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宫就在眼前,那一剑得,担下因果之后,白雾山诸人便可从容退去。
叠阳关后,诸人仙回首,见三位出窍被阻挡在外,又听那尊人道神灵开言,便恍然明悟。
“原来如此,之前那人道神笑的如此诡异,正是这个原因。”
叶缘想起那人道神灵的笑容,三分真三分假,还有三分古怪。
两侧山崖红枫飘摇,落下无数赤红火叶,李辟尘心中一动,看那些红色枫叶,却是想起了在南山北海时,无心道人施展的顶上之花,那赤红如血的花朵无叶,正是彼岸花。此时这些红枫也像极了那彼岸花,李辟尘又想起相映红曾说的,这些红枫都是仙人的血染红的,是更加古老的仙人,远在倚帝山被朔玄宗入主前,便有仙血洒落,造就这篇神异枫林。
云海中石梯沉沉浮浮,下方看不真切,但想来当是大谷深渊,若是一脚踩空,不会驭气者必死。
驾云之法便是脱胎换骨境都可施展,这与御气乘风大不相同,驾云只是驾云罢了,云起来,法力底下者只能托一人,且速度极慢,甚至起云之后法力耗尽无法催动。境界越低者催云越是繁琐,更别说驾云行走;若至三火境,则不需驾云之法,已能御气乘风,这般便不需云儿相随,自己一步便可踏天行走。当然也可驾云,以天地风与自身气催动,这一般,一日可行万里。
千丈石梯过,顶上宫显化面前,上不见顶,下落坐悬天神山之上,前方五尊石雕,俱是威严石狮子。那宫门大开,分有五门,各自对应五宝。
第一眼,白雾山诸多道人就看见了那放置一剑的宫门,当下惊喜,与李辟尘二人道别,一行众人纷纷进入那道宫门中去。
见白雾山诸人进入那道宫门,李辟尘与叶缘便也互相对视,商议一番,二人分开,各自去取宝物。
五宫门中,李辟尘看了又看,那履山河的一剑已不得入内,于是剩余四个,分别是一丹,一药,一弓,一衫。
李辟尘手中乃是拓本,若非之前白雾山因一剑之事对自己言明缘由,他还尚且不知道五宝之事,此时看那些宝门,心中一动,却听叶缘对自己开口,说已经选中门户,去取那一弓。
“一弓一剑皆去,剩一药一衫一丹……”
李辟尘自己思量一阵,觉得自己正缺个上好的衣衫,于是便径直入内,去了那标注一衫的门中。
入宫门中,李辟尘再朝前看,一片混沌,其中有神光猎猎,沉浮不定。李辟尘走过几步,再回头,那宫门仍旧还在,不曾消失,于是李辟尘这才长出一口气来。
“若是按照以前看过的情况,这时候,那门当是没了……幸好还在……”
李辟尘揉了揉眉心,虽然如此,但仍旧不敢大意,正此时,他又踏出去几步,却是变故陡升。
四周有幻境缓缓显化,为一处宏伟宫阙,然幻法对于修行清静真经的李辟尘来说,都是一扯就破,全无作用。当初还不曾正式修行,便能看破人仙幻境,如今李辟尘自觉,除非地仙布幻,否则任谁布置幻阵也是无用。
然此时此刻,那幻境破去,却露出真正宫殿真容,天地乾坤猛然倒转,李辟尘陡然大惊,只见前方一阵盘旋,却非幻境所致,再停下时,那四周的景色已然变了!
依旧是宫殿,不过此时,这宫殿中处处雕刻古老兽首,又有阴阳双鱼化作两仪太极,正前方,一尊丹炉放置,有八方八面八首,三足两耳,炉成三层,中央对着李辟尘处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刻印。
那炉子下,有一个身披道袍的童子正在烧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卦炉,芭蕉扇起,三昧火,一寸金丹
那童子手里持着个芭蕉扇,与其小小的身躯极不相称,但李辟尘见童子挥扇,却似乎并不吃力,全然是晃晃悠悠,老神在在的模样。
大殿恢弘,中央丹炉庞大,四周各有八个小炉,炉中神火煌煌,各有黄巾力士在吹火,这宫阙中,顶上悬个太阳,发出隆隆的纯阳之气,照耀四方。
芭蕉扇,小道童,八卦炉。
这般模样,让李辟尘恍惚,就像来至神话中的三十三天外兜率宫中,寻那太上道祖,道德天尊,却不见老君,只见童子煽火,八卦炉熊熊。
李辟尘心中微惊,又转过头去,在心眼中,却见那门户依在,外部仍然是红枫石梯,全不是幻境。李辟尘茫然了,暗自奇怪,自己明明进的是那“一衫”的门,为何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炼丹的仙炉?
