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把他招呼过来。如有贼人,把他们惊走。”
胡孟刚应声上房。提双牌护住小院,以免贼人乘机来扰。火折子光亮既微,又不能持久;梁孚生的火折子用了一会,也要灭了。众人道:“没有亮,怎么好?”
俞剑平说道:“夏大哥,你到西房后面,找一找灯去。”夏建侯道:“什么灯?”俞剑平无暇细说,忙催夏建侯,暂替自己按住伤口,记得自己曾将贼人的一盏孔明灯打落在地上,忙亲自寻来,就要用火折子,把灯点着;无奈灯已摔坏,壶漏油干了。他不由发恨道:“这不行,摸黑治伤,太不稳当,怎么办?……”夏靖侯道:“好歹捆上就行了。”夏建侯发急道:“咱们找他们大拨去吧。他们又有灯,又有药。他们不是都进来了么?”
到底十二金钱足智多谋,眉头一皱,顿时想好主意。催夏建侯拔剑割草,寻取木柴,靠屋墙堆起柴火来,立刻点着一把火;就着火亮,便可以治伤了。大家欢喜道:“这就亮多了,还是俞大哥有主意。”
借这柴火一照,顿时看清这所宅子败落不堪,却有箭杆、钢镖、飞蝗石子,打得满地都是,想见松江双杰被困苦斗的情形了。夏靖侯坐在台阶上,侧身半卧,露出股伤。俞剑平忙忙地给他止血敷药;夏建侯割草续火;梁孚生一面帮忙,一面戒备着;胡孟刚在房上巡风。
俞剑平的手术果然很好,按摩片刻,渐渐血止,然后细细敷上药,又撕了一布条扎包,齐腿根捆上。几个人一面忙,一面提心吊胆,在近处时闻人声奔驰和呼噪之声。梁孚生眼看伤口快捆完,便沉不住气,催促道:“夏二哥好些了吧。我说我们还是快找找聂秉常聂大哥去,这工夫可不小了,还有谷绍光三哥……”
夏靖侯道:“是的,大哥,你们和俞大哥快去吧!我好多了,一点也不妨事了。”俞剑平说道:“是的,但是这就好了,咱们还是一块去。”
忽然间,墙外人声逼近。房顶上胡孟刚大喝一声:“滚下去吧!”俞剑平、夏建侯、梁孚生,一齐耸然,各仰脸上看。俞剑平忙将兵刃抄到手中;夏靖侯尤其英勇,裹伤布条还未系好,他竟伸手抓地上的剑,突然跳起来。俞剑平喝问道:“来者是谁?”胡孟刚答了腔道:“是自己的人。”跟着智囊姜羽冲、夜游神苏建明、九股烟乔茂等,一个跟着一个,随同铁牌手,越墙翻入院来。一听说久负盛名的松江三杰夏靖侯竟受了伤,忙着齐来慰问。
夏建侯代他二弟回答:“教各位见笑了,伤得还不很重。”一指那空屋子道:“我们教狗贼诱进陷阱里了,我们老二不该贪功,挨了一箭。可是的,诸位还得帮帮忙,我们三弟被贼诱散,不晓得绕到哪里去了?此时也不知凶吉如何,哪位费心,给寻一寻去。”
原来松江三杰夏建侯、夏靖侯是胞兄弟,惟有三杰谷绍光乃是二夏的表弟。
在场群雄哄然答道:“搜!我们一齐搜。谷三爷一世英雄,断无闪失,也许他追赶贼人去了。”大家各整兵刃,就要登房。姜羽冲急忙叫道:“慢来!慢来!我们也得布置布置,看一看还有谁没进来。还有谁没露面?”
俞剑平道:“也得查查,还有哪些地方没搜到。”苏建明道:“堡内堡外都要搜一搜。”俞剑平道:“那是自然。”又问道:“怎么没见金三爷和岳四爷?”
