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子浚瞥了冯慎一眼,恨道,“他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腔调,端的是可恨至极!”
查文显道:“唐少主,我要去宰了这小子!你放开我吧,我查文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你们兄妹面前,我不会去耍什么花招!”
“知道就好!”唐子浚将铁扇一收,把石敢当落在地上的匕首踢到查文显脚下。“下手麻利些!”
“麻利些?哼哼!”查文显拾起那匕首,咬牙切齿道,“唐少主,这我可不能听你的!我定要好好折磨这小子一番,让他死得太痛快,难解我心头之恨!”
唐子浚笑得更欢了,“随你!哈哈,随便你了!”
查文显将那匕首举在胸前,左右一晃。“冯慎,你知道我要怎么折磨你吗?哼哼,我第一刀,要割了你的鼻子!第二刀,再切下你的舌头!第三刀,挖出你的眼珠……”
唐子淇听得心惊,娇喝道:“查文显!你敢那样试试看!”
查文显一怔,回头道:“唐少主,唐姑娘她怎么……”
“阿淇!不关你的事,你走开些!”唐子浚脸色一沉,还欲喝骂,眼底却见寒光一闪,竟是那查文显挺着匕首刺来。
饶是唐子浚躲得快,大腿上仍被划出一道不短的血口。唐子浚又气又怒,一掌将那查文显击得口吐鲜血。
只听“咔嚓”几声,查文显的胸肋已断了数根。重伤之下,他再也握不住匕首,顿时跌倒在地。
“查文显!”唐子浚抬脚踏住查文显的胸口,“你与那冯慎不是有血海深仇吗?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去杀他,反而来刺我!?为什么?为什么?说!说!说啊!”
每喊一个“说”字,唐子浚脚下便使一下劲。查文显接连喷出几口血后,肋骨又断了几根。查文显缓了好半天,这才艰难地说道:“我与冯慎是有仇……可在他和你之间……我更想杀的是你!姓唐的……你这无耻的狗贼!你居然卖国求荣……去做汉奸!”
唐子浚冷笑道:“哟,你这当年的邪教教主,居然给我讲起家国大义来了?”
“我查文显无恶不作……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再恶再坏……也没沦落到给东洋鬼子当狗的份儿!更何况你这狗奸贼害死我结义的兄妹!我不来杀你……又去杀谁?”查文显说着,拼命将脑袋转向冯慎。“姓冯的……”
冯慎道:“查爷……”
查文显道:“老子……老子这次不杀你……就当还了在马耳山欠你的人情……老子知道你命大……你若能活着……杀了这姓唐的狗贼为我们报仇……再……再杀光那批东洋鬼子……”
“他没那个机会了!”唐子浚怪叫一声,又是重重一脚踏下。查文显身子一哆嗦,登时气绝。
冯慎怒视着唐子浚,“姓唐的,连查文显都能识得大义,你难道就没半点儿悔过之心吗?那东洋人夺去黄金后,制成快枪利炮,回头来残害的,可都是咱们的同胞啊!”
唐子浚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冯慎,我只要你死!”
冯慎喝道:“唐子浚!我的人头你大可以拿去!但我肯求你一事,你若是还有一丁点儿良知,就千万别让黄金落在东洋人手里!”
“你的小命攥在我手中!你没资格与我讲条件!”唐子浚说完,向唐子淇大吼,“阿淇!你到底动不动手?不动手的话就给我滚开!”
唐子淇将心一横,把峨眉刺尖冲向了冯慎的咽喉。“冯慎,在杀你之前,我最后问你一句话:若没有这些事,你会不会喜欢我?”
唐子浚叫道:“阿淇你这个蠢丫头!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这姓冯的不会喜欢你的!”
“你闭嘴!”唐子淇将刺尖又朝前一压,“冯慎!你说!我要听你说!”
“好,我说……”冯慎将双眼一闭,一字一顿道,“原来我不知情为何物……可当我见到那具女尸时,却尝到了那种失去至爱的切肤之痛!无论她眼下是生是死,我冯慎心中,唯此一人!”
