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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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方白羽)-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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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翔眼中闪过一丝隐痛,奋力一鞭抽在马股上,沉声道:“赶路要紧,哪来那么多废话?”

见任天翔神情不悦地纵马疾驰,小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与褚刚相视一笑,急忙打马追了上去。在他们身后,昆仑奴兄弟带着几匹骆驼的给养,追随他们慢慢踏上了东去中原的旅途……

西域大漠,天高地阔,一只孤鹰在蓝天之下、白云之上悠然盘旋。在它下方,一小队旅人渺小如蚁,在漫漫黄沙中蜿蜒而行。天地苍茫,亘古未变。

“公子,这鹰……似乎有些古怪。”褚刚不住眺望天空,终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啥古怪?”小泽少年老成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飞鹰,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它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从昨天就一直在跟着我们。”褚刚若有所思地自语。

“不会吧?这么远你也看得清?”小泽有些不信。天上的飞鹰看起来比苍蝇大不了多少,要分辨出它们的不同,恐怕比分辨苍蝇的公母还困难。

“自从我得菩提生大师指点,修习玄奘大师传下的功法之后,目力比原来增强了不止一倍。”褚刚解释道,“它就是昨天跟着我们的那只鹰,我不会认错。”

任天翔勒住马,有些惊讶于褚刚粗中有细,他问:“你意思是说,有人在利用飞鹰追踪我们?可是飞鹰不是猎犬,如何听人指挥?又如何与人交流?”

褚刚沉吟道:“突厥人最善训练猎鹰,并利用猎鹰追踪猎物或敌人。他们用旗子指挥天空中的猎鹰,而猎鹰则用飞行轨迹与主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当年太宗皇帝与突厥作战,就曾吃过猎鹰的大亏。”

任天翔恍然醒悟:“一定是高仙芝!他在西域经略多年,手下不乏突厥将领。看来他并不打算轻易就放过我,而是派出轻骑一路追击。幸亏可儿将最好的沃罗西马给了我们,而我们一路上又马不停蹄,不然……”

“那咱们赶紧快躲起来啊!”小泽面色大变,他知道安西骑兵的厉害,就连大漠悍匪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据说安西骑兵可以在马背上睡觉,因此几乎可以不眠不休地追击敌人。

“这西域大漠一望无际,咱们往哪里去躲?”任天翔不禁摇头苦笑,转问褚刚,“不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对付突厥人的猎鹰?”

“扬起烟尘遮蔽天空,或以更凶猛的苍鹰驱逐猎鹰。”褚刚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这些办法我们都用不上。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逃到人群稠密的地方,猎鹰毕竟不是猎狗,分辨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任天翔苦笑:“就怕追兵还有猎狗,毕竟狗比鹰容易指挥。”

“公子不用气馁,咱们可以往东南方向走。”褚刚往东南方一指,“咱们可以借道沃罗西进入祁连山,顺祁连山脉绕过玉门关去往关内。只要咱们进入山区,安西骑兵就没有任何优势,有林木掩护,猎鹰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任天翔拿出地图看了看,不禁微微颔首:“兄长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啊!”

褚刚也没有否认:“我随族兄往来西域与中原,这条道没有少走。以往我们借道沃罗西绕过玉门关,原本只是为了省几个关税,没想到现在却可以救命。不过途中就怕遇上沃罗西兵马,运气不好会被当成奸细处死。”

任天翔笑了起来:“不过这回咱们不用怕,虽然松赞巴吉送我的那柄匕首留给了褚然,但我还有他赐我的王族饰品和礼器,就算遇到沃罗西兵也有护身符。咱们就借道沃罗西,看看安西骑兵可敢孤军深入沃罗西!”

