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步如飞,真是不知这算是什么考验。
有人心中暗道仙门考核也不过如此,什么心性都是胡扯,果然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伍疯子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轻轻嗤笑一声,而后踏上阶梯,走入钟灵谷中不见。
往古仙山,天人试炼,可没有那么简单容易。
有人跃跃欲试,李辟尘目光奇怪的朝扁担望去,却突然愣住,原来不知何时,本该只有一副的扁担与水桶,不知何时出现了百副。
再一定睛,剑囚谷这边也多出了一十八副扁担。
“好厉害的仙家法术,是障眼法,还是以少生多?”
穆寻雁诧异,与此同时,那些翩翩少年中,已经有一名身材高大者提起扁担,他把这玩意朝肩上一扛,那两桶水是晃也不晃。他见状嘿笑一声,傲然道:“仙门考核也不过如此,我在凡间,族里教头每日让我做的功课便有挑水渡江这一项,不过是几里路程,算的上什么?”
他自顾自的踏入钟灵谷,豪言壮语的回应还未消散,下一刻谷内就传来凄厉的惨叫,而后随着一阵水桶打翻的声音,那高大少年突然没了声息。
这一下可把诸人给惊住了,伍疯子不在,于是有人上前,靠着谷口朝里张望,只是一瞬,他的脸色瞬间化作煞白之色,血色全褪。
那孩子口舌结巴,只是指着谷口,颤抖着道:“索……索……”
他这话说的古怪,于是又有人上前,这一次后者的脸色比前者也好不到哪里去,瞬间怒叱道:“这……这怎么可能过去?!”
“过不去就下山,回家种田!”
伍疯子的大笑声从天上传来,回荡在山谷前:
“何为钟灵?山岳秀气所谓钟灵!这钟灵谷中只有一根铁索,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有三百六十五丈,不过呢,其中是有罡风穿插,灵禽游荡。”
“正巧,这短短三百丈又可以看尽这钟灵谷内秀丽景色,你们说美不美哉?”
他大笑着闭口,似有讥讽之意,而谷口前诸多弟子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挑着百斤的水桶不算什么,但如果只有一根铁索呢……再加上罡风呢?
第十一章 九合道钟,庇护之权
少年人们无话,尽数沉默,伍疯子藏在云端,看着下方的一切,不由地连连摇头,大为叹息。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些家伙真的是一个也不敢出去。
他目光再望向剑囚谷弟子中的李辟尘,暗道李元心师兄看好的小子,不知面对这百丈天堑又有什么想法,且看他如何渡过。
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恐怕李元心师兄也不会再收下他了。
伍疯子想着,其实破去这一关非常简单,但又非常的难,世事无常,只在本心一动,前路是生是死皆由‘天’定。
不提伍疯子隐在云端,以仙法窥视下方。弟子中,陆陆续续又有七人出面,想要挑战那铁索栈道,但与之前相同,走不出十米,便有罡风刮起,下一刻便如同最初那高大弟子一般,坠落云端。
这一下,再无一人胆敢说过谷之豪言,俱都是一副惨淡模样,内心纠结。
并非是他们不怕死,而是在这谷口被拦,坠索身死,连仙门都没有见过,如何肯甘心?
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应当习武论道,若不成王侯将相,那便化为一方仙神,护佑人间清平。这才是他们心中向往的东西。
不成一事便死,实难让诸人心中认同。
李辟尘心中也升起同样的想法,方才死去七人中,也有剑囚谷弟子四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比起山下的少年们,常年为奴的剑囚们更加不惧死亡,因为他们早已经了无牵挂。
一股退缩之意升起,李辟尘心中浮现出家人的容貌,不知不觉,双拳握了起来。
还未有学成仙家玄法,没有回去地球,又怎么能够轻易的送命?
业障渐升,李辟尘全无察觉,但此时眉心之中玄门妙法清光一闪而过,清净经的声音响起,似有一道人在脑海中诵读,将六欲之火,业障之尘尽数扫去,还本性真灵清明。
只一瞬间,李辟尘陷入顿悟境界,聆听那道人讲经,身躯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好在无人发觉,见他闭上眼睛,只以为是在思索如何过这索桥。
正在此时,周边少年群中,有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挥袖,目光扫视一圈诸人:“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是我们小觑了仙门考核,才有如此结果,但却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语气自有一种上位者气度,有人认出他来,顿时惊骇,低声奇道:“齐朝的太子坤?他怎么会来镇岳宫求道?”
于是多数人纷纷朝他侧目,不时之间有惊呼声响起。
太子坤本名姜坤,为云原洲三大王朝之一,齐王朝的太子,其名头在三朝诸国之间都有传遍,素来以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闻名,甚至被称做下一代明君之典范。
凡人之中大有名气,仙门也有所耳闻,伍疯子藏在云端,见出声之人,不由地神色略有古怪:“这小子在齐王朝好好的太子不当,远涉千山万水来太安州当个镇岳弟子?什么毛病?”
“那白衡山难道塌了不成?放着自家仙门不入,跑来这里作甚?!”
