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六阴不服,不忿,他要崛起,要以一个新的精神面貌站在世人的眼前,重新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沈震轩,水无痕,乃至项央,他通通要斩于刀下。
不过光有雄心,没有能力也只是空谈,以他的武功要做到以上所思所想,根本是天方夜谭。
所以六阴苦心钻研,曲意逢迎,寻找途径,终于等到了机会,从魔门合欢一脉的宗主身上,交易得到了这门圣邪浮屠秘法武学,哪怕有着种种隐患,终究有了证道的可能。
只要再等一个月,等他以采补之法彻底凝练圣邪真气种子,他就能完成自己的夙愿了。
想到开心处,空寂的大殿当中,回响起六阴低沉嘶哑的笑声。
“唉,圣邪浮屠,万字篇幅,道尽了圣气邪气之本质运用,确实是一门立足于阴阳之道的高深武学,前人智慧,不可小觑。
不过终究是以邪门躁进之心法为蓝图所创,隐患极大,失之堂皇,就算修成,也不过是堪堪证道罢了。
看看你现在的状态,真气驳杂,雄而不纯,可见已经走上歧途,六阴,你可太让我失望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如同老友的问候,然而落在六阴上人的耳中,却是如此的刺耳,乃至不可置信,这辽城竟然有人能突破朝天盟外层层巡防关卡,潜入到他的身边而不被他知晓,这人的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
而且听到这人的语气,似乎与他相识,口音又有些耳熟,究竟是什么人?
“未知哪位朋友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六阴也好见见故人。”
瞳孔四下漂移转动,元神之力辐射大殿内的空间,依然无所收获,六阴上人神色严肃,屏息运气,心情瞬间沉到谷底,有了浓浓的不祥之感。
来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明明就在他身边,却又看不到,感知不到,不是绝顶的刺客一流,就是当代的无敌强者。
而且听其品评圣邪浮屠,明显是后者,再加上对方不告而来的行为,显然是来者不善。
“故人的确是故人,只不过我怕你不想见到我,毕竟当年的你,可是高高在上,而今日的你,却是跌落神坛。六阴,久违了,可还记得延熹郡项央?”
话音刚落,壁画之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光线折射散乱,气流扭曲旋转,渐渐显出一个人的身体,先是锃亮的黑靴,然后是修长有力的双腿,强健的胸膛,最后现出完整的身躯,高大挺拔,魁梧如山。
其人双手背负,锦衣玉冠,霸气贵气兼而有之,更难得的是有一股苍茫天道于其身上沉浮的气势。
六阴猛地后撤一步,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与警惕,还有浓浓的忌惮,若非知道没有用处,早已经撒丫子跑路了。
可怕的武功,更可怕的人,延熹项央,竟然是他?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一刀斩杀
项央并非真的能操纵空间,瞬移而来,而是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潜入这大殿当中,以超凡入圣的精神修为屏蔽六阴上人的视线与元神感知,由此让他产生了错觉,不过这也侧面佐证了两人今时今日武学修为之差距。
“项央?竟然是你?你不是在相州吗?来辽城这里做什么?你天刀如今如日中天,盛名广为传播,应该没这个闲工夫才对吧。”
六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思绪不禁飞回多年前的六阴大殿之上,初见眼前之人的场景,瞳孔骤然一缩,眼皮颤动,显然心内震动,但表面还是极为强硬说道。
这天下,他对任何一个证道武者都不会抱有这样的态度,唯独面对项央,不想弱气半分,毕竟那曾经是仰他鼻息生存的小人物,他的尊严,他的灵魂不允许自己谄媚的对待项央。
哪怕他的身体已经极为自然反馈出面对项央的压力,微不可察的冷汗,以及微微颤抖的肌肉,便是明证。
“三日之后,我要与龙王水无痕一战,战场就定在辽城之外的辽河之上,比起你,他已经更进一步了。”
项央回过身,上下打量了眼六阴上人,狭长的眸子满是笑意,点头赞叹道。
“当年我虽然与你见过许多次,但你修为已经臻至天人之境,有气墙相隔,让人难以窥见真容,这倒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模样,没想到竟如此俊美。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有胆子打晏慕梅的主意,难道不知道她和我有关系吗?还是你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抗衡我的实力?”
前一句话,项央还在揶揄逗乐,后一句,语调陡然一转,变得森然霸道,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都降低许多,清冷如冰窖一般,且一股几乎实质化的强大气势化作巨大的气刃直指六阴,刀锋锐利,似乎下一秒就要出刀将其斩杀。
六阴上人脸色铁青,丹田内继续的强大真气就要发作,却最终隐忍下来。
他这一生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强手,见识过多少厉害人物,但从没有一次,带给他如此大的压力和威胁,脸颊上的汗水甚至成流滴下,落在洁白的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滴答,滴答的,却更让他觉得耻辱。
“不是,我只是认为晏慕梅是在虚张声势,她并不是真的和你有关系,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也不曾和你联系?现在知道了她和你交情匪浅,我再不会打扰她,你放心吧。”
在心内斟酌一番,六阴上人压下屈辱感,带着弱气又带着矛盾,如此回道。
这也算的上是正解了,项央之前也是如此猜测,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六阴上人要强娶晏慕梅的理由,因为这件事本就是错误的,更别说他如今修行邪功,也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女性遭殃。
“那这圣邪浮屠是怎么回事?我记忆当中,你似乎并不曾修有这般武学,而且论起来,这武功虽走圣邪一体的路子,却是魔道功法,是魔门传授给你的?”
