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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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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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苏二人齐道:“是的,真相已明,现在不必再探了,我们可以留着这一手,将来到火云庄用,现在还是准时践约!”转瞬间已到二更,距动身之时已经不远。姜羽冲坐在屋中不动。胡孟刚穿一身短打,摩拳擦掌,出来进去好几趟。这些青年武师老早地结束停当,把兵刃合在手内。
  俞剑平到了这时,方徐徐地站起来,脱长衫,换短装,把一口利剑背在背后,将一串金钱镖放入衣底。老拳师苏建明吩咐三个爱徒:“你们到街上巡巡。”嘱罢,也装束起来,将一把短刀拿在手中;笑对姜羽冲说道:“五爷,我这把刀足有六七年没真动了。”
  此时松江三杰、马氏双雄和梁孚生、石如璋、聂秉常三位镖客,已经换班用饭,饭后又扑出去了;仍然分三面把古堡看住。至于店房以内,也早经俞剑平、姜羽冲等人,带同海州捕快,知会店家,先查店簿,次即挨号盘查客人。店内是一无可疑,上房门首挂着镖局的字号灯,屋顶上埋伏着岳俊超、孟广洪。院心也有好几位镖客,坐在石凳上纳凉吃茶,同时暗防着贼人的窥探。
  集贤栈由店内以及店外,戒备森严,唯有店门仍然大开。那九股烟乔茂喝足了茶,在屋内坐不住,溜到店院石凳前,看见几位镖师在低头闲谈,便凑过来,对阮佩韦、欧联奎说道:“我说,这会工夫可有什么人来线没有?”
  欧联奎不答,阮佩韦只得答道:“没有。”九股烟一抬头,又看见对面房上埋伏的岳俊超,就仰着脸问道:“岳师傅,外头旋涡子里,有动静没有?”
  岳俊超不答,也不露头。九股烟不肯歇心,复又抬头叫问孟广洪。孟广洪藏在屋脊后,也不肯置答。阮佩韦忍不住站起来,把他扯了一把道:“乔师傅坐下喝茶吧,别问他们二位了。”九股烟道:“这怕什么!谁不知道他俩伏在房上?”口头这么说,可是他也不再问了。忽又转过来诘问欧联奎等人道:“你们几位还喝茶么?该预备预备了。”左梦云道:“不是三更赴约么?”九股烟乔师傅拿出老前辈的身份,说道:“刚才你师父跟军师爷姜羽冲不是说过了,要早走半个更次呢!小伙子,你别不慌不忙的;你瞧瞧屋里,他们都拾掇起来了,他们几位老将马上就要走……”
  正在唠叨瞎扯,猛听店外昏黑的街道上,有一个粗野的嗓音,厉声大喝道:“呔,咳!姓俞的,还不给我走出来么!姓俞的该露面了,还等着催请么?”(叶批:闲中忽出紧笔,大有蹊跷。)
  九股烟吃了一惊,急急地一回头;石凳上列坐的阮佩韦、欧联奎、左梦云、李尚桐等也霍地蹿起来。外面又大喊道:“姓俞的,十二金钱,我说的是你!别装聋呀,再不出来……咳,还用我进去掏么?”
  九股烟“哟”了一声,拨头就往房里跑;连声呼喊道:“俞镖头,俞镖头,点子来了!”

  ☆、第26章 烟管轻挥迎头验敌力,钱镖七掷寻声斗强贼

  店外这几声呐喊,夜静声高,内外听得真真切切;不仅院中人,屋中人也都听见了。十二金钱俞剑平、铁牌手胡孟刚、老拳师苏建明、奎金牛金文穆、智囊姜羽冲,以及所有的武师,顿时悚然侧耳,互问道:“你听听,是点子叫阵吧?”
