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哥每天都要走路把附近的线路巡视一遍,拐杖都拄断了好几根了……”葛头儿低声道。
“买来的拐杖都不顶事,只能自己做。”齐巡正小声解释道。
“齐大哥,我来吧。”子柏风笑了。
“大人,这怎么可以?”齐巡正惶恐不已,子柏风已经一伸手,把那粗糙的拐杖拿在了手中。
“不成……”子柏风看看那木头,摇摇头,对葛头儿道:“老葛,你去我院子里,找我爹要几根好点的木头来,就说要做拐杖。”
葛头儿转身飞奔而去,不多时就抱着几根木料来了。
子柏风拿着几根木料端详了一下,手掌一晃,束月化作了短短的刀刃,那刀刃极薄极利,看起来不像是一把刀,而像是薄薄的冰片。
三下五除二,几根木料就已经被切削成型,子柏风把它们简单拼合起来,做的是前世经常看到的残疾人专用的拐杖,一段顶在腋下,一段抓在手中,形制复杂,无胶无漆,却严丝合缝,丝毫没有晃动之感。
但是这却并没有结束,子柏风手指抖动,手中的束月幻起了炫目的光彩,惟妙惟肖的云气蒸腾,飞龙狂舞,子柏风的雕刻技艺,更行精湛。
须臾之间,一支堪称艺术品的镂刻拐杖就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齐大哥,把你撑拐的那只手伸出来。”子柏风道。
齐巡正伸出右手,掌心厚厚的全是茧子,子柏风伸出手去,和他比了比,点点头道:“那便差不多……”
说着,伸手在拐杖的抓握处轻轻一握,一捋,宛若雕刻出来的握纹就出现在了拐杖之上。
“天子刻玉杖,镂形赐耆人。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子柏风朗声吟道,然后一松手,拐杖自己蹦跳着,撑到了齐巡正的腋下。
“走,齐大哥你跟我走一趟。”子柏风微笑道。
第220章:一枚玉石断灵脉(文字)
220。
自从被打断腿之后,齐巡正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健步如飞的感觉,支撑在肋下的拐杖,就像是长在了身上的另外一条腿,有些时候,齐巡正似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让葛头儿带上了几个兄弟,子柏风带着齐巡正、葛头儿等七八个人,一路向北走去。
此时正是码头繁忙时,路上人流如织,来往的车辆把一条大道堵得水泄不通,子柏风等人一路步行,倒是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子柏风负手而行,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初时齐巡正和葛头儿等人还是加快脚步,疑惑子柏风怎么走那么快,到了后来,几个人都不得不小跑起来,到后来,子柏风在前面信步而行,后面这些人则是一路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路来到了曲水桥前,子柏风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齐巡正一行人都气喘吁吁,汗出如浆,所有人里,反而是齐巡正看起来好一些,他的大部分压力,都被肋下的一根拐杖分担去了。
“如何?”子柏风问齐巡正。
“大人法术神奇!”齐巡正伸出一根大拇指,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在腿没断之前,他都跑不了这么快,这么久。此时此刻,他怎么一个佩服了得,这声赞叹,真的是有心而发,没有半点虚假。
“曲水桥……”齐巡正左右看看,便以为自己明白了子柏风的意思,道:“大人请放心,我老齐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大人不必因为我的原因而为难。”
这曲水桥,正是营缮所想要修理的地方,此地名为曲水桥,是以桥为名,不过前些日子这座桥因为年久失修,而垮塌了一些地方,导致整个水路被阻塞,而后经过了清淤、与邻近处临时假设了一处桥梁,但是此处却依然没有完全修复。
曲水桥下的河流,也被称为曲水,恰巧通往营缮所,子柏风从这里看过去,就能看到灵气在此处阻塞起来,有大约三四成的灵气就此消散了,如此一来,营缮所后院的灵气,怕是会降低一个档次,和更低级的三等节点相当。
也难怪营缮所一直催促知正院赶快修理此处,对修士来说,灵气就是根本之源,没有了灵气,就等于没有了修行的资本。辛辛苦苦在这个体制内升到了正八品,终于能够享受二等的灵气节点了,却又硬生生被降低到了三等,谁能不恼怒?