项央没有紧抓着六阴上人强娶晏慕梅的事情不放,反正早晚要死,不如再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再说。
以他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门武学确有可取之处,对于六阴这等潜力耗尽,证道无望之人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不过其来历却是十分可疑。
“这门武功,是我从魔门合欢宗主手中交换得到的,代价就是朝天盟上下受其驱使,为他所用,而我本身,和魔门并无关系。”
项央与魔门之间的矛盾与不和,几乎是伴随着他天刀的巨大声望一同传播开来,六阴自不会将自己与魔门挂钩,只是说双方各取所需。
如此老实,不曾耍弄任何心眼,也和六阴受到震动,搞不清项央具体虚实有关。
万一人家项央什么都清楚了,他再撒谎欺瞒,岂不是把自己埋在坑里面了?
此外,说到合欢宗主,六阴的面皮也隐隐有些发烫,以他天人高手的定力以及数十年闯荡江湖的阅历,有如此表现,也属罕见。
须知,魔门三十六脉,也有高低上下之别,名声也有好有坏,而合欢一脉,算的上最为令人唾弃与看低的一脉了,不但外界正道武林对合欢一脉人人喊打,就是魔门本身不少宗脉也对合欢一脉的人抱有很深的成见。
合欢合欢,乃是损人利己之道,男人采补女人,或者女人采补男人,总之干的都是正常的武者所不齿之事,名声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合欢宗主?具体说说,你和他接触过,可曾认出他的身份?武功又到了何种境地,现在又在何处?”
项央从那耿姓汉子之前的话已经猜出几分,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追问道。
龙王之战,他需自缚战力,以真气修为与其对战磨砺,但结果如何,仍未可知,那么找寻可战之强手,也就势在必行了,这合欢宗主也入了他的眼。
“嗯?他的具体身份我倒是不清楚,武功虽然高过我,但应该好未曾证道,至于他现在在何处,我就更不清楚了。”
听到六阴的话,项央有些失望,不过随即明白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虽然眼下属于武道的黄金大世,厚积薄发者数不胜数,但真正能修成证道的,终归是凤毛麟角。
佛道之流且不提,魔门证道的应该也不多,便如苦海宗主,圣体宗主,都不过是天人之境,证道,终归不是大白菜,要多少有多少。
“罢了,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叙了旧,你还有何想说的吗?”
项央再没什么想知道的了,张目以待,语气温淡不带杀意,然而六阴却是被这句惊醒。
项央竟然是存了必杀之心,这种情况下该如何?
只见六阴上人一身筋骨齐鸣,气血澎湃,巨力如烟花瞬间迸发,真气于经脉当中贯通,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涌出。
手中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体内气血与真气交织化作一道漆黑的阴龙朝着项央咆哮而去,正是其第一杀伐武学,阴龙变。
这阴龙乃是凝聚天地至阴至邪之气以及武者阳刚气血而成,栩栩如生,威力无穷,塌山断河,也只如等闲。
与此同时,六阴脚下轰然碎裂成千百片碎石朝着项央轰击而去,乃是知晓这阴龙变无法阻拦项央,特意再加持的一个后手。
六阴的选择只有一个跑,赶紧跑,面对证道的项央,奋起反击十死无生,而动用所有手段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刀光在大殿当中闪烁而出,劈碎阴龙,斩灭碎石,以一往无前之势滑过六阴刚刚纵起的身影,卷出大殿之外,轰隆隆的也不知撞碎了多少朝天盟的建筑。
随即六阴的身躯炸裂成血肉飞沫,原本宽阔,雄伟的大殿,也直接被犀利强悍的刀气斩成两段,轰隆隆的崩塌开来。
原本能算作一个小BOSS的六阴,一刀被杀,半点脾气也没有,这就是武功与实力的差距。
而项央,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早已经消失在残破的大殿当中,临行前,还将那墙壁上的圣邪浮屠尽数毁去,以免将来再被别有用心之辈得到。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晏家慕梅
六阴日常闭关的大殿被项央凌厉刀气逸散的气劲一分为二,且朝天盟尚有十数个高大建筑被刀气破坏的不成样子,引得朝天盟内的众多高手惊怒不已,然而伴随而至的,就是深深的恐惧,只因这些高手都见到了大殿之外散乱的血肉与勉强可以认出面貌的六阴头颅。
称霸辽河一地数年的天人高手六阴上人,在重重守卫之下被人击杀在朝天盟内,而从头到尾,他们连这高手的真面目都没见到,来人的武功该是何等的强横,而由此引发的后果,又会造成多么大的动荡?
