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劝说你,说的难听一点,是不想让祭祀我的众生白白去死,丢了香火,而对于你的王朝,你白送给我都不要!”
这已经是挑翻了脸面,神尊虽然仍旧在笑,但言语态度当中却已亮出了明刀。
人王冷道:“若孤在此与神尊动手,虽然孤知道不可能是对手,但神尊是否要拼着被天道惩戒,也要把孤打死在此?”
神尊开口:“若我不统辖帝乡群神,其实我还真的有这种想法。”
人王:“孤明白了,这天地之中,不尊奉你仙神二道的,不听调遣的,皆要打压,你们是要拿孤来开刀!”
仙老叹息:“陛下一意孤行,我等也不是让你自废武功,亦不要你献出什么宝物,一切只为天地众生,我等只是让你治世千年,以三皇为尊,你又能长生不死,传扬百世,何乐不为?”
“说到底,您的私欲告诉您,若此世不动手,后面便再也没有动手时,若你统一天下,则压过仙神二道,杀妖降灵,斩魔驱邪,如此一来歌功颂德,可谓人皇再世。可这天地不是我们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众生的。”
“试问姜齐十世余烈,最后为了什么?若此间云原,没有仙神魔妖,陛下大可攻伐其余二朝,便是死上百万枯骨,与天地又有何干?只是我们也在这里,脚下踏着一方土水,你也是一样,更不比我们多出几寸来。”
神尊接口,目光向着宫阙内部一望,道:“而且,陛下,您说您不是为了私欲,我觉得,有必要让您清醒清醒!”
“仙神说话还是算数的,比起北海的魔头来,起码我不会立刻在这里把你拍死!”
仙神挑明话语,这凡人众生认不得,只知道必然身份尊贵,但此时在宫阙内,有一位衣着搭配如国师般的人,在感应到这二股气势之后,便吓得直接从自己的玉椅上摔了下来。
“太真山赵神公,帝乡诸神大神君!”
那国师般的修行人瞪大了眼睛,吓得面无血色,此时正准备溜之大吉,而就是在此一刹那,于那驾云宫前,帝乡大神君睁开眼眸,五指向着虚天一探。
“陛下,您这驾云宫中,有一朵乌云,与诸白之中沾染黑色,甚是不美。”
大神君瞬间将那国师拘来,对方眼前一晃,却是已跨越了不知道多少重宫阙山崖,落到了驾云宫前!
身上衣袍猎猎,三浊恶障升起,国师被帝乡大神君出手镇压,而后当中飞出一道灵光,摇摇晃晃就要遁入虚天,只看大神君嗤笑一声,眉心中神光一转,直接把那道灵光压下。
“这北海魔头……陛下,您不说点什么吗?”
第九百七十九章 列祖列宗,谁是我孙?
姜齐人王面色不变,此时瞥了一眼那个魔头国师,转过头去对几位柱国道:“孤怎么不知道,国师居然成了魔道孽障?”
他这话问出,自然没有人敢回应,而后人王转头,对大神君道:“大神君,此事有待商榷,孤可以保证,国师不是魔头,之所以现在神君拘来是魔道之形,必然这外来魔头占据了国师的肉身。”
他如此说着,忽然伸手,那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对着被锁住的魔头就劈了过去!
“慢来。”
大神君出手,只是一言,人王的剑顿时被压住,那汇聚而来的龙炁也消失,魔头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此时看向人王,当中藏匿这不可言说的怒意。
人王皱着眉头:“大神君为何阻拦孤?这等魔头夺舍国师肉身,孤此时正是要给国师报仇雪恨。”
大神君看向人王,道:“陛下连说谎都不会了吗?您被揭穿,没有恼羞成怒,我该夸奖您,但如果此事,您不给出一个详细交代,或许我只能强行把您和这魔头带走,放到太伤山第一观主,绛霄真人面前,可是有办法看见过去之事的。”
赵神公开言:“大神通‘天光云影’,可知过去诸事,凡苍天之下,云海所盖,无有不可查者,并且直接能够追根溯源。此间三皇之事,本是早已定下,正是九玄商议,想要请绛霄真人出手,可是简单的很。”
姜齐人王面色冷了下来:“魔头已经占据国师肉身,孤只是为了拔剑报仇而已。”
大神君也瞬间冷下了面色:“人王姜羽,我是在和你好好商谈,神有神道,仙有仙理,但现在,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我立刻就把你当做阶下囚捆了!”