而且那大炉,自己越“看”越是熟悉,隐隐似要勾动什么,他再观摩,不知不觉走进两步,当中那童子猛然抬头,见李辟尘,直接呵斥道:“慌什么!丹还未成呢!”
李辟尘被这一喝吓得一个激灵,再“看”那童子,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恼火的神色,孩子蹦跳,忽然挥动手中芭蕉,下一刻狂风大起,李辟尘直接被扇的倒飞除去,跌在宫门口处。
“不要过来,现在要紧时刻,一会要帮手再过来!”
小童子瞪了李辟尘一眼,口中碎碎念:“猴急猴急,早吃一会能成天尊大圣还是咋的。”
李辟尘听着那小童说话,连连苦笑,一起身,却觉得浑身酸痛,气血不顺。他心中惊诧,好半晌才恢复过来,便朝那扇子望去,以心眼窥视,看了看,那芭蕉扇上发出纯正的阳气,乃是至阳至刚的宝物。
这气息浩荡无尽,似大日临尘,此时却只做个扇火之用,全然可惜。
“好宝贝,这……这气息,怕不是地仙至宝?!”
李辟尘便是不到人仙,不列仙班,也能清晰感知到股神异气息。这般浩荡阳气几乎盖压自己所见过的全部人仙至宝,又有一丝凛冽仙威,于是便猜测这是地仙法兵。
虽然有所猜测,但终究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数,李辟尘自顾自观摩,看了半晌,琢磨着开口:“敢问道友,这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那童子猛然一个眼神看过来,似洪荒猛兽,让李辟尘浑身一抖,如遭雷击,却是动也不能动了!那胳膊腿脚尽数酸麻,如被封了石膏,锁了镣铐,好半晌过去,李辟尘才恢复过来。
那童子耳根子终是清静,神情放松下来,摇着那芭蕉扇,每扇三十三下,便换个方位,方位有八,于是李辟尘就在边上看了三个时辰,而那童子也摇了共计两百六十四下。
八方扇毕,又是一阵起始,重新再来,循环往复。
“还扇呐!”
李辟尘看童子又是一周天循环,顿时苦笑一声,这硕大宫殿中,只有这一个烧火童子,其余的皆为黄巾力士,全是傀儡之流。
童子哼哼哈哈,根本不看李辟尘的苦脸,就这么扇火,不断行走,于是李辟尘只好坐在这里,这一坐就是三日时光过去,此时李辟尘坐在八小炉外,手捏道印打坐,而那八小炉内,大丹炉依旧在吞吐仙火神炎,那童子依旧在八方连续踏步,不急不缓的挥动芭蕉扇。
那童子悠悠开口,唱起歌谣来,丹炉九孔云烟袅袅,孩子音色空灵,洗涤人心,传入李辟尘双耳之中。
“浩气落,三清显;
游大千,觅金元;
捣药储,汞烹铅;
见碧水,摘黄芦;
仙桃落,灶开火;
炼丹田,烧紫府;
火种丸,青砂还;
道九转,九幽玄;
三昧火,一寸丹;
移真骨,脱旧胎!”
童子唱着歌谣,李辟尘醒来,再见炉子上升起的袅袅烟云,不由得愣了愣,怔怔出神。
“看看看!看什么,快些来,要成丹了!”
那童子忽然出现在李辟尘身前,持着芭蕉扇,两小腿蹦起来,一只手扭在李辟尘耳朵上,后者嗷呜一声叫起来,这童子力极大,只这一下,差点没把李辟尘的耳朵给拧下去,随意心中一个估摸,怕不得有六七万斤的神力!
