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台(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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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离人)-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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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钧道:“道兄休要恼怒,这是怎么了?”

    长林老道犹自气愤难平,把信交给他,道:“道友看吧,写的倒是言简意赅。”

    程钧打开一看,用的是道派中特质的玉版纸,修士之间除了功法传授之外,也时常用这种纸张,白玉般光滑的纸面上,只写了五个大字“名正则言顺。”

    !@#

 一四三 足迹

    一四三 足迹

    程钧喃喃道:“原来九雁山是这个立场()。”

    长林老道先是恼怒,但怒火平息下来之后,顿感头疼,道:“可不是么?这信的意思……唉,他们九雁山倒是摆谱,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虽然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有摆谱的资格。我们虽然和他们不相统属,但九雁九阁随便派出一个看守,就能压得住上阳郡全郡。说句难听的,他们放一个屁,我们都要当金玉良言听。这件事明明都决定好了……可是,唉……”

    九雁山的意思明白,就是道门传人的位置不能随便转移,就要留给程铮。那个位子本来是九雁山分出去的,按理说也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表个态也是寻常。但守观为了这件事稳坐钓鱼台,左右逢源好处不知道收了多少,根据各方孝敬的数额变动,考虑过多少情况,唯独没有考虑过给程铮。难道就为了九雁山一句话,把许多的计划全部推翻了重做?且不说财物亏损,就是长林道人想这么做,那也下不了台。

    程钧微微一笑,倘若九雁山果然是这个立场,那么自己这边压力就小得多了,他轻轻把信纸一捋,突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

    紧接着,程钧脸色恢复了正常,缓缓把信拢在袖中,笑吟吟的道:“道兄别烦恼,九雁山又没有真的来人,一封信而已,未必就要听他们的。对了,你们原本是怎么考虑的?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长林道人自从拿到九雁门的书信之后,心神不稳,也没兜圈子,悻悻道:“我们观主和监院考虑了几次,还是采用程家的建议——先移灵()。”

    程钧一怔,道:“移灵?”

    “嗯。”长林道人捋了捋胡子,道:“那是程家给守观的申请。硕程浙毕竟也是程家的血脉,虽然生前逐出家门,但死后可以迁回上阳郡城安葬。”

    程钧挑了挑眉毛,道:“葬入程家的祖坟?”

    长林道人摇头道:“名字都从族谱上勾去了,哪能再开祖坟?是在程家祖坟旁边另立一座坟茔,许他葬在父母身边,免得亡灵不安。”

    程钧几乎冷笑,道:“真是大仁大义啊。”

    长林老道道:“那帮世家啊,都是那玩意儿。程家本来实力比之穆严两家也不过伯仲之间,但毕竟程浙还占了一个程字,就占了先手。他们能玩的花样也就多了点。”

    思虑一掠而过,程钧已经道:“这程家打得到是好算盘。只要把程先生的灵柩移回去,这件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程家的家务事,一切不就在程家的掌握之中了么?”

    长林老道道:“道门再传弟子的位置,不管有没有九雁山插手,都是一件难事,就算真移灵会郡城,未必就没人抢。但其他的遗物财产想必就没问题了。别人没有插手的资格。程浙的那个儿子,嘿嘿,我没见过,但是名声不小。据说是个脾气傲慢的小天才。不过他父亲死得太早,他没长起来,在程家面前不值一提。他在外面还好,一旦回了上阳郡,能不能留下性命全看程家有没有香火情。不过我估计悬,不弄死他,谁去继承程浙的遗产都不够名正言顺,何况现成有一个逆子的罪名顶着。程浙好像还有别的孩子,别管是谁吧,只要是弄回程家怕是都难活命。”

    程钧淡淡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长林老道道:“虽然后果是这样,别人也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们的目的来,但毕竟不是当场宣布()。或许收到的反弹会小点,不会当场打起来。再加上他们的价钱给到了,因此观主决定,在程浙的丧礼上宣布这件事。”

    程钧道:“丧礼……还有五天。”

    长林道人道:“是啊。本来五天时间稳稳当当的过去,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如今倒是突然出现了这么麻烦。啊哟,失策,失策——”

    程钧道:“失策什么?”

    长林道人道:“刚才不应该放那女孩儿离开。书信千里传来,还是让个入道的小弟子传信,路上有没有意外,谁能保的准?就应当先扣下书信,再灭了口,等到这件事结束,咱们来个不认账,说不知道这封书信,让九雁山跟程家闹去,岂不是没事了?”