“哈哈哈哈……”唐子浚狂笑道,“阿淇,你听到了吧?你死心了吧?哈哈哈哈……”
“唯此一人……唯此一人……”唐子淇泪如雨下,将两手的峨眉刺缓缓举起。“冯慎……既然你如此绝情,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对!阿淇!就是这样!反正你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如亲手毁去!快杀了他!快亲手杀了……他……”正说着,唐子淇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瞧,竟见一支峨眉刺正插在自己胸前。
望着那支没入胸口的峨眉刺,唐子浚满脸的不可思议。“阿淇……你居然……居然……我……我毙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唐子浚说完,挥起铁扇向唐子淇打来。可他在身受重伤下,出招已是缓慢了不少。
唐子淇身子一侧,左掌将唐子浚的铁扇子击落,右手的峨眉刺一抬,刺尖便抵在了唐子浚颈上。“哥,你收手吧……你这副丧心病狂的样子,我害怕……”
唐子浚双目血红,“怕就给我滚开!阿淇,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啊!你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人,居然对我这亲哥哥出手!?”
唐子淇冷冷道:“那你呢?你为了你的野心……不也想把我这亲妹妹交给那高岛吗?”
唐子浚道:“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算了吧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唐子淇叹了一声,又向冯慎道:“冯慎,其实在问你喜不喜欢我之前,我就已猜到答案了……我死心了……”
唐子浚叫道:“我不死心!阿淇,要成大事,绝不能有什么妇人之仁!你不懂就不要再胡闹了!你快将峨眉刺给我放下!”
“我是不懂……可我感觉咱们错了……既然错了,那就别一错再错了吧!”
“你以为现在收手,冯慎就会放过你吗?阿淇,你听我的!你不要再犯傻了!刚才的事我不怪你!真的!哥不怪你的!放下峨眉刺!快放下啊!”
“我不指望谁来放过我……冯慎,‘百涎流瘴’的解药,在那把铁扇的扇坠中。”唐子淇说着,将峨眉刺一紧。“哥,不想现在就死的话,你就老实跟我走!”
唐子浚大惊,“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走!我要杀了冯慎!”
唐子淇再一加劲,刺尖已在唐子浚脖子上扎出血来。“别逼我!快走!”
唐子浚不敢再动,只得随着唐子淇向帐外走去。
冯慎急道:“唐……唐姑娘……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冯慎……别忘了我!”唐子淇惨然一笑,架着唐子浚出得帐去。
见唐子淇走向悬崖边,唐子浚惊得冷汗直冒。“阿淇!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啊?阿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开我,我不去杀冯慎了!我不把你交给高岛了!阿淇!阿淇!”
“哥,咱们还是回家吧……我真的累了……”唐子淇说完,抱着唐子浚一跃,纵身坠下了悬崖。
兄妹二人的坠崖,惊起了无数的飞鸟,同时也让山脚下的香瓜猛吃了一惊。
原来那巨雕被高岛砸中后,又再次将香瓜抓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硬是带着香瓜降至了离地三丈高。从三丈高的地方跌下来,香瓜只受了些轻伤,然那巨雕却在重伤之下,未等落地便力竭身死。
香瓜抱着雕尸哭了一阵,便跌跌撞撞地朝回赶,刚绕到了己方的峰后,便听得前方传来坠崖声。香瓜怔了一怔,便拨开乱草荆棘,急急往前寻找。还没奔出几步,便望见唐家兄妹,正直挺挺地躺在乱石堆中。
“唐大哥!唐姐姐!”香瓜惊呼一声,赶紧奔上前去。
然唐子浚头破血流,早已没了呼吸。唐子淇胸口尚在起伏,一时还未断气。
“唐姐姐!”香瓜“哇”的一声哭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啦?谁把你们推下来的?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唐子淇微微睁开眼,“香瓜……你……你果然还活着……”
“嗯!”香瓜拼命地点头,将手中的药瓶亮在唐子淇眼前。“俺还活着,解药俺也抢过来了!唐姐姐,到底是谁害的你们啊?”
