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项央手中的树枝断作三截,脸上大汗如雨,闭目之间,眉心处拧成一团,并渐渐开裂,渗出一滴深红中带着淡淡银白色的血液。
此血滴凝聚不散,沿着鼻梁滑下,落到项央的右手中指之上,忽而被弹射而出。
项央身前的青石被一股爆裂无匹的真气炸成粉碎,余力不减,一路贯通,沿着青石斜下方延伸,也不知打通了多少米的地下山路。
而此时项央眉心处留有一道宛如朱砂状的红点,殷红若血,周身气势起伏不定,时而汹涌爆裂,时而静默如湖。
比起能由魔入道,进窥天人之境的紫血大法,项央武学有限,只参透炼血篇三分之一的内容,结合这部分与自己过往的武道知识,练成了一门滴血劲。
这一门滴血劲自然无法和紫血大法相提并论,只是也有独到之处。
此门武功其实和不化骨魔功有共通之处,不过是以气养血,血中凝神。
将此功练到大成,可以将一身血液练成一滴,这一滴,包含了项央的精,气,神,三宝融为一体,万邪不侵,和嫁衣神功修成的浑圆功体有些相似,但更加凝练。
其实项央更想将之练到滴血重生的神话境界,可惜这只是一个妄念,至少现在来看,他依靠此卷天魔策三分之一的内容,仅仅是多练了一门锦上添花的法门,还不足以超凡入圣,武功暴增。
当然,此门滴血劲还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借此冲击泥丸宫,也就是所谓的上丹田,项央始终还是存了尽快打通玄关一窍的心思。
“滴血劲因为是我从天魔策中领悟创出,有过去的底子在,不超过两个月时间,一定能练到大成。到时就是冲击先天的时候,我该找个无人之地闭关苦练,等到练成先天再出山,还是先去琼山找石中玉,练成镇魔刀匣?”
项央单指按着眉心间的一点朱红,仔细思索未来这段时间自己到底要如何行事。
首先是事业上,原本好歹也是公务人员,旱涝保收,还有外快可赚,有身份有地位,现在被人搞了一顿,成了逃犯。
他不是个软蛋,被人搞了还一声不吭,他得还以颜色,而这得等神捕门查出是谁陷害的他。
当然,以他现在推测,魔门的嫌疑最大,至于是哪一脉,就不太好说了,或许是冰魔一脉,或许是刀魔一脉。
报复这件事急不得,他得等着。
然后是自身的武学和天书发布的任务,这两者其实也并不是一个对立的关系。
任务明明白白,两个步骤,一,到琼山找到石中玉,二,找个炼器的地方铸成镇魔刀匣,任务完成,可得傲寒六绝一套,并不着急。
武功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不出山才有可能练成先天,时间不短,但对比原本预估对一两年时间已经大大缩短。
外加他现在是通缉之身,若是出山遇到追捕或是过往的敌人落井下石,一身更高明的武功也是必不可少的。
再有将来他想报复,也得需要一身过硬的武功。
所以他确准,先在山里面苦修两个月乃至更长的时间,等到先天有成,再去完成镇魔刀匣的任务。
此后就看神捕门的查案效率如何了。
早点为他平反,他就早点摆脱逃犯身份,然后提着却邪找魔门麻烦。
如果神捕门查不出证据还他清白,他晋升先天的消息如果被神捕门知道,也有很大可能被召回,而且不但平反,还会被擢升为红衣名捕。
不要问案子没查清楚怎么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去。
怎么查,如何查,查到了什么,还不是神捕门一句话的事?
