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瞧这小子还不起来,哑然失笑,一脚正中他屁~股。
王生痛的跳起来,回头一看,果然是李志常。
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李先生你总算来了。”
李志常神情颇有些古怪道:“你小子刚才跟那些山魅饮酒作乐?”
王生惊呼道:“他们是妖怪?”
李志常似笑非笑道:“你看你刚才吃的什么东西。”
王生往身旁望去,见到菜肴和酒全没了,只有破陶器中积存的尿~液,还有瓦片上盛着的几条蜥蜴罢了。
登时恶心的不行,抱着一颗大树大吐狂吐起来。
这时候头上一团清水流之不尽,哗啦啦冲洗着他,他也猛地灌水,灌进去,继续吐,直到浑身都要虚脱了,那水才止住,随后一阵暖意从身边升起,不顷刻,全身就干了,十分神异。
“李兄的神通果然深不可测,不知我何时才能如李兄这样自如的操控水火”声音娇脆,若黄莺初啼,却又带着几分洒脱,让人听得十分舒服。
王生顺眼望去,只觉得仿佛见到仙女一样,只是这仙女怎么带着一把看着就让人心寒长剑,长剑剑尖垂地,还没入鞘。
她又道:看来吓到你朋友了。
铿然一声,收剑回鞘,更见飘逸洒然,和李志常的气质有些相似,却更凌厉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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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叶生
由红叶亭望去,山下溪水环绕,最后终往东流去。
红叶亭旁边是棵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枫树,雄伟壮丽,不见老败。
过往之人,认为此树有灵,又有那质朴村民朝拜,竟而有了些灵验,传播开来,四方闻名。
因此这红叶亭不但不孤寂,在这半山腰上,平常也十分热闹。
丁乘鹤是个与民同乐的人,自然没有什么清场的举措,只是红叶亭中,如今一个白丁也无,寻常百姓哪里敢去,只是在不远处的茶摊还有山神庙热闹罢了。
李志常陪同司马红叶,带着王生施施然而入,此时丁乘鹤却被围在中间,不少读书人不急不远的在他周围,看他鉴赏诗文。
唯独其中一个中年士子,有些神情落魄,孑然立在众人之外。
红叶背上的乌黑连鞘长剑呜咽作鸣,红叶神色一变,朝着那个士子望去,清眸一咪,点点寒光投出,伸手就要拔~出背后长剑,这时候李志常的手轻轻按住了她握住剑柄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她低声道:“李兄难道看不出,他并不是人。”
白日现形的鬼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如对方这样,看起来跟常人看不出差别的,并不无不适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中年士子明明不是人,只是神魂状态,可是却能凝结成形,与生前无二样,在鬼道中,也算是修为深湛了。实在可怕。
若非黑水剑自有灵性,连她都差点漏过去了。
如此这般,自然显出这中年士子的不凡之处。放此等妖孽,留在世间,假以时日,若是为祸人间,决然不浅。
李志常绝对是正道中人,即使不喜欢降妖除魔,也不该阻止她才对。
李志常低叹道:“此人也非普通的鬼。”又道“原来如此。难怪城隍会如此说。”
普通人未经修炼,死后,体内的魂魄没有束缚。就自然散了出去,被拉扯进入天地轮回,如果不肯如轮回也没有被阴司之神接引,那就会逐渐消散。或许有机缘者。能够不断凝聚天地间的阴气,修成鬼道,练成阴神,同样也能飞天遁地,来去如电,到了高深处,便能忆起前生,只是比之元神。失了灵活,却还有其它妙用。同时也算另类的长生了。