唐子淇摇了摇头,“香瓜……你手里的不是解药……解药在我怀里……”
“什么?唐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唐子淇气若游丝,“别……别问那么多……我怀里……怀里有解药……忘记给冯慎……你取出来……”
香瓜急忙从唐子淇怀里摸出好几只小瓶。“哪个?”
“红色的……治冯慎颈上的毒……还有扇坠里的……”
见唐子淇气息越来越弱,香瓜忙将手掌抵在她心口。“唐姐姐,你别说话了,俺帮你输些内力!”
“没用的……香瓜……我好羡慕你呀……快……快去救冯慎……迟了来不及……”
“冯大哥怎么了?”香瓜再想问,唐子淇已经一动不动。“唐姐姐!唐姐姐啊!”
香瓜伸指一探,发觉唐子淇已无鼻息,心下挂念着冯慎,便一面大哭着,一面攥紧了那红色的药瓶向峰上跑去。
见香瓜奔上峰来,峰腰上的喽啰们大喜,刚想围上去问,却被香瓜几下拨开。
一瞧香瓜这样子,众喽啰顿觉出了事,皆跟在香瓜后面,齐齐向峰顶急奔。
刚进帐子,香瓜就被地上的尸首绊了一跤,爬起来回头一瞧,当场便呆了。“石大哥!?”
冯慎见是香瓜,也有些不敢相信。“香瓜……你没事?”
“俺没事!”香瓜急道,“冯大哥……俺石大哥他……他这是怎么了?”
众喽啰这会也都挤进了帐子,一见地上的死尸,全都傻了眼。“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冯少侠……这……这怎么回事啊!?”
冯慎哀叹一声,“那具女尸……是柳姑娘……他们……他们全让唐子浚给害死了!”
“什么!?”
众喽啰目瞪口呆,愣了半晌,登时放声大悲。
香瓜摇晃了几下,慢慢立稳了身子,她颤抖着双手,先将红色小瓶里的药抹在冯慎后颈上,又从那扇坠中倒出几颗小丸,喂冯慎服下。
待冯慎脸上有了些血色后,香瓜呆呆地问道:“冯大哥……你告诉俺……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喽啰哭道:“是啊!冯少侠!你说!你快说啊!”
冯慎面含悲色,将经过说了一遍。
众喽啰听完,纷纷哭叫道:“冯少侠!那对狗兄妹呢?老子要将他们剁成肉泥!老子要替我们当家的报仇哇!”
冯慎还没开口,香瓜已道:“他俩摔死了……俺刚才在峰下,见到了他俩的尸身……乔五也死了……石大哥和柳姐姐也死了……都死了……”
见香瓜眼神发直,冯慎道:“香瓜……你别憋着,要哭就哭出来吧……”
香瓜摇了摇头,“俺不哭……哭有什么用?他们活不过来啦……”
“是啊,哭有什么用?”冯慎一运气,感觉体内剧毒已解,便慢慢地站了起来。“兄弟们,都别哭了!咱们将石大家他们的尸首殓顿后,便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对!咱们不哭!咱们要省着力气,为当家的报仇!冯少侠,田姑娘!接下来就由你们带着,咱们殓顿了尸首,就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即刻下山!诛尽倭狗!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群豪悲愤之余,齐声呼喝,那震耳欲聋呐喊声,直冲天际、传遍四野。
那川岛浪速带着一帮东洋兵,在峰下几里外的林中躲了半天,原想等那唐子浚暗号一发,便要朝峰上出击。然此时一听到峰上传来的动静,川岛便知唐子浚已失手,大惊之下,忙带着手下回去找高岛吞象。二人一商量,当即决定撤离,急匆匆纠起峰上的东洋兵,沿着图们江向下游没命地逃窜。
群豪在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将石敢当等人的尸身焚化后,又把所有的帐篷、随身杂物尽数投入火中。
每人的身上,只带了几日的口粮,剩下的皆是枪弹刀剑。见大伙收拾停当,冯慎与香瓜一声令下,群豪便朝着峰下冲去。