  外面喊声又起。苏建明道:“咦,真是点子!真找来了?”金文穆道:“别乱,细听一听,是在地上喊,还是在房上喊?……唔,是在地上,店门口外……”
  众镖师一齐大怒。铁牌手距门最近,骂道:“欺负上脖颈子来了!”一挑帘,头一个蹿下台阶,和刚奔进来的九股烟几乎碰了个头对头。
  姜羽冲一把没抓住,忙跟踪追出,急急拦阻道:“别乱,别乱!”回顾众人道:“不要都出去,先派一个人出去看看。”
  十二金钱俞剑平目光威棱,须目皆张,将猿臂一伸,倏然分开众人,叫道:“诸位别忙,等我去看!”大家早已纷纷往屋外抢。只有几位老成持重的老镖头,猝逢意外,毫不扰动。苏建明、金文穆、姜羽冲等各拦住几个人。但已来不及了,早有三条人影从院中如飞地奔赴店门以外,九股烟乔茂踵随着扑到店门过道前,急又翻回店院心,挤在人丛中,乱叫道:“晚了不是,教人家堵上门骂来了!”忙乱中也没人理他。
  姜羽冲急急发令,请俞剑平、胡孟刚暂勿露面,只派两个青年壮士出去答话;把所有的人分开。在这一刹那间,猛听外面一声惨号,似有一人受伤倒地。
  俞剑平吃了一惊,九股烟大嚷道:“姜五爷,咱们人教飞豹子毁了!”(叶批:见了风就是雨。)
  一声未了,半空中“砰”的一声,倏然飞一溜火光,由店房屋顶,直射到店门街上。同时岳俊超大叫:“俞大哥快出来!”蓝色的火焰像一条火蛇似的,一霎时冲破黑影。前面几个人恍忽看见店门外三个人影,打倒了一个人影。
  俞剑平、胡孟刚,一个仗利剑,一个抡铁牌,大踏步从人丛中闯出来。且走且说道:“是哪位朋友找姓俞的?姓俞的在这里呢……”那店外三条人影答了话,有的叫师父,有的叫俞镖头,他们道:“就是这小子一个人!”原来挨打的反是敌人,打人的乃是自己人。胡孟刚急嚷道:“不管几个人别教他走了。”
  三个人影答道:“跑不了,捉住了。”智囊姜羽冲和朱大椿、黄元礼叔侄,不慌不忙,每人带着兵刃,提着灯笼,追了出来。
  就灯光一照看,俞、胡二人不胜诧然。欧联奎和阮佩韦、左梦云,共捉着一个粗黑的麻面大汉。这汉子肩头被阮佩韦打了一石子,打得他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两只胳膊被李、左二人提起来,往上一拖。姜羽冲拿灯往他脸上一照,这汉子已吓得面无人色,叫起饶命来了。欧联奎大怒,“啪”地一个耳光,扇在麻汉子脸面,喝道:“你这小子好大胆,快说实话,你们头儿呢?”
  欧、阮、左三人还以为这个汉子是豹子的党羽;俞剑平、姜羽冲却有点看着神情不对。这汉子外表粗鲁,体格也强壮,可是身上穿的非常褴褛,赤着脚,穿一双破鞋,分明像个负苦力的笨汉;一点不带江湖气,更没有悍贼的枭强态度。尤其泄气的是,连挨了两个耳光,竟失声号叫起来,没口叫:“大爷饶命!不是我敢叫,是胡二爷花钱雇我来要帐的。”(叶批:原来又是作者故弄狡猾,真乃绝技也。)
  俞剑平拦住欧联奎,此时众武师齐集在店门。姜羽冲吩咐众人留神四面;然后教把这个麻面汉子拖到院里来,严词讯问了几句。
  这汉子说道:今儿白天,被一名叫胡孟刚胡二爷的人,出了三吊钱雇的他。教他一套话,教他挨到二更以后,务必到集贤栈、安顺店、福利店,挨家堵着门大嚷。他道:“胡二爷告诉我,姓俞的欠他的债,藏在店里不肯出来;不知道准在哪家店里,也不知道准住在哪一号房内。对我说,你只要把他诱出来,‘我再给你五吊钱。’小的本不敢胡说,怕骂出祸来。那位胡二爷又说:‘不要紧!三家店房,你只堵门口一骂,姓俞的准出来。我自然迎上去,找他要帐,他就没工夫找你了。’小的一想有理;又问他,三家店房从哪一家喊起?他说从集贤栈叫起,姓俞的多半住在集贤栈呢。小的又盯问他,骂出人来,他可准接?他说那一定,我一定跟着你。小的一时贪图他这几吊钱,同他来到这里。他教我胡骂,小的我可没敢听他的,我可不敢骂街。谁想我才喊了两嗓子,就挨了这位一石头;把肩膀打坏了,不能挑担子了。小的太冤枉了!”
