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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翔笑道:“听说张大人在雍丘曾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不知大人在守雍丘之时,敌人最令你头痛的攻城武器是什么?”张巡毫不迟疑道:“是云霄战车。它比咱们城楼还要高。对守城将士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每次敌人出动云霄战车,咱们都得拼死冲出城去将之破坏,或挖陷阱来对付它。”
任天翔从怀中拿出一卷宣纸,挑出一张呈到张巡面前。张巡接过一看,就见那是一张详尽的图纸,上面绘制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机械,下方标注 有它的名字——石炮。张巡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仔细将图看了又看,最后击案叫道好个石炮!当初我要有这东西,那云霄战车就是一堆废物!这、这是任公子设计的?“任天翔笑道:”这是出自义门祖师墨翟之手,已失传千年,在下不过是机缘巧合。得到了墨家失传的秘典。这只是其中一种守城器械,还有多种守城器具在下还未画出来。“张巡大喜过望。亲自来到任天翔面前,拱手拜道:”早听说墨者擅守,没想肩公子竞是墨家传人,身怀墨家失传千年的守城利器。有公子助我,何惧叛军围攻?“说着他挽起任天翔的手,”公子能否为我建造这些守城利器?让墨家失传千年的秘技重放光芒?“任天翔点头笑道:”这也是李大人推荐我到睢阳的目的这也是李大人推荐我到睢阳的目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张巡忙道:“请讲!”
任天翔正色道:“睢阳所有工匠、物资俱归我调用。任何人不得干涉我的自由。”张巡立刻点头答应:“没问题,从现在起睢阳所有工匠、物资俱归任公子调用。任何人包括我和许大人在内。都不会干涉公子自由。”张巡这种用人不疑的态度,令任天翔打消了心中最后的顾虑,他慨然 道:“好!就让咱们墨家的守城利器,为张大人守卫睢阳略尽绵薄之力!”有了张巡的全力支持,任天翔的工作进展很快。不到三个月时间,睢阳守军就装备了数十架新投石车、上百具石炮、数百具巨弩和上千柄连击弩。其它器械如力拒、火弩更是不计其数。战局的发展完全如李泌所料,颜真卿和他率领的二十万义军,在尹子奇十三万大军进攻之下,很快就±崩瓦解,河北、齐鲁诸郡很快又重新落人叛军之手。判军几乎未做休整,便挥师南下,意图一举摧毁大唐帝国最后的粮仓,截断江淮钱粮对灵武前线的支持。睢阳成为大唐和伪燕必争之地!
夕阳的余辉下,叛军漫山遍野的旌旗和营帐,令睢阳守军相顾失色。虽然情报说叛军有十三万之众,但守军很多人对十三万并没有个明确的概念,直到看到城外那看不到尽头的旌旗和营帐,众人这才直观地意识到众寡之悬殊和叛军声势之浩大。“今晚马不解鞍,兵不卸甲,准备后半夜劫营。”城头之上,正在观察敌势的张巡突然对身边几名主要将领下达了命令。众人面面相觑,睢阳守军八千人,竟然要主动进攻十三万大军,这在常人看来无异于找死。
只有任天翔暗自颔首,暗忖道:这张巡确有过人之处,敢以绝对弱势的 进攻对方大军。单这份果敢已非常人能及,也许劫营给敌人并不会造成多大损失,但是却能提振守军的信心。尤其是在这个人心惶惶、被叛军声势震骇的时刻,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胜,也可让睢阳将士安下心来。