“尔敢!”
姜羽眉毛倒竖,此时猛然提剑:“我为人王,你们这些仙神之宗,有什么资格对孤指手画脚?!若不是枉死城已经被你们控制,孤何须再看你们的脸色?”
赵神公道:“枉死城归属太华山,你向枉死城递出了单子?很可惜,太华山不接,峨眉山就不接,峨眉山不许,枉死城就不会动。”
“苦界老祖已经飞升,如今枉死城真正主事者,或者说,听命者,正是你一直妄图抹除其祭祀痕迹的东皇啊。”
赵神公拍了拍手:“翻手覆手,上打下打,您这套玩的还真的是很有意思。”
“正好,我们已经料到你会如此,故而提前请了一个人来。”
他身边出现一道毫光,远方天云汇聚,有一位大神仙遁下,落在王宫之前,姜羽转过头去,目光一凝,却是猛然一滞。
“你……是谁?”
他惊疑不定,因为来者居然和自己以前的先祖画像中的某位极其相似!
“麻烦你了。”
赵神公看向来者,那人顿时行礼,道:“神公面前,不敢妄言,弟子尽力而为。”
他大礼拜完,转过身对姜羽开口,呵道:“你可认得我吗!”
“孤……不可能,你是孤的先祖?”
人王姜羽越看越像,心中也是开始惊骇起来,而这位大神仙开口:“十世余烈,这第十世前,也就是第一世,你所祭拜的那人,正是我的同胞兄弟。”
人王:“你是……太子坤?”
太子坤点头:“不错,你还能认得我,倒是免了刑肉之难!”
“刑肉……你纵然是孤的先祖,也不可在此地放肆!”
姜羽的面色冷了下来:“孤想起来了,太子坤者,姜氏嫡传,成宗之兄,生而神异,降世能言,五岁时通读史书圣记,十岁时在孟魏拿下状元之名而回,至后来年少时,远赴西方太华山修行,一去五百载,再无音讯!”
所谓成宗,就是齐成宗,即当初发动战争的姜齐帝王,也是太子坤的胞弟。
到后来李辟尘自龙华回来,成宗已经退位,是所谓“十世余烈”之中第二位“烈宗”在执政。
这些所谓的前缀都是谥号,是死了追封,当然不可能是当世的名讳。
“你既然已经归属仙道,今日来此,是以先祖之身要挟孤的吗!”
人王怒斥:“太子坤!你枉为我人道先祖!如今五百年春秋过去,你长生久视,坐看沧海桑田,人间不老,红尘不沾,但可曾为我姜齐亿万万黎民百姓做过半点事情?”
“孤即将一统四海,凡日月所至,江河所照,皆为齐土!所谓齐之字者,本就自当与天同齐!这浩浩云原,唯吾姜齐奋十世余烈,几开辟人皇之后第二世人道盛土,而你,居然在此阻拦孤!”
“太子坤,你如何对得起那些逝去的列祖列宗!”
