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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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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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抡,他只一拧身,跛着单腿,居然借势破势,只抢出一步,便凝然立定。他早已蕴怒,枯黄的脸笼罩红云,倏地一伏腰,拔出两把匕首,大骂道:“姓袁的,你王八蛋,你混帐,你几个脑袋,连劝架的也打?”(叶批:骂得还不够劲儿。)
  旁边人忙拦他,他瘦小的身材只一扭,就扑过来;乱嚷道:“这不是姓俞的事。这是姓胡的事!袁老二,你妈的是贼,胡太爷是混混,你扎死我?我扎死你!”狠拍胸口,摆出“卖味”的架式。飞豹子是比武;胡跛子要拼命。两把匕首,一把自握,一把照飞豹子劈面掷去。
  飞豹子探爪来抄,不防俞剑平、子母神梭武胜文都往前一迈步,奔匕首绰来。
  子母神梭身高臂长,立身处又近,眼看被他接到手;忽从侧面袭来锐风,不由得身往旁闪。俞剑平一步争先,把匕首抄了去,递给镖客。
  子母神梭忿然四顾,原来是三江夜游神苏建明那个老头子,长袍马褂,恍恍悠悠,往这边一冲,满面笑容道:“咳,自己哥们,别来这个呀!”
  子母神梭吃了哑巴亏;飞豹子认为“输招”,冲胡跛子喝道:“胡老五,你会骂街!就凭你还要给人拔闯?”一拍胸口道:“你扎扎试试!”
  胡跛子双眼一瞪,像狮子搔头般一晃,把匕首顺在腕下,一抬腕,猱身而进,直刺飞豹,飞豹子握起铁烟管,往外一削。“当”的一声,胡跛子吃了一惊,匕首幸而握得紧,几乎脱手。俞剑平忙把胡跛子拖住。丁云秀叫道:“岂有此理!袁二哥,胡五弟是病人,你不能跟他闹!”肖国英扬起刀来,也被阻住。殿里殿外聚满了人,胡、肖这一拔刀,顿时大乱。俞剑平大失所望,说合人已经翻了脸,善罢已不能够。但他仍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动手的话。他拦住胡跛子,教他丢下匕首。豹党中那个黄面大汉发了话:“怎么讲得好好的,动起刀子来?要动刀,上外面来呀!”
  俞剑平觉得“输口”,连忙递过话去:“袁二哥、胡五弟,你们不要为了我,伤了和气呀!”智囊姜羽冲、三江夜游神苏建明合声说道:“二位,二位!你们自己师兄弟,不要这样,教外人笑话。事有事在,别恼啊!”松江三杰更单冲飞豹子说:“胡五爷是有病的人,袁爷就把他摔倒,也不算本领;袁爷,索性咱哥俩过过招吧!”(叶批:敢情姓俞的只会卖嘴皮子?太不干脆了!)
  这话本是挖苦飞豹子的,胡跛子竟不爱听,吼了一声,骂道:“我不错只有一条腿,飞豹子,姓袁的,我偏要斗斗你,你给我滚出来!”挣脱了俞剑平的手,提匕首往外闯;肖国英守备也怒指飞豹,身往外走。
  丁云秀低声道:“九弟,你犯不上跟他闹。”说时又急叫俞剑平道:“我看今天,口说已经不行了。快找姜五爷,跟他们定规吧。”
  俞剑平早知不免,急寻智囊姜羽冲、霹雳手童冠英、义成镖头窦焕如三人,教他转向子母神梭说话。此时说合人童冠英,已跟豹党那边的雄娘子凌云燕出殿寻斗。只剩下姜、窦二人,他们忙向子母神梭过话:“今天这事,我们不能看着决裂。朋友,也该拦拦呀!”
  子母神梭摇手道:“你那边那位跛爷给搅局了。敝友本意完全不是这样。这不怪我们,是贵镖行硬插进两个说合人,徒逞口舌,方才闹翻了脸。”
  智囊姜羽冲道:“不然!从前阁下瞒着飞豹子的名姓,只说是个生人,要会俞镖头。现在俞镖头既知飞豹子是他的师兄,当然情形有变。他们同门弟兄吵起来,与镖行无干。这不是镖行违约。……说句得罪的话吧,是阁下隐瞒真相,是令友飞豹子不够师兄气派。”
  子母神梭蹙眉瞪眼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敝友比赛的心非常坚决,现在用不着多讲话,到底你们镖行怎么样?”
