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如风默然半晌,无奈叹道:“钜子就算要复仇,也须仔细谋划,从长计议。”“好!”任天翔淡淡道,“现在我亟须休息,大家也都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希望季叔能给我一个仔细谋划好的计划。”任天翔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径直大步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当远处传来公鸡第一声打鸣,任天翔便从朦胧中醒来。其实这一整夜他基本没睡,只要一合眼,就会想起天琪小时候的往事,就像昨天一样清晰。
听得黎明时分的鸡叫,任天翔开门而去,就见季如风和诸刚等人已等在门外。就听季如风低声道:“大伙已在后殿等候。”
任天翔点点头,随季如风来到后殿,就见义安堂和洪胜堂几名长老,以及包括诸刚、任侠在内的几名墨士和诸刚等人,俱以等在哪里,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也是一夜未眠。见他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任天翔示意大家坐下来,然后才缓缓入座,静等大家开口。
厉不凡清了清嗓子,最先开口道:“小姐的意外我们也很难过,所以非常理解公子现在的心情,望公子节哀顺变,早点从悲痛中走出来。”
任天翔微微摇头道:“我现在心里不悲痛,只有仇恨,若不能让杀人者偿命,我永远不会从这仇恨中走出来。”说着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徐徐扫过,“我知道大家的心思,都希望暂且将这仇恨放下,以国家、以天下百姓为重。只可惜天琪不是你们的妹妹,所以你们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你们更不是天琪,体会不到她此刻的感受。所以如果有人再劝我放下仇恨或以大局为重的话,请他免开尊口,不然就不再是我任天翔的朋友。”说道这任天翔站了起来,对众人淡淡道,“不过这是我个人的仇恨,跟墨门没有关系,所以你们也不必为难。愿意追随我向李隆基和杨国忠复仇的,我非常欢迎,不愿意的我也非常理解,撇开这件事,我们依然是好兄弟。”
“说得好!”任天翔话音刚落,祁山五虎的焦猛就拍案而起,昂然高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任兄弟我们没有看错你,报仇的事算上我和老五,祁山五虎虽然本事低微,却还有满腔热血。杀害了我们兄弟的凶手,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要泼他一腔热血,杀不了他也要恶心他一下!”
任天翔点点头,目光从众人脸上徐徐扫过,就见诸刚也站了起来,淡淡道:“我追随兄弟多年,早已将兄弟的事当成是我自己的事,兄弟的仇,自然也就是我的仇。”任侠与杜刚也先后站起,就见任侠微微笑道:“公子不以钜子身份报仇,我也不以墨士身份追随。我和杜大哥性命乃公子所救,就算还给公子也理所当然。”
洪邪也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天琪死得凄惨,复仇的事我这个做丈夫的当然是当仁不让。我愿追随三哥,为天琪讨个公道!”
任天翔对几个人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等等!”有人突然开口,任天翔寻声望去,就见是义安堂硕果仅存的长老欧阳显。就见他正气凛然地站起身来,对众人缓缓道,“钜子此去,显然是要谋刺当今圣上和杨相国,是要将个人的私仇,凌驾于国家民族之上。难道在座的墨家弟子,就没有一个人想要阻止?”
在欧阳显目光逼视下,义安堂众人有的低下头,有的则将目光悄悄转开,不敢面对欧阳显的目光。就听欧阳显沉声道:“昨晚我们讨论了一整夜,一致认小姐之死是个意外,就算要复仇也不能是现在。试想如果钜子侥幸得手,皇上和杨相国双双毙命,天下岂不大乱,谁还能阻止范阳叛军?钜子不以本门大业为重,冒然孤身犯险,万一失手,在座诸位岂不是都是义门的罪人?你们若因钜子一时的固执和坚持,就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还算什么义门中人?”说着欧阳显猛地转向任天翔,义正辞严道:“不管别人怎样,至少在我欧阳显这里,你不能为所欲为!”
众人皆尽哑然,望着对峙的二人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焦猛见任天翔受阻,立刻拔刀喝道:“放肆!谁敢对我兄弟无礼?再不让路,莫怪我焦某不客气!”话音刚落,就见欧阳显已拔出长剑,将焦猛的兵刃格开,还想趁机教训一下这个浑人,却见诸刚已拔刀挡住了他的剑,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两招。诸刚武功比起义安堂长老还是稍逊一筹,不得已被逼退了一步。欧阳修还想趁势追击,却见一旁任侠与杜刚已同时出手。任侠的剑压住了欧阳显的剑锋,而杜刚也挡在了他的面前。
三人这一交手,洪邪和义安堂众人也都纷纷拔出了兵刃,双方各执兵刃虎视眈眈,火并之势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突听厉不凡一声断喝:“混账!还不快住手!”
任侠与杜刚急忙收手退后,欧阳显也悻悻收回手。厉不凡扼腕叹息道:“多少年了,义门还从没出现过这种事,难得你们竟然要内讧吗?”