人王大吼,拔剑而划地,太子坤面色平静,待他说完,忽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人王横眉冷对,而太子坤单手负起,另外一只手抬着,指着王宫后面的那无数宫阙楼台。
“五百年前,我在这宫中出生,咿呀而语;五百年前,这天上的大雪还不曾带着赤色;五百年前,那宫楼后山,一株寒梅傲雪;五百年前,我被父王传授治国之理,当时无数夫子都和我讲过,以德治天下,而非以武征天下。”
“以武征战,还要以德兼施,武征人身,德降人心,先降人身,再降人心,恩威并用,不单单是对本朝中人,若想要平定天下,便必须如此。”
“世上民众何止亿万万?云原何等广袤,天南地北,众生皆是不同,你拿什么去统一他们的文字,思想,道路,金钱?只有德才行。”
“一万八千五百年前,人皇临世,草莽英雄,他也是靠德,其次才是武,那些圣人凭什么追随于他?你居在凡间,不知道数百年前的事情,皇陵降世,你对其中真相又知道几分?”
“抹除东皇的信仰,你知道他是谁封的圣人吗?天道赠言,祖师传法,人皇封圣,你区区一个人王,凭什么去,又有什么胆子和本事去抹掉他?”
太子坤气定神闲,朗朗而语,双目如同黑夜中最璀璨的火炬,直视人王姜羽。
“五百年了,这宫阙中,人的炁息少了很多,天上的大雪也开始染上了血色,那株寒梅也枯萎了,被你换上了新的冬植,而这宫阙中,能够讲道理的人,也少了很多。”
“你说的十世余烈,说我对不起列祖列宗?真是不好意思,你口中的列祖列宗,那当真都是我的孙子辈。”
第九百八十章 峨眉山上现,群仙云至为龙渊
人王怒而无言,心中已起怨愤,大神君在侧,开口道:“我再说一次,此番三皇之计,是令三位人王居住圣庭之中,化沙砾尘土为众生,千年长生,一位人王主天时风雨,一位主山川地气,一位主人道苍生,三皇之职乃是相生,缺一不可。”
“凡在圣庭之中推演出上善之路,才会降临真正人间,那些沙砾尘土所化的百姓,正是如盘里山河一般。”
姜齐人王面目冰冷:“千年,又是千年,大神君,孤……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孤就如此告诉你,若是再等上千年……这世上,真的还有孤这姜氏齐朝吗?”
“孤历代先祖,到头来所做的事情,都是白费。”
“魔道又如何,脱离仙山掣肘,纵然化神为魔,孤看也无不可!”
“东皇,孤为什么试图抹除他的祭祀……哈哈……哈!到底是东皇是这大齐之主,还是孤这姜氏是黎民百姓之主?!”
“世人祭东皇……更胜吾等先祖!”
人王怒目:“既然这样,孤就退位让贤,把这天下共主拱手送给他去!那另外两人也与孤同入圣庭之中,也莫要出来了!”
“从此以后,天下只有东皇太一,没有三王了!”
他字字皆是愤怒,大神君目光幽幽:“人王当真如此想?”
姜齐人王道:“事已至此,孤倒要看看,这位曾经拯救天下苍生的仙人,会不会被苍生的力量活活压垮!”
“他此世,便莫要飞升了罢!”
赵神公与大神君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些微光闪烁。
【真的是千年岁月?】
【不,造化一段千年,烂柯棋局你忘记了?】
【明白了,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只不过……】
【一日千年不行,且先试个百年吧。三皇治世究竟行不行,就看这“一千年”了。】
【烂柯之棋……呵呵,老神公,你死说,他这人王也是众生之一,脚下踏着的土地山水,也就六尺三寸,比我们又多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一样?】
【人神仙魔,四方积怨已久……爆发,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嗯……】
……不过这位人王,真的能把天下共主拱手送出去?