这世界神捕门备受朝廷诸公诟病的地方,权柄太大没有扼制就是其中之一。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追踪之人
夜,圆月如盘,高悬九天,垂落万千银辉,淡淡朦胧的光晕撒在鸟兽无尽、峰峦起伏的山间,多了些清冷。
十三个穿着夜行衣,背着条状物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在山林之间扑掠纵横,足尖一点,踩踏树枝叶梢,发出轻轻簌簌声,眨眼就是数丈距离闪过。
在这十三人之后,还有两个身穿华服,抱着黄鼠的青壮远远吊着,奔走之间体态轻盈如飞,轻功火候更在前十三人之上。
“停,就在这里。”
青年二十来岁,脸色蜡黄,相貌还算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黄鼠就在他的怀中,格叽格叽的叫个不停。
一行人停在原地,走出两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一个掏出带着淡淡松油味道的火把,另一个打开火折点燃火把,照亮此处四周的环境。
“大人,有发现。”
一个黑衣人指着众人不远处的一个方向说道,眼中有着刹那间的惊骇和警觉。
那里碎石四散,四周杂草沾染着石粉,露出磨盘大小的缺口,往里看去黑乎乎一片,也不知贯通到下方多少米,出手之人的功力实在有些骇人。
“是他,应该是他练功留下的,继续找,一定要小心。”
开口的是另一个身着华服的壮年,大约四十来岁,国字脸,轮廓分明,声音低沉嘶哑,看着旁边的青年露出一丝笑容,满是赞许。
青年勉强笑笑,紧了紧怀中的黄鼠,无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眼,按理说项央如果离开这里,气息不该就此而止,为何钻山宝鼠只指引到这里?
“刘使,项央的武功在后天惊世骇俗,又有魔刀神兵在手,我们这么贸贸然的寻找他,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检查了一遍四周,青年引以为傲的精神修为毫无察觉,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对着旁边不知想些什么的壮汉问道,在他看来此举何止是唐突,简直就是厕所旁边打灯笼,找死。
“也许吧,不过魔刀重要,项央能成为刀主,也是我这一脉命定的真传,为他冒一些险也是值得的。不过我也没想到他有这种能力,可以将白剑涛这等先天强者都算计的死死的,神捕门对他也太偏爱了些。”
壮汉叹了口气,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想的有些不同。
白剑涛依据他们留下的信息找到了项央,但遭到了神捕门三大红衣名捕的围攻,一代先天,放之天下也称强者的存在就这么陨落,连他也始料未及。
当然,其中透露出更深层次的消息也让他倍感棘手,神捕门似乎对于项央并没有一竿子打死,而是留有不少余地,比如这次双方联合算计白剑涛就是明证。
“我不懂,项央的出身来历明明白白,你如何说他是你们这一脉的真传?还有,就算他真的得了某个高人的遗泽,你认为他会放着光明正大的捕快不做,去黑暗的角落当你们所谓的真传吗?”
青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言辞有些激烈,脸色也微微涨红,不过随即安静下来,沉默着不再言语。
只是一双眼中透着缅怀与憎恶,用力之间,甚至拽下怀中小黄鼠的毛发,痛得黄鼠叽叽狂叫,还咬了青年一口,只是他浑然不觉。
“这并不冲突,这些日子名声大噪的红衣名捕许泾就是康州乾坤宗的宗主嫡传,在神捕门同样攀登高位。
既然许泾可以,那么项央也一定可以,无非是艰难了一些,但我对他有信心。
我们的身份是敏感了些,但事实上,除了帝魔一脉和围聚在其周围为正道所不容的脉系,大周上层对我们其他的脉系还是秉承着包容的态度的。
据我了解,瘟医一脉的大成者,温青如今就在康亲王府手下做事,大周皇帝对此不可能不知道,但默许了。
