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原本制作的鬼画符高点有限,入不入道都可以用。但刚才看那冰面的损害,似乎那掌心雷已经很有火候,使用者应当是入了道的修士,只是这掌心雷也有个取巧的用法,就是用硫磺硝石之物做成**,藏在手心,用时引火就行了,若是如此,这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也不能用来推断修为。当然,料敌从宽,程钧不会按照那冲远骗人来推测他们的实力。
还有一件,那就是程钧要跟着他们,去看看那紫云观,是不是在万马寺的本址,有没有牵动他要找的东西。虽然根据时间来算,那东西应当安然无恙,但程钧还要亲眼确认,不然不能放心。
穿过一片森林,清风和明月两个人来到了一个山拗口,闪身进入。程钧落后了几步,仔细看那山谷口过,心道:是了,这就是那万马寺所在的万云谷,前世我也曾来过,虽然有些变化,但大体上还看得出原本面貌。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进山坳,就觉得气温陡升,刚刚还在三九寒冬,现在竟感觉有些春意,只见山坳里,除了有和外面一样的延绵松林,还有满地的如茵绿草,中有星星点点的野花,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南国春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是难得的奇景了。
程钧知道,这不是阵法的缘故,乃是自然造化。原来这山坳周围高山环绕,冷风吹不进来,因此形成了一个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的盆地。只见山坳正中,正是一座道观,倒也不大,前后两层院子、三座大殿,中间一座楼阁,上下两层,红墙黑瓦,有几分气势。门前有旗杆,后面还屹立着一座七层宝塔。
程钧目光甚是犀利,隔着老远,已经能看见那道观门口悬挂的匾额,上书“紫云观”三个大字,两边挂着楹联“凤形涌出三尊地;龙势生成一洞天”。门口立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的正是道门嫡传的旗印。
程钧仔细打量片刻,不由失笑,心中暗道:这老道也好笑,换了一个匾额,两副对联,佛寺就变成道观了么?这明明就是寺院的规制,别说旁的,只后面那座宝塔,就叫你这假道观无处遁形。这不伦不类的样子,让道门嫡传的那些意气少年看见了,还不放火烧了你这怪胎!
同时,心中也泛出一个疑惑:这老道好大的胆子,万马山虽然是深山老林,倒地也不是什么特别偏僻的所在,他敢在此大喇喇的设立野道观,难道是欺道门无人么?
虽然好笑,心中却也放下心来,那道士既然不曾拆了万马寺,那他要的东西,必然还在万马寺里。
有心走近一步查看,程钧突然觉得灵窍之中灵气一涩,登时知道不妙,骤然后退,退到了山谷之外,一退再退,一口气退出了数里之外,心道:“这里的道场有古怪!”
十五章 所谓伊人
道场,有两重含义,一是指传教的场所,也就是一处道观的势力范围,譬如后世,整个万马山都是万马寺的道场。二是指一处山门道派,护山大阵可以覆盖的范围,或者专指护山大阵。
道观不同于门派,可以建立自己规模宏大的的护山大阵,但道观监造之时,可以以道观为中心,建立起一个类似于护山阵的阵法,不过这种阵法一是规模小,二来威力不大,毕竟都健在凡间乡里,要注意凡人,这种阵法也可以叫做道场。
这些道场因为是道观里的道士自行建立,往往有些强烈的个性,效果也各不相同,虽大体以防护、辟邪为主,也有些道场的特色甚是特殊。譬如有的道场周围草木繁茂,有的道场火气十足,还有的道场冬夏倒置,三九天炎热,三伏反而凉爽。
这座紫云观道场的特色,是混乱。
这道观当中,竟有一座驳灵阵,以此阵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天地灵气混乱不堪,无头无序,真气阻塞,不但绝不宜修炼,连施展法术,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这万云谷原本是一处不俗的灵脉,竟生生给糟蹋了。
这不是见鬼么!
一个道士,最重要的就是修道,倘若是为了护身还罢了,在自己居住的道观里面,建立一座阻碍自己修炼的大阵,阻塞了自己的修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反常的厉害,但既然出现了,就自有原因。
这紫云观处处透着古怪——莫名其妙占了万马寺,赶走了寺中僧侣,却不加修葺,仍以佛寺为住,只不过换了匾额。据程钧所知的历史,在百年之后紫云观莫名消失,只留下万马寺这庞然大物。那岳华老道是入道的修士,要娶一个寻常的柴火妞,却有一个神秘女子出现,自称是道人原配。明明占据了一处绝佳的修炼宝地,却偏偏建立了极端反常的驳灵阵……
桩桩件件,都不是正常的状态,这其中,必然有图谋。而且,图谋恐怕非小。程钧细细思量,连做了几个推测,都有不足之处。暗自遗憾,可惜他真正的底牌缺了一样东西,催动不得,不然至少能查知一二。
紫云观……万马寺……程钧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名字,莫非与后世的那个人有关?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就能解开一个谜团……
突然,程钧心中一凛,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树林中,幽幽的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身上只穿着一见荼白色的衣衫,长裙直到脚踝,能看见裙下赤着双足,一头青丝披散着,肌肤晶莹如玉,站立在雪地里,仿佛整个人都是雪堆成一般。
那女子含笑而来,雪白的赤足踏在白雪上,几乎分辨不出,好像浮荡在空中一般。即使以程钧的定力,也忍不住要上前一步扶着她,以免北风无情,将她吹飞了、吹化了。
程钧目光一凝,心中暗自估量,神色却是平静,点首示意。
那女子见程钧露出善意,也报以一笑,走到面前,敛衽行礼,仪态楚楚,道:“公子安好。”声音又轻又柔,如雪花落地,几近无声。
程钧看了她一眼,注意力转而移到她那双眼睛上——这女子虽然美丽,一双眼睛却是涣散无神,好似刚复明的盲人,还找不到正确的焦距。他还了一礼,道:“不敢,道友请了。”
敢在雪地里赤足走路,还没冻到把脚砍下来的,那不必问,只能是修士。
那女子低低问道:“道友是从山外来的么?你……可是道门中人?”