五人五骑掉头转向东南方,疾驰两天后便进入了沃罗西疆域,然后借祁连山脉的掩护,躲过了天空中的猎鹰,绕过玉门进入内地,七天后便接近了碧海湖。过了碧海湖,就应该是大唐的疆域了。

眼看碧海湖在望,几个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已经借道沃罗西数天,相信安西骑兵决不敢追踪而来。而且天空中也没有再看到那只猎鹰,应该是安全了。

但是就在当夜,正当任天翔睡得正香,却突然被昆仑奴兄弟摇醒。两人连比带划,一脸的焦急。迷煳之中,他听到了隐隐传来的狗吠和马蹄声。

“不好!有人追来了!”任天翔匆忙出帐一看,但见黑暗之中,十几个黑影正向自己的营地包围过来。他们离营地已经很近,若非昆仑奴兄弟警觉过人,只怕几个人已经被人俘虏。

“公子快走!”褚刚急忙挥刀开路,借夜色掩护冲破包围,护着任天翔和小泽往东疾驰。昆仑奴兄弟则在后方断后,五人边打边逃,黎明时分便逃到了一望无际的碧海湖边。

天色已明,任天翔已能看清追兵的摸样——领头的赫然就是高仙芝帐下第一猛将李嗣业,手执陌刀率十八名安西骠骑追来。他们身着普通的牧人皮袍,想来是为了不引起沃罗西人注意。

“大食走狗,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李嗣业在身后手舞陌刀大唿小叫,吓得任天翔心惊肉跳。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对方的仇恨和杀意依旧分毫未减。

“公子快走,我去挡住他!”褚刚见昆仑奴兄弟无法挡住追兵,急忙调转马头向李嗣业迎上去。二人战马交错而过,就听“当”一声巨响,双刀相击溅出的火星,犹如烟火照亮了黎明的朦胧。

褚刚不擅马战,第一个照面就差点被李嗣业一刀震下马来,急得大叫:“公子快走,不要管我!”

任天翔心知自己帮不上忙,只得沿着湖边纵马急逃。李嗣业无心与褚刚纠缠,立刻率手下向任天翔追去,十八骑呈扇形,向任天翔快速包围过去。

双方一追一逃跑出数里,突见前方黎明的薄雾中,隐约出现了林立的旌旗,任天翔一见之下暗暗叫苦。他认出那是大唐军队的旗帜。前有阻拦后有追兵,看来这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是陇右的神威军!”褚刚从旗子上认出了前方的部队,“是哥舒翰的人马!”

任天翔凝目望去,果见最前方的两面大旗上,一面绣着“神威”,一面绣着“哥舒”二字。大旗之下,一魁梧老将须发花白,却依旧威风凛凛,双目如炬,尤其颌下那部长及胸际的浓密髯须,煞是威武。从其服饰上,任天翔认出对方便是官居二品的镇边节度使,那一定就是名震陇右的突厥名将哥舒翰了!他不禁心中一动:以前在龟兹就听说,高仙芝与哥舒翰虽同为镇边节度使,却素来不睦。这次是死是活,只能赌上一把了。

想到这任天翔纵马向前方的唐军冲去,嘴里大叫:“将军救我!”

领头的老将勒马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冷冷落在任天翔身上:“你是何人?”

“我乃大唐百姓,被几个身份不明的强人一路追杀,听人说哥舒将军镇边卫国,威名镇边陲,所以特赶来求救。”任天翔慌忙道。

哥舒翰展颜微笑,示意任天翔一行退到自己军中。

就见李嗣业率安西十八骑已冲到众人面前,乍见哥舒翰等人,李嗣业急忙勒马,不等人立而起的烈马前蹄落地,便在半空中拱手一拜:“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将军帐下陌刀将李嗣业,拜见哥舒将军!”

在烈马前蹄腾空之际放开缰绳拱手行礼,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李嗣业秀了这手骑术,立刻引得哥舒翰身后识货的将领忍不住喝彩。哥舒翰却不悦地皱起眉头:“听闻高仙芝帐下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文为封常青,武为李嗣业,那就是你了?”

