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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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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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相抵。现在该着贵镖行派人了。”
  孟震洋忿忿不平。智囊姜羽冲、夜游神苏建明忙将飞狐劝下擂台,低声附耳劝了几句。智囊早与俞、胡安派好了下拨斗拳的人。镖行志在了事讨镖,不在求胜;命人把俞门大弟子黑鹰程岳替换进来。程岳短衣登台,抱拳施礼,往旁一站。智囊代说道:“这位是俞门弟子,我们特意换他上台,请师伯指教。”
  程岳立刻报名道:“弟子我叫黑鹰程岳,早先我原实不知是袁师伯,现在知道了。据弟子拙想,袁师伯和家师都是成名的老前辈,真格的还教两位老人家上场么?有事弟子服其劳,请袁师伯随便派一位师兄,由弟子陪着走几招;师伯和家师可以含笑一观,指正我们。”
  飞豹子正在凝眸观战。庙内外布置着严密的卡子,随时防备意外。他见俞门弟子登场,忙与子母神梭低议。由子母神梭代说:“这位黑鹰程爷,据敝友说,前已领教过了,不必再赐教了。俞镖头如愿教弟子上场,可否另换一位?”当场把黑鹰撅下来,显与刚刚定的斗法不合。
  胡孟刚要诘责,俞剑平皱眉道:“随他们的便。梦云,你上去替你大师兄。”蛇焰箭岳俊超、没影儿魏廉一齐忿然说道:“我们上去,我们就说是您的弟子。”俞镖头摇头道:“不用,等一会二位再上。”
  二弟子左梦云领命登台,替下黑鹰来,抱拳施礼,叫了声:“诸位师傅!弟子左梦云,是家师的第二个门人,年幼学疏,恐老师们见笑。袁师伯既然不教我们的程大师兄出头,只可由我来献丑。袁师伯,请念弟子年幼无知,多多包涵,请您随便派哪位师兄来吧。”
  豹党立刻派出一个很脸生的人出来。左梦云才二十三岁,此人足够四十五六,黑面长颊,浓眉大口,毛毵毵的脸,气如项羽,猛似张飞。此人便是辽东一豹三熊的第一熊。这人名叫熊伯达,武功坚实,膂力刚强。从前在关东,和族弟熊季遂、好友顾梦熊,霸据长白山金场,威震一时;在宁古塔一带,有名叫做金沙三熊。等到飞豹子崛起寒边围,收买金场,金场三熊抗拒不准入境。飞豹子以武力决斗,比拳争金场,由飞豹子将三人战败收服,联成一家,认为师徒。
  这次飞豹子入关劫镖,熊伯达也担着一路卡子,所以未与铁牌手遇上。今天他是初次露面,甩衣上场,气象纠纠,睁眼往前面一望;庞大的身形,比左梦云高半头。众镖客看到左梦云细瘦的身材,不由寒心。三江夜游神苏建明忙劝俞剑平:“把令徒叫回来吧。比武较拳,必须量力,这一位个儿太壮了。”
  俞剑平也不无惴惴,但是不愿输口。智囊姜羽冲也知不敌,正要提出换人。左梦云把腰一挺道:“打不赢,还打不输么?”熊伯达早已看准对手,抱拳道:“在下熊伯达,我是袁老师的一个不成器的徒弟。今天愿跟十二金钱俞镖头的高足请教请教!”竟往前扑一步,发拳打起来。左梦云并不惧敌,潜存戒心,连忙上掌,出力应敌。
  熊伯达来势很猛,竟将左梦云冲退一步。左梦云急急一伏腰,欺敌还搏。熊伯达用的是少林拳;左梦云用的是太极拳;刚柔相碰,迭见险招。熊伯达疾如飘风,冲突上来,被左梦云软软地破开。飞豹子看着两人搏斗,不住摇头:“这么个小孩子,也会有这一套。不信俞振纲这家伙门下一个弱手也没有!”两人台上疾斗十数招,忽然熊伯达一个“蟒翻身”,展开“大摔碑手”,照左梦云胸腹击去。
  左梦云忙退一步,用“斜挂单鞭”,猛切熊伯达的脉门。熊伯达往上猛一抬腕,硬架硬碰,往外一磕;突又一拳,照左梦云胸坎捣去。左梦云倏然闪身避开,倏地又一扭身,“十字摆莲”,踢到敌人下盘。熊伯达吃了一惊,这一腿来得好快;忙移身换步,闪开左梦云右腿;两人成了背对背的样式。熊伯达就势进身,展“双阳塌手”,猛往外一推。众镖客失声道:“呀!”左梦云识得厉害,一个“倒转七星步”,闪开了敌人这一招。左梦云忙扭身反腕,“噗”的把熊伯达的腕力刁住。太极拳借力打力往外一带,熊伯达一个踉跄。豹党不禁齐惊。但是,陡出意外,起了一阵喧呼。熊伯达虽败未乱,反腕一扭,倒抓住了左梦云的手,往下抛,喝一声:“倒!”
