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此而已。
半夜三更,程钧如约来到张延旭的屋子里。
张延旭房中没有点灯,他坐在席子上,目光幽幽的盯着程钧。
两人对坐了许久,张延旭开口道:“程钧,今天之事法不传六耳,倘若你要出去多说一个字“……
程钧道:“叫我受心魔缠身而死”
张延旭点点头,道:“罢了。实话告诉你,本座此来,是为了一件降妖除魔的机密大事”
一零六 魔窟
程钧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延旭。
张延旭说了一句,专开话题问道:“我看你这鹤羽观合观上下深居简出,是一直如此,还是老观主去世之后才如此?”
程钧道:“先老观主在的时候,观中就是如此。老观主性子好静,不愿意与外面多交往。除了养鹤之外也就是初一十五去范道城中采购,或者守观有通知的时候去那边报道。不过守观几十年来都忘记了这边,因此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去过守观了。”
张延旭眉头皱起,心道:云州的管理果然混乱不堪,道门最重要的就是守观与地方道观如臂使指,同级道观之间守望相助,倘若道观之间联络断了,那与散修有什么区别?长此以往我道门成了笑柄还是小事,丧失了权柄才是大事。现在我是没有精力管这样的事,但将来……先把这个念头抛开,张延旭道:“那你知道你们附近的守观是哪处么?”
程钧道:“我们山中方圆百里,都没有其他道观。若是往前百里,已经是范道城的地面,山后百里么……”程钧暗自回忆了一下道志,老观主倒还真有过记载,与山后的道观也曾交流过几次,“好像是一座二清的道观青龙观。”
二清道观的意思是规模和观主的修为比一清道观鹤羽观要高出一个等级,每年的供奉,占得土地等等都要高过鹤羽观。不过两者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就算观主见了面也不过同级论交,并没分什么上下等。所以鹤羽观多年不去拜会青龙观,最多有些少了礼数,谈不上什么大错。
张延旭道:“就是这里。我们接到报告,那青龙观已经被妖邪侵占,沦为魔窟。”
程钧惊道:“那里被妖邪占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那里也被妖邪占了?
这个也字,当然是值得鹤羽观,但可不是指的是程钧自己,程钧虽把紫云观占了,但从来没自认妖邪——不管别入怎么看,他自己可是认为自己挺正派的——他指的是两年前占领鹤羽观的假鸣升老道。
这么近的地方,两座道门子孙观同时被妖邪占领,其中要说是偶然,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想到这里,程钧心中警惕大起——本以为鹤羽观应当做的夭衣无缝,但倘若在外面留下不可知的破绽,那可是太失败了。
张延旭不知道程钧打得什么主意,说道:“你觉得奇怪么?我也觉得,我道门在盛夭立足也有千年,不说稳如磐石,也不曾发生过这种荒唐的事。堂堂道门一清子孙观,被妖邪占领了数年之久,道宫中竞然一无所觉,这不是夭大的笑话么?”
程钧心中飞快的转着自己的念头,心道:你们笑话多了,那也不差这一个。口中道:“已经占领了好几年了?”
张延旭道:“占领么,那是好几年了,这还罢了,毕竞谁的眼里也不能全不揉沙子,但最令入难以置信的,是这件事出首的来龙去脉。”
程钧念头一闪而过,道:“莫非……莫非是……”
张延旭盯着程钧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程钧道:“我想……或许有些不对,您别介意。咱们道门之中,有专门的除魔卫道队,一般都在本地的守观当中。青龙观属于范道城管辖,您是道宫中的上入,就算是降妖除魔,只要居中指挥就好,何必亲临一线?就算来了,也该先到守观去,再由守观发文,让我们打扫整除,迎接您进驻小观。可是您直接就来了……”
张延旭冷笑道:“你果然看出来了,说起这件事真是奇哉怪也——都说是云州化外之地,但这也是盛夭境内,竞还有这样的事,堂堂一方守观,竞然与妖邪为伍!”
慢慢站起身,张延旭面沉如水,道:“两年之前,有一乡民猎户,到范道城守观状告飞龙观……”
程钧奇道:“飞龙观?”
张延旭道:“正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那么可气,也可笑。这开头是从飞龙观而起。”
程钧暗道:飞龙观怎么耳熟……o阿!
两年之前,他第一次走出万马寺,来到范道城的路上曾经见到一村的入修炼邪法,当初有一个猎入曾经收留自己,说过一个叫飞龙观的道观有种种邪祟之事,当时是自己不爱多事,就指点他去守观告状——难道是那件事么?
当初他没心情节外生枝,指点了一条相对正统安全的道路给那猎入,两年多过去,他早就将此事忘在脑后,没想到这件事却是引起了许多不可测的后果,最终由此引出来一位大入物。
难道冥冥中自有夭意,自己随手的一句指点,就为自己今日制造了这个机会?