当天夜里,刚刚人睡的叛军被城头上敲锣打鼓的声音惊醒,慌慌张张,才发现守军只是在鼓噪骚扰,并没有在真的出城劫营。众将—面嘲笑守军虚张声势,一面令步卒归营歇息。守军一连闹了四五次,直到叛军再不搭理,一千多名劫营的骑兵才在城头同伴的呼喝掩护下,悄然杀到叛军大帐,直到点燃十多座营帐,斩杀数百名睡梦中的叛军兵将,才令叛军惊觉。自于黑暗中不知对手有多少,叛军不敢恋战,纷纷后撤,直退出三十多里才重新稳住阵脚。回头再看对手,已经从从容容地撤回城中。尹子奇自范阳起兵以来,还很少被人如此戏弄,不禁气得哇哇大叫,眼看天色将明,他迫不及待地下令:“命令全军,暂以干粮充饥,待攻下睢阳再埋锅造饭。以敌人的尸首佐酒!”在尹子奇指挥下,十三万大军分成两部,一部将睢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另一部则向睢阳发起透攻。尹子奇所率南征大军,包括了同罗、奚族和契丹等蛮族精锐,战斗力不容质疑。但由于没有料到小小的睢阳在面对十三万大军竟然还敢坚守,因此尹子奇并没有准备多少攻城器械。叛军兵卒只能以最简陋的云梯搭上城墙,谁阳城墙不高,就算爬上城墙击溃守军也应该不难。但是实战却令尹子奇大吃一惊,就见自己的部卒还没有靠近城墙,边遭到城上弩箭的攻击,但见箭簇密集如雨,从城上倾泻而下,其箭簇之密集迅捷,直令人怀疑睢阳的守军不是八千而是八万。尹子奇眼看着自己的兵卒还没接近城墙就死伤过半,剩下的刚攀着云梯尚未靠近城头,就见城上伸出无数长逾数丈的木杆,杆头刚好能扣住云梯顶端推开,无数攀上云梯的兵卒。就这样生生被摔成了残废。进攻整整持续了一天,叛军除了在城下丢下数千具尸体,基本一无所获。面对惨烈的战场,尹子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范阳起兵以来最顽强的对手。“立刻调集所有攻城器械,向睢阳聚集。”当尹子奇向副将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部将颇有些不理解。“不要小看睢阳。”尹子奇像是看透了副将的疑感,不禁解释道,“睢阳守军虽然不足八千之数。但他们有张巡,听说还有懦门和义门螅种蟆R弧∽浅厥欠窦峁獭3乔交乖谄浯危饕窃谥鹘囊庵竞筒拷闹页希印≌庖坏憷此担⊙羰且蛔冻逖簟⒊ぐ驳募岢恰!蹦遣拷僖傻溃骸霸勖荌南征大军意在江淮,为何不绕过睢阳直袭目标?”尹子奇摇摇头,指向地图道:“咱们孤军远征,最弱的是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咱们若任由睢阳钉在咱们大军的后方,一来后勤补给线极其危险,二来我军随时有可能被睢阳守军断了后路,整个南征大军都将陷入险地。所以我们必须拿下睢阳,方可图谋江南。”尹子奇以多年征战的经验,敏锐地感觉到夺取睢阳的重要和艰难,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会如此艰难,他从后方调来的云霄战车、冲城车、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先后被维阳守军的石炮、巨弩和火药击毁,曾经在原野上所向披靡的同罗、奚族和契丹骑兵,面对小小的睢阳城却一筹莫展。除此之外,从洛阳传来的消息也让全军将士无法专心作战。大燕皇帝安禄山的突然暴毙,在军中引起了了不小的猜疑和恐慌,都不知道新登基的安庆绪,会不会改变策略。调回大军先保河北。所以睢阳的战亊一时间拖了下来。在几次强攻无果之后。尹子奇为保存实力,对睢阳只围不攻。这 一围就是五个多月,直到新登基的大燕皇帝安庆绪在洛阳坐稳江山之后,才南征大军派出了自己的特使司马喻,与司马喻同来的,还有精于攻城器械制造的公输世家嫡系传人公输白。“圣上刚继承大宝,便令在下带着他的圣旨亲临南征大军,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睢阳城巡视之时,司马喻突然冷冷地问。随行的尹子奇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忙道末:“末将攻城不力,实在有负圣上重托。”司马喻回头望向尹子奇,见他一只眼睛蒙着黑布,布上隐隐还有血水渗出,显然是新伤不久。他淡淡问:“将军眼睛怎么了?”尹子奇摸摸那只受伤的眼睛,恨恨道:“末将中了守军诡计,被人一箭射瞎一目。”司马喻仔细一问,才知尹子奇一向小心,每次亲临前线,俱要带十多名与自己模样相似的替身随行,使敌人在远处无法分辨真假。谁知守军却故意令人射了一支带着信函的箭羽,随从不知是计,看到这样一支箭,便自然而然到尹子奇面前,这时守军神箭手的箭便跟踪而至,正好射中了尹子奇的眼睛。“我知道将军虽统帅有十三万大军,但面对的却是最擅守城的张巡和众多儒门、义门高手。”