    程钧闻言神色不便,只是笑了一声,道:“道兄的高见——真是高啊。可惜迟了些。不过那女孩儿只是入道期的修为,腿脚快不到哪里去,现在追还能追上。”

    长林道人道:“晚了,晚了,她又不会走大路让我们追。唉——道友,我有个不情之请。”说着露出几丝讨好的笑容。

    程钧诧异地看着他,道:“道兄这是怎么了?有事请说。”

    长林道人道:“那九雁山的意见,我们是一定会考虑的,可是事态紧迫,难免有些不周全。九雁山派大势大,压我们小观轻而易举。但他毕竟还是道门的道派不是?只要是道门的道派,就归道宫管辖。这毕竟只是小事,如果道宫中有人出面解释,他们一定会买账的。这个,我想请尊使……”

    程钧略一怔,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心中对这长林道人的无耻有更高一步的评价,却不接他的话茬,道:“道兄说得也有理。”

    长林道人咽了口吐沫,道:“我想,到底同是道门一脉,若是真有矛盾,那也不是生死大敌()。可惜我们守观偏僻,认不得那等大人物。不过——天幸,我遇到尊使。尊使是道宫中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这等修为,自然前途无量,就是九雁山也不敢小看。只要您肯在其中说和,想必这件事自然无妨。”这时候他也不叫老弟了,一口一个尊使,叫的十分亲热。

    程钧面含笑容,心中差点破口大骂,别说他自己的立场,就是他真只是一个纯路过的使者,也断没有答应这种“好处我来,黑锅你背”的荒唐建议的。若在往日,他虽不会当场翻脸,但是也自然不会有半点应允之意。但是他现在心中有事,尤其是刚刚那封信,给他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暂时道:“道友稍安勿躁。这件事事关重大,九雁山在整个道门都是有特殊地位的,别说我不过小小的筑基修士,道宫中的真人也不敢说能在九雁山门前如何。就是我有心,也未必成功。”

    长林道人听他口气并没有十分拒绝,已经喜出望外,道:“尊使不必过谦,只要您肯出手相助,我们肩头上的压力就能松快一些。”

    程钧心中骂道:你有个屁压力,你是灵石多了的压手。无奈长林老道说得再恶心,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口中推辞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应付着,也没有十分拒绝。长林道人知道不好逼迫他,舌灿莲花,许下了不少重酬,然后又在酒席宴上多敬了几杯。两人互相应付着,一席酒吃到近四更天,也算宾主尽欢。

    酒宴散去,程钧回到了自己住处,在夜风中呼了一口冷气,感到越发的头疼——好好的事情,越变越复杂。每一个人出现,都像是一根丝线,看起来有头有尾,路线清楚,但当他们每个人都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恰好缠绕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

    快刀斩乱麻。

    若是能如此就好了。

    可惜自己的刀不够快。如今还要费心找到线头,一根根的抽丝剥茧,将事情理顺到自己的轨道中来。

    他正要回去歇息,突然一怔()。

    月光中,院墙显得灰扑扑的,墙上有一个淡淡的新鲜脚印,似乎是有人刚刚踩上去,翻墙而出一般。

    程钧心中一动,也是翻墙出观,他自然不可能在墙上留下什么脚印,轻飘飘一跃而过。道观建在城中,一出道观就到了外面的街道。

    程钧出去的时候,街面上静悄悄的,四更的梆子打过,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分。除了在墙边打盹的乞丐,一个人都没有。

    街道上干净非常,只有街心有一行浅浅的脚印,通向远处。

    程钧瞄了一眼脚印的去向,微微一笑,道:“这是要我跟着去么?”

    转过头,他蹲下身,碰了一下墙角的乞丐,道:“劳驾起来一下。”

    那乞丐睁开眼,诺诺道:“大爷,你心底慈善,行行好……”

    程钧摆手止住,道:“刚才有人给你钱,让你跟我说话传口信是不是?她要说什么?”

    那乞丐迟疑了一下,道:“是有一位公子。不过他说要等你沿着脚印追过去,过半天之后赶回来的时候,才能跟你说。”

    程钧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是把我当什么了?程钧活了这么大年纪,岂能被小姑娘指使的团团乱转?行了。说吧,我再给你一倍银子,比那人给你的还要多。”说着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他前面。

    那乞丐一怔,果然见自己手里攥着一锭银子,在夜色中泛出银光,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那银子果然够分量,道:“道爷既然问了,小的不敢隐瞒。那公子跟我说,‘我去九雁山求援,盘城之事,还望尊驾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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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四 得遇故人

    一四四 得遇故人

    程钧闻言,露出一丝微笑,道:“她的思路是对的,能看得清楚出路在哪里,从这一点看,就比程铮强()。”说完又摇了摇头,道:“不过年纪还太小,行事一味想当然。如今差一点就惹出大祸。若是年纪再大些,应该就会好了。”

    用神识搜寻了一遍,发觉那少女并不在左近,自己有几句告诫叮嘱她的话,自然不必出口,只有希望她行事更加谨慎些()。摇了摇头,程钧没有回去,反而沿着那行脚印往前走,在平明之中寻找踪迹。

    追踪了一会儿,脚印变得模糊不清,在渐渐浮动的喜光之中越发难以辨认。程钧嫌追踪的太累,伸手轻轻一挥,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地,化作一只黑猫。

    那黑猫一落地,先长长伸了一个懒腰,纵声道:“啊哈,老子好久没出现了。”

    程钧咳嗽了一声,道:“你小声点,我昨天还见到你了。”

