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路上修士是等到雾障自己散去,才得窥海疆全貌的,也才知道,原来他们离着海岸不过咫尺之遥。正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程钧现在知道海岸在何处,所要做的,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带着所有人一起渡海,去占领他梦想中的那个地方。
所谓的时机,就是北国成为战场的时候,正是程钧远走建立自己的基地的时刻。两界绵延百年的战争,给了他白手起家,韬光养晦的时间。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了。足够他将自己的势力深深地扎下去,直到生根发芽,初见端倪。如果他能顺利的占领那个地方,他还会拥有更长的时间,一面厉兵秣马,一面在本地留下落脚处,浑水摸鱼,只待时机一到,掌控风云,再登天台!
这个计划程钧从重生开始就开始规划,反复推敲,已经颇为完善。只是出海容易,要占领那个地方,虽然并非难比登天,但至少也要费很大的事,甚至有几次失败的可能。但若有这两个老儿来帮忙,那自然就不同了,他可以更早的占领那里,也可以更早的安定下来。所以程钧才一心请来这两位。
既然他们来了,那必须要帮程钧这个大忙,不帮是不行的。
既然他问出了蓬莱道统,程钧顺势道:“蓬莱道统……好像有些印象。”
正文 二六一 飞鸿子
剑老吃了一惊,道:“哦,真的吗?你听说过,不是诓我们?可别顺口胡说。”
刚刚程钧说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他们固然不高兴,现在程钧说知道,他们又不敢相信,这种患得患失之情,可谓矛盾之极。
程钧苦恼的摇了摇头,道:“这蓬莱二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了。或许前辈说的对,晚辈确实是信口胡说。”
剑老和琴老一起大怒,围着程钧怒道:“胡说,你怎么能是信口胡说?再一次伤害我们的感情,真是可恶至极。不管不管,你赶紧想出道理来,不然定要你好看。”
程钧低声道:“两位前辈,那个蓬莱道统,可是在海上的一个道统?”
剑老无奈道:“是是是,你若是这个都没反应过来,那刚才真是顺口胡说了。”
程钧道:“那就是了。这蓬莱道统必定是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晚辈一生之中,只在灵山界和昆仑界走过,这蓬莱界么,倘若有什么了解,那必定是在古书上看过一鳞半爪,别说想不起来,就是想起来,也必定只是一两句话,当不得什么大用。”
琴老叹道:“唉,只怕确实如此。”
剑老接着道:“本来以为跳出了笼子,不想到却是另一个笼子,除了有花有草之外,景色不错之外,也没什么好处。灵气也是稀薄之极。唉,失败啊失败。“程钧遗憾道:“此事既是个天大的误会。晚辈只好送两位老人家回去。本来晚辈该当请两位在灵山界游览游览,尽一尽地主之谊。但我这里灵气稀薄,两位前辈又没什么兴致。不如今日就启程回去。”
剑老和琴老对视一眼,琴老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程钧道:“还得几日吧。我这边有几件事要处理。回去再布置阵法。不过再着急,送两位回去的时间总是有的。两位前辈想必思念昆仑界。今天就请先走一步,回头我再去那边看望前辈。”
剑老道:“我们才出来几日,思念个屁啊。那昆仑地界除了雪山就是山雪,白茫茫一大片,看了几百年还没看够么?我看这里虽然破了点,惨了点,俗气重了点,倒也有花有草。不如在这里玩玩。”
琴老道:“是了。这里俗气真重。为什么俗气能这么重呢?倒值得好好研究研究。”
程钧暗中好笑,道:“既然如此,两位随便逛逛吧。晚辈还有要事,就先……”
一琴一剑同时跳了一步,快贴到程钧脑袋上了,一起大喊道:“不行!”
剑老道:“你把我们诓骗到这里来,想要把我们一起丢下。没门儿。你非要带着我们去好玩的地方玩一个遍,到我们尽了兴致,这才勉强放过你。”
琴老突然叫道:“我们两个好惨啊。一千年来漂泊在外,好容易以为能够回家,结果又是一场空。现在连后生都要抛开我们。我们两个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了好。”
剑老见他如此说,悲从中来,道:“老琴,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修道修的好没意思,还不如死了好。”
程钧冷汗直流,虽然他是以退为进,诱骗二老,但这两个老儿为老不尊的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料,只得起身行礼道:“晚辈知错。两位前辈切勿怪罪。只是晚辈实在是脱不开身……”
剑老和琴老同时往前一顿,四道炯炯目光射到他脸上,程钧再次退了一步,哭丧着脸道:“若是两位不嫌弃,不如先留在晚辈身边。晚辈一有机会,就带两位前辈去玩。只是做正事的,这两天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还请两位前辈体谅……”
剑老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的脾气我们都知道,不过是怕麻烦。入乡随俗,我们就跟在你们那什么山一样。假装是灵宝好了。”
程钧欠身道:“多谢两位前辈。”
琴老突然道:“说真的,那小姑娘真是你的女儿吗?”