发觉那伙东洋兵已撤离,群豪便不约而同地奋步狂追。也不管山路崎岖,也不顾遍地荆棘,除去纷杂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向前不停地追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东洋兵的身影。群豪精神一振,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一个个如狼似虎,操起刀枪便杀了过去。
方一接仗,群豪便打死二十多个东洋兵。高岛吞象与川岛浪速大惊,忙唤手下拼命地开火拦阻。
东洋兵枪械精良,冯慎与香瓜连冲了几回,皆被打了回去。趁着群豪攻势稍缓,高岛留下三十人断后,便同川岛带着剩下的东洋兵接着奔逃。
待把那三十人全歼后,群豪这边也折了好几个弟兄。然群豪顾不得将死者掩埋,砍了些树枝盖在尸身上,又向着前方追去。
见群豪在身后穷追不舍,高岛一伙每逃出数里,便逼迫几名东洋兵留下阻截。群豪追来苦战一番,复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追击。
如此这般追追打打,直过了两日有余。这两天内,群豪连觉都没睡,饿了便咬几口干粮,累了就靠着树干歇会儿。伤了的自行包扎,死了的便弃在路上。一面在东洋兵的尸体上寻枪搜弹,一面没日没夜地追敌杀敌。
有道是哀兵必胜。群豪这般舍命追剿,直叫那伙残存的东洋兵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群豪像是索命的恶鬼,又像是猎食的猛兽,光是见着他们的身影,腿脚便早已发软,又何谈什么拦截对阵?
才两天工夫,一百多号东洋兵,已然只剩下十来人。群豪正准备一鼓作气歼灭余倭时,前方却隐约出见了一艘巨轮的影子。
冯慎放眼远眺,发觉那巨轮之后,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波,稍加思量,顿时醒悟。自己与群豪一路顺江追来,竟不知不觉的到图们江的入海口。
高岛吞象等人一见那巨轮,便哇哇大叫着向前狂奔。还没等群豪反应过来,一队荷枪实弹的东洋兵便从对面涌了出来。
打头一人,正是那运金的东洋军官,一见高岛与川岛,赶紧将他们团团护在中间。
群豪见状,心下已然明了。原来那巨轮,便是他们东洋兵来时所乘,如今他们已将藏金的圆木绝大多数运到了船上,仅剩寥寥数根,还横在船旁。
冯慎大喝一声:“弟兄们,黄金就在那轮船上!咱们杀光倭狗!夺回黄金!”
群豪齐应道:“那还用说?咱们等的就是今天!狗日的东洋鬼子!爷爷们跟你们拼了!冲啊!杀啊!”
见群豪不要命地冲来,那军官忙命手下人开枪,自己则同高岛、川岛返回船下,催促着船边的兵士加速运金。
这伙东洋兵也有一百多号,除去在岸上火并的,船边仍有五十几个人。趁着同伙拦住群豪,这五十多人借着船上的滑索钢架,将剩下的几根圆木急急吊上船去。
群豪一路追来,人数已经折损过半,经方才那番冲击,又倒下数人。可剩下的皆抱了必死的决心,在冯慎与香瓜的带领下,冒着枪林弹雨,跨过同袍的尸体,直直地攻进了东洋兵阵中。
没过多久,双方的弹药都已打光。弹药一尽,群豪便将枪支一抛,与东洋兵们开始持刀肉搏。
岸上东洋兵的人数,虽多出群豪的一半,但群豪中却有冯慎和香瓜这样的强手。冯慎挥着遏必隆刀,香瓜也舞着一把匕首,二人一面斩刺,一面掌击镖打,如砍瓜切菜般,直杀得东洋兵血肉横飞,纷纷倒毙。见二人勇猛无匹,群豪也大呼酣战,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迎着对手的刺刀狂砍狂削。
东洋兵为了保命,也都全力相搏。双方的兵器不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