    那老魔怒道:“你见到我有什么屁用?我就是好久没出现了。”

    程钧一手扶额,道:“好了,这话再说吧。如今我正是有事找你。你底盘低,正适合追踪道路的痕迹,带我去脚印的尽头处吧。”

    那老魔道:“你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家伙,说得那般轻巧。再说了,你傻了么?这脚印痕迹明明是假装,就要引你去兜圈子,你还要跟着去?若是实在太闲,可以蒙面去揍那长什么的老道一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揍了他,解恨又解乏。”

    程钧道:“行了,将来揍他的机会多了。那姑娘对我没有歹意,她心智、胆色都不俗,如今身负要事,是没有时间耍我玩儿的。既然有这样的安排,想必要引我去一处要紧地方。我何不随她的意,跟着去看看?”

    那老魔道:“说服力一般,还有呢?”

    程钧道:“刚才那乞丐说,那姑娘说要我半日之后才把后面的话告诉我。这句话有些意思,我是筑基修士,就按照一般修士的脚力算,半日一来一回那也有百里路,难道她还真能做那么长的线索?必然是引我到哪个要紧的所在去,我会在那边发现什么,耽误一些时间,这才要来回半日。所以她既然有的放矢,我不能不去看看。”

    那老魔心道:这还差不多()。口中却道:“那也不一定。也许她做个套儿,将你引去三瓦两舍,勾栏烟粉之地,找了七八个美娇娘陪你。你在里面胡天胡地,不知岁月,别说半日,就是十天半月也是可能的。”

    程钧骂道:“放屁,赶紧给我带路。”

    那老魔多少还是不敢违逆,低着头追踪脚印来处。静谧之中,只见一人一猫脚步轻如鬼魅,在黑暗中穿梭前行。

    走着走着,那老魔道:“这几日我一直有些奇怪。”

    程钧不以为意,道:“你奇怪什么?”

    老魔道:“你奇怪——为什么会有血亲?”

    程钧一怔,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我为什么不能有血亲?”

    老魔道:“不奇怪吗?你可是活了这般岁数,夺舍之后重新来过。之前的亲人自然早就没有,而这具身体的血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钧脚步一停,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这倒是一个极大的破绽。虽然这个破绽只有老魔会疑惑,但确实很难解释。要他急切之间编造一个理由来信服这个人老成精的家伙,那也殊非易事。至于真正的理由,程钧一来不便说,二来说了老魔也不会相信。

    老魔见他没有回答,低头继续想起,喃喃道:“莫非……”

    程钧道:“什么?”倘若那老魔自己能想出一个解释,他顺水推舟应了下来,那就方便许多了。

    老魔道:“其实你夺舍的是你直系后辈的身体?运气很好啊,直系晚辈之中竟然有这般人才,又自己享用,一点不浪费。啧啧,肥水不流外人田,果然凶残至极。”

    程钧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道:“我希望一刻钟时辰能赶到目的地,不然你又要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两人斗了几句嘴,转眼间追踪之路已经到了尽头。

    等到脚印消失,两人停在一处建筑前面,相顾都是哑然。倒不是眼前的地方有什么出奇,相反,这里出乎意料相当的寻常。甚至城都没有出,只是在南城的一处偏僻小院。

    那小院如今跟街道上其他建筑一般,黑沉沉的不带半点光亮,但能看出来,只是一座最多两进的四合院,住的必然是无品无级的平民。这种院子在城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委实没有半点稀奇。

    程钧用神识略一搜索,发现院子之中倒是有两个修士。一个入道中期,五六重的修为,另一个更差,堪堪入道初期,这两个人与那少女的灵气全不相同,显然不是一个人。

    但是在查探那入道中期的修士的时候,程钧心中微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心中登时了然,道:“原来如此,她是引我过来见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程钧翻墙跳入。只见里面果然是一个寻常的小院,院中密密麻麻停满了大车。车上虽然没套牲口,但大垛的货物都没卸,似乎是一队商队路过此处,在这里暂时休息,明早就要赶路。

    那一溜大车上都插满了小旗子,挂的是商队的徽号。在黑夜之中仔细辨认,能看出一只大型的金船。这商队看来只有七八辆骡子车,规模不过尔尔,徽号设计的倒是很气派。

    程钧微感讶然——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墨氏商行的队伍。

    墨氏商行在后世也有些名气,当然不算太大,但他们剑走偏锋,向来喜欢走水路,因此在后来开海疆的时候,曾经大放异彩,叱诧一时。可惜也只是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就在后来大乱中被卷进漩涡,最终化为尘埃。历史上这样的人物、势力不知道有多少,不值得一一去铭记。

    若是这时墨氏商行出现,那也只是草创时期,看这商队的货物水平就知道()。他们的女掌柜,好像是叫做墨浅的,不知道出世没有。墨氏商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值得书上一笔。

    将这个念头抛开,程钧目光一瞩,盯着一间房子。那里面就是那个入道中期的人物。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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