任侠与杜刚默默低头,洪邪也悻悻退开,欧阳显却争辩道:“我只想教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人,没想到义门弟子竟然站在外人那边。”焦猛、朱宝闻言破口大骂:“***说我们是外人?老子跟着公子赚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眼看双方又要陷入争执,季如风急忙站到中间,先示意欧阳显收起剑,然后对焦猛朱宝道:“两位兄弟莫要见怪,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一起从长安城里闯出来的好兄弟。”
想起自己二人能从御前侍卫包围下冲出长安,多亏了义安堂众人之力,焦猛与朱宝这才悻悻地收起兵刃。季如风见双方敌意稍消,这才对任天翔拱手道:“公子,欧阳长老说得虽然有点过激,却也是为义门、为钜子、为天下人考虑,还望钜子三思。”“我意已决,莫说三思,就是三十思三百思也还是那样。”任天翔神情异常坚决,目视众人肃然道,“如果因为我是你们钜子,你们便要阻止我复仇,那么这钜子我宁肯不做。现在我要离开,你们谁要阻止,我们就只好杀出去!”
见任天翔率洪邪等人往外就走,义安堂众人只得让开一条路。欧阳显心有不甘还想阻拦,却被季如风挡了下来。众人目送着任天翔带着几个追随他的兄弟,头也不回毅然出门而去。
望着任天翔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厉不凡不禁跺足道:“钜子一门心思想要复仇,只怕没有谁还有能力再阻止。总不能为了阻止他,义门火并内讧吧?”季如风忧心忡忡地望向门外,若有所思地叹道:“现在只有一个人或许可以阻止他。”
厉不凡忙问:“是谁?”“在东宫陪太子读书的李沁。”季如风慢慢回过头,对怔忡不安的厉不凡低声道,“即刻派人去长安给李沁送信,现在也许唯有他,才能阻止天翔一意孤行。”
虽然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已传到长安,但长安城内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依旧喧嚣热闹。在长安人心目中,范阳叛军离这里还很远,而且沿途还有道道关卡,各地勤王的唐军也正陆续赶来。想安禄山一个番邦胡将,再闹腾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所以人们一点也不担心,依旧继续吃喝玩乐、醉生梦死,最多只是在茶余饭后,才将安禄山的叛乱当成一种有趣的谈资。
任天翔一行,便是在这种情形下混进了长安城。虽然城门盘查极严,不过这世上还很少有钱搞不定的事,因此他基本没费什么周折,就再次回到阔别多日的长安。但见长安城虽然依旧一派歌舞升平,却也在这平安假象之下,透露出一种外松内紧的恐怖气氛。凡是跟安禄山有瓜葛的官吏,大多已被抓捕甚至抄家,就是跟安禄山关系泛泛的人家也人人自危。义安堂和洪胜堂在长安已经是非法帮会,就算合法任天翔也不能再用到它们的关系,因为在他心目中,这是他的私仇,他不想牵连到更多人。
过去那帮兄弟也不能联系,因为任天翔很清楚,在吸纳在这种情形下,他们的义气肯定比不过对朝廷的忠诚。没有人的帮忙,他在长安就是瞎子和聋子,什么事也干不成,不过幸好他还有一个特殊的朋友,任天翔决定在他那里赌赌运气。
走在长安城最肮脏破旧的街区,衣衫破烂肮脏的任天翔,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这里就是个长安最大的贫民窟,像这种生意失败沦落于此的贩夫走卒每天不知有多少,所以化装成破落小贩的任天翔,以及他的伙计任侠,自然不会义气旁人的注意。
“请问,滚地龙周通周大哥,是不是住在这里?”任天翔拦住一个看起来依稀有些眼熟的乞丐,低声下气地打听。那乞丐没有认出眼前这个近乎乞丐的流浪汉就是不久前还在长安城风光无限的新贵,将他略一打量,便招手道:“你找我们老大?跟我来!”
在一条阴暗潮湿、屋檐低矮的小巷深处,任天翔终于见到了那位长安丐帮的小头目。周通刚开始没有认出任天翔,直到任天翔撩开头发,周通才“哎呦”一声惊叫,赶紧将他拉入门,小声问:“我的个爷,你咋那么大胆?竟然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
就这一个照面,任天翔就在以“心术”仔细审视周通的第一反应。对方的表情、眼神、举动,尤其是那一丝发自内心的真诚喜悦,都让他放下心来。他对任侠略一示意,让他留在门外警戒,这才跟着周通钻入了他那比狗窝干净不了多少的家。
“小弟今天贸然前来,是有事求周大哥。”任天翔在一张只剩三条腿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周通闻言顿时兴奋得涨红了脸,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公子这么看得起我滚地龙,那为兄有什么可说的?只要你一句话,为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天翔点头道:“多谢周兄心意,不过倒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托周兄帮我打听点事。”周通呵呵笑道:“那兄弟可是找对了人,只要我丐帮兄弟出马,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情况,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不知公子想打听什么事?”
