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是谁?”便直起腰来,意欲上前招呼;又恐怕是把风的贼人,事毕归窑。正在寻思着,旋见那两条人影,忽高忽低奔驰,渐次迫近竹林。
突然间,从竹丛中发出嘻嘻的两声冷笑,立刻有一支响箭直射出来,两道灯光直照过来。丛竹后面竟有人发话:“对面来人站住,再往前进,可要放箭了!”
乔茂大吃一惊,不由一阵松懈,坐在地上;暗道:“糟了,贼人的卡子还没有撤呀!追来踩踪的,是哪两位呢?”竹林中的黄光不住的照射,乔茂定眼细看,看出那胖胖的人影,大概正是总镖头铁牌手胡孟刚;那长长的人影,像是金枪沈明谊。“原来他两人并没有负伤么!只是有强人的卡子当前,他两人如何闯得过呢?”
忽然灵机一动,九股烟乔茂暗想:“此时贼人全副精神,都注意监视着堤上正面的胡、沈二人,他们未必防到侧面麦畦中,还有我在。我何不大宽转弯,绕到竹林之后,冒险踩访下去呢?只是,呀,我已负伤,一走一疼,我如何缀得下去!况且万一被贼人寻见,生命难保。那缉镖却比护镖不同,但凡强人最怕失主跟踪缀随。他们若寻见我,我是必遭毒手呀!……”又想道:“况且我已数处负伤,很对得过镖局了,我又何必拚命冒这凶险呀?”思量着,欲前不敢,欲退不甘。
正在这时,猛听胡孟刚怒发如雷道:“二十万镖银被劫,我姓胡的只有一死,没有一活。沈师傅请回,我一定要闯!”
那竹林中的贼人发出冷峭的话来:“胡镖头要死容易,西面便是大纵湖!你要想闯过竹林,却比死还难!”“铮”的一声,又射出一支响箭来。紧跟着听见沈明谊很悲凉的说:“老镖头,要死咱们死在一块,我不能临事退缩,教江湖耻笑。只是你我已负重伤,要想缉镖,恐已无望,老镖头还要通盘细想。”半晌,听不见胡孟刚答话。
就在这时,大堤北段,忽然传来一种惨厉之音。乔茂转面寻看,只见两盏灯光,乍高乍低奔来。听那惨厉的声音,不住的喊叫:“胡镖头!胡镖头……”原来是那押镖的盐商舒大人,唯恐胡孟刚逃跑,从后面拚命追到,竟把胡孟刚、沈明谊硬给揪了回去。想是那竹林埋伏的贼人,也已听见胡、舒二人争执的话头,料到镖行必不能再缀来。又过了一刻,贼人竟已收队,奔东南而去。
九股烟乔茂窃听多时,望见两盏灯光,伴着胡孟刚等,已折回原地。卡上群贼脚步杂沓声,越来越远。乔茂猛然下了决心,不顾疼痛,从堤侧绕过竹林,直缀下去。(叶批:踏上梦幻骑士之旅。)
☆、第07章 两番探古刹贪功被擒,三度讯真情扯谎受辱
乔茂心想:“二十万盐款,如今全失,身家性命所关,非同小可。此时若容贼人远扬,再想踩探,岂是易事?如今正是一个机会,我若在此时,紧缀下去,一定可将贼人的去向摸准;便是贼人的垛子窑,也可以探着。我虽无能,一得着镖银的下落,那时翻回来,邀请能人,下手讨镖,岂不是手到擒来?那时节,我岂止扬名江湖之上,更可以堵住了振通镖局那些小子们的嘴。莫道我姓乔的无用,我姓乔的却能抓住了棱缝,毫不放松。这一来镖局三四十口子人,全栽在我姓乔的手里。”
想到此,乔茂精神一振,不由挺起腰来。又想道:“胡老刚待我总算不错,他们大伙奚落我,想把我挤出去,胡老刚总是不肯。这一来我姓乔的知恩报恩,到底还是偷鸡毛、拔烟袋的不是?”