齐巡正当然认识这个地方,他还以为子柏风是为了帮营缮所修理水道才带他们来这里。齐巡正摸了摸肋下的拐杖,心中叹了口气,也罢,有了这个,日后自己也不会行动太过不方便。知正大人刚刚上任,新官上任,总要烧起来三把火,总不能一上来就被监工司的人举报不作为。
只是大人毕竟刚刚才来知正院,没有经验,他们这么几个人可修不了河道,得想个什么办法,小心提醒大人一声才行。
齐巡正在知正院里人缘好,可不是没有原因的,此时他心中,就是全盘为了子柏风考虑的。
“不,我们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修理河道的。”子柏风笑了。
他走了两步,走到了断裂的桥头,低头看下去。
果不其然,在断裂的桥面里,能够看到埋藏的玉石,整个西京的地下,到处都是这样埋藏在建筑、道路之下的阵法,大大小小的阵法,彼此连接起来,便形成了庞大的阵法,形成了灵气充裕的西京。
子柏风回过头去,看向了断桥前面的道路,他眨眼,再睁开,刹那间,他的双眼之中,就像是亮起了一对小太阳。
往来的人群,几乎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双眼,而子柏风的眼前,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这是子柏风根据鸟鼠观所记载的一门观气法门修改之后,专门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法门,子柏风称其为“灵力视野”,此时,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已经掩去,只剩下了灵气在眼前。
天地之间,突然黑了下来,光线被过滤掉,世界变成了虚无的黑。而在这虚无的黑里,有一团团各种形状的灵力跳动着。
人类、树木、石头、水流……
万物有灵,世间万物莫不蕴含着灵气。
那各色的灵气,就像是泼染在黑色画布上的各色燃料,比光线下的世界,更绚丽,更复杂,更多变,更美丽。
一时间,子柏风有些眩晕,这种“灵力视野”和大脑已经习惯了的画面完全不同,大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子柏风低下头去,地面之上,以玉石组成的法阵为节点,两个法阵之间,灵气以中间膨大,两端收束的束状传播着,就像是串在一起的香肠。通常法阵布在需要转弯的地方,但如果彼此之间的距离太远,还会加上一个法阵加以约束。
仅仅看水道图,子柏风还以为水道就是整个西京灵力的全部,现在看来,水道仅仅是主动脉,而这些布置在道路之下的法阵,则是起到了毛细血管的作用,把灵气从水道中抽取出来,辐射向更深的地方。
子柏风不自禁地又感叹了一番,西京的这个大阵之精妙,实非凡人之所能,真不知道当初设计出这庞大阵法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牛人。
即便子柏风熟读鸟鼠观关于阵法的书籍,对这整个大阵依然无法想象,不过眼下的一个角落,却难不倒他。
所谓阵法,就是灵气的回路,子柏风当初读阵法书籍时,就是把灵气当做电流,把阵法当做电路来理解的,不同的阵法,就是不同的电子元件,起到不同的作用,虽然整个大的电路图他看不懂,但是眼下的这一小段,却难不住他。
“葛头儿。”子柏风向前一步,用脚点了点地下,道:“把这块石板启开。”
“是,大人。”葛头儿连忙招呼几个下属拉起帷帐,把中央围起来,然后亲自动手,把石板掀了起来。石板打开,露出了下面排列的玉石。
一块石板之上,纵横画着无数的格子,就像是一个棋盘,格子的交界处镂空出了一个个的孔洞,只要把玉石按照方位放进去,就可以利用这石板组成各种法阵。
“不错的模块化设计。”子柏风赞叹一声,他真想看看西京的设计者,这种聪明的模块化和大规模化应用的主意都能想出来,真不像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修士,而像是自己前世的科学家。
“大人,您这是……”齐巡正搭了一把手,把石头搬开。
正如现代化的大都市里,绝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地下埋藏着什么仪器,什么线路一般,西京的大街小巷上行走的人,也绝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脚下埋藏着玉石,更不知道玉石埋藏在哪一块石板之下,知道这些的,只有手持标示图的知正院而已。
对子柏风等人,他们也像是现代化都市看正在清理下水道的环卫工人一样,丝毫不曾着眼,匆匆而过。
但懂行的人,却知道这中间的许多问题,看子柏风伸手取出了几块玉石,然后更换了一下位置,齐巡正有些愕然,道:“大人,这些玉石不能乱动,若是引起灵气紊乱,上峰责罚……”
“放心……”子柏风微微一笑,“这地方所能影响的,也就只有营缮所而已,三日之内,营缮所必来求我。”子柏风笑看了齐巡正一眼,道:“回去找了老卢,让他一起准备好了,好好难为一下营缮所的混蛋。”
“真的?”齐巡正还在皱眉头,葛头儿等人就都瞪大眼睛,欢呼起来。
“当然是真的。”子柏风笑而不语,“走,我请你们喝酒!”
“哪能,我请,我请……”齐巡正咧着嘴,“大人您也说了,私下里不论那么多,这里我年龄最大,理应我请……”
一行人撤了帷帐,说说笑笑离开了。
旁边墙角,郭邮局从阴影中转了出来。
他看着子柏风等人的背影,皱着眉头摇摇头,心中满是嘀咕: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难道他还懂阵法?
须知西京的阵法,和其他的各种传承体系都有所不同,可以说是自成一格。再则大阵埋藏在地下,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怎么可能看懂?知正院唯一的一张阵图现在还在他的手中攥着呢。
大概是装模作样吧。
郭邮局这样告诉自己,他摇摇头转身想要离开,却又顿住脚步。
来都来了,看都看了,再看最后一眼,又何妨?难道就就这样离开不成?