还有十二皇子,他的剑术老师也是剑魔一脉的高人,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把我们看成乱党。”
壮年一番言语并未让青年有多么认同,只是心底暗暗冷笑,个人是个人,脉系是脉系。
魔门三十六脉,真正意义上被接纳认可的唯有圣体一脉,曾经和大周军方水乳交融,大大增强大周的国力,兵威之盛,名头之大,响彻塞外草原。
然而其他脉系,基本上还是不敢露头,他相信对方所言的那两个例子,但也仅仅是特例。
瘟医一脉除了是武者,也是医术高人,生死人肉白骨的那种,而康王府的那一位更是此道的大成者,有这样一位高人在身边,想生病或者被下毒暗算都难。
何况这仅仅是一个人,康亲王是大周圣上的亲弟弟,一母同胞,他恳求一番,保下这么一个医术高人并不难。
至于那位剑魔一脉的高人,说不定老早就投了大周,是人家大周的人。
真当魔门铁板一块,没叛徒了吗?他可是听说过不止一脉闹过矛盾和派系正统之争。
这位刘使现在把圣庭中的那位当剑魔一脉的传人,但人家现在身份不同了,是皇子的剑术教头,甚至另有高职,可未必会承认这一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魔门的处境依旧不理想,大周昌盛,正道势力辉映,又有神捕门遍布十九州,强者俊杰数不胜数。
面对这样的情势,魔门三十六脉若是统合为一还有可能走上台前,若是依旧如现在这般四分五裂,甚至尔虞我诈,一辈子也就在阴暗面搞搞小阴谋罢了。
这些原本的青年也是从未接触,不可能想到,更不会有这般见地,只是这几年他跟着不止一脉人,做了好些年的下手,结合所见所闻,也悟出不少东西。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凝重,良久也没有再交流。
十三个黑衣人从四散的状态归来,一个个朝着壮年抱拳摇头,显然没有收获。
青年也微微皱眉,难不成对方知道自己用钻山宝鼠跟踪他了?
可是宝鼠天赋卓然,有嗅气追踪的本事,远隔百里也能沿路找人,对方是如何摒绝气息,隔除宝鼠追踪的呢?
他却不知道,日间项央获得一卷天魔策,悟出滴血劲的法门,气息混溶凝练,再造不同,这也是宝鼠只能追到这里的原因。
那刘使则是倍感失望,摇头叹息。
就此失之交臂,再想找到项央,处在他人生低谷为他雪中送炭,可就难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先天妙境
项央自是不知有人能瞒过他的精神感知追踪他,从那天悟出滴血劲开始,他便藏身于深山之中苦练武功。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饥食野兽,渴饮山泉,日日有进,主修者就是滴血劲与冰心诀,辅之练气弥补虚耗。
两个月的时间,项央单纯论实战杀伤力并未提升多少,然而对于境界的领悟,自身的了解,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更难得的是他眉心中央上丹田经过苦修冲击,已经裂出一道缝隙。
上丹田与中丹田下丹田不同,除了一些妖孽之辈,普遍来说都是闭合的,好似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防护,既是限制,也是保护。
而项央走的先天路子,就是打通上丹田,也就是常说的泥丸宫,泥丸宫一开,精神汇聚,打通玄关一窍也不过是水到渠成,这也是此方世界练成先天的法子。
不过这个过程极为凶险,泥丸宫涉及人体精神奥秘,稍不留神,就是身死道消,当然,也有可能变成半疯半癫的模样,就像是巨鲨帮的前帮主石堂。
项央修成滴血劲,日日凿击上丹田,又有冰心诀练出的清凉之气潺潺而入,双管齐下,乃是按部就班的稳妥路子,两个月时间,已经大有所成。
“比起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了三天,看来我的修为境界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项央眉心的朱红圆点透着深沉,若是有常人出长久注视,就会被一股宛如飓风般的精神力量冲击成白痴傻瓜,这也是因为他只成功了一半,难以将精神力量收放自如。
