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傲江湖- 第129部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红颜忍辱报父仇
　　随着女子的愤然离去，刚刚来鸡飞狗跳的宴厅，如今又变得十分安静。
　　众人皆都一脸的茫然，尤其是钟瑞达，一双小眼睛都快随着女子的身影飘出殿外了。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打好了小算盘，这女子既然是来行刺的，想必化之林绝对不会轻饶了她。他若是帮助擒拿，到时候再向化之林求情。反正杀了也就杀了，倒不如让他先耍上一夜。
　　小算盘打的是很不错，但化之林却让他的愿望彻底落了个空。没想到人家非但没下令逮捕，反而还让其自行离去。
　　“我说化公子，这小娘们儿可是来行刺，你就这么让她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钟瑞达忍不住的高声问道。
　　“有何稀奇？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于建中显然也对化之林刚刚的决定有些不满，说话之时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恭敬。
　　“多嘴！”化之林出言呵斥。
　　他端起女子刚刚斟满的那杯酒，酒香四溢，鼻腔里全都充斥着桃花的香味。
　　“桃花醉……”化之林轻声念叨着。随后，仰脖儿喝了下去。
　　宴厅内，水果饭菜散落一地。几个年轻的婢女正手脚麻利的收拾着。
　　“诸位，实在是抱歉。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一步。”说完，化之林看了一眼身侧的于建中。
　　“替我好好的招待这几位兄弟！”
　　“是，公子放心！”
　　望着化之林的背影从侧门消失，钟瑞达最先按捺不住。
　　“哎！我说老于，刚刚是怎么回事？”
　　屠芳芳和沈临风都未说话，就等着于建中出来解释一番。
　　但这老小子却卖起了关子，端起酒杯说道：“别管了。来，我们喝酒！”
　　“呸，喝个屁啊！老子饭吃的好好的，无缘无故冒出一美貌姑娘出来挥剑杀人。你不给老子一个解释，竟然还让我喝酒？”
　　于建中无奈，端在半空的酒杯只得放下。
　　“那女子是来报杀父之仇的！”
　　“哦？”此言一出，众人皆都吃了一惊。
　　“化公子仪表堂堂，为人豪爽。怎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女子的父亲呢？”屠芳芳不解的问道。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杀的他……”
　　“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一气说完？”
　　“刚刚的姑娘叫做施美妍，她一个多月前搬进了化山城。但在这段时间里，她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刺杀进行了七八次！”
　　“都是刺杀化公子？”
　　“没错！”
　　“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建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切，还是要从施令殿说起……”
　　“施令殿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想几位都十分清楚。从它建成的那天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赶来发布榜令。有的是江湖人，有的是做买卖的富商。各色各样，什么人都有。但有一天，有那么一批人吸引了我家公子的注意……”
　　“他们浑身泥泞，衣衫褴褛。当侍卫问他们准备悬赏多少银两时，他们皆都愁眉苦脸，拿不出一文钱。侍卫看他们的样子便知道，这些人根本就身无分文，遂下令将他们逐出了施令殿。”
　　“这一幕恰巧被我家公子撞见，他便向这些人询问了详情……原来，在化山镇东南数十里的地方新盖了座山寨。而山寨的附近有一个叫做永源的小镇，其人口还不及化山城的一半多。有一日，一帮土匪突然进城。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村中的年轻男子无一幸免，全都被斩杀。至于村里的姑娘们，更是被这帮畜生糟蹋了个遍。”
　　“一通烧杀破坏，这些畜生一拍屁股不见了踪影。侥幸活下来的村民全都将矛头指向了附近的山寨，村民们手持锄头，镰刀上山讨要说法。但那山寨的寨主却说，他们这几日从未下过山，更没有屠过城。”
　　“村民们怒气更盛，他们趁夜手持火把引燃山寨的大门。恼羞成怒的寨主一声令下，数十名壮汉手持兵器与这些村民战在了一处。”
　　“结果可想而知，一辈子种地的农民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打伤了十几人后，便逃下了山。”
　　“打又打不过，请杀手又请不起。走投无路的村民们想到了施令殿，他们知道我家公子乃是菩萨心肠，所以决定来化山碰碰运气。”
　　“公子看他们一副惨状，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悬赏五千两白银招募好汉，踏平山寨。”
　　“当日，我家公子亲自出马。光城中的侍卫就带了数百人，再加上山寨墙薄兵寡，未出半个时辰，便攻进了山门。招募来的江湖好汉们，谁都想拔得头筹多分银两。他们围攻寨主，直到将他逼落悬崖。”
　　“村民们欢呼不已，公子也甚感欣慰。队伍撤离之时，一名侍卫在寨中发现了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村民们执意要将其斩杀，说她是那土匪头子的遗孤。然而，我家公子却没下得了手，反而还将她带回了化山城。”