  熊伯达直窜出三四步,摔身站住了。左梦云飞掷出六七尺,竟至于摇摇欲倒,单腿拿桩,方才站住。左梦云登时夹耳通红,忙翻身回来寻敌。子母神梭一声断喝道:“住!”他又认为胜负已见,不必再打了。
  镖客认为这样判断法不公。俞剑平摇头道:“小徒持久了,终不是这位熊爷的对手。我们认输吧。”他遂向左梦云点首。左梦云负怒带愧,走下台来。
  三江夜游神苏建明说:“这回算输,刚才飞狐孟震洋那回可不能算输,姜五爷得跟他们再讲讲。”智囊姜羽冲忙和子母神梭当面说定,判断胜败,须由两家各推局外朋友公议。
  武胜文替飞豹子答应了。镖行公推三江夜游神苏建明、九头狮子殷怀亮公断胜败。豹党到殿后请出两位面生的老人来。头一位是辽东有名的武师,叫做“半趟长拳震辽东”神拳沙金鹏;他还带着两个徒弟,乃是飞豹子上月才特约来,入关帮拳的。这老人黑面浓眉,年当耆艾,神情威猛,很显得腰粗手重,料想外功必然很强。
  次一个,人矮而胖,比沙金鹏更黑,又穿着黑绸衫,浑身似一块黑炭。这人名叫哑巴尚克朗,乃是子母神梭特邀的朋友,是冀南的拳师。他嗓音喑哑,武功纯熟,在河北武林颇有名望。马氏双雄、智囊姜羽冲等全认识他。胡孟刚也晓得此人,忙问俞剑平:“怎么哑巴老尚也跟飞豹子掺和到一块了。”俞剑平剑眉紧皱道:“我和他没碴,想不到他是为何而来。我们不必管他,打到哪里,算到哪里就是了。”
  说话间,子母神梭给双方首要人物引见了。神拳沙金鹏毫不客气,举步登台,向镖行拱手道:“我在下名叫沙金鹏,匪号是半趟长拳震辽东。现在承两边的朋友不弃,推我跟尚老兄陪同镖行苏、殷二位,给两家公断输赢。其实高低强弱,是有目共见的事。我们四个人总得一秉大公,没偏没向,断出理来,不能教朋友口服心不服。可是我年老眼花,难保有断不清、看不明白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正我。”说罢,一闪身。那哑巴尚克朗也哑着喉咙,嘶嘶地说了几句谦词,也往旁一闪身。
  然后三江夜游神苏建明、九头狮子殷怀亮,也相推相让上了台,故意地做给豹党看。殷怀亮请苏建明发话,苏建明请殷怀亮发话,分外客气。然后殷怀亮咳嗽了一声,抱拳说道:“在下殷怀亮,这一位敝友苏建明,承双方朋友推我等做见证。我们自问学艺不精,所见不广,只怕断不出好歹来。好在已有沙、尚二位在前罩着,我们断的是与不是,诸位多多指正。”和苏建明向台下深深一揖,随往台边一站。
  沙金鹏拿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手团一对铁球,哗楞楞地响。这边九头狮子殷怀亮,也手提一串珊瑚念珠,一个子一个子的捻着。苏建明凑到哑巴尚克朗面前,很客气了几句,又商量公断之法。四个人异口同声说:“不一定非见胜败不可,只是点到为止才好。”
  那熊伯达凭恃臂力,较短了俞门二弟子左梦云,他心中明白左梦云这小伙子也不太好对付,遂又抱拳道:“刚才这位左爷承让了,镖行还有哪位来指教在下?”