这么一想,郭邮局大步走到了那石板前,伸出手去,默默感应。
他没有子柏风那双敏锐到极点的双眼,却有着极为敏感的灵气感应能力,这种能力,正是他努力修习的立身根本。
灵气如微风,在指尖流过,他把手贴在地面,挪动了几下,就探出了灵气的流动方向。
原本直接向前方输送的灵气,竟然在此一个转折,转向了旁边曲水河的方向,就像是一道灵气的逆流,把曲水河的灵气,直接吹到了另外一条支脉去了。
而曲水河的下游,灵气几乎完全被断绝,营缮所的灵气,竟然被几块小小的玉石,直接扭转了。
怎么可能?
那一瞬间,郭邮局心中闪过了荒谬绝伦的想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而且做到这点的,竟然还是子柏风?
难道子柏风其实是阵法大家?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揭开石板,但是手指落到石板上,却又犹豫了。
“干什么呢?”今天郭邮局穿了便服,不曾着官服,四周的行人都瞪过来,还以为他乱动地上的石板呢。
郭邮局微一皱眉,站起身来,转身消失掉了。
第221章:一朝扬眉又吐气(文字)
221。
不到半天的时间,子柏风带着齐巡正等人出去转了一圈,放言营缮所三日内毕然求上门来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知正院。
对这个说法,就连跟着他去了的齐巡正和葛头儿,都不敢相信,他们俩把那几个跟着去的兄弟叫来训了一顿,问到底是从谁口中传出去的消息,都说自己没有传出去。
但不论是谁走漏了消息,反正消息是传出去了。
知正院里,为子柏风担心的有之,齐巡正、葛头儿;将信将疑的有之,卢知副;等着看子柏风笑话的有之,金泰宇等人;莫名惶恐的有之,郭邮局。
但是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都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把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子柏风完全没有自己被当做了谈资的觉悟,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到了晚上才回去后院,第二天也是如此,等到了第三天,早上子柏风刚刚从后院走出来,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葛头儿就在一旁呆着,看到子柏风,悄悄对他摆摆手,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张所副来了,现在正在前面装孙子呢。”
“衣服脱下来给我。”子柏风勾勾手指,葛头儿茫然脱下身上的衣服,子柏风直接披在了官袍外面,略一整理,就看不出来身上的官服品级了。子柏风本来就年轻,现在一看,就是一个刚刚顶替了自家老人工作的普通巡查员。
子柏风大摇大摆走出去,抱着肩膀站在人群中,笑眯眯地看着,葛头儿也笑眯眯地凑过来。
卢家勇看到子柏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子柏风摆摆手指,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哎呦我的卢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啊……”张所副正努力拍着自己的胸膛,似乎这样子就能够把之前说出来的话收回去一般,“我们同在西京,彼此都是兄弟,开个玩笑什么的,何必放在心上……”
“装相,装傻,装孙子。”子柏风呲笑一声,“第二阶段了。”
“可不是,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人五人六的,呼喝着要见知正大人您呢。”葛头儿嘿嘿一笑,道:“大人您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我看啊,那就是猪鼻子插葱,装相!”
“这会儿又开始装傻了。”齐巡正笑眯眯走过来,在子柏风身边,半边身子挡住他,有一种帮他打掩护的意味,袍袖下面一拱手,道:“大人神机妙算!”
“看着吧。”子柏风微笑着继续看戏。
“不是我们不想去修,我们的郭巡正身体不适,抱病在家,确实没办法去修理,你们也知道,我们知正院就这么一个郭巡正,可是宝贝疙瘩,累到了怎么办?”卢知副打了个哈哈。
又纠缠了几句,张所副苦着脸道:“卢兄,卢大人,卢大爷哎呦喂,就算是兄弟求您了,不然您让让路,让我去见见知正大人?我家大人的脾气您也知道,现在我家大人震怒了,兄弟我别说官帽子了,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啊!”
“不会吧,我怎么不信所正大人还能取了你的身家性命?大不了拿了你的官帽呗?没事,咱们兄弟啥关系,到时候来我们知正院,当个刀笔吏,又清闲又体面,养老多好啊,是不是?”
子柏风这会儿都快喷出来了,原来卢大人也是睚眦必报的家伙,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对啊,我们还缺少一个账房,张大人您笔头那么好,不如来我们这里当账房呗?”人群中有人起哄,但是人太多了,不知道是谁。
张所副暗地里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们这些底层官员,在这一个砖头能砸死杀三品大员的西京,还真没啥官威官体,但即便是如此,被人这样嘲讽,也是生平第一次。
不过想到早上所正暴跳如雷的样子,还有如果不能解决就不要回来的语气,说不定自己下辈子,真的要趋势干刀笔吏去了……
任由张所副委曲求全,软磨硬泡,卢知副都不为所动,最终,张所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张老弟,慢走!”卢知副还在后面喊了一嗓子,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
等到张所副走出知正院的大门时,整个知正院都已经一片欢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发饷的日子呢。
子柏风把身上的罩袍扯下来,对卢知副一竖大拇指,道:“卢大人好口才!”
“哪里哪里,知正大人好算计!”两个人互相恭维一番,彼此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卢知副只觉得,自己这个上官,虽然刚刚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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