【不可能,再看看吧,他野心甚大啊……如果没有皇陵之事,或许也没有多少人会管他……】
【我神道可是说真的,帝乡神系不需要众生香火,可其余五部……那是不能不取的,这件事情,尤其威胁到山河众神。】
【还是老话,天下不是人道的,人道也在天下中,我等亦然。】
……
人道圣庭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至于这处圣庭选择在哪里,诸山经过商讨,决定前往峨眉山借龙渊岛一用。
这是当初镇封北海内外的神岛,被苦界老祖一巴掌取走,导致北海真神和他的梁子结的更深,后来苦界老祖飞升,临走前拜访了峨眉山的东皇,故而这龙渊岛也在当时一并送给了东皇。
这东西,苦界老祖当初说的,送给李辟尘当是一方行府,而李辟尘离去之前,把龙渊岛放置在无名殿中,立在那因打神鞭而升起的泥台上,如一方小山般悠悠旋转。
而来峨眉山借此物,现在李辟尘并不在这里,山中任天舒也离去,列寅自得一山修行,风昊风希带着青鸟老龟,还有石灵明,皆入太华山四脉“进修”,故而峨眉山内只留下九儿和移山道人、老牛昆吾,以及数十年前归来报信的踏红尘。
而南华依旧未归,紫云则常在云脉圣境清修。
依旧是平静的一天,青毛狮子背着斗笠,昆吾负柴,两人从山脚走动,便走边聊,这峨眉山几百年来越发浩大了,四周的土石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的扩张,原本只有一座山头,如今也开辟到数十座,简直化作了一方山脉。
但是移山道人看得出来,这四周所衍化的山脉土石,其实都只是沾染了仙山灵性的寻常泥土而已,真正的中央还是峨眉本峰,只不过从内到外,沾染灵性分了个多寡罢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起码平常逛逛的地方变得越发的大了,那些迁移进来的野兽感染了仙山的炁息,有些居然似乎产生了灵慧,开始自主吞吐天地精华修行,而对于最中央的峨眉主峰,这些开了灵慧的野兽,俱都是抱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态。
峨眉主峰处,有很多当初李辟尘,九儿,包括移山昆吾等人,都曾经见猎心喜,为不少野兽开了灵慧,这帮家伙到现在有很多都已经化形,遵循仙道感悟天人的路子,居于四方山野教化众生。
当然,只是踏上修行路而已,如最开始的列寅一般,只不过是个五精之境,打家劫舍的虎妖,但事实上,打家劫舍只是他自吹自擂而已,当初已经吐露过真言,不过是吓唬人说的,他手中那柄云月大刀还是花了好几两银钱在镇上请人打的。
美其名曰,劫富济我。
山间溪水流淌,大圣所赐与的山峰有着自我的神异,有时候诸人也会互相讨论,譬如后山的那株桃花树到底会不会枯?这飘了五百年的花朵,怎么还没有落完?
生生不息,可未免这生命力也太过强大了,永远是花开春容,永远是一花凋零一花绽。
大雨忽然下了起来,昆吾捏了个避水诀,他听了李辟尘的建议,跟随九儿学习水火之道,如今数百年也已经挤入仙班,只不过和其他人相比,就落了一大截。
但是昆吾心态很好,从不强求什么,至于移山道人,他就方便的多,把背上那斗笠一盖在脑门上,紧跟着身上晃动两下,蓑衣就变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捏个避水诀呢?几百年了,还是这一副蓑衣人模样?”
昆吾发出询问,移山道:“就和你砍柴砍了几百年一样,我乐意,这叫什么来着?对了,情怀,你不懂的。”
昆吾发出啧啧的声音:“我不捏避水诀,柴就湿了,湿了就很麻烦了。”
移山:“火咒直接烤,炸了拉倒!”
两人互相插科打诨,就这么快走到主峰上,那刚刚踏过南天门,忽然一道雷声震动起来。
当天雷滚滚而落,李元心、解天戈、江陵云、虞湘云、楚端阳、邱言等数位前代首座来到这里的时候,移山道人的面色是很震惊的,一屁股就差点从那台阶上摔下去。
“这刮得什么风?”
昆吾把移山拽起来,而后者看见这般阵仗,差点又是脚下一滑,就差来一句:扶我起来,我还能摔。
“莫不是有了山主的消息?”
“任天舒不是已经被陆圣委托了吗?”
“话说回来,如今的首座都已经换了好多代了,姜壶已经接任太华山主峰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