  他又道:“小的本想小声喊,糊弄他几吊钱到手,就完了。敢情不行,他真在后面跟着我呢,逼着我大声喊……”
  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一听到此,急忙问道:“那人现在哪里?”忙引着那汉子,重奔到店外。有几个青年壮士更心急,如飞地分两面沿街搜下去。更有的蹿上房,往各处窥看。但是苦水铺这条街上并没有可疑的人。时逾二更,街上行人稀少,更可一目了然。
  胡孟刚道:“别净听这小子一面之词,他也许是飞豹子最下等的走狗,等我审审他。”
  姜羽冲、金文穆道:“不用,我有法子。”先问这汉子:“你说你是本街的苦力,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那汉子道:“小的叫陆六,是本街卖豆浆的。”
  姜羽冲道:“好!”忙喊来店家。(店家已知案情,早吓得躲开。)店伙们果然认得陆六。
  胡孟刚忿然顿足道:“混帐,混帐!这个飞豹子是什么人物,专好弄这乖巧!娘的,可恨极了!”
  俞剑平道:“快再搜搜看吧。”急率众分两路搜下去。直搜到街口尽头处,只遇见自己派出去的放卡巡风之人,不见贼踪。正要会同扑出镇外,猛然听半空中“砰”的一声,有一溜黄光,由镇外射到街里,就在同时,由打集贤栈店房上也蹿起一溜蓝焰,掠空直射到镇外,蓝光灼灼,恍似流星。在半空中砰砰连发出几声炸音。(叶批:文情忽弛忽张,不测之至!)
  房面上潜伏的信阳岳俊超,厉声大喝道:“俞大哥快上,点子来了!”
  众镖师一迭声地传呼,把十二金钱俞剑平唤住。俞剑平循声仰面,眼光直追到镇外。火光坠落处恰在西北边隅;偏偏西北有一带浓影遮住视线,不能完全辨清。于是一退步,眼注邻街房舍,把背后剑一按,脚步垫步,“飕”地一蹿,登上房脊;到此时也就顾忌不了许多。岳俊超、孟广洪已从房上双双奔寻过来。俞剑平低声微嘘,向岳、孟招手道:“点子在哪里?”口说时闪目四寻;野外荒郊,西北边隅倒不见动静,正面即有七八盏红灯,忽上忽下地游动。
  岳俊超站在俞剑平身旁,胡孟刚也跟踪跳上房来;几个人凝眸望。俞剑平左手按着岳俊超的肩膀。右手一指红灯闪映处,道:“是那边么?”
  岳俊超道:“刚才从西北这边,射出来一支平常的火箭,是我还他一支蛇焰箭。这七八盏红灯是刚刚蓦然出现的。俞大哥你看,灯不是直动荡?你看,这不是正往镇这边走动么?你再听听,这不是马蹄声么?”
  果然这七八盏灯如火蛇似的,走得很快,正扑向这边来;马蹄奔驰之声同时大作。铁牌手胡孟刚手挥双铁牌道:“对!准没错,一定是点子来了。快,快迎上去!”头一个耸身蹿下平地。俞剑平道:“等一等!”手拢目光,仔细端详道:“我们看看这几盏红灯,是从哪边来,往哪边去?是不是从他们垛子窑出来,要奔鬼门关?要是奔鬼门关,我们不必迎上去;莫如径奔约会的地方,和他们打对头倒好。”又回头道:“姜五爷哪里去了?你们哪一位把他请来。”
  姜羽冲正伴同金文穆扑奔另一镇口去了。他望见火箭后,奔寻过来,正要在街上,用暗语呼叫俞剑平。俞门二弟子左梦云迎上去,把姜羽冲邀到。于是俞、姜并肩登高,谛视这红灯游走的线路。看罢,猜知至少也有十几个骑马的人,打着红纸灯笼,沿竹丛、青纱帐、荒林,抹着鬼门关左侧,似奔苦水铺而来。
  俞剑平、姜羽冲、胡孟刚,把所有武师集合在一处;立刻分兵二路,由东西二镇口,分迎上去。单臂朱大椿不肯留守,率师侄黄元礼,定要随众践约赴会。姜羽冲只可转烦老拳师苏建明,率三个高足,留守苦水铺店房。苏建明也不肯留,大声嚷道:“一个客房,要人留守做什么?”
  姜羽冲皱着眉,捉着老头子的手说道:“苏老前辈,没法子。这两个海州捕快,带了去不便,没的教点子挑眼;把他留在店里,又真怕生出意外来,必得留人保着他!”