  黑鹰程岳忍耐不得,忙请示俞镖头:“老师,弟子要替左师弟挣回面子来。”俞剑平道:“你忙什么?早得很呢,只怕他们不教你登台。”
  黑鹰程岳怒道:“哪能净由着他们?弟子要上去试试。”竟一甩衣紧行数步,蹿上戏台。程岳先向沙金鹏、尚克朗施礼,跟着说:“这位熊师兄乃是我们袁师伯最得意的高足,刚才我们那个小师弟实在不知自量。熊师兄还在叫阵,我请老前辈准许我跟熊师兄接接招。”转身又向熊伯达连说:“熊师兄,我叫黑鹰程岳。……”
  熊伯达张口笑道:“我久仰铁掌黑鹰的大名,前次在范公堤,我的二师弟、三师弟已经领教过了。还好,真是名下无虚。”黑鹰程岳怒道:“不错,令师弟是赐教过了,我还没有领教你阁下的拳法。你若是不嫌劳累,不嫌弃我在下,我很愿意奉陪高贤,走上几招。”黄色的鹰眸一瞪,炯炯发光。
  大熊未及答话,两造见证神拳沙金鹏和九头狮子殷怀亮,一齐抢话。沙金鹏道:“程师兄,话不是这样讲,刚才咱们有言在先,一人只见一阵。……”殷怀亮道:“好好好,这位熊朋友既然叫阵,必然没累着,你们二位少说话,快动手。”
  神拳沙金鹏不悦,提高调门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们有言在先,一个跟一个,就是赢了,也不能两打一。熊师兄,你一个人要跟俞门两位高足比试,你这不是瞧不起人么?你可以请下去歇歇,换上别位来。哪怕隔过一位,你再上场,那就没说的了。我说苏老英雄、殷老英雄,这样办可是对么?”
  九头狮子殷怀亮仓促答不上来,三江夜游神苏建明最能说,立刻道:“程师兄,你听见了么?两打一,就累着了。两打一,那叫做兵法乘劳。我们比拳,以武会友,可不能把人较短了。你别看熊爷不下台,直叫阵,那叫做余勇可贾。许人家示威,不许我们认真。沙老英雄,我们这边程爷是上台了,请你点派另一位上来赐教吧。哪位都行,可得要年辈相当,功夫深浅差不离的,我们不能教一个末学跟您已成名的老英雄打对手。像刚才熊、左二位,就差池些,他二人年岁差大半截呢!”哑巴尚克朗忿然说:“哪里是比拳,简直是斗口!”
  到底还是熊伯达退下,黑鹰程岳在台上生气等候。豹党竟挑出一个劲手上场;此人姓霍,名叫霍君普,就是刚才七个陪客之一。年约四旬开外,神旺气张,微带世俗之态,穿一身短装,一跃登台。俞剑平、胡孟刚只在那次桌面上跟他会过,以前素不相识。松江三杰夏建侯、夏靖侯、谷绍光,却知此人的底细;他是白沙帮九江帮的帮头,只听说他在水路潜有势力,还没听说他会技击。哪知此人的形意拳在帮中未遇过对手。
  霍君普和黑鹰程岳抵面,双拳一抱道:“程师傅,我们前天见过面了。我名叫霍君普。我和武爷、袁爷都是新交;我和令师俞镖头也是慕名的朋友。我这回出场,纯为羡慕贵派的太极拳,要想请教三招两式,此外别无他意。程师傅,你我点到为止。请开招吧!”程岳道:“岂敢,弟子乃是末学后进,请霍师傅多多指教!”说完门面话,立刻交手。
  这霍君普手法非常敏捷,拳发出去,嗖嗖有风,一招一式既沉着,又有力,并且迅速。黑鹰程岳因二师弟败在敌手,潜抱决心,必求一胜。太极拳本是以静制动,他却凝神一志,一面应敌,一面找漏,想用进手的招术,把敌人打下台去,一洗门户之忿;更可将范公堤的一败,借此找回。两人打得很猛,一开招,彼此都以守为攻,暂观敌人的路数。走过十几个回合,彼此渐渐越走越快。等到斗过二十几招,黑鹰程岳贪胜过甚,竟连逢两次险招。台下镖行都替程岳捏一把汗。
  铁牌手胡孟刚走过来问俞剑平:“大哥,你看程岳形势上不大得利,我们把他替换下来吧。”俞剑平踌躇道:“这孩子素日沉着,今天他这是怎么的了?临敌换人是不行的,我们袁师兄又该得理了。”马氏双雄道:“他大概是有点怵敌吧?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沉不住气,就难免失着。”东台武师欧联奎听见了,忙凑来说道:“我看程岳是太贪功了,求胜心切,难免吃亏。”