程钧:“……”
说服了二老,程钧正要招呼程钰回守观,就见程钰自己进来了,道:“大哥,二哥来了。”
程钧点头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却见程钰脸色有异,似乎有不快之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程钰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程钧见她神色恹恹的,气息却还顺畅,灵气没有紊乱的迹象,不像有什么大问题,便点头道:“既是不舒服,那就去休息吧。”
程钰转了回去,正好程铮进了,程钧心中微微一动,暗道:难道是他们兄妹起了龃龉?
倘若果真如此,程钧却要头疼了。只是这虽然是不好的事,但家长里短有所摩擦也在所难免,若是不明情况,小题大做,或许反而不美,只好先压下来,慢慢查问便是。
只见程铮风风火火快步进来,见了程钧欢喜不尽。他却不似程钰一般随便,叫了一声:“大哥!”之后,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兄长。兄长一路可顺利?”
程钧扶起他道:“还好。你这边如何?”想起程钰说他说了点伤,仔细看他气色,幸喜不见除了似乎有些疲劳之外,不见不好,反而修为颇有进步,讶道:“不错,有进步。马上就能筑基了吧?”
程铮笑道:“是的。前几日就已经仙骨齐鸣了,按照您的指点,是如百鸟朝凰。”
程钧点点头,百鸟朝凰,花团锦簇,是八分仙骨筑基时应有的景象。程铮按照世人公认的标准,应当是七分仙骨。经过程钧指点,多了一分,是八分仙骨。正该有百鸟朝凰的异象,但他旋即微微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筑基?仙骨和鸣之后,气息已达巅峰状态,若不立时筑基,只怕于后面修为有碍。你拖延什么?莫不是等我回来?”说到后面,不自觉带了一分严厉。
程铮摇头道:“怎么会?我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一等再等,轻重缓急小弟还是知道的。若耽误了筑基,大哥还能饶得了我?只是这几日。那个王八……那个道宫来的使者……”说到这里,知道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
程钧道:“那个云州巡守?又是他碍事?”
程铮压下怒色,反而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道:“他不光碍事,他还碍眼。自从月前到了云州,那小子……姓郑吧。道号飞鸿子。据说身份来历可了不起,乃是道宫新一代的第一弟子,师从道宫真人剑昊,十岁入道,二十岁筑基。年仅三十岁已经筑基中期,得蒙上清宫大真人陆峰青眼,传授五门道法,嘉许为‘百岁之内,必成真人’的一代天才。”说到这里,他突然一乐,道:“您看,我才跟着他几天,这套词我也背熟了。他们家光荣无比的祖宗八辈我都背得出来。”
程钧点头笑道:“倒像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酱油的货。”
程铮道:“那飞鸿子当了云州巡守以来,倒是尽忠职守,一直在各个郡游荡,今天盯着这里,明天盯着那里。这两天正好盯着咱们这里了。他端出巡守的款儿,逼着我们加紧做登记的工作,还一遍遍的翻查我们的登记册子,若有半点不清楚的地方,就打回去全部重来。若要真与他较真,那也没完没了。反正就这么几天,我就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一起做忙忙碌碌的样子,让他找不出毛病来。反正他找不到人,显不出威风,又还有其他郡要巡守,过两天就走了。只是先把筑基的事情压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程钧,道,“以前兄长不是传我一门法术,说若是筑基正好不方便时,可以暂时以之推延,不伤根本,应当没大碍吧?”
程钧点头,程铮以前的性子甚是急躁,如今独当一面,反而稳重了,他的选择虽然对于自身修为不好,但作为全权代理,应当是恰当的,道:“没什么大碍。好吧。如今我回来了,你准备筑基吧。”
程铮笑道:“是。他倒是说今天要走,正好,大哥难得回来,要他碍什么眼?”
程钧道:“就是不正好,也该叫他滚蛋了。他在守观么?我去找他。”虽然他传授的法门并无缺陷,也确实能保证程铮筑基的时辰往后推延,但也不是无限期拖延,拖得时候久了,自然会有妨碍。程钧岂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程铮道:“大哥不如晚上再回去,这几天一直是我应付他,有头有尾,也让我把他弄走。大哥要是露面,他若再想起什么幺蛾子,那还要不知扯皮到什么地方去。”
程钧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他滚蛋,你安心筑基便是。等等……你刚才说,他师承谁?”