姜羽冲代答道:“金三爷进来了,岳四爷可没见。”这两拨人匆匆地互相询问,就已搜过的地方,没有人发现镖银,也没有追着豹子,更没有捉着一个小贼。俞、胡、姜、苏四老英雄心中都很焦急。松江二杰,一个没伤的扶着个负伤的,由众人随护着,一同抢奔东大院。然后把所有入堡的人聚齐了,点名查数,四停还差一停人没有见面。又点算古堡,共有二十六层院落、二百数十间破房子,角角落落,一定还有没搜到的地方。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立刻将全拨的人分为数路,开始二次的排搜。
此时天色暗淡,仍未十分大亮。众人忙把数盏孔明灯打开。登房顶的登房顶,穿夹道的穿夹道;以东大院为起点,齐往各处搜寻下去。智囊姜羽冲告诫众人,莫看贼人似已退尽,仍要留神他们的陷坑和伏弩。众人称是,各加小心。
九股烟乔茂就和铁牌手胡孟刚,单找他一个月前被囚的地方。马氏双雄引领数位镖客,专搜更道内外。梁孚生引领着姜羽冲、苏建明、孟震洋等十几个人专钻贼人挖的墙洞和地道,极力地搜寻金弓聂秉常、蛇焰箭岳俊超与松江三杰的老三谷绍光。还有苏建明的二弟子路照、铁布衫屠炳烈、石如璋、孟广洪等,一从入堡,就没见面,这都得寻找。
单在东大院,留下俞剑平和金文穆等,一面保护夏靖侯和别位受伤的,一面只在近处搜寻小院,实际就算歇着,这一场夜斗,数俞剑平最为劳累,简直说有点筋疲力尽了。金文穆和李尚桐、阮佩韦是一身臭泥,通体难受,也在那里歇着。有人寻出一瓶水来,又拿出一盒内服七厘散来,忙给夏靖侯服用。夏靖侯渐渐缓转过来,与夏建侯忿忿不已,引为奇耻惨败。
众镖客三五成群,一拨跟一拨地来往梭寻。那小飞狐孟震洋与梁孚生,伴同智囊姜羽冲、苏建明这一拨,直搜尽东排房,没见贼踪,没见同伴,除了墙洞,也没发现可疑的地点。
这一座古堡,地势太大,满处生着荒草。颓垣败屋,碎砖残瓦,随处都可发现蝗石、镖箭。梁孚生搜不着盟兄金弓聂秉常等人的下落,不住地着急乱窜。小飞狐孟震洋提利剑、捏暗器,奋勇当先,单找冷僻地点。智囊姜羽冲、夜游神苏建明紧随在后。直绕到西北角一所大空场,类似囤粮的场院。一道长墙堵着,蒿草遮蔽,墙头路绝,猛看好像到了堡墙根。哪知拨草根寻又发现一条窄道。
忽然听见窄道尽处,隔墙似有声音。小飞狐孟震洋回头低叫道:“这里一定有蹊跷!”“飕”地跳上长墙一看,在这堵长墙后,又展开一座高房广场,一片没门窗的大房足有七间长,看样子像是粮仓。孟震洋招呼众人,纷纷跳下墙去。
梁、孟二人刚钻入空仓房,忽听仓后有一人闷声大叫道:“打死你个鬼羔子!”
又有两人清清朗朗低吼道:“烧死你个狗腿子!”
梁孚生侧耳一听,急喊道:“这里有贼!”众人慌忙扑过去。乱草中,又现出一座菜窖似的地窖,四面荒草高可及胸,当中拨出一条窄道。窄道尽处,露出一座地窖的入口,窖内微透灯光。正有两三个人堵着窖口,往里塞堵干柴,另有一人登墙巡风;一回头,瞥见众镖客,叫了一声,抬手发出暗器。
孟震洋、梁孚生急忙一闪。那三两人竟像鬼似的,齐往草丛一钻;簌簌地一阵响,竟又没有影了。梁孚生、孟震洋奋身追过去;姜羽冲忙叫道:“等等,先看看地窖里头。”
智囊姜羽冲和老英雄苏建明奔过来,先绕着地窖,巡查了一圈。梁孚生登墙察看外面,原来隔壁便通堡外。那孟震洋就忍不住凑到地窖口下,往里探头;苏建明也挨过来,要往里探视。突然听见里面骂道:“鬼羔子,教你使诈语!”弓弦响处,“飕”地打出一粒弹丸来。(叶批:弓弦响。)
孟震洋急往旁一晃头,弹丸擦着耳轮打过去,苏建明竟没有看清窟内的情形,便缩回头来。孟震洋仅仅瞥见这地窟很深很广,内部面积很大,黑洞洞的,偏在一隅似有一堆堆板箱竹筐,箱上放着一盏小灯,发出荧荧的微火。
众镖客忙都凑到窖口,一齐大喜,心想内中或者竟埋着二十万镖银,也未可知。可是大家明知内中有人,竟没有看出这些人藏在何处,也不知内中有几人。
孟震洋眼光锐利,冒着险,又往里一探头,目光直寻灯火,却照样由黑暗处“飕”地打出来一粒弹丸,孟震洋忙又缩回头去。只这一瞥,又看出这座大菜窖,前后共有两个入口,已经堵塞一处,内中阴湿霉潮之气扑鼻;忙厉声喝道:“里头什么人?”里面闷声闷气地答道:“是你祖宗!”“飕”地又打出两粒弹丸。地窖漆黑,只一探头,弹丸便打出来。
众镖客一齐骂道:“好贼!我看你往哪里跑?”急急地绕着地窖顶,又踏看了一圈;一面喊道:“先堵死门,别教他溜了。”(叶批:阅此暗笑:白羽定然又重施故技,下反笔矣!)