远处是轰隆作响,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帘挂起,白雾蒸腾,溅起的水滴在阳光下泛起七彩虹光。
项央三丈之外,横叉在石壁上的木匣内承载着却邪,今日是他进军无上先天妙境的大日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却邪魔性难除,好在有玄冰沉木镇压,倒也不虞捣乱。
仰观飞瀑,左右扫视山谷间的密林丛生,绿意盎然,项央心神陷入一片安宁沉静,盘坐一块已经晒干的兽皮上,双目微阖。
双手相对,捏指兰花,呼吸之间,项央原本光滑的皮肤忽而变皱,全身上下好似大树树皮,脸上眼窝凹陷,气血流失严重。
原本呼吸之间极为绵密悠长,此时却是断断续续,一条一条的天蚕丝从体内长出,又崩断,一根根的掉落在项央的身体四周,风吹过来,飘散在天地之间。
滴血劲,全身血液凝聚如一,更结合真气,精神,乃是三宝聚合,表现在人体之外,就是油尽灯枯之相。
项央默运滴血劲心法,胸口心脏处忽然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运行周身,若是此时有人攻击项央,这肉包足以发挥比拟金刚不坏身大成的防御力。
流淌过一遍,全身情况便大有缓解,似乎留有一线生机,最后此肉包化作淅沥沥的如线血流汇聚到项央眉心之中。
朱红圆点凸起,点点开裂,周围有一股一股的奇异的力量涌动,点点白光,如灵砂铺陈,那是最为纯粹,不含杂质的灵气,这也是仙神显化,超凡入圣的基础。
项央嘴角翘起一丝微笑,虽然现在一副皮包骨模样显得有些狰狞,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笑容之纯净,无暇,通透如晶。
裂缝闭合,朱红圆点消失无踪,血液散归周身,滋养先前大大损耗的生机。
而一滴细微不可见的银白色血滴流入下丹田,金灿灿的天蚕气化作透明的三分归元气涌入中丹田,也就是所谓的气海膻中穴,原本飘忽无定,无形无质的精神力量统合归一,坐落新打通的上丹田,也就是泥丸宫。
精,气,神,三宝归位,此时此刻,项央的修为不亚于道家所言的三花聚顶。
内外通透,人身小天地与宇宙大天地互联,呼吸之间,澎湃风流激荡,吐气成刃,一层层灵气化砂被项央吸入体内,滋养上丹田初凝就的精神。
此时精神混沌,散乱泥丸宫无形,好在有冰心诀练就的冰种外罩,比起一般初成先天的人,项央根基深厚,境界扎实。
然而这还不算完,项央所修的天蚕九变当初是凝练两门神功为根基而成,一门自然是天蚕神功,另一门则是三分归元气。
当初项央根基已成,不舍得废功练就纯粹版本的三分归元气,所以自己以天赋才情还有此门功法所述,结合神照功,鲸息功,飞仙功,练就一门简易版本的三分归元气,威力自然大大缩减,但也有了修习的可能。
而天蚕气之所以能千变万化,改换真气性质,比如历经天蚕变修成嫁衣真气,也和三分归元气脱不开干系。
此刻,项央就要趁热打铁,一举修成完整版本的三分归元气,吸纳天地之间的霜云风三气入体,凝聚清灵元气,不但能将这门神功威力发挥完全,还能驱动拳掌腿三绝神功,变化无穷。
渺渺之间,项央从天地之间,白如灵砂的灵气中,感应到三股截然不同而又性质互有勾连的灵气,霜气,云气,以及无处不在的风气。
双手成掌,上下错对,空档之中,一道盘旋的真气团凝成,散发着恐怖的波动和能量。
随着这真气团的盘旋,三道灵气自天地抽离,融入其中,衍生变化,原本只是虚无的真气,朝着天地八极突撞收缩,渐渐凝若实质,就像是一团性质不定的水球。
项央收真气于体内,双手握拳,一拳轰出,霜白之色团团凝成,距离项央足有十几丈远的瀑布登时挂上半壁冰霜,冰溜长长如刃。
一腿飞踏,身融天地狂风之中,眨眼间飞到瀑布之下,双手一团云气笼罩,轰击另半壁水帘,使得飞瀑逆流而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