“你放手!我的天,你吃金丹长大的么,这么大力气!”
“我若是吃金丹长大,怕是一只手就能把天给捅破了去!”
李辟尘连忙把小童的手拨开,实际上是后者自己拿开去的,直到现在,李辟尘终于可以和这童子说上两句话来,连忙询问:“请教道友,此处是何地?我之前前来一衫宫门,但看这里,却是一丹宫?”
童子点头:“一丹宫?什么一丹宫?说什么胡话,你来了这里,那是缘分。”
“大老爷早就说了,有人会来取丹,命我在这里烧火,你可知这丹烧了多少时日吗!”
李辟尘被这话说的一愣,下一刻那童子又是连推搡他:“快烧火去,丹要成了!”
“大老爷?你大老爷是谁?还有,这丹要成了为何要我去烧火?!”
李辟尘也是来了气,这童子老是对他动手动脚,便是泥菩萨真大圣也要动火,自想我和你无亲无故,老是被你呼来喝去,凭个什么?
“不去。”
李辟尘回绝童子,那童子一愣,道:“丹不要了?”
“不要了。”
李辟尘老神在在,一挥袖子,却见那童子又道:“不成,我在这里等你等了这么久,这丹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不成不成!”
“这么久才等来一个有纯阳气血的人,你不要也得要!”
那童子忽然使力,捉住李辟尘便朝炉内掷去,这一下可不得了,李辟尘顿时大惊,手掌一抽,便将照地青握住,另一只手擎着雷道金鞭,对那童子打去。
“走你!”
童子大笑,手掌上下一翻,李辟尘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全身外被一团金光包裹,一道云烟起落,那丹炉天盖冲霄而起,李辟尘被金光裹着,直接坠入丹炉之中!
“轰!”
天盖落下,稳稳当当砸在丹炉天口,炉中仙火神炎吞吐,熊熊燃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道人,心魔幻境,堪破难,因果当担
……
叶缘来至另一宫中,他所选的乃是一弓,此时眼前有一道光华显化,一道神光通天彻地,化作五彩霞衣,悬于前方不远处。
那宝衣上散发澎湃之气,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至宝。叶缘微微一愣,再抬头去,宫阙内古朴大气,沧桑之感铺面而来,于是心中古怪,计较道:自己怎么进了一衫宫?
“我要取一弓,却见到一衫,这是怎么回事?那宫门上悬挂牌匾与存宝之殿不同?”
叶缘大奇,见那五彩霞衣流光溢彩,于是想了想,觉着这衣衫也不错,便要上前去取。
“哗啦啦!”
那宝衣忽然无风自动起来,飘摇而上,化作五道光辉,落在地上,成就五个道人模样。
这五个道人凶神恶煞,分别着五色道袍,从左至右,依次是青、赤、白、黑、黄。叶缘看了猛然一惊,就见五尊道人转头朝他看来,同时动作,皆对叶缘打个稽首。
“若要取宝,还须过我兄弟五人考验,若是过了,则这‘五天灭劫净尘衣’自可拿去,若是不过,还请小友退去,外部机缘尚多,此宫不得再入。”
那赤袍道人对叶缘开口,声音沉闷,隐似雷轰,让叶缘心头剧烈震颤。
“五天灭劫净尘衣?”
叶缘自己念叨了两遍,再看五个道人,此时五人已然将他隐隐围在中间。
这五尊道士面目如幽冥恶鬼,又似古之大魔,只这一下,叶缘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再眨眼,却见五尊道人已经便成五个枉死城魔影!
叶缘又抬头,那天上化作漆黑,又有二十一道光柱落下,四周烈火熊熊,又有长信宫灯起落青烟,八只猛兽雕塑矗立两旁,而此地外却是无尽的漆黑大山高岳,是另一方天地!这方大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枉死城中,判死大殿!
“大幻之术?!”
叶缘心神凝聚,不敢有丝毫大意,此时这幻术显化,五尊枉死魔影朝叶缘看来,忽然动作!左侧第一位枉死城魔影出手,脚步踏罡,手中摘斗,两掌抬起似开天,浑身气息澎湃,只这一时,远方一座漆黑大山隆隆被扯起,炸碎成石,那石流化作龙头狗面的魔物,长啸而来,遮天蔽日!