九股烟乔茂越想越有理,把刚才恐惧之念全行忘去;立刻抖擞精神,拔腿要跑。忽又想:“慢来,慢来!这要一紧跑,教贼人瞧见可就糟了。”遂镇住心神,提起耳朵,一步一试,一步一瞧,绕着大弯,往那竹林后面斜抄过去。臀部伤处还是一阵阵发疼,九股烟乔茂咬牙忍住;又敷了一遍药,把腰带撕下一条,好歹的齐着大腿根往上一兜,浑身也扎绑利落。又回头一望,只见大堤上火光忽然增多,料想是镖行伙计们和缉私营巡丁们,在那里忙着救死扶伤。
乔茂远远望见,暗叹了一声:“可怜我振通镖局,这一下可就一败涂地了!胡老刚此番回去,势必打官司,赔偿镖银,要想挽回已败之局,这全靠我姓乔的追踪访盗的结果了。”一面悄悄的走,一面凝神辨认路途;顺着麦田小径,一路探去。
这时候月暗星黑,竹林风吼,倍增苍凉。乔茂疑心生暗鬼,唯恐贼人还没走净,要路口也许布置下人,自己稍不小心,要受人家暗算。自己人单势孤,况又战乏负伤,并且本领又不济,这非得加倍的留神不可。
那埋伏在竹林中的断后群贼,收队撤退之时,却在胡孟刚一行大众打着灯笼,离了范公堤的大堤,折向于家圩之后。直望见镖行这边灯光折回,人马践踏声越行越远,这群贼方才暗打招呼,出了埋伏之所;又向四面搜查了一遍,方才收队回程。
这时候,九股烟乔茂已经绕着大圈,赶到他们前头,相隔已在半里之外。九股烟乔茂一路探道,顺着小径曲折盘旋,实际上已绕了二里多地,猜想已离开范公堤。再辨眼前的景象,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有时觉着脚下踏的是细沙之地,疑心道路走错了。往前摸着走,约摸又走出二三里地,麦垄小径,忽然斜显着两股通行之道。四望旷野,黑压压一片又一片,不知是村庄,还是丛林竹塘。侧耳细听,似乎偏东有夜犬吠影之声,想必附近已有人家,也许就是群贼打那里经过。却是这两股道,不知走哪一条方对。
乔茂细察近身处,似并无人;又望了望,取出火折子来,晃亮了,仔细辨认那两股道上的人踪马迹,以定趋舍。火光照处,似乎这两条路都是深深印着车辙印;中间夹杂着马蹄印,却并不多,也没有新遗下的马粪。
乔茂不由迷惑起来,拿着火折子,顺着路照了又照。这一照,照出是非来了。那收队归来的把风群贼,恰在背后高堤望见;麦田小径骤现火光,定有行人。农村人家素来早起早眠,在这荒郊忽有野火,不是他们的伙伴,便是镖行派下来的追踪之人。群贼立刻暗打招呼,派那骑着马的,斜抄到前面堵截;那步下功夫好的,一齐亮兵刃,分道踏寻这火光而来。
九股烟乔茂找不出贼人踪迹,正自焦灼。夜静声清,猛然听见相隔数十丈处,传来马蹄声音。九股烟蓦地一惊,急将火折子收起,侧耳寻听,觉得兆头不对。吓得他伏着腰,连滚带爬,直向那麦田垄内钻去。一面钻,一面留神响声,由这麦垄转到那麦垄,急急的伏下身。忽又想不对,急急爬起来,蹲坐在地,只将半个脑袋,露出麦苗之外,悄悄的向四面探看。
只隔了不大工夫,便听见马蹄声音走远。乔茂想:“这一定是贼人!马走得快,人走得慢,我这是已经缀着他们了。”心中又惊又喜,便要站起身来,猛然心中一惊,暗想道:“且慢!我还得再听听。”
这一听,展眼间,听见悄然人语之声,似在近处,可也听不出说什么话来。这一来把个乔茂吓得心惊肉跳,暗道:“惭愧,幸亏没站起来!”
