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位者甚众,因为太极天尊飞升,我化作太上,此等惊动罗天世间之事,必然引导天尊之位产生变化,不提及我走之后遗落的空位,那必然还有一个新的空位将会诞生。”
“随后……”
大慈仁圣天尊喃喃开口:“太平大智无上鸿烈天尊,你若是能杀了他,自然也可以登临天尊位,并且是不受制于其他天尊的第十五位天尊。”
“他的归来在太极证无极之时,故而罗天有感,会再为它腾出一尊位置,然而这种变动必然引得乾元坍毁,他毕竟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与原本就有的第五天尊位相冲突……”
“大道孤独,万象寂寥,八方凋敝。”
十五位天尊,仅仅是太极证无极之后,世间便要平白多出两个天尊位,虽然一个是正常的应运而生,另外一个是被强行挤开而化,但终究是多了两个位置。
而大慈仁圣天尊化作太上之后,遗落的位置,是由北斗星君上位,当然东皇太一并不知道这一点,北斗主死,他将重新梳理神话,创造新的“阴间”。
传颂神话之人是最靠近天尊的一批人,并且能够做到不被磨灭,只要世间在,他们便一同在,古来无数人都做过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持天者,即使是曾经自困在万世青城中的柳犀亭,也是曾行走过无数人间,留下过许多传说故事的。
东皇太一的目光中隐隐有光影在幻灭,此时冥海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之前穆寻雁的一丝来世仙福被融合为了大赤天主,这是三千年前的事情。
“来到岁月深处非你本意,但持天者厮杀必有一片高天坠落,天之子磨灭于岁月神火,他的所有身份传递给了苏云溪,导致你们跨越了时间,来到了三千年前,也幸亏碰见了我,不然你们丢失在岁月中,即使不被神火燃成灰烬,也会永远迷失在其中。”
大慈仁圣天尊的小舟在雾气与大海中缓缓飘荡,东皇闻言失笑:“对于天尊来说,这世上还有幸亏、偶然一说吗?”
“为什么没有?”
老船夫露出一个笑容,四周的海面动了动,无尽的时间点以岁月倒影的形式呈现在冥海的波涛中,东皇太一甚至看见了许多自己熟悉的景色。
“三千年前……不想去看一看吗?”
东皇没有给予回应,却是自顾自的开口:“我与天之子鏖战,不算胜,也不算败,但是洛神之尸却失落了,在天之原野,不知道去往何处。”
“天尊的意思是,洛神之尸,掉回了三千年前的某一刻吗?”
大慈仁圣天尊伸了个懒腰,锤了锤肩膀,随后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盏烛台,上面的红烛静静的烧起一点火焰,依照时间来看,这盏蜡烛,可以燃烧三个时辰左右。
“三个时辰,三十日的时间,让你坠入三千年前的某一刻,寻找洛神的遗留尸骨,完成你孕育神话的目标,而且……我要提醒你,小心搬运,洛神未死。”
大慈仁圣天尊笑了笑:“她只是在长眠,不过你和她有旧,又曾经收过她的应身为弟子,如果是你把她唤醒,那么想来她会帮助你的。”
东皇没有意外,洛神死去的只是争世的躯壳,真正的洛神就是洛水本身,否则洛神死天水散,虞主恐怕也不会好受。
“洛神虞主,一湖可容二江河,但二江河却不会彼此容纳,河伯之位,洛神虞主必有一人身死,结局是五万年前洛神败,虞主胜。”
“有洛神尸骨,便可以提高孕育神话的时间,这样一来,你足以在短时间内追逐上那些老人物,并且拥有更强大的体系,更完备的……”
“新世就是如此,传颂神话,也不再是如往常一样了,鸿蒙小儿曾创出一法,我有欣喜,听之闻之,号曰‘洪荒’,我不是在夸赞他这个人,而是说,他这门法,把大世与神话的演变,都演绎的尽了。”
“只可惜,鸿蒙得天地眷顾,却唯独不得光阴欣喜,故而上一次争斗实在是与天尊无缘,加上世间第四剑只有柳犀亭可制约,故而他成为新天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顺理成章不是天上掉馅饼,不去争,顺理成章,也就变成无理取闹了。”
东皇听到大慈天尊提起此事,便问道:“大天尊,自在逍遥,可曾自在逍遥了吗?”
大慈仁圣天尊:“世间没有人能得真正的逍遥,凡在计算,便是在妄境边缘。”
东皇捞了一下幽冥水波:“天尊需要我回去帮你拿什么?您现在处于关键时刻,不再方便行动了,否则大可自取之。”
大慈仁圣天尊:“帮我找一颗心,我要一颗凡人的心,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先送你回三千年前的遗庙,或许你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放心,你进去那一刻,虽然属于那片时间,但这是靠着我手中的红烛维系的,故而不受到天人限制,不过你本身也是大罗天仙证成大圣,原来就不太受到封天束缚。”
东皇哑然:“不能随意杀死凡人吧,生死之前,众生皆是平等,难道大天尊要亲手打破自己设立的规矩吗?”