  马氏双雄又看了一会,搔头道:“程岳准要糟,我看我们本来就吃着亏呢。我们的人先上,他们后上;他们先看准了咱们的对手,然后再挑合适的人上台。这样的比法,我们非败不可。我得找姜五爷去,他上了当了。”忙找到智囊姜羽冲。
  智囊也看出豹党取巧来,正和子母神梭发话,从下次起,要轮流先登台。不能一味教镖行先上,那一来,镖行净成了挨揍的了,未免太欠公道。子母神梭笑着答应道:“对不起,我们没想到这一点。”
  又走了几招,十二金钱俞剑平眉心紧皱,凝视台上;忽然放下心,深呼一口气道:“还罢了,这孩子的确是求胜心切;现在他已知道敌人不是垂手可败的,他已然改走稳招了。”青松道人、无明和尚也在那里议论:“年轻人跟中年人不同,总是开招猛,贪功切。现在好了,这位程高足越打越沉静了,不致有大闪失了。”
  黑鹰程岳果不出众人所料,一起头恨不得一下子,把敌人打下台去。心一浮,气一动,未得乘敌,反被敌人连找他的漏招。他至此方晓得这个四十几岁粗俗的汉子并不是软手。自知急求一逞,已然不行,他立刻改变斗法。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和敌人对耗起来了。
  霍君普素知太极拳专好“以静制动”,因此暗怀戒心,反得连抢先着,有一次险些把程岳踢着。程岳改走稳招,与敌相持。两人来来往往,又走了十数招,霍君普渐觉不支。霍本来功夫很好,可惜贪色戕身,没有程岳健实;耗时稍久,渐渐头上见汗。镖行至此放下心来,豹党倒提起心来了。
  忽然间,霍君普使一手“玉女穿梭”,往前一攻,又由“抽梁换柱”改为“白猿献果”,上奔敌人胸坎打来。黑鹰程岳微微一闪,让开正锋,“怀中抱月”,进步前粘,却是个虚招。霍君普改招反攻,侧一侧身,倏又“恶虎掏心”,欺敌猛进。黑鹰程岳“嗖”地一纵步,“野马跳涧”,飞窜到前方。“大蟒翻身”,霍地一转,掩至敌人背后;趁敌人招势未收,力上加力,运双拳照敌人后背,“顺水推舟”往外一推。
  霍君普觉到锐风贴身而进,要往前窜,怕太极拳就招赶招,再推一下,那么自己必然被推倒;旁窜也恐被粘上。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立刻“旋转乾坤”,回身迎敌,竟不救招,反取攻势。左掌向外一挂,右拳翻起,恶狠狠照程岳面门打来。程岳“登山跨虎”,斜身错步,闪开来,攻上去。霍君普也一扭身,避开去,扑上前;两个人几乎肩碰肩,正应了拳家那话,“对招如亲嘴”。
  黑鹰程岳急用太极拳招,不闪不退,依然粘敌前进,乘虚上招。这霍君普也和程岳一样心思,不退而进,奋力争先,倏然打出一拳。程岳以毒攻毒,也打出一拳。
  两人来势都猛,不由各往旁一错;够着用脚的时候了,两人全都是双拳一晃。程岳偏身用力,右腿飞起,使横劲一踢。霍君普用直踢,右腿也登空蹴起。忽然“扑登”一声,两人同时踢空,同时救招进招,回臂把敌人一推。两人同时跌出去,背对背栽在硬地上。两人倏地满面通红,一滚身窜起。
  两人用的力都很猛,都以为自己遭敌突击,以致惨败;低头认输,无以自容。又听见台下乱喊起好来,两人越发愧愤,就要拥身下台。台下哗成一片,好久不歇。两人忍愧用眼角一扫;程岳看见满面通红的霍君普,霍君普看见满面通红的程岳。两人这才晓得自己跌倒,敌人也跌倒了。双方的中证沙金鹏和殷怀亮一齐笑说:“好!二位势均力敌,不分胜败。”
  程岳、霍君普一齐失笑,才把难看之情转过来。拂尘止步,相对抱拳道:“承让,承让!”三江夜游神苏建明捋须笑道:“没输没赢,二位全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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