程铮笑着一口气道:“剑昊真人。紫霄宫剑法第一的真人,其父是紫霄宫长老……”看来飞鸿子介绍自己的祖宗八辈时,连自家师父的祖宗八辈都介绍清楚了,程铮背起来轻车熟路的紧。
程钧道:“是了,剑昊真人,剑昊真人……”他目光微动,从记忆里找这个名字,沉吟道,“我记得……”
他说到一半,就听外面有人朗声道:“听说你们守观观主回来了,好大的架子,几天不见人影,回来之后不去拜见我,倒要本上人亲自上门见他,这道门还有没有尊卑上下了?”声音隔着高墙,远远传来,仿佛就在耳边。
程钧笑道:“你看,不理他也不行,我出去吧。”说着推门而出。
只见一个高瘦青年修士站在外面,身穿天蓝色鹤氅,背负七星宝剑,头上七星冠上镶着老大一颗明珠,看来一身富贵气,他见了程钧,哼了一声,道:“你也在这里,去把你们观主叫出来吧。”
程钧微怔,随即哑然,道:“在下就在这里。”
那修士飞鸿子怒喝道:“本座说话你听不懂么,我叫你们观主出来。本座要问问他……咦……”
就见程铮走出来,站在程钧身边,飞鸿子指着两人道:“你们……怎么变的?”
程钧含笑道:“上使错认了吧,那也难怪,我们本来长得相似。不过在下确实是下阳郡的守观观主程钧,如假包换。”
飞鸿子突然脸色一变,道:“什么?你叫程钧?”
正文 二六二 烟花之慕
程钧一怔,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挑眉道:“怎么,上使知道我?真是荣幸之至。”
飞鸿子露出悻悻的神色,道:“原来你就是程钧。我倒也听过你的名字。哼,宫主真人……宫主真人临走的时候秘密交代……”
程钧道:“且慢,上使,宫主真人秘密交代?不知道这交代的有多秘密?”
飞鸿子愣了一会儿,道:“大概就是……在真武殿交代的……”
程钧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原是在下不知轻重,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问起这么机密的事情,也不顾及周围还有旁人,简直是愚不可及。上使里面请,到内堂详谈。”
飞鸿子涨红了脸,程钧虽然指桑骂槐,说自己不知轻重,但毕竟面上还是自责之词,他也不便翻脸,跟着程钧进了内堂。
一进内堂,飞鸿子先抢步进去,大喇喇坐了主位,一拍桌子道:“程钧,你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宫主真人虽然提到过你,但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是你就有什么金贵处。我是新任云州巡守,你不过一个郡的守观观主,比我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好认认清楚尊卑上下。”
程钧愕然,心道:张清麓派这么个人下来,是吃多了还是另有目的?当下道:“上使何出此言?莫非宫主真人提起我,是因为我有什么不是,让您加以训斥么?若是如此,程钧甘愿领责。”
飞鸿子怒视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掏出一个玉匣,伸手放在上面,盒盖亮起一阵光芒。倏地弹开,只见里面横放着一排四个玉简,玉简左侧还有两个空位。大小一致,显然已经有两枚玉简被拿走了。
他指着最右边的玉简道:“这个是你的。你自己伸手进去拿,里面有封印,我拿不出来”他说完这一句,过了一会儿,道:“你知道吧。宫主真人给你的讯息。整个云州包括带剑师叔只有六个人才有,你倒是会巴结。”
程钧伸手取出玉简。拿在手中把玩,这种玉简他曾收到过,封印了张清麓的意识在内,可以与他直接通话,当下放在袖中,却见飞鸿子悻悻道:“怎么了?现在不看?是不是有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程钧暗道:这人什么毛病。别说我不看,就是现在就看,又岂有把内容告诉你的道理?当下笑道:“真是万万想不到,真人还记得我。犹记得十年前,我拜上紫霄宫。曾得蒙宫主真人看重,传授一门道法,当时他曾言道,十年之后,我若有筑基之份,就将后面的道法传授。没想到十年过去了,真人还记得我这个不肖弟子。”
飞鸿子哪里知道他随口胡扯,听到他的话,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宫主真人一时兴起,记得了你,那也算不得什么。你也要知道好歹,休得得意忘形。”
程钧道笑:“上人说哪里话?宫主真人今天想起了我,明天说不定就忘了我这个小人物。我哪敢奢望天边的贵人?飞鸿子上人年轻有为,前途广大,且就在眼前,那是天赐给在下的机缘。我若看不清楚,那不是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程钧本来想让他赶紧滚蛋,但张清麓突然传讯,到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能随意处置。只好随口奉承,反正他九百年历练出来的脸皮厚如城墙,说什么话也不嫌恶心。
飞鸿子被他说得甚是舒坦,神色缓和下来,道:“罢了,云州这些守观观主一个个都是蠢货,连带剑师叔都……哼,若早有一两个像你这样的,我也少操多少心。”
程钧随口道:“若是上人不嫌在下愚笨,在下愿意鞍前马后,为上使效劳。上人出门在外,耗费必大,这些huā费都是小观该当承担的。”既然马屁都拍了,若不行贿,反而不合情理。
飞鸿子神色更霁,已经露出几分喜色,道:“怪不得连宫主都看重你,你倒是……”他刚想说你倒是识趣,但立刻想到自己师尊临出门前叮嘱自己,这一趟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要随便收取贿赂,不要给人抓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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