越听越清楚,嗖嗖嗖,从麦田那边小径上,窜出好几条黑影,竟向那两股道的交叉点上走去。几条黑影闪来闪去,忽有两道黄光照出来。听见一人道:“仿佛是在那里,怎么没有了呢?”又一人道:“别是鬼火吧?”那人答道:“鬼火发绿,这分明发红发黄。”
不一时,骑马的也圈回来,绕着麦田来回一搜;吓得乔茂缩下头去,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那两道黄光忽东忽西的乱晃,骑马的人也将孔明灯拨亮,一前一后的探照,半晌寻不见可疑的踪迹。只听一人咕哝了几句话,有一人大声说道:“这一定是鬼火,再不然就是看花眼了。咱们快走吧!公事要紧,管他偷庄稼不偷呢!”说着,几个人凑在一起,践踏声大起,这伙人们纷纷走了。
九股烟乔茂出身绿林,什么诈语不懂得?他心中暗说:“你们想把我诈出来么?我才不上当呢!”伏在麦田里,寂然不动;仍从麦垄隙缝里,探出半个头来,偷向外窥。果然在相隔十数丈外,见有两条黑影一闪不见了。乔茂知道这是藏在那里等他的。乔茂暗道:“你不走,我不出来;只要天不亮,我才不怕呢!”
果然耗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那两人互语道:“去他娘的吧,七哥太小心了,咱们走吧!哪有人呢?”这两人竟从麦田钻出来,直奔通车大道而去。九股烟两眼盯着,直候到相隔已远,方才悄悄爬出麦田,溜到低坡处,在后面远远缀下去。
乔茂暗道:“吉人天相!若不点火折子,我还引不来领道人呢。”两条人影走得很快,乔茂不敢紧跟在后,只远远的着;走出不远,又是一条大道。乔茂不敢上正道,恐人看见他。他只弯着腰,在麦垄里钻,身已负伤,其苦难言。
只见道边树旁,黑忽忽有两排横影;那两个贼走到影旁站住,只停得一停,忽然蹿上去。乔茂方才晓得,那两排横影乃是两匹马。两个贼上了马,急驶而去。乔茂在后面很着急,只得冒险钻出麦田,施展夜行功夫,在后面拚命追赶。马行甚疾,乔茂又有顾忌,只几个转弯,便已看不见马影,耳畔却还听得见那“得得”的蹄声。约摸缀了五六里地,乔茂竟被落后在半里以外。却喜旷郊深夜,还能辨得出马蹄奔驶的去向。
又跑了一会,忽有一村庄当前,那两匹马竟抹着村口驰过去,引起了一阵犬吠之声。乔茂头上汗出,跟踪跑着,曲折转弯,一阵乱绕之后,已辨不清东西南北。约又走了几里路,迎面黑压压,东一片,西一片,好像又是村庄。这马距离乔茂更远了,马蹄声似已没入这当前的黑影之中。顿时又听见一阵野犬狂吠,应声四起。
九股烟乔茂努力追寻,发现一带丛林,掩着一座村落,横在前面。乔茂暗想:“打路劫的贼人,向来不肯穿过乡村走的。”可是听犬吠之声,这强贼显然投入村内去了。只是吠声四起,断不定贼人投到哪一方向。
乔茂放缓脚步,喘了一口气,向四面望了望。农村人家睡得早,此时村口早已无人往来。乔茂看清形势,略缓一缓,立刻飞身纵步,窜到村庄右首那条道上。这里是村庄的背后,左首乃是疏疏落落的一带丛林,有两股道通入村内。村中东一片、西一片的茅舍,估计也有几十户人家;竟断不定贼人是穿村而过,或是在村中有无存身歇脚之处。
乔茂到此更不迟疑,将身上收拾利落,从村后抢到一家民宅后墙;“嗖”的蹿上房舍,立即伏身下窥。只见那一片一片竹篱茅舍,旷旷落落,没有一点别的声息。乔茂复又翻身落地,将当年在绿林道上的本领,全盘施展出来。轻如狸猫,捷若猿猴,伏垣贴壁,蹿房越脊,乍高忽低,很快的将村内街道,踏勘了一半。只是家家掩门,户户熄灯,寂然不闻人声,黑忽忽不见一星火亮。
乔茂满腹狐疑,暗道:“他们既已奔入这座村庄,必定有窝藏之地;若无窝藏之地,何苦从村中穿过,白白的给村中人留下迹象呢?”