伍疯子古怪的盯着下方,听得太子坤出言道:“凌空渡索确实颇为困难,尤其还有罡风阻挠,但伍仙人并没有说不允许借助外力,想来这应当是被默认的吧?”
话音回荡,却没有回答,伍疯子点点头,心道你若是有强悍法器,那也是你自己的机缘,不过这钟灵谷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就算凭着法器……嘿……
故此伍疯子没有说话,权当做默认。果然,这种态度让太子坤心中大定,于是对诸人道:“我手中有一家传至宝,号‘九合钟’,能规避这谷内罡风,镇压浊气。一会诸位只管挑着水朝前方走去,我在后方祭起法钟,可保诸位不被罡风所困。”
他大义凛然,瞬间博得不少少年人好感,令诸人纷纷朝他道谢,太子坤对诸人行礼,神色微微严肃:“只不过还有一点,我现在境界不高,只有第八脉的修为,故此法力贫瘠,不能让全部人都安然通过,想来只能庇护这里的大多数人,剩下部分……实在是惭愧。”
听他这话,顿时又有一些人皱眉,不能让全部人都安然通过,那便是说还是有人要留下?
于是诸人面面相觑,心中再度算计起来,眼下必须要和太子坤打好关系,自己先过,至于其他人,谁晚谁倒霉。
“境界高的先过,境界低的后过。”
一名青年开口,身上气息似乎是第五脉的修为,于是立刻有人反驳:“你这算什么?恃强凌弱?我告诉你,这里可不是凡间,你们那套不好使,若是真的这样,那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大多数人都是低境界,故此那第五脉的青年眉头一皱,但也不想招惹这帮人,故此沉默下来,眼神阴晴变幻。
各人心思不定,突然有人出声,目光转动,指着剑囚谷弟子道:“只让我等先过便可,左侧这些人,我看他们都有境界在身,个个都是不低,何须太子殿下的九合钟,不需管他们。”
这句话一出,顿时有许多人目光朝剑囚谷一脉望去,有人道:“确实如此,不过是一群好运气的剑奴罢了,原本是死囚之身,凭什么能也能得太子殿下的庇护?这主意,我看不错。”
“确实如此,他们是罪犯,我们是清白之身,那当然是我们先过。”
“言之有理,再说了,他们那些人大多数都是第五脉以上的修为,最低一个是第四脉,境界如此高,那还不如让我们先过,照拂一下。”
“清白之身如何能与戴罪之身同列?!这提议我同意。”
许多人都纷纷附和,太子坤眉头微皱:“诸位兄台,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同伴,为了进入仙门在此寻求办法,何必搞出这种分歧?”
一名看上去像是王公贵族子弟的少年出声,话语沉而缓:
“太子殿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我们也知您一贯以善待人,但这帮人都是罪孽之身,与您齐国忘愁涧里的死囚别无二致,不必看得起他们。”
“入仙门不过是让他们多苟活一段时日,镇岳宫哪里会真的收下这些囚徒……”
他话语未落,剑囚谷弟子中,徐丘貉当场大怒:“你这厮,报上名号!说的什么夯话,敢不敢和爷爷单挑!”
徐丘貉境界展露,第八脉的修为震慑全场,唯有太子坤与之相当,顿时将那出声之人唬住,但后者虽然惧怕,仗着此地为钟灵谷前,仙门之内,仍旧口舌不饶,讥讽道:“打打杀杀,果真是一派囚徒作风,还有颜面站在此地,也不怕污了仙家宝地清净。”
“你们这些人,若不是得益于我们将要入宫,又如何能从大狱中出来?说白了一辈子便呆在里面,成为蛆尸算了。”
“你让我报上名号,好啊,不要以为你的第八脉就能怎么样,垃圾,这里是仙门,不是你们这帮罪囚撒野的地方。我姓莫,单名一个弩字。”
徐丘貉顿时暴怒,但确实碍于仙门之中,不敢动手,怕失了入谷身份。他们这些剑囚最忌讳的就是这戴罪之身,徐丘貉心中发狠,暗道一旦入门,定要把这个家伙整的生不如死。
大多数人见到剑囚谷人模样,更是心中嘀咕,且想想,便开始纷纷怂恿太子坤,言道不必顾忌这一帮凶徒,只需要让自己等人过去便好。
太子坤摇头,断然道:“诸位不必再说这种话,大家同为将入仙门弟子,怎能如此互相对待?!大不了我不过去,尽量多庇护几人过谷便是。”
他这番话说出,顿时引起许多人感叹。
“不愧是太子坤殿下,如此大义,让我等惭愧。”
“那我也不过去了,便陪太子坤殿下一并在此。”
“如此也算我一个,不过是仙门而已,算了就算了。”
不少人出声,对太子坤颇为崇敬,这倒是让剑囚谷弟子们有些脸上挂不住,这样一来好像是他们成了小人似的,连带不少人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说是不顾大局。
徐丘貉再度愤怒起来,连带数位弟子,目光颇为不善的朝那些阴阳怪气之人望去,后者顿时噤若寒蝉,但眼中的不忿仍旧留存,似有挑衅之意。
穆寻雁对太子坤行礼,她的容颜让太子坤眼中微微一亮,穆寻雁道:“殿下大义我们心存感激,我剑囚谷中虽然都是罪徒,但也知‘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道理,还望殿下莫要听信闲言碎语,奸佞谗言,平白做了恶人。”
她说话有些刚硬,顿时有不少士子跳出质问:“闲言碎语?你这女孩看上去漂亮,没想到也是一条毒蛇,我等忠言怎的成了你口中的谗言?!”