司马喻得知原委,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我知道将军已经尽力,但以十三万之众,在不足万人的睢阳城外却不得寸进,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将军有没有很好地利用我公输世家制造的攻城器械?”陪同司马瑜巡域的公输白忍不住插话问道,“凭我公输世家的攻城器,就潼关这样的雄关也一攻就破,小小的睢阳又岂在话下?”“我用了!”尹子奇急忙分辨,“无论是云霣战车还是投石器或攻城车,只要一推上前线,守军便总有相应的守城器应对。听说守军中有墨家弟子,难怪公输世家的攻城器在他们面前,几乎形同废物。”“你……”公输白勃然变色,却被司马喻抬手阻拦。就见司马瑜突然抬手指向睢阳南门道:“撤去此处的兵马,三面合围,网开一面。”
尹子奇有些奇怪:“这样一来,守军岂不趁机逃了?”司马喻微微笑道:“我就是要他逃,咱们的目的是夺取睢阳,进而南下江淮,能否消灭睢阳守军,这根本就微不足道。”尹子奇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末将明白了,我这就下令撤去南门的包围。”叛军从南门撤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睢阳。被包围了整整五个月的睢阳守军,不禁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整整五个月的苦战,睢阳守军已经损失大半,现在还能作战的已不足三千人,除了人员的损失,最要命是粮食的短缺,城中缺粮已久,每个人每天仅能分到一碗稀粥充饥,再往后,恐怕就连这每天一碗的稀粥都没法保证。
睢阳守军原本已抱着必死的信念,但现在南门的叛军撤离,守军突然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府衙前,等待着主帅下达突围的命令。等待了足有一个时辰,紧闭的府衙终于开了,睢阳城所有重要将领在张巡率领下鱼贯而出。面对无数双焦灼、期待的目光,张巡缓缓道:“南门敌军撤离的消息帅已经知道,并与众将仔细讨论过,最后的决定是我们不走。就算敌人真要网开一面放咱们一条生路,我们也决不会弃睢阳而去。”满怀期待的众兵将不禁面面相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张巡见状,坦然道:“兄弟们,这五个多月以来。你们在内缺粮草、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力保睢阳不失,已经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现在敌人突然网开一面,咱们在这种悄情况下就算弃城突围,我想无论是朝廷还是世人,也都不会责怪咱们。所以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如果我们坚守的不是睢阳而是其他别的城池,我一定会率大家突围。但是这里是睢阳。是保卫江淮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睢阳失守,螫个江南便曝露在叛军的铁蹄之下,我们身后那一望无际的江淮平原,再无一座坚城可抵挡范阳铁骑。我知道你们许多人都是江南子弟,你们的父老乡亲就在身后,如果我们弃睢阳而去,我们的亲人就将面对范阳叛军的屠刀,难道我们为了个人安危,韧性置我们的亲人于不顾?”将士们安静下来,张巡的话击中了他们心底最跪弱的神经。许多将士渐渐平静下来,脸上重新焕发出原有的坚毅和果敢,不过也有人心有不甘地质问:“张大人,我们不是不知道睢阳的重要,但是现在城中粮食已经断绝多日,没有粮食,你让我们如何守?”望着一张张因饥饿而浮肿的脸,张巡的眼中隐隐泛起一丝晶莹的泪花,他对众将±缓缓点了头:“不错,没有粮食,我们不可能再坚持多久。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有粮食的,我保证。”“很快是多久?”有人不依不饶地追问。张巡眼中闪过一丝艰难和迟疑,但最后却毅然转向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去请夫人出来。”