残瓦破墙之外,十几个先天高手神色莫测,心思各异,同时有了自己的打算,至于调查凶手,为六阴报仇之事,则是提也没人提,开玩笑,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的。
另一面,辽城豪族晏家族地,一株树体极为高大粗壮的冠红树下,有姿容绝美的丽人着白纱轻衣持刀而立,眺望远方。
这冠红杨高有十余米,树皮如褶皱鱼鳞,青晕闪耀,树冠外撑,看起来仿佛一朵巨大的蓬松棉花绽放,通体赤红如流火,在青天白日之下,给人以极大的视觉震撼。
然而这冠红树虽然艳丽,却远不及树下白衣女子之美艳万一。
秋水为眸,芙蓉为骨,琼鼻朱唇,白肤胜雪,恰如那云雾缭绕山间的清脆竹林,充满着生机与活力,与宁珂的英气,南凤兰的妖冶不同,充满了纯与真,论其风姿,比之宁珂与南凤兰两女也绝不逊色半分。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清冷哀怨的诗句,清脆绵糯的声音,带来的是深深的怅然与无限的追思。
于山间小酒馆和项央邂逅,阴差阳错之下,两人有了交集,然后便是一段虽然曲折,却又充满着趣味的远行。
一路相伴,朝夕相处,少女情怀懵懂,晏慕梅就这样爱上了人生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可惜,韶华易逝,不过几年过去,一切已经变得太多太多,对方的光芒万丈,自身的艰难处境,都让晏慕梅只能徒然枯立在这艳红如火的冠红树下追忆往昔,借此带给自己更多的坚强与力量。
一缕清风吹来,带动蓬松的火红树冠沙沙作响,晏慕梅水眸欲滴,气质转换,如同大自然的精灵,化作九天下凡的神女,无比的圣洁,庄严,似乎代表着天地间至圣至正之道,让一切污秽邪祟烟消云散。
“碧血晴空。”
一声娇叱间,澄碧的刀光湛然而出,分化万千,如同一个巨大的球体,向着宇内八荒纵射而出洗涤人心,净化阴暗,刀道不但早已经将项央当日所传吸纳为己用,更别出心裁,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刀道上,晏慕梅可算的上登堂入室,有大家之风范。
“慕梅,阿宽那个小子有事要见你,你是如何想的?不如由我回绝了他吧?”
不知何时,冠红树前,走出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身材佝偻,气息微弱,仿若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迎来生命的终结。
他看着晏慕梅的眼神当中,满是心疼与愧疚,更多的还是隐忍的无奈。
作为晏家老人,他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是让晏慕梅跟随项央,守护碧空神刀,而最错误的决定,也是这件事。
若非如此,晏慕梅面对如今这样已经无从退却的绝望之路,或许不会这般痛苦。
是啊,面对六阴上人的强硬逼迫,晏家作为弱势的一方,是没有实力和底气拒绝的,拒绝的结果就是毁灭,百年传承就此断绝,这是晏家老人所不能容忍的。
然而,抛却这些成见,六阴上人在他看来还是比较出众的,虽然年岁已大,但修为高深,寿元也是充沛,偶尔一见真容,俊雅邪魅,堪为人中之杰,也算是良配。
若非慕梅心系项央,有此良配,又岂会如此痛苦?
是的,这晏家老人,十分痛恨项央,在他心中,项央便是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既然已经让晏慕梅倾心,为何要放她离去,就此不闻不问?
若是不曾有心,那当初为何要撩拨少女心弦?让晏家慕梅就此陷入情网,难以自拔?
“阿宽?让他进来吧,他毕竟也是为了我好,不必如此苛待。”
晏慕梅倒是没有理会太多,语气淡淡,头也不回地说道。
自被家族束缚,要屈辱的嫁给六阴上人的那一天起,她对这个家族已经不说失望透顶,但也减少许多牵绊与情感,也只有面对家族那些还有血性的年轻人,才有少许的宽慰和笑容。
扪心自问,这些年晏家能不断壮大,崛起,与她的碧血晴空大有关联。
她本早已经抛却个人情感,立誓终身不嫁,却最终还是为家族所累,要嫁给除项央之外,一个陌生,自己完全不喜欢,没感觉的男人,这样的结果,谁又能毫无怨言的承受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已经存了玉石俱焚之心,迎亲当日,新婚之夜,便是她与六阴上人了断之期,成也好,败也罢,也算全了自己的心意。
老人心知晏慕梅有怨,没有再说,只是默默的点头,走出院子,将外面的晏宽唤进来。
这晏宽一路飞奔狂突,将将赶回家族,连水也没喝一口,便匆匆来见晏慕梅,为的就是将得遇项央,六阴已不足为惧这件好消息告诉她。
然而,在进入院中,看到那个卓然玉立在冠红树下的洁白身影,一身的喜悦和兴奋便瞬间无影无踪,反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晏家人虽然不曾流传,但都知晓晏慕梅心系项央之事,如果将此事告知晏慕梅,她或许会松了一口气,但更加会痛苦与伤心吧?
晏宽心中隐隐作痛,但凡晏家适婚男子,又有哪一个不喜欢,不爱慕这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