太子坤示意诸人安静,对穆寻雁道:“姑娘所言极是,我心中本有分寸,不会乱了阵脚,大家同为求仙而来,此时我们都是一个整体,只有互相扶持才能走到终点,也许仙门的考核意义正是如此。”
“多谢太子。”
穆寻雁再度施礼,此时仍旧有人不忿,怒道:“殿下,不可!他们都是戴罪之人,一日不入镇岳宫,一日便是死囚,从古至今,哪里有龙子之躯对囚徒妥协?!这帮人既然获罪,那定然品行不端!殿下不可相信,更不可为美色所迷!”
那青年一身正气,怒而出声,而太子坤见到此人,当时无奈道:“子默,你不该说这种话……”
“太子殿下若是不听子默之劝,那子默便当场死在殿下面前!”
“龙虎终不与蝼蚁同列!殿下三思!”
他砰的跪下,顿时让太子坤脸色一变,心中苦笑,上前去劝他起来。
眼见变数又升,剑囚谷中人看着那青年的神色几乎能喷出火来,暗道这梁子已经结下,日后若是修行有成,定然要让他好看。
穆寻雁正待说话,忽的一只手拉住她。李辟尘从后方走出,面对那人,笑着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戴罪之身,不可与龙虎同列。”
“但世事无常,龙虎亦有游浅滩,落平阳之时,而蝼蚁终有一日也会乘风直上,扶摇九霄。”
那人冷笑:“如果有此日,也是不知什么时代的事了!至少你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
此时莫弩便是开口:“正是如此,子默兄说的不错。”
李辟尘点头:“是么,那我们就不和你们争这庇护之权了,都让给你们,我们不要了。”
第十二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李辟尘说完,不只是对方愣住,连带剑囚这里其余一十三人也是瞬间呆滞。穆寻雁却也是没想到李辟尘会说出这种话来,此时任凭她平日聪慧,此时也不知李辟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坤微微怔住,认为是陈子默激怒了对方,于是转过身去,又恼又气道:“子默,你……哎,大家都是前来求仙,本该同气连枝,共度患难。现在你却说这些气话,平白做出这等迂腐事情。”
陈子默自小与他一并长大,太子坤视他如手足一般,知晓他平日里素来有些迂腐,但未曾想到弄得这么难看。
他是太子坤,是下代齐国君王,如今不远万里前来镇岳宫求道,很大一个方面是齐王朝想要自开门户,不想再受制于白衡山。故此太子坤来镇岳宫,此时正是结交朋友,聚集助力之时。虽然李辟尘他们是剑奴,仍旧是戴罪之身,但正如他所说,世事无常!说不得有一日这些蝼蚁便乘风化龙,扶摇直上九万里,可成自己一大助臂。
他平素喜欢与人结交,此乃天性,现在虽然有任务在身,但这结交之中也有七分为真情,若按照李辟尘曾经的观点来看,这太子坤算的上是与先秦时期公子扶苏一类的人物。
陈子默不答,只是一昧劝阻,他心中还是有些士子意气,既然一定要有人不过钟灵谷,那么肯定是这些剑囚。清白之身与戴罪之身不可同列,这是他一贯以来读书所认定的东西。
莫弩笑起来:“果然是剑囚谷罪囚,也就这点胆色,怎么,不是说要硬气到底的么?”
“你住口!”
太子坤怒斥,颇感棘手,对李辟尘道:“兄台我知道方才子默的话激怒了你,但那都是意气之语,切莫当真,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殿下不可!”
陈子默又跳起来:“殿下,您贵为皇子,如何能朝死囚赔礼?!这不符合礼法!”
李辟尘看也不看陈子默,只是对太子坤道:“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真的不争这庇护权。殿下无需多想。”
看着李辟尘诚恳的表情,太子坤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劝阻一翻,见李辟尘仍旧坚持,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剑囚谷这一派,徐丘貉愤怒的质问李辟尘:“你什么意思?不争那九合钟的庇护权?难道你有办法让我们过这钟灵谷?!”
他语气之中满是愤怒,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其余剑囚弟子或者若有所思,或摇头叹息,或眼神阴沉,各怀心思。
穆寻雁也是看向他,暗道这小子不是这么冒失的主,有了李元心的文篆,自当知晓许多事情。莫非其中有钟灵谷的入谷之法?
诸人沉默,李辟尘先是摇摇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何解?”
一名剑囚弟子出声,他名唤鹿汉人,修为在第五脉,此时面对李辟尘的哑谜,顿时不耐烦道:“小子别说这胡言乱语,若是有办法就说,若是没办法就闭嘴。说到底这事情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莫要吵闹,这小子的话有些意思,且听听。”
又一名剑囚弟子出声,他名唤周忌,年岁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