  马氏双雄和铁牌手立刻说道:“要斗又有何难?也得请阁下约束令友,分拨前赴斗场就完了。”子母神梭缓和面色道:“那个容易。窦爷,姜爷!我们各安排各自的人。”
  子母神梭武胜文与姜、窦二镖客,忙约束众人,不要乱窜,快排起来分赴斗场。正在安排,外面人喊道:“你们快点吧,他们外头早打起来了。”姜、武忙奔出来,向自己人大声疾呼:“诸位,诸位!咱们按部就班的来。你们快分几个人,把他们动手的人拦住吧。”喊了几声,立刻由胖瘦二老率领豹党,贴右边往斗场走去。这一边由黑鹰程岳、没影儿魏廉,当先引路,由松江三杰、马氏双雄,率同一班镖客,贴左边也往斗场走去。
  那跛子胡振业已先一步跳在殿前甬路上,面冲大殿,比手划脚,叫骂飞豹子,等他出来斗斗。俞剑平向青年镖客孟广洪挥手授意;孟广洪奔出来,劝阻胡跛子道:“胡五爷,您别着急,事到如今,打是打定了;可是咱们得跟他有里有面。”用好言相劝,胡跛子怒气勃勃,道:“我不骂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只是不肯挪地方。马氏双雄走来,一拍肩膀道:“五哥,咱们上斗场,跟他打个痛快。走走,咱们别在这里。”
  那肖国英守备拔出佩刀来,也被俞门弟子左梦云拦住,低叫道:“九师叔,您快把刀收起来吧。我师娘教我托付您,她说胡五叔腿脚不得力,有残疾的人肝火旺,动手太不钉对。他在气头上,别人拦不住,非得九叔才能哄住他。九叔,您快把五叔劝住了吧。”肖国英一时负怒,转瞬便回过味来,笑了笑,点头会意;插刀归鞘,走到甬路边,把胡跛子拖住,硬往斗场扯。说道:“五哥,走!等一会咱哥俩挨个跟袁老二斗斗。”当下胡、肖二友齐往庙前戏台走去。
  大殿上只剩下俞氏夫妻和智囊姜羽冲、铁牌手胡孟刚几人。对面也只剩下飞豹子和子母神梭武胜文跟那姓霍的、姓尹的。俞氏夫妻面面相觑,以目示意。丁云秀见飞豹子,轩眉张目,气焰咄咄逼人,分明有恃无恐,论年纪他已约六旬,看气魄实在不可轻视,深恐自己的丈夫未必是他的敌手。
  丁云秀心中疑虑,乘着众人纷纷外走,忙贴近俞剑平,低声叩问:“闹得这么僵,怎么办?真个下场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俞剑平微吁一口气道:“跟他对付着看,弄到哪里,算哪里。你只管放心,就胜不了,也未必败。”俞夫人又看了飞豹子一眼,又看了俞剑平一眼;一个剑拔弩张,跃然欲动;一个凝神摄气,坦然而待,正是难分轩轾。
  丁云秀双眉微颦,乘着敌友多撤,舐了舐嘴唇,又叫了一声:“袁二哥,我说……这当儿没外人了,我再问问您。你真格的非跟剑平动手不可么?到底剑平从哪一点上得罪了您?您可以说出来么?他得罪了您,您就不能冲着小妹宽恕他一过么?”说着冲飞豹子走来,面对面的凝视着飞豹子。(叶批:虽是废话,亦在情理之中。)
  飞豹子袁振武不由往后倒退,他实在怕这个师妹当面情求。他在丁门时,不但以掌门弟子代师授业,更替老师料理家务。前院有什么事,用什么东西,往往由袁振武到内宅接洽。他可以直入内室,面见师父、师母。有时不惊动师父、师母,就单找丁云秀这个师妹。他可以说,眼看这个师妹从十一二岁长大,以至及笄之年。他和丁云秀俨如胞兄弱妹一样;师母待他更好,宛如母子似的。
  有一年太极丁患病,飞豹子亲侍汤药,忙里忙外;师母曾经感激落泪,对飞豹子说:“你师父老运不好,把个大儿子死了。往后你老师和我全指望你了。”说得飞豹子感激动情,也掉下泪来。后来俞剑平挟技投师,初来时还不怎样。直等到太极丁续收徒弟越多,飞豹子代师传艺,一时手重,把四弟子石振英打伤;太极丁当时看见,意很不悦。若没有俞剑平比着,还不甚显;偏偏俞剑平这人当时口讷脸热,和蔼可亲,小师弟们全都喜欢找他,他居然很有人缘。他又很知自爱,极肯用功。这样,渐渐获得老师器重。
  不幸后来师母死了,丁云秀也大了,飞豹子在师门代传技艺,代主家务,偶有几件事,露出独断独行、刚愎脾气来,招得太极丁表面容让,暗地心中不怡。日积月累,终有废立之举。废立一举所以激成,可以说多半起因于四弟子石振英。石振英跟飞豹子不和,两人吵起架来;回头石振英就辞师而去。别个同学也很有惧怕飞豹子甚于师父的。太极丁看到自己年已衰老,为了将来门户计,到底一狠心,越次传宗,立了俞剑平。
  当时丁云秀很替飞豹子抱委屈,劝过父亲多次,又私自安慰过飞豹子。飞豹子对丁老师可说有怨,对俞剑平也可说有隙;独对这师妹,却不能道个不字。因为这师妹一向对待他比对兄妹还亲。而现在,丁云秀又来说话了,二哥二哥的叫着,面对面问他:“你不看同门,不看着剑平他,你难道不给小妹留点情面么?”