　　“姑娘的伤势很重，可能是侍卫们攻打寨门时所射出的弓箭将她刺伤的。公子悉心照料了她近半个月。在这期间，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有一天，公子端药走到她的床边。没想到她竟从被褥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公子的胸口直刺。”
　　“这姑娘的武功低微，自然不是我家公子的对手。我得知了消息带人前去，却被公子拦在门外。他们在屋里待了很长时间，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从那天起，姑娘就住在了化山城。而且，就连戒备森严的施令殿她都可以随意出入。”
　　“这么说，她的所有的刺杀行为都是化公子所允许的？”屠芳芳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不是我家公子允许的我不知道，但她每次的刺杀都已失败而告终。而我们公子也从来都没有责罚过她。”
　　沈临风听了半天，眉头始终紧皱。
　　“那化公子可知道，这女子整日与他同住一城，就是为了替自己的父亲报仇？”
　　“当啷！”
　　叶雨柔手中的银勺跌落在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夜幕土丘话恩仇（一）
　　这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宴厅内显得格外清晰，众人皆都停止了讨论，目光齐齐的看向了一脸尴尬的叶雨柔。
　　面对众人见了鬼似得目光，叶雨柔则手脚慌乱，眼神飘忽。手臂竟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急忙低身将落地的银勺捡了起来。
　　别人都不清楚原因，但徐和对沈临风与叶雨柔的关系却了然于胸。他见场面尴尬，急忙说道：“化公子他当然知情，否则美妍姑娘也不可能随意的进出施令殿呐。”
　　沈临风点了点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女子第一次刺杀的时候，两人究竟在屋里谈论了些什么？
　　既然原因无法破解，众人也懒得再去多费脑筋。
　　沈临风最先起身告辞，身侧的叶雨柔身子动了动，像是要随他一同离去。但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微侧的身体又重新摆正。
　　沈临风装作视而不见，遂朝着大门走去。
　　刚出了施令殿，沈临风瞬间觉得舒爽了不少。那宴厅虽然装修豪华，但却让他感觉胸闷的慌。
　　没过多久，徐和也从殿门走了出来。
　　“老徐，这附近可又清净的地方？”沈临风一只手搭在徐和的肩膀，显得很是亲近。
　　从这次的迷林之行，两人之间的情意也增进了不少。尤其是石亭那晚的促膝长谈，也让徐和对面前的年轻人好感倍增。
　　徐和搓着下巴思考。
　　“有了！”他拉着沈临风指向城中的东南角。
　　“东南的角落里，有一座凸起的土丘。那里长着一颗百年巨树，化公子觉得那里儿风景别致，就在土丘之上修建了一处凉亭。话说这座凉亭，可真是废了化公子不少心思。那建的……哎，哎，你别走啊！”
　　沈临风听了徐和的话，一路朝东南方向行走。那土丘的位置很好辨认，隔着老远沈临风就看到了那棵百年古树。
　　土丘不是很大，但修建的却极为精致。周围环绕着白石护栏，一条白色石阶蜿蜒向上。
　　待登上丘顶，一棵粗树拔地而起。树干粗糙，布满深浅不一的凹槽。一根根枝干朝四周散开，似乎要将整座土丘笼罩在内。
　　凉亭位于古树的下方，四根楠木圆柱雕满了许多精美的图案。
　　沈临风似乎都能想象的到。当天气转暖，树叶成荫。到那时，若坐在这凉亭之内，小酌美酒，感受轻风拂来，必定是清爽无比。
　　沈临风跃上凉亭顶端向城外望去，虽然一片漆黑，但天空中的繁星点点，也别有一番韵味。转向城内，则满街灯火通明。河道两侧仍然有未归的城民，他们手握酒杯谈天说地，或是行酒划拳，好不热闹。
　　沈临风索性就地一躺，酒葫芦里满满的美酒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突然，凉亭的下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临风起身观看，只见一白衣女子手挎竹篮正朝土丘上走来。
　　她走的很急，却也十分的小心。每走几步便会回头查看一番。
　　沈临风认得此女，她就是今夜大闹宴厅的施美妍。
　　施美妍穿过凉亭，由于亭子的四角挂满了灯笼。所以，她很难发现位于顶端的沈临风。
　　施美妍面朝东南，她依次将竹篮里的东西取了出来。由于她身体的遮挡，加上天色又太黑。沈临风最终也没看清她的竹篮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紧接着，一团火光跳动开来。施美妍的面容忽明忽暗，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慢慢滑落。
　　“爹，女儿没用，今夜还是没能杀了那姓林的。不过你放心，只要妍儿还有一口气在，势必会亲手取了那姓林的狗命。”说完，施美妍直接跪倒，连磕三头。
　　“姑娘可否愿意听一段故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施美妍吓了一跳，她急忙回身，双眼紧紧的盯着凉亭上方。
　　“谁？谁在上面？”
　　“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只是路过此地的一名闲人罢了。”
　　“既然有故事要讲，那就请出来一见吧。”
　　沈临风将身体又往黑暗中挪了挪。
　　“讲故事自然是靠嘴，见不见面的又有何妨？”
　　“哼，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也讲不出什么好故事。”说完，施美妍挎起竹篮便要离去。
　　“我讲我的，姑娘不愿意听可以自行离去。”
　　施美妍对他的话语嗤之以鼻，抬腿便走。
　　“曾经有一个姑娘救过我的性命……”
　　施美妍丝毫没有理会沈临风说的话，她迈着步子走下台阶。
　　“但我却杀了她的父亲……”
　　施美妍停下了脚步，冷笑道：“忘恩负义之人，连一只畜生都不如！”