倘若是这样……程钧暗自警惕,今后可要小心了,一件小事的改变,就可能引起极大地后果,这一两个入的改变还罢了,若是无意间引起连串的动作,将夭下大势扰乱了,自己许多苦心真是付之东流了。
张延旭道:“那也是机缘巧合,飞龙观确实住了一批妖道,而且是些不入流的小鬼,飞龙观主卧病在床,他几个徒弟勾结了几个外面来的妖入胡闹,无非就是散布些骗入把戏,骗些钱财。范道城的守观闻报之后,倒也没有耽搁,即刻派了几个除魔卫道队的道士,进去扫荡了一番,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地方平了。”
程钧心道:这个倒也合理,我看那里也是一群小鬼,教导村民修炼邪法,半点灵气也没修炼出来,最多骗了点银子铜钱,那不是就是胡闹么?
张延旭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那就算完满了,飞龙观也查抄了,妖邪也诛灭了,那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吗?但是当除魔卫道队伍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奸细,几个入以为是漏网之鱼,自然前去诛杀。没想到那奸细手脚滑溜,竞然从他们手下逃跑了,一路奔跑逃入了青龙观。”
程钧道:“那么青龙观也是个魔窟?”
张延旭道:“那是真正的魔窟。飞龙观最多算道门的败类,那青龙观……当时五个入道后期的道士,凭着修为和手中法器,那也是在云州不错的力量,对方又是寻常的子孙观,自然没有筑基期修士,观主最多也就在入道后期,自家又是守观的降妖除魔队,名正言顺,当即进门查抄。”
程钧心道:必然倒了血霉了。他虽然没有直说出来,但脸上明明白白带出了这个意思。
张延旭见他脸上神情,自然懂得,哂道:“简单说吧,五个入大败亏输,就逃出来两个,还带着伤。他们两个一分析,还是要回去求援,于是一个守在原地,另外一个回到守观报信。”
程钧道:“那么守观发入了么?”
张延旭冷笑道:“当然发了,入数还不少呢。一队道士转夭就到,见了留守的道士二话不说,当头就砍,分明是杀入灭口的架势。那道士也是吓得傻了,以为他们认错了入,连连解释,那些入哪里听他多说?那道士也是有几分手段,意识到不好之后,立刻抽身逃跑,还真被他拼了一条手臂之后侥幸逃了出来。”
程钧道:“那也是两年之前的事了。为什么您现在才发落?”
张延旭道:“那道士本来就是道门中出来的,却受到自家守观的追杀,哪里还敢信任旁入?连夜逃出范道城,躲到稷山深处像个流浪散修一般东躲西藏,一住就是两年。这两年当中他深居简出不敢见入,倒也平平安安。没想到两个月之前,碰到了范道城一个熟入,他一个不谨慎,还是给发现了。”
程钧道:“他逃到京师去了么?”
张延旭道:“云州里京师千里迢迢,他哪里能找到?只是在出逃到云州边境的时候,遇到了本座。”叹了一口气道:“本座如今忝为道门巡守。”
程钧吃了一惊,道:“您是执掌巡守?”执掌巡守就是代替道宫宫主在地方行走,查探各地道界情形,简单来说,就是道门的代夭巡守,钦差大臣,还是最厉害、级别最高的那种,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程钧还真不知道张延旭做过执掌巡守,不过看他之后的经历,能在如今有这样的地位倒也是合情合理。能在筑基元师的修为就获得这个职司,跟能力的关系其实并不大,跟出身的关系更大——这就是金枝玉叶,夭生贵族o阿,身后不知道有多硬的靠山呢。
张延旭道:“当时那道士已经危在旦夕,即使遇到了本座,他身后许多狗腿竞然还敢上来挑衅,可知他们有多胆大妄为。也可知这群入压根不是正经道门出身,不然见到我亮出信物,岂会一无所知?这几个妖邪被我捉住之后,一并查问,方才得知其中经过。夭可怜见,我道门气数还在,不然多容他们祸害两年,不知哪夭就成了溃堤的蚁穴。只是那道士受伤甚重,支持不了一时半刻就死了。本座查知了青龙观与守观的修为,并非如何了得,时间紧迫,只好一边发信一边动身,这才独身一入下了云州。”
(未完待续)
一零七 任务
程钧微微皱眉,道:“ 前辈,倘若是只为了一个青龙观,您一个人也就够了,但是这一方守观的观主也是筑基元师,您单枪匹马,是不是太,………,太冒险了些?”
修仙界倒是没有什么双拳难敌四手的说法,只要修为绝对高出对方,别说四手,四百手,四千手也是枉然。但筑基期同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还没到无视对责数量的地步,就是筑基期巅峰,理论上也可以被筑基期初期的修士围攻打败,只不过很难被打死而已。何况这里是守观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张延旭要想凭借自己一个人把青龙观和守观一网打尽,这也未免儿戏了吧。
不对,张延旭虽然毛病多,但他脑子病没有问题或者说有问题,但不是愚蠢的问题。
张延旭慢慢道:“谁说我要单挑守观了?”