大慈仁圣天尊摆摆手:“这颗心,是星辰化的,那颗星辰,来自空无彼方,它有很多名字,计都,南交……”
“扰乱人心,永无休止,存于现实之中,不见桃源之梦,找到这颗心,带回来给我,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东方玉童子,倒骑白鹿走星光
岁月深处的冥海一片平静,岁月之后的冥海则是纷乱流云。
但唯一的净土,便是丹丘。
飞仙们游荡在这片大地上,无忧无虑。
是无忧无虑。
佛陀的口中鲜血早已干涸,身躯不复当年强壮,他的头微微垂着,讲着一个又一个过去或是未来的故事。
地上的黄草渐渐泛起青色,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之后,终于已经让这片青色覆盖了那座坟墓的四分之一。
少女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佛陀,双手托腮,好奇的听他讲述那些神奇的故事。
佛陀的故事中,主角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是虚构的,事实中三千佛内并没有这个人,他是年轻的,他是勇敢的,他是固执的,他却也是最知晓现实的,他并非一个完的人,而是在各种小故事里不断的成长。
就仿佛在听一个人的一生。
这无数的故事中有好笑的,有悲伤的,佛陀从过去未来借来无数的样本,用以编篡这本故事,他同时也在书写一个人物,这个人物应该如何,他走过什么路,看过什么样的风景,最后又抵达了什么地方……
他或许也是在写这整整三千年以来的某个人。
少女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佛与她相伴已有千年,她眼睛眨一眨,佛便知道,她是在问这个人的原型究竟是谁。
“回尊者,我希望有一个弟子,能够像他一般,执着,顽强,勇敢,不忘本心,他善,他圣,他温润,但他也有风雨雷霆之怒,静如南海菩萨,动似霹雳明王。”
“回尊者,或许我也曾经希望活的和他一样,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失去了最初的念想。”
“回尊者……”
佛说着,忽然住口,最后有些好笑的叹了一声:“但他应该死了,千年前,天冥之门上,他欺杀徐甲之后,进入桃源深处,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和他没有太多交集,但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与他为敌,倒也不是完全算吧,或许有时候只是欣赏……”
“如果我还是魔的话……”
少女抬起了头,仰望着没有一颗星辰的冥海高天,随后又低下头,静静的看着佛陀。
桑树摇曳,散发出神异的气息,并且无数叶子越发晶莹。
佛低头合十:“所以我创作了阿难,所以阿难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所以……尊者还想继续听吗?”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于是佛便开始接着讲述,一遍一遍,少女的眼睛内,神采也越来越亮。
“佛,你想要知道她是谁吗?”
忽然另外的声音加入进来,佛陀回头,看到的是容成氏。
这位古老的飞仙遗蜕,此时却没有了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化外状态,反而是变得有些认真起来了。
佛陀听完他的话,摇了摇头,笑了笑。
“我以前想知道,但现在,不想了。”
他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我和尊者讲过阿难的一个故事,石桥上的五百年风吹雨打,只为等一个人来。”
“或许尊者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这不是男女情爱,而是点化之恩,我为尊者尽力,尊者为我拨开云华。”
“只是尊者在我身前,我便顿觉十方清静,又有幻象,似地生金莲,大同世界,真无忧也。”
佛转过了身子:“容成,你们也是如此吧,因为尊者的存在而得意欢乐,但你和我说你其实不欢乐,相比你自己飞升的本身,如今的你不过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你如今,摆脱了无忧吗?”
容成氏指向那个少女:“她就是无忧,世间的无忧花。”
佛恭顺的低下了头,以额触青草之地。
“见尊者方懂无忧,见尊者方懂天地绚烂,世间之美,不在于过去,亦不是未来,当下做好,每时每刻,我等都是最美之躯。”
“何等璀璨,世间韶华如何言明,想要做好每一刻又是何等之难,唯有尊者,唯独尊者……”
容成氏的背后,丹丘之上,无数飞仙全都停下了脚步,他们齐齐看向天的一处方位,这里是幽冥深邃之地,却又好似与幽冥割裂一般,不过以往那都是感觉,可现在,这感觉仿佛已经要化为真实了。
一尊青衣白头的仙人出现在此,他的脚步踱地,仰起头,看着那无尽的幽冥高天。
“诸位,许久不见了。”
青衣白头的仙人看着诸位飞仙,他的眼中露出怀念,而如果蓬莱恶鬼还在这里,就会看出他究竟是谁。
游鹿鸣,正是那要向蓬莱恶鬼借一个字的人。
他自称十洲三岛提灯人,但事实上,他同样是一位“飞仙”,他是一只白鹿留下的遗蜕,成为诸飞仙之一,如今日的容成氏一般,懂得了跳脱出去,所以他离开了丹丘,降临在了十洲三岛。
他在寻找回去的路。
回去。
回哪里?
