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瀛者,身披王袍,天生神属,状如人形,头生三目,为蛰树之神,主管四季轮转……】
【蛰树居与妄世,食其果,则终生不苦。】
【写在天荒蚀文之中。】
李辟尘听着这些声音,而后目光剧烈收缩起来!
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突然有一尊神灵凭空造化出来!
“龙瀛!是了,我怎么忘了他的名字!他就是北方蛰树之神!”
“五百年前轮值的,就是龙瀛啊!”
无闻怒忽然手舞足蹈,他的声音传开,而龙瀛神此时见到李辟尘,居然直接道:
“大神还请熄了雷霆之怒,五百年前正是小神当值,此事大神不是早就知晓?为何又忽然发此大怒?”
他占据了天喜无苦的“过去”,此时突兀出现,其余诸神居然……
此情景,难以言说!
李辟尘死死盯着他:“你是北方蛰树之神?”
龙瀛不解:“正是小神……”
李辟尘:“天喜无苦?”
龙瀛:“那是何人?”
他话落下,李辟尘忽然单手一斩,一道昼夜光芒坠落,龙瀛神被这一剑直接劈的粉身碎骨!
摧枯拉朽,李辟尘单手一摆,浩大的八卦阵图遮天蔽日,那卦位轮转,定在“震卦”时刻!
雷霆暴雨,天钧之怒,所有神灵都被击中,此时混元开卦,帝出乎震,直接引动八方雷霆,将六神震死!
妄世诸神尽灭!
李辟尘抬手便打杀了数位绝世人物,此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这诸神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是被人造化出来的!
与自己从梦幻之中造神一般,那声音的主人,必然是真正的妄世之主!
目光移向天之西北,那是日落尽头,此时有一道玄妙炁息出现,李辟尘的耳钟,又听见那道钟声。
这是编钟,并非洪钟大吕。
同时带着疑问与好奇。
【咦?你并不是我所书写的人?有意思,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每一个来到天荒的人,我都为他们写好了未来,因为他们的过去不可更改。】
【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从古到今,很少有在我笔下逃脱的人,那么,你是谁,为什么我的笔锋触及不到你?】
夕阳下,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出现了,看不清面容,他身后背着一副竹书箱,左手握着一只毛笔,而右手……三根指头夹着书,剩下两根上串了绳子,下面挂着一条草鱼。
这是不可想象的,当他出现的一瞬间,李辟尘甚至产生了一种幻想,仿佛这个人就是把天地摩刻下来的至高存在。
但这一刻之后,心中忽然有清静经响彻!
何以真身入妄境?
大错!
李辟尘摇摇的看向他,带着一种震撼:
“我所猜测,果然没错,妄世八神皆是虚幻,如何生死轮转,皆由前辈所定!”
“老实说,我当真十分惊讶,难以想象,人间居然有前辈这般的存在?”
“请问前辈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
夕阳下的执笔人开口,带着一种怀念,他手中的草鱼还在挣扎,时不时甩两下尾巴:
“我只是在写一些故事而已,要写很久很久,我在以前,写过一些其他的东西,嗯……《三坟》与《五典》。”
“天荒之州,是我写出来的,这里本来,就是天之荒芜所化,一如我一般,都是被抛弃的存在。”
“当然,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写书人罢了。”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我在道之外
背着书箱的人开始走动,他从天的尽头漫步而来,提起人间的尘土,带着天上的火光。
他手中的鱼不断的在翻滚身子,那颗眼珠滴溜溜的转,在观察周围的一切变化。
大约是十五步,他便从天之尽头走到了李辟尘的身前,停留在三丈之处。
“知识是这个世界所有未知的具象化,我们拿起笔墨,把世间的一切书写下来,譬如写下一个风,于是风就被记录了,当后人看着这个字的时候,他会思考,随后在这其中带上感悟,到后来,有人从感悟之中明白了什么,讲出了自己的道理,于是修行的法,就这么诞生了。”
“不过,只有太上八十一化例外。”
纵然距离已经如此之近,李辟尘发现,在这个时候,依旧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但好像又是一张极为平常的脸,这如是把一种固定的印象在无声无息之间,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从道而出法,从法而得道,反其道而行之,此为至高之路。”
他手中的笔转了一下,画出了一片长墨,那黑色的水珠挥洒,陡然化作一条神龙飞入高天。
李辟尘:“大罗封天之下,前辈是如何久留在这里的?”
执笔人:“大罗封天无法制我,因为我已经超越了大罗。”
李辟尘:“比之十二天尊如何?”
执笔人:“若比起法力,远是不如,这十二天尊乃世间真圣,若说万物皆为虚妄,那唯十二天尊是真,故而他们能以真身入妄境,其余人皆不能,这是超越我的,但是在对于妄境的理解上,他们远不如我。”
李辟尘:“比之太一浑沦如何?”