智囊姜羽冲隔着仓房吆喝道:“快看看,有地道没有?”飞狐孟震洋忙道:“没有地道。”
九股烟乔茂过来问道:“里头有多少人?”孟震洋道:“一个,或者不止一个,在暗中也许还有几个伏着。”他向老英雄苏建明道:“看情形,这里就许是贼人埋赃的所在,下面这个小舅子定是看守赃银的贼党。”
没影儿魏廉跑来说道:“这小子用弹弓看着地窖入口,真不易往里冲。方才那两个东西分明是守窖的小贼,逃走报信去了。工夫耗大,怕贼人翻回来捣乱,咱们赶快把这小子掏出来才好。”孟震洋急道:“他有弹弓,可怎么掏?有了,咱们快砍点柴把子往里扔,就是把他薰不出来,也能烧死个舅子的,好在如真是镖银,也烧不坏。”
姜羽冲搜寻贼人的逃路,正从菜窖那边绕过来,忙低声道:“捉活的比死的强,还可以在他身上取供。”苏建明点头会意,故意高声道:“你们哥几个看住了窖口,快拿火把,烧死个小舅子的就结了。”一边说着,向旁一指。
众人会意,分别动手;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决计将东面堵塞的窖口挑开,冒险闯下去。却在西面未堵塞的窖口上,堆柴点火,故意地做给窖中人看。
众镖客用假火攻计,要瓮中捉鳖,擒拿窖中贼人。大家散布开,持刀握镖,蓄势以待。梁孚生跳过来,和没影儿魏廉,在那边提刀急掘出东窖口。夜游神苏建明、飞狐孟震洋,各砍了一束草,用火折点着,往西窖口内一抛。铁矛周也割一束草,点着了往西窖口抛去。
到这分际,窖中人已窥破外面的举动,瓮声瓮气地大骂道:“好一伙不要脸的狗贼,你敢烧死大爷,看弹!”唰唰唰,一连三弹。可是三束火把已经投入窖内了,突然地起火冒烟,就在同时,“噗嚓”的一声大震,梁孚生已将东窖口挖通,往里面一推,一堆土坯直落下去。这东窖口正挨窖中人藏身的地方;板箱、竹筐也乱聚成堆。一团黑影中,忽地跳出一个人。
小灯闪摇,暗淡不明。飞狐孟震洋持剑护面,急急探头;黑忽忽看不甚清,恍见那人高身阔肩,背刀握弓,只一甩,“飕”的一弹,照东窖口打来;又“飕”的一弹,奔西窖口打来。且打且跳、且喊且骂;丢开西窖口,直扑向东窖口。一连七八弹,直攻魏廉、梁孚生等人。
魏廉、梁孚生急急地躲闪,那人不要命地抽刀似要往外窜,却又明知窜不出来。只听他放声大骂起来:“好狗贼,飞豹子娘卖皮的!你跟大爷一刀一枪地比量比量?你娘的!使这下贱的火攻计,我捣你姑娘!”忽地一声,又发出三个连珠弹。(叶批:听见是谁没有?)
当此时,老拳师苏建明、小飞狐孟震洋等各举火把,往窖内投送;竟跟着火把,硬往下跳进去。窖中人大叫一声,回身开弓,“啪啪啪,啪啪啪”,如流星骤雨,照众镖客不住地打来。火把在窖中突突地燃烧,众镖客突然冒烟入袭,两面夹攻。姜羽冲奋剑猛进,迎面一弹打来,忙伏身一闪道:“咦,等一等!你可是聂秉常聂大哥。”梁孚生也在东窖口大叫:“别打,别打,是自己人!”烟影中,顿时起了一阵惊喊道:“住手,这是金弓聂大哥!”(叶批:果又料中,浮一大白!)