鬼道修行说白了关卡很少,一言决之,就是集聚能量的过程,最后到了高深处,便能称之为鬼仙,比之道家修行者的金丹,相差仿佛。
一旦能量积蓄到一个临界点,便会招来雷劫,度得过,便阴渣尽去,炼就纯阳元神,和道家高人再无差别。
只是很少有鬼道修士能够挨到度过雷劫,因为要么在渡劫之前就被人除去,要么是渡劫过程中被~干掉。
若非那种强大的鬼仙,要想白日出游,和常人无异,几乎便是妄想。
但凡是总有例外,比如这个士子,肯定不是什么强大的鬼仙。
李志常在这拥挤的士子中,毫不费力就到了那位士子面前,轻声问道:“这位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那士子见得李志常气度不凡,跟那些围绕在丁乘鹤周围的秀才,全然不是一类,心下有些好感,施礼道:“在下淮阳叶光远,字良辰,不知贤兄何人,望请赐教。”
李志常闻言笑道:“在下是本县花溪村人,李忘生,字志常。”
叶良辰听到面前这人便是李忘生,仔细斟酌了一句道:“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李志常一奇,道:“良辰兄还读过我县试的文章。”
叶良辰不在那么面露苦色,脸上缓和了许多,幽幽道:“古人云‘十室之邑,必有贤人’,果不虚言,兄破题一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可谓无泄无漏,颇有古风,连兄这等人才,都不能取之案首,亦不能中举,朝野遗县何其多也。”
说罢,他不觉感怀自身,黯然泪下。
只是那眼泪落在地上,便消散无形,化作一团魂气,回归他体内,这一点他自己没注意到,李志常却注意到了。
李志常暗暗称奇。
这时候那丁乘鹤评点完众人诗文之后,往着叶光远和李志常这里走了过来。”
他不禁暗暗好奇,他素来知晓叶光远为人,虽然不恃才傲物,却难与常人攀谈,瞧他和李志常的样子,倒是一见如故,实在奇怪。
叶光远可谓文章辞赋,冠绝一时,在淮阳颇有些名声,只是没有科考之运,屡屡乡试落第。
他素来爱惜他的人才,知道他家里不富裕,因此招他为客卿,对他十分好,而他儿子丁乘鹤的真正授业恩师便是叶光远,当时在叶光远教导下,不过一年,丁再昌便能落笔成文,第二年乡试中,叶光远更是压中了当时考题,让丁再昌得了乡试第二名。
自后丁再昌在叶光远对他的补习下,更是春闱得了会元,只是因为丁再昌本身才识有限,在殿试上并无出彩,所以堂堂会员却跟一甲无缘。
即便如此,做了二甲头名,入得翰林院,也算光宗耀祖了。
这一切都离不开叶光远的帮助,丁乘鹤对他更是看重。
只是一个教了几年的弟子,都能考中进士,他这个恩师,反而连个举人都不能取中,叶良辰心中烦闷可想而知了。
丁乘鹤重阳登山,不无带着叶光远排遣胸怀块垒的意思。
同时他也打算明年便让叶光远再到京城,嘱咐丁再昌找个门路,将其送入国子监,也算一个出路。
叶光远也是悲愤,他十二岁中了秀才,被当地誉为神童,此后许多年,学文与日俱增,可再没有中举,到现在年过三十,还只是秀才,心中落差,绝非外人可以表述。
不过遇见李志常后,他的确胸中郁气有些舒缓,在他看来李志常才学不下于他,文章更是老道,也不能中举,可见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毕竟他随丁乘鹤到了清水县,翻看过历来县试的文章,李志常的文章在这众人之中,自然格外显眼,其中深厚的学识,若非他这种同样学问深厚之辈,绝然品味不到其中的妙处。
可谓字字珠玑,又不失天地至理。
考官不能赏识,多半便是因为自身学问太差了,不能领会其中深刻的道理。
第十三章文气
丁乘鹤缓步到了两人身边,对叶光远温和地说道:“良辰不介绍这位新认识的朋友给我么。”
叶光远道:“丁公,这位贤兄便是之前我说的那位做得好文章的李忘生兄台。”
丁乘鹤打量李志常一眼,只觉此人人物风量,俱是出众人之表,站在他面前,既无寻常才子的恃才傲物,也无科场失意的落魄神情,一派从从容容,又如山中闲云,晴空朗月,不类凡俗。
清水县这偏僻之地,能出的如此人物,实属罕见。