佛没有转身,而是诵了一声佛号。
游鹿鸣看向那位少女,面上泛起泪花,两侧的飞仙们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游鹿鸣闭上眼睛,而后缓缓跪下。
他要回的当然不是这里。
……
啪嗒,啪嗒。
山崖之中,白鹿的蹄子踩踏着砂石,华发的童子,白色的衣袍,他倒骑在白鹿的背上,晃晃悠悠,直至不知何时,白鹿的口上,那垂下的缰绳被人拿了起来。
原本孤单的影子成为了一对,空白的天上见不到光也更没有暗,潺潺的水声不绝但却看不到半点水源。
白色的火焰渐渐熄灭,飘散于天地之间。
白发黑衣的俊秀之人牵着白鹿,童子闭着眼睛,如假寐,那白发黑衣的人便没有什么感情的道:“黑发也成了白发,距离世间越来越遥远,太一,你还记得很久以前的事情吗……我们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
白发的童子低下头,没有回应。
白发黑衣的男人牵着鹿而走,背影越发的寂寥起来,他低声的轻哼着,婉转如歌谣。
“东方玉童子,倒骑白鹿走星光,沧海飞尘,人世千载何模样……”
“有时候,无极确实不重要……不是吗……老家伙……”
太一没有回应,曾经黑发的童子因为多走了半步,从而变成了白发,他在古老的故事中曾经于人间显圣,被执笔人所见到,写在竹简之中。
东方玉童子。
而人间,则有个石童子。
飞仙道从何而来,为何留下遗蜕?
童子呼吸的声音犹如细雨。
男人哼唱的声音宛如黄莺。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岁月深处的阻挡者
咚——
黑暗中的恐惧蚕食着岁月的壁障,在长河内的虞主投下宏伟的目光,然而他向着岁月的断崖处看去,所能见到的,也只有那被蔑称为“大邪见”的巨大黑影。
众生心中的大恐怖,在岁月之中被遗忘的天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距离世间似乎越发靠近了一些,虞主坐在长河内,于礁石上放下钓竿,他此时感觉到束手无策,众多的玄仙正在顺着那些金色的桥梁来到当世,然而作为岁月的代行者,他却无法将他们镇压回去。
这无关于境界,而是因为规则不允许。
“河汉珠,谁用的河汉珠?”
那是天汉的眼睛,用这颗眼睛搭建起的桥梁,便是虞主也没有办法摧毁,在这些玄仙驾临金光桥的时候,他甚至都无法伤害到他们,这些被遗落在岁月中,身处于极旧之世,腐朽之地的众生,来到当世,那是对于当世的一场大灾难。
赤明劫中死去的高手太多了,远比当世存在的要多,并且其中能匹敌虞主自己的也有不少,就比如现在阴冥之中,正在和九幽洞主较量的南斗星君。
虞主见到长河内的七颗大星熠熠生辉,便探出头,对那七个星辰吼道:“北斗的君王,你还没有准备好吗,这么多世的恢复,你还没有把握镇压整个幽黎吗?”
七星回以耀眼的光芒,但依旧没有彻底落下去,只不过,那七颗星辰所散发出的光明,此时延伸的范围更加的辽远了些。
虞主沉默下来,他感觉到不安,仿佛自己的死期将至,他对这种感觉十分愤怒与烦躁,便是那太平天尊真的回来,他虞渊之主也不是可以随意被打杀的阿猫阿狗!
“盛古,请让我看一次未来。”
虞主,或者说,以河伯的身份向着太上盛古发出请求,光阴的云霞中传出声音,拒绝了河伯的请求。
“未来无定!”
只有四个字,但河伯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是,未来无定。
他的目光再度盯向那巨大的黑影,双手慢慢结起一个印来,于是整个长河内,所有的恒星都在向一处汇聚,衍化成一片超星系团。
光阴的云霞中,无数的幻影开始凝聚,仿佛是对应岁月长河一般,盛古也做出了他的选择,同时,冥冥之中又有数人浮现,或立身在宇宙深处,或立身在生死夹缝之前。
四位太上化身聚集于四方,中央一朵青莲遥遥落下。
岁月断崖前的太平天尊有了反应,他那黑暗的口齿张开,模糊的轮廓轻轻颤动,发出了自遥远岁月前的第一道呼声。
于是玄仙们黯淡的眼睛,忽然开始熠熠生辉,就仿佛取回了丢失的岁月,他们身上的腐朽感正在剥落,看上去就如同风化的尸骸,可里面露出的,却是崭新的皮肉骨血。
在这些玄仙古人的身边,一片片岁月开始扭曲,一片片光阴开始崩毁,当世的规则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溃灭,就好像创造了一片又一片小型的黑渊。
“逆转岁月,超越光阴,这是重罪。”
冥冥中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表面下却暗藏着巨大的怒火。
太上道隐的声音,巨大的轰鸣声只响起一次,但那些移动的玄仙便停驻了步伐。
冥海中,诸大圣看见金色桥梁有些向着幽黎之外通去,四面八方,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斗姆元君以及八位复活者,尤其是斗姆,这位可不比南斗星君弱到哪里去。
道隐,河伯,大戒,盛古,青莲。
五位绝世人物出现,挡在了太平天尊复苏的道路之前。
岁月断崖后的第二道声音传出,玄仙们张开口,开始汲取新世的源气,如果他们复苏,将会导致小范围的规则崩溃,如果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