执笔人:“太一浑沦乃世间阴阳之祖,仙神之宗,阳动而阴静,驱光阴洗练万物,命岁月定格诸尘,致使阴阳碾压万世,从而导致四大众生在夹缝中苦苦求活。但我却不同,他们虽然比我高出一些,但却管不到我。”
李辟尘:“何是比前辈高?为何高却管不到?”
执笔人:“十二天尊皆在道之内,太一浑沦居在道之中,而我……已在道之外。”
“故而境界没有他们高,但,他们却管不到我,大罗所制约者,皆在道之内,道之中便不敢触及,何况我这个道之外?这天上人间,虚无真妄,任是何处也不能阻挡我。”
李辟尘:“晚辈不明,道之外?可是道之上?!闻所未闻,见所不见,得所不得,无所不能?”
执笔人:“不是,道之外,并不是道之上。”
“我放弃了自己的道,或者说,跳出去了。”
李辟尘一愣,而后皱起眉头:“众生修行,皆为求道,放弃道去,应当坠入凡尘才对。”
执笔人:“你看,这就是你境界不够,理解不能,看来,我的笔锋虽然触及不到你,但你却依旧在道之内。”
“我知道你是谁了,自遂古以来,八十一化中,有一化最不可言,最不可说,游离天之外,居在世之旁,自他坠落,众生才有人记起他的名讳……你是《清静经》之主。”
李辟尘并没有惊讶,以这位的力量,如果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执笔人忽然把书箱放下来了,那条草鱼被他丢在地上,扑腾的甩着尾巴。
手中的书被夹起,那书箱很大,即使放在地上,也足达到他的腹部中央。
这还不算上面遮挡日光的布帘子。
李辟尘:“我只是来救一个故人,顺带找一下无何有之乡的入口的。”
执笔人:“无何有境的入口?你要许愿?你希望得到什么?”
李辟尘:“什么?”
执笔人:“我说,你希望得到什么?无何有之乡可以完成人的愿望,但这是有代价的。你知道吗,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是空空旷旷的桃源,亦是悲惨到极点的天上,同样也是什么都不存在的寂灭之地。”
李辟尘忽然怔住:“我希望得到的……”
执笔人把书箱打开来了,在翻找着什么,同时向李辟尘发出声音:“想要寻找无何有之乡的人都是希望得到一些东西的,最近的一个,是半神半魔的凡尘诸生,他很有意思,想要去死,我知道,他是要渡死劫,于是我帮了他一下,让他去死,但让我没有预料到的是,无何有境出现了。”
“无何有境在告诉我,这个小子,这个众生,他并不愿意去死,他心中还有牵挂,并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所以无何有境阻止了我,这让我很生气,一连写了三百三十三个死字,而无何有境一连打出了三百三十三个生字。”
李辟尘知道这是在说谁了,他向执笔人道谢:“原来如此,那人是我故友,他曾经说过的这个事情,所以后来,是无何有之乡的门户被前辈封下了,故而他才去死了?”
无何有之乡可以实现愿望,但是要付出代价?
所以人皇才得到了“人之威”。
所以火帝才开辟了“巫之道”。
那么,骸骨大帝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被岁月抛弃?丢失法力与道行?
李辟尘没有说话,只是在脑中静静梳理这些东西。
到最后,问题还在于之前执笔人所问的。
心中已有悸动,但突然泛起巨大的迷茫。
执笔人:“只是赌气而已……啊,找到了。”
他从书箱中翻出一本书来,随后向李辟尘递出去。
这是一本十分古朴的书,李辟尘不解,问道:“前辈何意?”
执笔人递书的手没有收回,而是就这么道:“我把自己分成了三分,分别葬下,这就是三坟的由来,人的三我各自离开,这就是舍弃了道,跳到了道之外。”
“至人,神人,圣人,都死了,最后剩下的是什么?”
他忽然把左手指向李辟尘,又点回自己。
“跟我念,我即是道。”
鬼使神差,李辟尘喃喃念了一句,然而下一瞬间,眼中世界变化,万千光芒缩在一点,只留下一点本性灵光被庇佑,而整个身躯都化作尘土消失。
那些尘埃与灵光聚拢,坠入执笔人手里的那本书中。
啪——
书被合上了,他提起了笔,似乎要为这本书写上名字。
“三千世界三千书卷,古时候的众生以天竹之枝为书,以天桑之叶为墨,用碑表示郑重,用坟表达敬意,最后……”
他把那笔一晃,此时地上的那条鱼忽然一个打挺,就这样翻入了那本书中。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我在道之外
钟声鸣唱,浩大的门扉立在苍茫之外,于幽暗之间,门户中的光辉照耀万世千古,那座道宫孤零零的浮在天冥之门旁边。
白骨道宫,大道之间!