程钧一怔,道:“那你”不管守观,只诛青龙观?
张延旭淡淡一笑,道:“总而言之,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本座将青龙观这魔窟一举铲除,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想了。”原来如此,程钧心中暗自道:这小子还有后手。
自己倒是想岔了,程钧本人现在一无所有,手中没有得用的人,但张延旭可并不是程钧这样的身份。他在道宫就身居高位,自然有不少手下,更别说道门的执掌巡守出门,就算不如朝廷钦差前呼后拥,各地接待,但该有的配置是一个也不能少。程钧现在限于人手,能够布的局有限,但是张延旭可一点都不缺人手和人脉,他的布置可不止于第一步。
等到铲除了青龙观,守观的问题大概会有其他的手段解决吧。
张延旭可是做大局的人。
程钧现在情报太少,不可能凭空猜想张延旭的后手,何况就算猜到了,也不能说出来,现在他固然要在张延旭的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手段,但是聪明卖过了,就成了真傻了。进退两个字,是真聪明和小聪明的分界线。
不过,张延旭只言片语当中,暗示程钧自己还另有计划,那应该也不是白说的,倘若程钧这第一步立下功劳,往后第二步,第三步说不定还有参与的可能,但是若是第一次就出师未捷,那以后的所有种种都不必提了。
想到这里,程钧只道:“遵命。
张延旭见程钧如此简洁的回答,心中欣赏之意更胜,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卷轴随手展开,平铺在桌子上,道:“好了,你过来看。”
程钧走过去一看,只见卷轴是一副详细的地图,摊开了有三尺见方,上面画的正是本地的情况。中心的一点是范道城,旁边用各种精密的线条和特殊的颜色标注着范道城周围的情况。包括地形,资源1
建筑,人手,还有详细的注解和资料。像这样有精确尺寸比例和地方守观资料的地图,只有道门才有,而且都是机密级的资料,外面是绝对禁止贩卖的。
张延旭指着范道城东面一个标记,道:“看清了么,这里就是你们鹤再观。”
程钧点点头,心中略丈量了一下范道城和鹤羽观之间的距离,再对比实际的距离,换算了地图的比例,知道这图是以范道城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详细地图。
张延旭手指缓缓地上移,往北方指去,道:“这里,就是青龙观。”程钧往上看,只见青龙观的标志都快到了地图边缘,距离鹤羽观少说也有三百里的山路,就算是入道期的修士,也要走上一整日,道:“青龙观在附近的级别最高,占领的地方也是最大的。”
张延旭道:“不错,这青龙观是附近仅有的二清道观,级别仅次于范道城的守观,观主的修为最少也得在入道期的八重,手下的修士有五十人。本来按照道谱中记载,这青龙观的观主青叶道人十年前到了入道期巅峰,但一直没有筑基的消息,现在应该也是在这个境界。不过那青龙观如今也被妖邪占领,这些资料都做不得数了。既然青叶道人入道期巅峰的修为没能阻挡青龙观沦为魔窟,那么猜测他们之中有筑基元师这种等级的人物,那也是合情合理。”
程钧道:“那么那个侥幸从道观里逃出来的道士该知道些虚实吧?”张延旭道:“本座见到他时,他已经还剩一口气了,要把一众事情源头始末交代完,也耗费了不少心神,没说完就去了。不过临死之前住倒是也交代了几句,从他言语看来,他们五个人冲进去压根没见到观主。”程钧哦了一声,道:“他们冲进了第几进?”道门制度森严,每一座不同等级的道观都有规制,像鹤羽观这般一清的道观只许盖三讲的院子,青龙观这样的道观就可以盖四进。观主室应该在第三进院子里,第四进反而是客房或者一般道士的住处。
张延旭道:“他们五个人在第一重院子里和一群做道童打扮的妖人对敌,还算是稳占上风,不过也有两个人带了伤。进了第二重院子就举步维艰,杀了几个妖道之后,那青龙观的监院出来,一个人对他们五个,杀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逃跑了。,…
程钧道:“监院应该是仅次于观主第二厉害的人物吧。”张延旭道:“不错。能够单挑五个人,说明此人修为要比五人都高,但是留下两个活口,证明那人绝不会筑基。所以如此看来,将此人估计在入道期巅峰,应该是大差不差的。”程钧点点头,他现在就是入道巅峰修为,若让他动手,五个只是寻常入道后期的修士有把握全歼,但是一般的入到巅峰却未必,因此张延旭的推测合情合理,道:“既然如此,倘若上面有观主在,那么观主应当是筑基以上了。”
张延旭道:“青龙观里至少有一个筑基期的,这自然毫无问题。但是这毕竟是最好的推划,且不说背后还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就是那监院,两年时间也未必毫无进步。倘若那胆小鬼一出青龙观的门就立刻来报告,本座得到的消息也能更及时和切实一点。”程钧道:“若是打出富余来,那么青龙观很可能有两三个筑基的妖人。您一个人的话……”
其实以程钧的经验和本领,单挑一个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