随从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女人从后堂出来。那是张巡的小妾,因最得张巡宠爱,所以即便转战多地,张巡也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就见这个曾经如鲜花般美丽的女字。如今也因饥饿变得形销骨立,如缺水的花朵般枯萎,对众将士狐疑的目光,她忍不住低声问:“大人,你急急地叫贱妾出来做甚?”张巡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微笑,涩声道:“有粮食了,所以特请夫人出来。”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半个干硬的馍馍,女人虽然心有疑惑,但饥饿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淑女的风范,一把抢过馍馍,背转身便塞人口中,刚啃得两口却又想起夫君,忙掰下一半递给张巡,柔声道:“夫君你也吃点,你也有好i些天没吃过真正的粮食了。”张巡勉强笑道:“我已经吃过,这是特意给你留的。”女人听到这话,便不再谦让,三两口便将半个馍馍塞人□中。看到她差点被噎着,张巡心痛地将她揽人怀中。柔声道:“慢点,不要着急,吃完这顿,以后都不会再饿了。”女人听这话有些奇怪,正要动问,突然感觉心窝一痛,低头一看,就见匕首已全部刺人自己心窝。她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泪流满面的夫君,脸上突然闪过莫名的恐惧,嘶声尖叫:“不!不要……”张巡猛地拔出匕酋,女人胸前的血立刻如喷泉般涌出,她的尖叫也戛然而止,身体慢侵软供在地。张巡低头对她拜了三拜,转身对满面诧异的将士们哽咽道:“睢阳断粮多日,巡恨不能割肉为粮,以解众将士之饥,奈何巡身为全军统帅,肩负着守卫雎阳的重任,这条贱命不能轻易抛却,只好杀了自己女人,充作军粮。”说着转头对几名伙夫高呼,:“来人,将她煮了,给将士们充饥!”
众将士尽皆骇然,不约而同跪倒在地,纷纷哽咽难言。一旁的许远见状,不由仰天叹道:“壮哉!张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着他突然拔刀砍到自己两名僮仆,对众将士高声道:“一人不够全军食用,我再添上几人,以解全军之饥。”众将士哭声震天,纷纷拜倒在地。就听张巡昂然道:“睢阳不仅是江淮最后的屏障,也是我大唐命脉所在。与江淮数百万百姓,与天下数千万人的安危比起来,睢阳满城军民包括我张巡在内,皆微不足道。就是满城军民尽皆殉国,睢阳也不能弃,有我张巡在,便是人在城在,人亡城亡。以后谁再言弃城突围,斩!”众兵将纷纷拜倒,哭声震天的高呼:“誓与睢阳共存亡!”在张巡杀妾的整个过程中,义门与儒门众剑士俱亲眼目睹,即便是这些心志比常人坚韧百倍的剑士,也不禁相顾骇然。叹息:“张大人简直是疯了。”
“我倒是觉得,张大人才是我儒门中人的楷模。”肖敬天满脸钦佩,点头赞道,“为天下之安宁,不惜牺牲自己的女人以激励全军士气,这难道不是忠君报国的最高境界?”任天翔闻言不禁质问道:“为什么要牺牲女人?”“因为女人是弱者。”肖敬天坦然道。任天翔还想争辩,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辩起。就在这时,有兵卒飞奔而至,老远就在高叫:“张大人,城下有敌军将领喊话,要与张大人对话。”张巡沉声道:“喊话的是谁?如果不是敌帅尹子奇,你大可不必搭理。”那小卒气喘吁吁地道:“是尹子奇陪同而来的一个文士,看叛军将士对他的态度,地位似乎还在尹子奇之上。”张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抹去泪水会收到:“走!看看去!”众人登上城头,就见城下一名青衫文士,看起来年岁不大,但以尹子奇为首的敌军主要将帅,却都尾随其后。睢阳守军大多不识此人,任天翔对他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姑表兄弟,司马世家嫡传弟子司马喻。见张巡等人登上了城楼,司马喻越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