钟声在响,且越发的密集,那已经不是一口钟,而是一片钟。
“腐朽的炁息,又有将死者来到了这里,世上想不开的人何其之多,愚蠢之辈亦绵绵不绝。”
道宫中发出刺耳的嘲笑声,那并非是人的声音,仿佛连声带都已经吼叫的沙哑,从而变得如是幽黎中的鬼魅一般。
孔丘来到这里,拖着苍老的身躯,抬起头来,望向那座悬天的道宫。
这里是遂古之后,玄古之中。
唯一超脱岁月之地,不受光阴制约之处。
亦是埋下众生的无名葬土!
那只枯瘦到只剩下白骨的手从道宫的门户中伸出,孔丘的目光从那只手上开始转移,渐渐移动到了天冥之门上。
光芒之后,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刺目的绚烂遮蔽了一切,这正是无所不见的体现。
既是能见到一切,又是什么也见不到。
“那是什么,为什么大道之间,天冥之门上,居然会有一只蝴蝶?”
孔丘指向那只停留在门户上的蝴蝶,那是赤裸裸的凡尘炁息,并不属于天上,亦不属于任何禁忌之地。
不是天仙,不是大圣,不是至真,不是天尊。
一个凡尘的蝴蝶,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一个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孩子,亦是一个不知道追逐大道的混账东西!”
白骨道宫中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愤怒,那只蝴蝶恍然未闻,只是等到那股炁息落下,才迷茫的扇动了两次翅膀。
孔丘的目光凝聚了起来:“天冥之门啊,古往今来多少人想要闯过去的地方,传说,踏过去就是无名之君,踏不过……”
道宫中的声音宏大起来:“便是无名恶鬼!游荡在人间天上之外!”
孔丘叹息:“道宫矗立了这么久,你也看了这么多人闯入这片门户,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盖世的人杰,难道你还不准备去闯这扇大门吗?”
道宫中的声音嗤笑:“还不够,还不够!等你们全都死了,全都闯过了,我再去不迟。没有你们的经验,我怎么能够成功?”
“我可不想失败第二次,无数的恶鬼化成了我,这个无名的敲钟人。”
孔丘的语气深邃起来:“你有名字。”
道宫中的人依旧嗤之以鼻:“是的,但我只记得一个姓,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恶鬼留下来的了,如今的我,叫做徐甲。”
“徐为恶鬼遗留,甲为世间第一!我乃遗世之鬼!你知道,这世间之苦,一为求不得,二为忍不住,抛开此二者,其余哪怕算上生死,对于我来说都是外道!”
孔丘:“我来告诉你,这扇门户是错误的。”
徐甲:“那你便离去,不要在此闯入。”
孔丘摇头:“我必须要闯!”
徐甲:“故而你还是贪!求不得,忍不住!”
孔丘只是摇头,并不辩解,他来到门户之前,然而就在此时,那天冥之门上,原本呆着的蝴蝶,忽然飞了起来。
一位太古时代的至尊,一位玄古之中的无上人物,此时俱都把目光聚集到门中。
寂静的可怕,然而那道光芒内的某种事物却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可能——!”
那只枯瘦的白骨之手彻底爆发,一尊双眼中弥漫着黑炎的白骨至尊从道宫中走出,他的身躯是十尊最古者的骸骨构成,右手带着世间的至阳之力,故而才能触碰道宫中的灵钟。
道宫原本就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人存在,直到无数无名恶鬼汇聚起来,那些大道之间的枯骨聚集成了一个人,便是徐甲。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能触碰到灵钟,他是怨炁汇聚成的圣人,是众生最惧怕的存在。
“天冥之门内,怎么可能出现人的倒影!你是什么东西?!”
但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变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从坠入玄古之中,这片古老的时代就没有改变过,大道之间里,从没有衍化过这种情况。
然而那道影子没有动静,仿佛是一具尸体般,徐甲暴怒了,他的右手伸出去,于是整个大道之间被埋葬的白骨,此时全都站了起来。
同时伸出了右手,冲向天冥之门。
这种声势浩大,仿佛要把这座玄古矗立的门户给毁掉,故而引发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他的右手被抹除了,天冥之门内,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影,照亮了“大道之间”。
玄古的大地,继遂古太阳的灭亡后,再一次迎来了普世的光芒,于是所有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阴灵都被斩杀。
“坤”被掀翻了,“乾”坠落在虚无之中。
千万尊天仙与大圣的骸骨炸开,引道宫中的一百零八编钟轰鸣起来,徐甲踉跄着后退,他感觉到真灵的灼热,仿佛要被那道光华镇杀!
他痛苦的倒退,并且发出不甘心的吼叫声。
“为什么?你是谁?怎么会这样,天冥之门的后面,怎么会出现人的影子?!”
徐甲在这一刻癫狂,因为所见之事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孔丘忽然转过头去,他在光芒照耀的角落看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少年,他认出来了,是后来晋升上天的诸大圣之一,名为黄尘。
“见过太古圣人。”
黄尘大圣走来,骇然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这种灭世般的景色,却没有影响到那只蝴蝶,同样,出现在天冥之门内的倒影,也没有动静,反而让人恐惧的是,那个影子的身边,又出现了一只游荡的鱼。
仿佛是在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