李嗣业连忙收起几分狂傲:“不敢,正是末将。”

“你不在安西镇守,为何突然率兵来到我的防区?而且还打扮成沃罗西牧人模样?”哥舒翰冷冷问。

李嗣业忙道:“末将追击几名大食奸细,一路追踪至此。如今奸细已为将军所获,还请将军将他们赐还给我。”

“大食奸细?何以为证?”哥舒翰手捋颌下浓密髯须,不紧不慢地问。

李嗣业一怔,一时无言以对。安西军这次远征大食大败而回,高将军尚未想好要如何向朝廷汇报,所以暂时还不能向哥舒翰提起。而且这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李嗣业也不想被哥舒翰耻笑。他想了想,只得道:“他们曾向大食人出卖我军情报,被高将军发觉,令末将务必将他们擒回。望将军看在高将军面上,将他们交还给我。”

李嗣业不提高仙芝还好,这一提就见哥舒翰面色越发难看。原来哥舒翰在军中的资历远胜高仙芝,如今却只是镇守陇右的节度使,名义上与高仙芝平起平坐,实际管辖的地盘和兵马却远不及高仙芝。他一向不甘人后,听李嗣业这样说,不由微微一哂:“高仙芝的面子在安西或许可通行无阻,但在陇右却是一钱不值!”

李嗣业有些茫然:“哥舒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哥舒翰淡淡道:“莫说这些人你并无真凭实据,就算他们真是大食奸细,现在落到我手里,也该由我来处置,何时轮到你来说话?安西军手脚再长,也不能到我的地盘来抓人吧?”

李嗣业愣在当场。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低下姿态软语相求,可惜他是李嗣业,除了高仙芝谁都没放在眼里的陌刀将李嗣业。见哥舒翰不愿交人,他不禁瞠目厉喝:“哥舒将军,末将临行前高将军交待,务必要将几名奸细抓回。末将若空手而回,没法向高将军交待。”

“你这是拿高仙芝来压我?”哥舒翰冷冷问。

“末将不敢!”李嗣业不亢不卑地拱拱手,“只是高将军有令,末将不敢不遵。这几个奸细我一定要带走,若遇阻拦,末将只好拼死一搏!”

李嗣业身后仅有十八骑,面对神威军上万人马,却是凛然不惧。令哥舒翰也不禁微微颔首:“高仙芝手下果然有人才,一个陌刀将竟也敢挑战我千军万马。好!就凭你这份勇气,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说着往自己身后一指,“我身边的将领你可任挑一人,只要你能胜出,我就将这几个人交还给你。”

李嗣业看了看哥舒翰身边的将领,虽然个个彪悍勇武,但沉稳凝定却略有不及,唯有哥舒翰才称得上渊渟岳立,难测深浅。犹如酒鬼见不得美酒,李嗣业岂能放过与真正的高手过招的机会,他的目光最后落到哥舒翰身上,拱手一拜:“如果哥舒将军不嫌冒犯,末将想向你挑战。”

哥舒翰一怔,不怒反笑:“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若不应战,倒显得小气了。”

神威军众将纷纷劝阻:“将军不可!这等小事自该由咱们来应付。”

哥舒翰摆摆手:“本将军一言既出,岂可再更改?取我枪来!”

一名身高体壮的亲兵立刻将一柄白蜡杆的长枪扛了过来,哥舒翰没有伸手去接,只道:“我与李将军只是比武较技,并非生死相搏,换枪头。”原来哥舒翰平日与自己部下切磋,都是使用没有开锋的钝头枪,只有上阵杀敌才换上锋利的枪头。

那名亲兵连忙将锋利的枪头取下,换成没有开锋的钝枪。哥舒翰这才提枪在手,信手抖了个枪花:“虽是钝枪,被我刺中也必受伤,李将军当心了!”

李嗣业点点头,将手中陌刀转了半圈,傲然道:“既然哥舒将军以钝枪对敌,末将也当以刀背相迎。”

哥舒翰将长枪一横:“你远来是客,请!”

李嗣业也不客气,鞋跟在战马腹部一磕,立刻横刀向哥舒翰冲去,在二人身体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猛然挥刀一斩,直噼哥舒翰咽喉。