不过自古寂寞见繁华,或许正因为此处僻静,才出的此人。
他素有识人之明,不然也不会如此赏识叶光远。
他心里又想道:如此人物,向来不传贤名,此地文教荒芜至此,或许该大力整顿一番。
丁乘鹤对着李志常颔首道:“原来如此,只是之前怎么不见李小友?”这却是考校李志常的机敏了,他县尊之身,李志常却来迟,不拜见,无论如何都算失了礼数,且看李志常如何作答。
李志常从容自若道:“红叶纷发,悠然其中,不觉缓缓醉矣,故而来迟。”
司马红叶却知道李志常另有所指,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来此。只是这‘缓缓醉矣’,不免有些调戏的意味,若是别人敢这样,她早就拔剑了。
不过李志常她是打不过的,所以也没有这想法。
她喜欢挑战强者,不代表喜欢胡乱挑战。
叶光远叹服道:“好一句‘缓缓醉矣’。有此一句,已经胜过今日诸生的诗文了。”
这话自然就不让人心服了,自来文人相轻。这些诸生本就是来此意图博得丁乘鹤欢心的,如何能让李志常压过一头。
叶光远是丁乘鹤的客卿,自然不能动,也不能指责,可李志常凭什么敢凌驾他们之上。
其中一名士子,越众而出,对着李志常冷笑道:“李兄学贯古今。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若说文采,这跟死读书可不同。需要看灵性,叶兄既然盛赞李兄文采,一句‘缓缓醉矣’,可不能让我等心服。”
这士子敢当众挑衅。自然是有倚仗。他名叫吴文才,姑父乃是县里黄典史。典史乃是县里第三号人物,掌管缉捕、监狱。
人都说破家的知县,却不知这典史在县里面威权也大得很,而且一般都是小吏出身,深谙县里面的门门道道。精于律法,惯弄权术。
而且典史里面也不乏出众的人物,那前朝一位李姓大官。便做过典史,深谙权谋之道。直上青云之路,堪称励志典范。
另一方面,俗话也说过‘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典史’,在县里面可以得罪丁乘鹤,最好也不要得罪黄典史,他在这县里面,从小吏做到典史,根深蒂固,更不知捞了多少家财,加上掌管司法,衙门中不少亲信,更是无人敢惹,即使丁乘鹤,初来乍到之下,也是动不了他的。
不过县尊到底尊贵,而且三年过后就走了,黄典史为人圆滑,自然也不愿意得罪人。
吴文才今日来,便是得了黄典史指示,要跟丁乘鹤搞好关系,一来丁乘鹤跟提学关系很好,二来便是丁再昌的缘故,无论哪个方面,都值得吴文才、黄典史巴结。
眼看费尽了心思,找人连夜写好了诗文,吴文才刚才得了丁乘鹤一个好评,如今却被李志常抢了风头,这如何忍得下去。
李志常虽然跟周宏文交好,说实话周宏文也不瞧在他眼里,周家虽然有钱,却无权,两个秀才在百姓面前有些分量,但在黄典史面前,只要不是举人,几个秀才有一百种办法弄得他家破人亡。
李志常呵呵笑道:“阁下是谁,我没有认出来,还请自报一下姓名。”
吴文才被李志常如此侮辱,也不动气,道:“李兄想要避重就轻么,还是你写不出什么好诗词。”
李志常淡笑不语,到了亭柱之前,伸手食指触摸~到亭柱之上。
吴文才暗笑:此人糊涂了,难道还想用血肉之躯,在这亭柱上写诗不成。
其他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但见得李志常以指为笔,如走龙蛇,木屑纷纷落下,一首七绝,顷刻而就:
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
他们这些人只看的出李志常血肉之躯,在亭柱上刻字,只有司马红叶识得李志常真正厉害的地方,分明便是以元神之力侵入亭柱,让其木质部变得酥~软,然后再以手刻字,无不如意。
同时她也心中了然,这李兄果然正如他所言,才破迷障,这肉~身没有打磨过。
吴文才还想挑刺,只见李志常笑吟吟盯着他,想起李志常在石柱上刻字的手段,不觉心寒。
李志常倏忽之间,就到了吴文才跟前,拍着他肩头道:“你说这首诗好不好?”