程钧点头,道:“算是道门中人,却非道门嫡传。”
那女子闻言,静默许久,走上一步,道:“道友虽不是道门嫡传,却也是道门的正道修士,是也不是?”
程钧盯了她一回,点头道:“是。”
那女子急切切道:“那请道友这边来,小女子有下情回禀……”话音未落,程钧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轻轻一跃,两人一起落在大树之巅,隐没在层层树冠之中。
那女子一怔,就见程钧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果然见树林中,施施然走来一人。
只见那人乃是个二十余岁的俊秀青年,虽然一身道袍,却做了书生打扮,青衫大氅,羽扇纶巾,腰间挂着长剑并一个葫芦,长剑的剑穗一直在风中飞舞,虽大冷天,却摇着一把羽毛扇子,走路摇摇摆摆,尽显风骚。
程钧一眼就看出来,此人乃是一个入道的修士,修为不高,也就刚刚踏过入道门槛,看他的打扮,乃是一个俗家火居的修士。程钧从来没见过此人,但不妨碍他产生了一股亲切感,不是对人,是对那人身上的衣服。
这身衣服,从青衫到头巾,再到羽毛扇,从头到脚乃是一套,可是当初修道界底层修士中间最时兴的衣服。据说是因为修道界一个出众的天才兼美男子这样打扮,仙风道骨,望之如神仙中人,因此引起了一时风潮。当时人人不管是俊秀少年,还是彪形大汉,都是这么打扮,不仅如此穿戴,还要举止文雅,谈吐骚包,总是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程钧当初,也曾经这么打扮过来,而且,他一眼看出,这人的几个细节学得并不好,头扬的角度并非恰到好处,走路的姿态也不够风骚——反正比他当初差远了。
记忆触动的一刹那,程钧是有些恍惚的,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不过,这种记忆一闪而过,很快就回到了现实,一丝疑惑随即浮起,暗道:“我记得这打扮流行的区域并不广,至少在北国修道界并不盛行,莫非他是南边来的?
那青年走了片刻,脚步一顿,转而来到程钧打坐的那棵树下,刷的一声,拔出长剑来。程钧一怔,就见那人身法轻动,长剑挥舞,刷刷刷刷几声,剑光闪烁,声动风雷,刹那间削下——几根树枝来。
程钧心中更加奇怪,就见那青年袖子一抖,从袖口落下几个灰白的东西,滚到雪地里,程钧嘴角微微一抽,只见那几个东西,正是几枚草菇。
那青年捡起草菇,拣了两根细细的竹签穿成了两串,将剩下的树枝拢在一起,生了一个火堆,然后一屁股坐在火堆面前,开始烧烤。一面烧烤,一面哼着小曲,小曲的曲调程钧很熟,就是戏曲里的曲牌子“小开门”。
程钧看了此人许久,暗自得出一个结论:此人颇具童趣。正这时,他只觉得身后有细细的气流,转头一看,却是那女子,程钧疑惑,那女子细如蚊呐道:“这人是岳华的大弟子冲和。最为岳华喜爱。”
程钧点头,心中一凛,暗道:我记得小和尚提到过,岳华老道有一个徒弟会用掌心雷,那必然是入道的修士,但那人却做了道士打扮,与此人举止不同。倘若这人也是岳华老道的弟子,那么那老道可是有好几个弟子,不知他们修为如何?倘若个个都有入道的本事,就有些棘手了。
正这时,程钧骤然转头,心道:又有人来了。
底下那冲和浑然不觉,兀自烧烤的兴高采烈,也不知道一共就两串草菇,他哪来那么大兴头。过了一会儿,草菇稍好,他收了起来,用嘴轻轻地吹了一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咯吱咯吱嚼了,赞道:“好一个天上少有,地下难逢的美味佳肴……”
只听有人接口道:“大师兄,你好悠闲啊。”
冲和骤然回头,只见身后树林里走出一个小道士,背负双手,满脸嘲讽之色。程钧就觉一丝声音钻入耳朵,“冲远也来了。他是岳华的二弟子,他们两个向来不和。”程钧微微点头,心道:又是一个,这一个比他师兄差一筹,不过刚刚入道。
那冲和哈哈一笑,道:“师弟来得不巧,我已经吃完了。”说着把手里还抓着的热腾腾的草菇往背后一藏,露出了贱贱的笑容。
冲远嘴角下撇,没丝毫笑意,只盯着那人,道:“师兄,我记得师尊有要事吩咐与你,你为什么不去办事,反而在这里胡闹?”