乔茂无可奈何,掏出火折子来,刚要窜到街心,意欲提火折照看路上的蹄迹;却蓦然心中一惊,急闪身藏躲。只见距离村口不远,约有二十来丈的地方,“嗖嗖”的连窜出两个夜行人来。乔茂抽身很快,吓得他伏身蹲在黑影里;偷看这两个夜行人,似从一个篱笆门内出来的。这两个夜行人在街心只一停,便奔后村口而去,那身法颇为轻捷。
乔茂暗道一声:“惭愧!”容两个夜行人转过墙角,相去已远;乔茂连忙蹿上房去,向四外一瞥。然后攀垣蹿房,走壁爬坡,如飞也似赶到篱笆门的邻舍房上。不敢探险,且先找着藏身之所,然后挨到那两个夜行人现身的所在,往下面一望:却是一户寻常的乡农之家,一段竹篱,三间北房,两间西房,很宽敞的大院落,院角有一道井栏。试窥看那几间草舍的窗棂,依然是黑沉沉,没有一点灯光,并且也听不见什么声息。这房舍如此的狭窄,又这么悄静,决不像有什么事故发生的样子;乔茂不由诧异起来。
九股烟乔茂久涉江湖,查勘盗踪,足有十二分的把握;只要一入目,便可猜断出十之八九来。看这个草舍,分明不像劫镖强人潜踪之所,更不像梁上君子作案之地,何故竟有两个夜行人窜出呢?乔茂试用一块碎砖,投了一下,也不见动静。当下乔茂提起精神,从邻舍轻轻窜过来,来到院内,仔细查看。先倾耳伏窗,只听得屋内鼾声微作;更验看门窗,的确不像有夜行人出没。然后到院内各处一巡,这才来到井栏旁边;发现井旁有只水桶,里面水痕未干,地上也有一片水迹,这分明是刚从井里打完水的情形。
乔茂暗暗点头道:“哦,这就是了。”看这乡农人家,深睡正浓,何来半夜打水?打水的必是刚才那两个夜行人,那么贼人的落脚之处可想而知了。
九股烟乔茂将水桶提了,也向井中打出一些水,喝了一气。随又放下,立刻“嗖”的蹿上房来,向村后急打一望。连忙重翻身,窜到街心;施展夜行术,鹿伏鹤行,膝碰胸口,脚尖点地面,如星驰也似,投向村后追将过去。那两个夜行人已不知去向。到得村后,正是一带丛林,数畦麦田,通着两条路。乔茂略一端详,择了一条大路,直追下去。转身走出丛林,迎面又是纵横列着一条丁字路口,正不知走哪条道才对。
乔茂向前面望了望,似乎对面黑绰绰的有两片村舍,一个偏左,一个偏右。左边的黑影大,一定人家多;右边的相隔较远,黑影小些,大概人家寥寥。乔茂便放慢脚步,曲曲折折的探过去。迫近那大些的黑影,才看出是一片丛林,夹杂着散漫的村舍,人家也并不多。
乔茂心想:“贼人如果潜踪在此,须要留神他们的卡子。”提心吊胆的,往前凑一步,探一步,耗了很大工夫,才挨到近前。这里不过十几户人家,声音静悄悄的,连个狗叫也没有。
乔茂隐身在树后,听了又听,然后爬上树去,向内窥望。这错错落落的十几户人家,照旧是黯然并无灯火。乔茂爽然失望道:“白费事了,贼人一定不在这里。”急忙溜下树来,施夜行术,火速的退了出来;绕过一带麦田,折向右边那片村舍走去。这一往返,乔茂枉走了二三里路,头上不住的冒出虚汗来。原来他从失镖之后,奔驰到今,已近三更,前后六七个时辰,却是一物未食。虽然虚火上浮,并不觉饿,力气上可有点不支了。
乔茂歇了歇,往四面看了看,不禁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生冤枉。随从身边取出干粮来,咬了几口,站起来强打精神,再往前探,一面走,一面留神路旁庄稼地的动静;恐怕要路口,有贼人的埋伏。又走了半里多地,距那右侧村落渐近;忽然一阵顺风刮来,听得一阵“唏唏”的马嘶声音。这声音打入九股烟乔茂的耳鼓,不由全身一震,心中又惊又喜道:“哈!原来在这里了,到底不枉我奔驰这一夜!”
这一阵马嘶声不亚如暗室明灯,把个负伤力疲的乔茂,已失去的精力全唤回来。九股烟乔茂一个箭步,窜进了道旁的田地;隐住了身形,鹤行鹿伏,往前挪动。一面走,一面探头,不一刻到了这右侧村舍之前。相距二三十丈,乔茂止步不前,侧耳倾听,定睛细看:迎面隐隐辨出屋宇层层,院墙高大,并不像村舍。
乔茂借着庄稼隐身,慢慢的往前蹭。相距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