  俞剑平道:“这不能不防。”深深一揖道:“苏老哥,勉为其难吧!”单臂朱大椿道:“苏老哥,总得替小弟保全这信约,不教我栽在贼人眼前才好。”
  苏老拳师摇头不悦,把刀交给徒弟,道:“走吧,咱们爷四个看摊去吧!”很不痛快地走回店中去,此外还留下几个别人。(叶批:谁愿错过连台好戏。)
  当下俞、胡、姜等一行和朱大椿、金文穆等一行,分两拨,走两路,忽拉地扑出镇外。人多势众,或骑或步,走起来,力求机密无声;只是步行的展开夜行术,骑马的终免不了蹄声“得得”。俞剑平这路绕出镇口,一直趋向鬼门关。忽听正西面红灯隐现处,胡哨“吱吱”的又响起,跟着火箭也掠空飞起。胡孟刚急叫道:“不对不对!俞大哥你听,正西面一定是点子和咱们放哨的招呼起来了!”
  果然一片浓影,数声胡哨声中,突然夹杂着几个人的高呼,恍惚又似听见刀兵乱响。铁布衫屠炳烈道:“俞老镖头,这么走,也可以趋奔鬼门关,咱们绕过去看看吧。”屠炳烈这人最愣,不等回答,招呼了一声:“孟贤弟!”
  他从家里牵出两匹马,他和孟震洋各骑一匹。抡鞭把他那匹马一拍,和孟震洋豁剌剌地逐声奔了过去。
  俞剑平忙叫道:“屠贤弟、孟贤弟,我的马快,我在前面走吧。”只得也马上加鞭,跟踪而上。这一拨践约的镖客,都是骑马的。铁布衫屠炳烈和孟震洋、欧联奎争先而上;抹过青纱帐,一意寻找那红灯、火箭以及胡哨的起处。
  月暗星黑,风摇影动;一片片的浓影夹路掩错,不外是丛竹林木、芦苇高粱。十二金钱俞剑平实存戒心,策马在紧赶,忍不住又叫道:“还是我在前头走吧。”却是一片马蹄声,听不见低呼,只得放声大叫:“喂喂喂,前边的慢走!……”
  不意,就在前面的马通行青纱帐才一转角时,骤然听一声大喊,当先开路的头一匹马,突然人立起来;第二匹马收不住缰,扑了过去,似往旁边一带,没有带开,后马头与前马尾相触。后边的马忽一低昂,倏地往斜刺里奔窜过去,“咕咚”一声大响。头一个骑马的铁布衫屠炳烈,趁着马才惊窜,急急地甩镫离鞍;尽力地一跃,跃到路旁,居然没挨摔。脚才一沾地,又急急连跃,闪开了马道,避开了铁蹄的践踏。
  那第二匹马反倒惊窜,马头一摆,骤往前一栽,猛往旁一跳;马上的骑客突然失势乱晃,从高鞍上甩下来。正是身轻如叶、骑术甚疏的飞狐孟震洋。“咕登”的落地,身沾尘埃;却亏他一滚身,霍地“鲤鱼打挺”跳起来。那马前蹄打失,竟连栽了几栽,惊逸窜到前边去了。
  屠炳烈上前把缰,这马四蹄乱踏,竟又横逸到田边,把田禾踏倒一大片,仍被它脱缰跑去。俞剑平、胡孟刚急放马过来,勒缰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铁布衫是蹿下马来的,孟震洋是摔下马来的。但后面的人多半看不清。只见得前头两个人坠骑,必有缘故,一迭声呼问着奔来。孟震洋、屠炳烈羞愧难堪,大叫道:“这里有埋伏!并肩子留神快搜搜!”倏地旋身,齐把兵刃亮出来,不管有无暗算,竟往黑影搜进去。岳俊超拍马过来,忙取出一支火箭,“砰”的一声,发出一溜蓝焰,照得一瞬间前路通明,纤悉毕现。这一道蓝火苗过处,顿时引动别个镖客;原已带着孔明灯,六七个人忙将灯板拉开,上上下下照起来。
  俞剑平侧目,只一瞥,看见土路转角处,被人刨起一个大坑,用浮草盖住;旁边有一块大石,正当道放着,马不躲大石,便要坠坑。胡孟刚嚷道:“混帐!混帐!又是狗贼们干的!屠师傅、孟师傅掉在坑里了吧?”
  孟震洋回头喊道:“不是,不是!不是这坑的事,我的马中了暗箭了!是这边,你们快来!”厉声道:“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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