“好!”哥舒翰一声轻唿,长枪斜封,刚好挡住了袭来的刀背。就听“当”一声轻响,在刀枪相碰的同时,二人已交错而过,第一个照面似乎是个平手。

不过李嗣业却是万分震惊,以他出刀之迅速和力道之刚猛,很少有人能硬挡他一刀。没想到哥舒翰年过花甲,无论反应速度还是两臂的力量,竟一点不输自己。

两匹战马在神威军将士的呐喊助威声中,很快又兜了回来,白蜡枪与陌刀再次纠缠在一起。但见李嗣业陌刀大开大合,每一刀皆带起唿唿风声,隐然有猛虎下山之势;哥舒翰的长枪却是神出鬼没,犹如毒蛇出洞般悄无声息,不断地将李嗣业陌刀的攻势化解,并乘隙反击。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转眼便斗了上百招,依旧难分胜负。哥舒翰突然倒拖长枪绕场而走,李嗣业一看心中暗喜:看来老家伙枪法虽高,可毕竟年老力衰,一百合之后就露出疲态。他不愿放过这一战成名的机会,立刻纵马追去,两人两骑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陡听哥舒翰一声大吼:“着!”

但见哥舒翰的战马突然停步,双蹄腾空人立而起。哥舒翰于半空中反手出枪,以枪柄从腋下反刺而出,悄没声息犹如毒蛇出洞。李嗣业战马正高速奔驰,不由自主往哥舒翰的枪柄上撞了过去,李嗣业反应不及,只得侧身让过胸膛要害,却还是被枪柄刺中肩胛,顿时手臂失力,陌刀“哐当”落地,他在马鞍上晃了两晃,总算还是稳住身形,没有狼狈落马。

“好!”在神威军众将的欢唿声中,哥舒翰收枪而立,傲然赞道,“你是唯一没有在我回马枪下落马的对手,果然不愧是安西军第一虎将。”

这话本是赞扬,不过听在李嗣业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他悻悻地对哥舒翰拱拱手:“将军果然高明,末将甘拜下风。他日再有机缘,末将当再向将军讨教。”说完向几个随从一挥手,“我们走!”

待李嗣业率众走远,哥舒翰这才扔下长枪,心中暗叫侥幸。若非李嗣业太过自负,居然以不趁手的刀背对敌,而且稍占上风就紧追不舍,这一战最终的胜负还真是不好说。看看朝阳已在东方升起,他举手一挥,令官立刻将他的号令传遍全军:“原地扎营!”

不过盏茶功夫,中军大帐就在碧海湖边立了起来。在全军安营造饭的同时,任天翔也被带到了中军大帐。见哥舒翰高踞案后,他不禁心下惴惴,即便暂时逃过了李嗣业的追杀,但在哥舒翰面前,恐怕未必能轻易蒙混过关。毕竟大食是大唐敌国,出卖唐军情报勾结大食的罪名,无论落在高仙芝还是哥舒翰手里,恐怕最终结果都差不了多少。

“说!你为何会被高仙芝指为大食奸细?”哥舒翰盯着任天翔,眼中隐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任天翔正不知如何狡辩,突然在哥舒翰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心中先是一喜,跟着恍然醒悟,瞬间即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立刻朗声道:“将军,高仙芝说我是大食奸细,是因为另有原因。”

“是何原因?”哥舒翰淡淡问。

“因为,我从高仙芝手中救出了石国太子,并助他逃回故国。”任天翔坦然明言,“萨克太子回国后即倒向了大食帝国,因此我也就成了大食奸细。”

“你为何要救石国太子?”哥舒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高仙芝征伐石国和突骑施,实乃觊觎两国财富,对大唐盟国妄动刀兵。”任天翔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在下虽是大唐子民,但也万分同情石国和突骑施的遭遇。即便国家利益,也大不过一个理,所以草民才甘冒汉奸的罪名,帮助石国太子逃回故国。如果这也算是大食奸细,那么草民甘愿引颈就戮,死而无悔!”

哥舒翰沉默了数息,突然拍案赞叹:“好!公子真义士也!设宴!我要好好款待公子!”

任天翔心中一松,终于知道这一回是赌对了。他在哥舒翰随从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狼一般彪悍。那是石国的武士首领突力,当初他为掩护太子一路往东而逃。没想到竟投到了哥舒翰帐下,看哥舒翰对他的器重,任天翔就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

原来哥舒翰父亲就是突骑施人,母亲则是于田王族,所以他对高仙芝以私利征讨石国和突骑施十分不满。而突力也是突骑施人,当初逃亡来到陇右,即为哥舒翰收留。从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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