  飞豹子可以明讥俞剑平,可以软逗胡、肖,独对这个师妹,未免束手无计,张口无话。丁云秀的妙龄倩影,在他脑中浮沉三十年,如今一旦抵面,纵然声容已变,却是旧情宛在。飞豹子不知怎么好了。
  飞豹子到底是有经验的人,纵不能抵面招架,他就拿出了躲闪的招术;急急地一转身,对子母神梭说:“怎么样,外面不是安排好了么?咱们快看看去。”侧着脸,眼望旁处,答对丁云秀道:“师妹,我万分对不住。我刚才说过了,这不是我捣乱,实在是我要跟俞师兄比一比功夫,好教咱们老师在天之灵看一看。师妹,等着比完了,哪怕我摆酒宴,给师妹赔罪都行。我还保一句话,我们只比不斗,只许他伤我,我决不伤他。师妹,请放心吧。”说完立刻挣扎着往外走。
  丁云秀很怒,满面通红,要责备飞豹子。俞剑平向她施一眼色,教她不用说了。丁云秀仍不甘心,飞豹子在前面走,已然急急的走出大殿。丁云秀立刻追来,俞剑平也赶紧跟出来,极力劝阻自己的妻子:“你不要再说了,平白招他奚落,当不了事。”镖行群雄和草野群豪此刻都出来了,分批趋奔庙前看台。在看台四周,双方都派人把守着,凡是附近采薪牧牲的村童,都被驱逐开。这半颓的戏台,果然已有数人在上面比划起来。飞豹子望台上一看,立刻吼了一声,飞奔过去。戏台上的雄娘子凌云燕和霹雳手童冠英真个交起手来。那路明和梁孚生二镖师,竟与豹党中的二客,相偕而出,不知何往;忙乱中无人查问,众人只顾看台上打架的。

  ☆、第47章 霹雳童辣手搏燕攫靴,雄娘子衔恨戕师遭疑

  雄娘子凌云燕就是那个貌如美女、身材苗条的青年。他此时甩去长衫,露出一身月白色短衫紧裤,腰系着丝巾,脚穿着浅靴,和童冠英一拳一脚,往来比斗。台上除了他两人,旁边一边一个,还站着一个镖行、一个豹党,好像是监场人。飞豹子、俞氏夫妻等赶到,两人已然过了六七招。
  这个美青年身手很灵活,年纪尽轻,武功竟不可侮。只是他生得貌美唇红,很带女相,体态轻盈,又像女子;就是他说话时那种轻柔脆嫩的嗓音,也不大像男子。看台下镖行群雄起初不甚理会;这时登台动手,众目睽睽,都聚在他一人身上,可就人人起了疑心,喁喁地私议。多半猜疑他是女子改妆,或者不是飞豹子之女,就是侄男甥女;再不然,老夫少妻,是豹子的姬妾。殊不知雄娘子凌云燕是新创出名头的江南绿林,镖行什九没见过他,也不知他的底细。他又行踪飘忽,出没难测;庐山真面目隐藏很严。能晓得他的绰号姓名的,也只有两三个人,别的更说不上了。
  镖客们说道:“这家伙真敢和霹雳手动手,胆量可不算小!咱们看着他的吧,他要真是女人,可就要当场出丑了。童老英雄对付仇敌,一向是要毁就毁到底,决不留情面!”