窖中人如负伤的狮子一样,奔突猛搏,挥刀拚命,哪里听得见?竟飞身一扑,照准智囊姜羽冲又是一刀。智囊姜羽冲本已犹豫,未敢还手;挥剑一架,连忙闪开,高叫:“聂大哥,是我!”窖中人早已一伏身,单刀猛进,又照苏建明扎来。
众人一迭声大喊,窖中人果然是金弓聂秉常。到了这时,他才愕然收刀,窜退到一边,叫道:“是哪位?”不由满面堆下惭惶来,顿足叫道:“哥们,我老聂栽了!”姜羽冲、苏建明忙上前慰问。……
金弓聂秉常与梁孚生、石如璋,三个镖师在堡外设卡,才到三更,便被飞豹子的党羽诱散开。金弓聂秉常自恃掌中连珠弹,百发百中,只身追敌,竟深入重地,陷在堡里。又不该贪功,上了贼人的大当,把地窖认成贼人埋赃之所。
他见贼人好像很怕他似的,一个个都直逃入窖内。他竟一直追到窖口,探头内窥。他看见竹筐木箱,又看见一杆小旗子,好似金钱镖旗。他便惊喜异常,开弓发弹,把贼党守窖的几个人,都打得弃赃而逃。他自己孤身一人,背弓抽刀,一直钻进地窖。哪晓得钻入容易,再想出来,便难了。由打西窖口进入,到了地窖当中,贼人转从东窖口逃走,却突然堵上了东窖门口。
金弓聂秉常所恃者只有弹弓,忙奋力夺门。被豹党四个人顶住,分毫没有推动。再想翻回去,那西窖口边又被贼人掷下草来,摆出火攻计,似要烧他。他立刻大惊大怒,急拿弹弓向窖口乱打。
贼人好像本领并不强,似怕他弹丸厉害;虽摆出火攻计,竟没得下手。以此聂秉常才得暂保性命,困在地窖里,逃不出来。眼望着窖中半埋在土里的木箱竹筐,也是干着急,不能过去打开看。
他的弹弓只稍微一住手,西窖口的贼人便往里头探,跟着就嚷闹着,要投柴放火。所幸双方僵持,耗的工夫不大。隐闻地面上胡哨声、脚步声大起,守窖口的贼人忽然撤退了一半多,只剩下几个人,堵着西窖口。聂秉常正要拚命向外硬闯,这时候镖客们已经攻进堡来,往各处搜敌觅赃了。
当下众镖客很着急地宽慰聂秉常,问他何时被困在这里。他说:三更在堡外瞥见贼人,四更追贼入堡。在堡内钻窟窿、蹿房顶,紧追三个贼人;绕了好半晌,堡中空空洞洞,留守的贼人竟寥寥无几。问他别的情形,一点也说不上来。却指着竹筐、木箱,告诉众人:“这里面多半是镖银,我刚进来时,七八个贼人守着呢!”
众镖客大喜道:“真的么?好极了,咱们快挖出来。”姜羽冲面对苏建明道:“这不一定吧?且挖一挖看。”大家仍然加倍十分小心,先嘱咐孟震洋、梁孚生看守窖口。几个人急点着火把,把地窖里遍照一遍,扑到偏东隅,众人一齐动手。先挪开小旗;那小旗只是一块红布,挂在竹竿上罢了。又把高堆的大筐,搬到一边;这些筐都是空空的,有的盛着碎砖。
姜羽冲眼望苏建明,有点失望;轻轻说道:“我看这里贼人轻易放弃不顾,未必埋有赃银。”
聂秉常道:“那么说,我上当了。”苏建明道:“也不见得,咱们挖出来看看,又有何妨?”众镖客一齐动手,把上层木箱子打开,仍然空空如也,一物也没有。苏建明笑了一声道:“空城计!”(叶批:直解到题。)
聂秉常睁着眼骂道:“可冤了我不轻!地下埋着的不用说,也一定是空箱子!”姜羽冲说道:“索性咱们都挖出来看看。”就用刀剑挖土起箱。十几只白木板箱,一个个打开来看,全是空的。木箱埋在潮土中,日久必得朽烂;这木箱却只只崭新,好像埋藏的日子并不久。
小飞狐孟震洋道:“贼人弄一堆空箱,做什么呢?”梁孚生问道:“不晓得失去的镖银是用木箱装的么?”苏建明道:“这个不一定吧。如果是官帑,必用银鞘。”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