冲和笑道:“我去了呀。唉,师弟你不知道这里的难处。万马山何等广阔,天冷难行,茫茫林海之中找一个人有多困难。我找遍了两个山头,踪影全无,料想他逃得远了,因此现在这里饱餐战饭,这才二次去找。”
那师弟诡秘地一笑,道:“怎么,冲清不过入门两月的小道士,胎息都没练好,就让被师父誉为天才的冲和大师兄如此为难?那他倒是了不起的很啊。”
冲和笑着道:“也不是他了不起,只是我肚里没食,拖累了效率,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
那师弟突然喝道:“少来这套,我看你明明是阴奉阳违,敷衍师尊。冲和啊冲和,你来看看,这是什么……”突然从身后抽出手来,将手中所提之物往前一抛,那东西咕噜噜往前一滚,滚到了冲和脚下。
那冲和低头一看,脸色骤变,道:“冲远,你……”
原来那东西如西瓜大小,染满鲜血,眉目宛然,正是一个人头。
十六章 易筋锻骨经
冲和一低头,看清楚那人头的五官,叫道:“冲清师弟!”虽不见伤心欲绝,眉梢眼角也不由得一阵抽动,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盯着冲远道:“你怎么能杀了他?”
冲远微微一扬下巴,道:“叛师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师兄在师尊驾前领命时,我也在场,师尊亲口说,活捉也可,直接诛杀,把尸体带回去也可。我都听见了,难道师兄没听见?”
冲和神色一黯,顿了一顿,道:“师弟固然是犯了私自出逃的过错,但毕竟他年幼,一个人从南方而来,一时思乡心切,想不开也是有的。你我做师兄的,固然该当教训,但何必斩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也是积德的事情。”
冲远嘲讽之意越发浓厚,道:“师兄真是情深意重,虽在道门,比佛门的大修还要慈悲。想必是你们一路同行数千里,辛辛苦苦回到紫云观的路途上培养出了兄弟情。只是我与他相交不过一面,再见他已经是个叛徒,我从哪里认这么个师弟来?要想我和师兄一样,对他逃走的脚印视而不见,反而往反方向狂奔数十里,在林子里吃烧烤打发时间,回去再跟师尊打花胡哨,说没看见,这种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冲和被他说中了行事,脸上怒气一闪而过,手指在腰间宝剑上划过,却没有拔剑,道:“既然如此,师弟还不带着冲清的人头回紫云观禀明师尊?就说我违抗师命,与冲清同罪论处,求下师尊的命令,到时候你带着师命和宝剑来找我,将我一样的杀了,我不敢反抗。现在你没有师命就敢孤身一人来找我,口出挑衅之言,激怒于我,难道是觉得我的宝剑不锋利吗?”说着,原本笑嘻嘻的眉眼一收,露出几分冷峻来。
冲远目光转了两转,道:“我倒是想按师兄说的一般。倘若我遇到他时,他乖乖的跟我回去,我未必杀了他,就是杀了,也不会再来找师兄你。可是他不甘心就死,在死之前和我说了好些含有深意的言语,我听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来找师兄。”
冲和目光一跳,道:“你说的是……”
冲远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想问师兄,你练习《易筋锻骨经》,果然也练出问题了吗?”
冲和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审慎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程钧在上面听着《易筋锻骨经》这几个字,心中一凛,想起一桩回忆来,转头细声问道:“你可知……”目光一瞟,骤然一怔。
只见身后白茫茫的,全是白雪和树枝,哪里还有那女子的人影?
程钧暗道:厉害,竟然连我也没发觉。嘴角微微一挑,转过头来,恍若无事,似乎根本就不曾有过那女子一般。
底下那冲远已经向前几步,坐倒在还没燃尽的火堆边上,神态放松下来,竟带了几分和善,缓声道:“师兄,你我从十多年前被收入师尊门下,虽然未必有多和睦,但总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有些话,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你我还能说了。我们之间不说,难道跟清风、明月、春风、化雨这几个蠢货说?”
冲和听了这番话,神色柔和了一些,也坐在火堆边上,出神道:“你我之间无话不谈,那已经是十岁之前的事情了。”
冲远道:“长大之后,人的心思便多了,渐渐地也有了分歧——然而我们情分还在,若遇到了生死大事,还能同仇敌忾。是不是,大哥?”说着抬头,用真诚的眼光盯住冲和。
冲和闻言,叹了一口气,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个称呼。如今你也感到奇怪,是不是?”
冲远哼了一声,道:“怎么能不奇怪?我们从小跟着师父,师门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