  这话是真的,霹雳手童冠英是老英雄了,武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候;他的五毒铁砂掌又黑又狠,真是举手不留情的。其实他练的就是这门功夫,想留情也不行。他用一种恶作剧、假客气的口吻;三言两语,把敌人激出来,相邀着上了这庙前的大戏台。很有礼似地双拳一抱道:“朋友,请,别客气,发招吧!咱们都是为朋友的,自然过拳不过刀的喽!”凌云燕抗声道:“要过兵刃,也随阁下的便。”旁立的那一个镖行道:“还是先过拳吧。”
  两人甩衣交手。刚刚迈行门,走过步,霹雳手童冠英忽然也动了疑。就上上下下,把敌人盯了几眼;然后眼光一抹,居然丢开敌人的眼光和手脚,漫不监防,反而窥定敌人的胸坎,偷偷凝视他的乳际,看到底胸前隆起了没有。雄娘子的腰肢这样细,身材这样小,容貌又这样美好,脚下偏又穿着这样一双浅靴,女子相已然十足。独独他的胸际,竟这么一往平坦;毫不带鸡头圆起之状。童冠英暗暗纳闷:“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莫非带着抹胸了?那总得稍微凸出一点来呀!”此时正是夏天,穿着单衣,可是仍看不出来。童冠英暗笑道:“不管他,且给他一下子!”(叶批:紧中忽出闲笔,真绝!)
  霹雳手童冠英将他这练过的手爪,倏然一伸一屈。腰本俯着绕场而行,此刻突然一直,喝声:“朋友,看招!”粗如巨箩的手指张开来,身往前一窜,照雄娘子胸口抓下去,一按一撮。雄娘子早防备到,身躯很轻巧地一扭,便闪过了;头一摆,眉一挑,应招还式,握起粉团似的双拳,倏地照童冠英后背捣去,却是斜捣。童冠英也微微一闪,转身来,把练过铁砂掌的双手一错,又照敌人胸膛抓去;只抓不打,撮着人身,便要受暗伤。
  雄娘子凌云燕不愧燕子之名,轻灵的手又轻轻一躲。跟着趁敌人还未收招,右臂虚晃,突飞起一脚,照霹雳手肋下踢去。霹雳手往后一退,突伸左手,来抓雄娘子的飞脚。雄娘子急忙收回腿来;就势改招进攻,也伸二指,上取敌人双瞳。童冠英“狮子摆头”,这手掌来捋敌腕;那手掌抡起往下猛切,切是假,撮点是真。雄娘子连忙收招。
  童冠英猛然想起:“我何不看看他的耳垂?”倏地往前一扑,由“黄莺托嗉”改“双风贯耳”,照雄娘子疾攻来。攻势很猛,欺敌过甚,竟像是拼命硬冲。雄娘子慌忙往下一伏腰,从霹雳手肋下疾冲过去。却运肘往后一捣,运腿往旁一绊,虽然避攻,仍就势攻敌。霹雳手童冠英也急急地一转,避开敌人的拳脚;趁势一瞥,早看清敌人的双耳。圆如贝壳,润如玉勺。咦,右边耳轮居然像穿着耳眼,用粉脂什么的涂塞住了。又急急看他左耳,左耳也像有粉痕穿孔;粉颗堵得尽严,耳眼穿得纵小,到底瞒不过武师锐利的眼睛,只一瞬便全看清。(叶批:好眼力!)
  “这无疑了!”童冠英忍不住一哼。娇宠的男孩子,父母怕他不长命,倒也有扎耳眼的;却只能扎一个,断无双穿耳轮的。这雄娘子居然穿了双耳,莫非他竟是女子么?“雄娘子”的绰号又怎么讲?莫非只当男妆的女子讲么?
  霹雳手起了疑心,觉得犯不上了。眼带诧异,面现轻薄,口角上含着侮视的笑容;不肯更下辣手,突然把身手松懈下来;眼睛依然不闲着,上上下下琢磨对手,故意引逗雄娘子迸跳,故意地上取两腮,中捣乳房,下踩脚尖。
  雄娘子骤然觉察,从耳根泛起红云,往后一退,喝道:“童老英雄,莫非看我不才,不屑承教么?”
  童冠英往前赶了一步,往后退了两步,答道:“哪里,哪里。承您赏脸,童某敢不竭力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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