“人神”
那第三竹简,上刻“天下”
那第四竹简,上刻“人鬼”
四竹简中各书写一道篆语,李辟尘感悟这道大神通,四个竹简连接起来,正是“天上人神,天下人鬼。”
而那当中,让李辟尘震惊的是,这四竹简中各写的一句话,正是之前人间念诵的祭祀之词。
那篇祭祀的歌谣化作了大神通!
“上取天意,下取人意,合一为唤,乃是天人之意,至此一击,借天道一念,再借众生一念,天人合一,化一柄仙剑……”
李辟尘忽然发现,这一道大神通与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三招极其相似,此神通拥有大风险,天道与人道各借一道念头,最后化作一柄名为“天阿”的剑!
天阿者,天阙之门户,天辰之隐名,天河之外称!
李辟尘看向身后的神相,那执剑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尊神相。
它同样也是神通的一部分,此时神相并不曾发威,静静悬而不动,需得众生祭祀,它方能持剑而起,那四竹简各有神异,天阿剑出,上斩仙神,下屠人鬼,无有不可杀者!
然“天阿”只有一剑!
“威力无双,却只有一剑之能吗。”
此大神通须以心神勾动,但即使以李辟尘如今的境界也仅仅只能施出一剑。
向天道人道各借一念,化掌中铸一柄天阿仙剑,这剑不是那么好铸的,那念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借的。
这四面竹简就是借念的祷文,燃尽四简,即可借来这【天人一剑】!
身躯内光华大震,此时小神通自起,四面八方花开遍地,那一朵花起,灿烂无边,而殊不知天上,在那一株南柯树下,同样有无边花海,而那每一朵花都是一片红尘。
小神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