见这法术,叶缘眼中瞳孔陡然一缩,失声开口:“你是……催山死!”
枉死城中魔影名字多诡谲,无姓无氏,那名都是生前死法,皆为苦界老祖赐下,眼前这尊魔影叶缘认得清楚,这是曾经枉死城中一尊尚可的高手,有五百年修行。玉液境中,控地搬山之法无人可出其右!
他生前乃是被山崩砸死,一口怨气不散,正遇魔道散人,被带走炼制成鬼,后在幽冥海艄公来前,被苦界老祖偶然遇到,拿了回城,避开艄公的搜寻,将他救起化作魔影。
那魔影自然不答,双手一合,一山化两龙,卷大地而起,山石如雨砸落,要把叶缘直接镇死。
“原来如此,这倚帝山中道人不该见过我的过去,那如此说,这是心魔幻境?”
心魔幻境乃是仿照心魔圣境所演化出的道法,无有仙魔神之别,都可修行布置,布此阵后,入阵者眼中所见、耳中所听、鼻中所闻、口中所尝、身躯所触,皆是由心而发,被心魔幻境抽丝剥茧,照见本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而这阵外,施法之人并不知道中心魔幻境者会看见什么,这也是这阵法可怕的地方,一切皆只本身知,若是过了还好,破去一层心障,来日少去一次劫难,若是不过,则生生世世永沉在此,外界一日,幻中已过百年。
在幻境中死去者,其真灵落入幽冥海,魂魄化入心魔圣境中去,那真灵中早已没了记忆,被洗去一切,留存魂魄中,永困心魔圣境。
“你已经死了,死人还出来作什么乱!”
叶缘冷喝一声,这不过是那五尊道人演化的幻境罢了,催山死早已经彻底被毁灭,在曾经他自己也是魔影的时候,这家伙就因为被某个魔道散人雇佣去,结果遭到玄门仙人当头一下,直接敲了个魂飞魄散。
语言罢,叶缘施展神道法术,手中玄黄神枪抬起,猛然朝地一捣,枪头敲地三下,那卷动地龙顿时停住,轰的崩开。
曾经他也为玉液,压了叶缘一头,但如今再见,这等微末伎俩早已不被叶缘放在眼中。
“开!”
叶缘挥舞长枪,那大枪扫开尘土大岳,要砸在这催山死的头上,只这一刻,这魔影忽然回头走,只是一下便消失不见!
第二尊魔影同时动作,气息澎湃,手中捏起法诀,一道河流显化,黑漆漆幽沉沉,似鹅毛不浮,仙神不渡!
这法一出,叶缘又是一惊,这人也是同样认得,有四百八十年年道行,同是玉液境。他乃是曾经枉死城中唤作“没洪死”的魔影,使的乃是水道之法,那头顶弱河与幽冥海有三分相似,正是从幽冥海水演化而来的道法!
弱水澎湃浩荡,血肉沾之则腐,骨石沾之立消,便是仙躯神体,落入水中不消一时三刻也要彻底被浸透,自内而外,化个干净,莫说留什么脓水,连气都不会给剩下半点。
叶缘手指点枪,那长枪炸开,化作原型,成两只阴冥骨蟒,顺着那弱水河气而走,避开洪流,再见叶缘手中一指,两只猛蟒咬在没洪死的脖颈处,将他直接放倒。
“仗着弱水不修本身,你的弱点我还记得清楚,当年你就是如此被杀,那太虚山青云宫的道人可不曾留情!”
叶缘冷冷说着,罢了又叹:“他是我心中所化之魔,我这么说,岂不是在自言自语?真是个傻子。”
再看那魔影,也同样消失不见,此时后方又出一尊魔影,手中持兵,乃是一柄大斧!
庚金气显,杀气澎湃无铸,似要劈开苍天。
“百战死!”
叶缘冷笑,对四周开口:“你两个也一并出手好了,什么时候,魔人还讲究规矩?既是我心魔所化,当知不择手段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