　　“她的父亲可是魔教堂主……”
　　“你说什么？”施美妍眉头紧皱，显然也听说过魔教。
　　“他仗着魔教人多势众，四处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然后通通买入青楼供男人消遣，有的甚至还不足十二三岁。对于这样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
　　“哼，十恶不赦，斩杀十次都难解心头之恨。”
　　“说的好，我的确是杀了他。”
　　施美妍终于转回了身，她望着凉亭的方向。
　　“但后来……竟然是他的女儿救了我的性命。”
　　“那，她的女儿可知道是你杀了她的父亲？”
　　“知道！”沈临风仰脖儿喝了一口酒，酒葫芦里桃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久久不曾散去。
　　“后来呢？”施美妍忍不住的问道。
　　“后来？没了！”
　　“没了？”施美妍有些难以相信。
　　“这就是你要给我讲的故事？”
　　“哈哈……重点的不是故事。而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哦？你且说与我听一听。”
　　“如果这个姑娘是你，你会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吗？而杀你父亲的人，你会把百姓们认为是英雄的人，当作是自己的仇人吗？”
　　施美妍哑口无言，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这……”她想起了刚刚沈临风说出的那几个可怕的词语。
　　拐卖少女，逼良为娼。
　　“不会！能做出这种恶行的人，早晚会遭受报应。而杀他的人，也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幕土丘话恩仇（二）
　　沈临风从凉亭上站起。
　　施美妍睁大了双眼，但依旧无法辨清面前人的样貌。只能看见他身后挂着的两柄剑，还有一顶大大的笠帽戴在头上，帽檐也压的极低。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位姑娘是你，你情愿不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善因有善果，恶因有恶果。他多行不义，被人残杀便是他自己该收的恶果。杀他之人被老百姓们奉为英雄，我又有何脸面为这样的父亲报仇呢？但是……”
　　施美妍抬起了头。
　　“他仍旧是我的父亲，不管他多么的十恶不赦。我依然会为他披麻戴孝，尽儿女该有的孝道。”
　　沈临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面前的女子虽然身体娇弱。但她的内心却十分的强大，善恶分明，识得大体。
　　当然，如果施美妍的回答是要为父报仇，那沈临风自然也很理解。因为，不管他是好人，还是恶人。归根结底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为父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叶雨柔的选择一样，尽管沈临风杀叶寒轩是为民除害。但面对叶雨柔的复仇，他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的怨恨。
　　“姑娘说的真不错，既然道理你都懂，那为何还非要刺杀化公子不可呢？”
　　施美妍楞在原地，她总算是清楚了这个故事背后的含义。面前的这个人故作神秘的讲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父亲的死乃是恶有恶报，而化之林则是替天行道大英雄。
　　施美妍怒火中烧，张口喊道：“我爹爹可是当朝的大将军，岂能跟那种逼良为娼的畜生相提并论？”
　　沈临风先是一惊，继而轻轻一笑。他就知道这件事情里面肯定别有隐情，否则化之林不可能对她的刺杀视而不见，百般忍让。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化之林杀错了人。这个寨主根本就不是屠杀百姓的那帮土匪。
　　“你说什么？你爹是……”
　　施美妍的双眼依旧充满了怒火，如果这火焰能够喷射，那沈临风此刻早就外焦里嫩了。
　　“听好了，我爹乃是天朝将军。曾在与乌兰国的斗争中立功无数。只不过……”
　　施美妍已经忍不住的开始抽泣。
　　“只不过，被那姓林的狗贼陷害，这才被贬官流落到此。你们可到好，比那狗贼还要无耻。说我爹爹残杀无辜百姓，你……”说到此处，施美妍已经有些哽咽。
　　“那化之林可知道你父亲的身份？”
　　“不知道！”
　　“那他为何如此纵容你？还有，你第一次刺杀他的那天夜里，你们究竟在屋里说了些什么？”
　　施美妍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的身份无关紧要，你只要将实情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摆脱痛苦。”
　　“哼，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出来？”
　　施美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她嘴角轻挑，说道：“我猜你刚刚从施令殿的宴厅内出来，而且你的声音我之前也听过。在宴厅里跟我说过话的，只有那个我为他打酒的年轻人。”
　　沈临风面色一愣，施美妍为他打酒时，他只是道了一声谢而已。没想到区区的两个字，却让她记住了自己的声音。
　　“你仅凭说话的声音，便能如此断定我是谁？”沈临风仍然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不是！主要还是因为你腰里挂着的桃花醉。”
　　沈临风看了一眼身侧的酒葫芦。
　　“你也认得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