吴文才到底不是心如铁石之辈,这时候哪怕是李志常写的一团狗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不敢说写的不好。
虽然他拟定李志常不会行凶,可是命只有一条,又何必冒险。
何况这首诗也是上上之品,说句好,也不违心,回去招呼人改改事情始末,说不定还能显出他正直虚心的品格。
吴文才恭恭敬敬道:“李兄果然大才,我刚才只是试试李兄而已,还请勿怪。”
诸生对他十分鄙夷,又暗骂此人不要脸,深的黄典史的真传。
吴文才这一番作态使出,却认为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感觉良好”。
李志常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叶光远道:“良辰你怎么看?”
叶光远此刻却是口瞪目呆,因为他只见到李志常刻下的每一个字,都放出光芒,十分耀眼,与青天白日争辉,毫光直冲斗牛,让他差点睁不开眼睛。
等他稍微适应了光芒之后,发觉其他人并无惊呼,只是觉得李志常做出一首好诗而已。
只是他没有奇怪,他怎么能够感觉到其他人的念头。
叶光远喃喃道:“自是极好的。”
第十四章疏狂
他却不知这毫光,便是交织的法理,亦是李志常元神之力显化在诗文上,留下的气机。
不但李志常能留下这样有神韵道理的文字,便是那真正学问深厚,心中有道义的大儒,亦能如此。
普通人杂念纷生,终日蝇营狗苟,性灵被淹没,看不见这些东西。他此刻状态和常人不同,乃是阴身,不同于常,自然得见。
司马红叶非凡人也,很清楚这些,所以见到叶光远居然没有迷失,也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见到毫光而已,便知他虽然非人,但绝非邪祟。
若是他心有邪念,这毫光散出,当即便能让他魂飞魄散。
佛道两家虽然性命同修,却先命而后性,李志常也脱不开这条路。实际上而言李志常也勉强到了一定高度,虽然仍在苦海,逃不出命运长河,也算暂时不入轮回了。
而这世上还有儒家,能和佛道两家分庭抗礼,占据上风。
儒家同样也有君子六艺,性命双修,只不过却重性不重命,若中古诸子,虽然不过百年身,却能因为明悟宇宙那些玄妙的道理,又和自身性灵结合,成就非凡业位,不似道家金仙、亦不似佛家菩萨、佛祖,另有奇妙。
李志常微微笑道:“良辰有真性灵也。”说罢一指点在叶光远眉心之上,出指收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除却司马红叶和叶光远自身之外,别无他人发现。
外人只见到李志常抬了下手而已。叶光远怔住,丁乘鹤见他呆立的样子,不禁推了推他。
过了好半响。叶光远才回过神来,对着李志常深深一礼,叹了一口气道:“多谢。”
李志常正色道:“不谢。”
丁乘鹤却有些糊涂了,对着叶光远道:“你们两个惺惺相惜也就罢了,怎么说的我看不懂了。”
叶光远苦笑道:“丁公此事一言难尽,不过还好丁公带我登山,不然也不能遇到李兄。不知还要迷障多久。”
李志常那一指,却让他性灵中本来因为执念,被遮掩的一些东西。浮现出来。
一时间拨云见雾,这几年来种种事情,如露如电,一闪而过。终于回到了数年前。他重病在床的时刻,原来他已经死了。
只是因为科举不中的执念,让他一身文气,包裹神魂,随化显形,与生前无异样而已。
但随着时间流逝,若他再不投生,要不了多久。即使执念完成,也必然逃不开魂飞魄散。再无半点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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