任天翔淡淡道:“就是关于杨相国和当今皇上的一切情况。”
周通一愣,脸上微微色变:“兄弟打听这个做甚?”任天翔木然道:“有些事不方便现在就说,还望周兄理解。我知道这是风险极大,弄不好就要掉脑袋,所以周大哥觉得为难也无需勉强,我理解。”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周通怒道,“难得你如此瞧得起我周通,这点小事我还能推辞?不知兄弟想打听他们哪方面的情况?”任天翔正色道:“凡是你们能打听到的任何情况,都一字不漏向我汇报,我会付给你们足够高的酬劳。”说着他拿出一叠钱票,塞到周通面前。
周通怫然不悦道:“兄弟这什么意思是?难得我周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帮兄弟做事还能收钱?”说着将钱推了回来。
任天翔又将钱塞入他怀中,正色道:“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不跟你谈钱,但是这事周大哥一个人也办不了,而大哥手下那帮兄弟就是帮忙跑腿也需要吃饭,这就当是给他们一点辛苦费,若是周大哥不收,我便不好意思求大哥任何事。事成之后,我会另有重谢。”
周通无奈,只得将钱收了起来,低声道:“兄弟你回去安心等候,我会让全城的兄弟帮你打探,每天的消息我会按时送到兄弟手里。”
任天翔点点头,将自己联络地点留个了周通,这才与任侠悄然离去。离去的路上任侠心有忐忑地小声问:“要不要我去跟着周通?万一他要去告密,我们可就麻烦了。”任天翔自信道:“经我方才的观察,周通不是那样的人,决不会起这种心。何况我答应给他的钱,远超过官府的悬赏,他没理由因小失大,还背个出卖朋友的名声。能混成那帮乞丐的头,说明他至少比大多数乞丐都讲义气,有起码的操守才行。”见任侠依旧有些不放心,任天翔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暗中跟他两天也行,毕竟这事关系重大,万一我要看错,可就要全军覆没。”
任侠点点头:“那公子自己小心,我去了。”说着拱手拜别,回去暗中监视周通。
从这之后,周通每天都将打听到的、有关杨相国和当今圣上的消息,按时送到与任天翔约定的地点。不过由于这些消息是出自一帮乞丐之手,自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相国府又买了几个丫环,或皇宫又新换了一批琉璃瓦之类。任天翔每日就埋头在这些杂乱无章的消息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可资利用的消息,他相信只要有耐心,迟早能从这些情报中表象之下的“规矩”,并让这“规矩”为自己所用。
这些消息是如此庞杂纷繁,初看起来毫无头绪,但当任天翔全神贯注于这些庞杂的信息,并以高速运转的“心术”拣选归纳,终于从皇宫最近采买的物品中得出一个结论——圣上最近要举行祭祖大典。
前方战事不利,范阳铁蹄势如破竹,以每天百里的速度直扑长安。虽然朝廷已急招各地兵马勤王,在洛阳一带组成防线,任名将封常清与高仙芝为正副主将,抵御叛军。但玄宗皇帝显然对这些措施还不放心,所以在这个时候祭祖,以借祖先的文治武功保佑,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白痴都能猜到,玄宗皇帝一定是去昭陵祭拜文治武功天下无双的太宗皇帝,届时百官必定随行,杨国忠自然也不例外。
昭陵是在离长安百里之外的九峻山上,沿途不仅道路崎岖,而且在崇山峻岭之中,机会无疑也比在长安城内高出许多。任天翔对着地图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形。
“走!明日一早,我们去昭陵祭拜太宗皇帝。”任天翔开门而出,虽一夜未眠,却因心中的兴奋而毫无睡意。
“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么远,祭拜一个死了好多年的皇帝?”小薇像往常那样伺候任天翔梳洗,听到这话不由好奇地追问。任天翔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他是个好皇帝,不仅一手创建了大唐,也留下了一段令人赞叹的贞观盛世。这样的皇帝,值得我去拜他一拜。”
“我陪你去。”小薇忙道,“难得见你稍微开心了一点,我便陪你去散散心,远离长安这是非之地。”见任天翔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小薇忙嗫嚅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任天翔摇摇头:“跟你没关系,只是我又想起了天琪。这几天我在进行一桩十分危险之事,你最好还是别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了天琪,不想再看到你出意外。”
小薇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问。她知道有些事,如果他不告诉你,那自己最好还是别问,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昭陵在长安以西百里之外的九峻山,当年太宗皇帝在建墓之时下令薄葬,因山而建,不需起坟,并撰文立碑书写:“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好盗息心,存没无累。”因此昭陵气势恢宏,以山为陵。大宗皇帝和长孙皇后,入葬后,又将过世的的开国名将、名相、名士及王族陆续葬入,陪葬墓超过一百余座,成为大唐开国之君和一干名臣武将的墓葬群。玄宗皇帝在国家危难之际,到此祭拜先祖和大唐开国之将,自然是想借着先祖的圣明和众多开国名将的勇武,以平息骤然而起的战乱。
当任天翔带着杜刚、任侠来到这里,遥望以山为陵的雄奇,以及有名的“昭陵六骏”和众多文臣武将的陪葬墓,心中也不由生出无尽的仰慕和赞叹,甚至生出一丝效法和比肩的雄心。他不禁想到司马瑜觊觎江山社稷,恐怕更多也是因为才智高绝,才会有这种唯我独尊的野心吧。
慢慢顺着山势拾阶而上,任天翔收起心中的景仰,开始在沿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