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衣服被扯裂的声音,洪催极为亢奋的高叫,还有桂枝公主凄凉的哀鸣声。
一旁的易统领再也按捺不住,目眦欲裂,傅千雪见状不对,连忙按住易统领的肩膀沉声道:“你受伤太重,我去救。”
但这等状况下的易统领哪里听得傅千雪的好意,肩膀一晃,就将傅千雪甩开,连包扎好的手臂绷带也重新崩开,流出血迹,持着一面角斗士盾牌就朝右面的墙壁冲去。
墙壁被撑出一个尖锐的盾牌洞口,傅千雪叹息中,只好向纳兰玉阑比划了个手势,才跟了上去。
洪催正处于好事之前的开心时刻,调戏的对象又是自己昔日苦苦追求不到高高在上的桂枝公主,心中的得意满足,是何等的畅快。又哪里会想到,本该死在观峰陵副陵内的易统领,会在此刻冲了出来。
一种若发疯了般犀牛的蛮横方式,朝自己冲撞了过来,还是从没人发觉的入口房间内。
洪催尽管有护罩在身,一个不慎,还是被易统领的野蛮冲撞,用角斗士盾牌撞倒,连人带身下的椅子一起倒撞在门柱之上。
桂枝公主乃是易统领的心中挚爱,即便易统领平素里是个正直讷言的好男儿,此刻无边怒火之下,已尽出了全力,虎口崩裂的鲜血大半淋在身上,还有数滴溅射在桂枝公主半是伤痛半是惊喜的面庞上。
激动在怀,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但怒火冲天的易统领仍然不想放过洪催,怒吼声中,又一次举着角斗士盾牌冲压在洪催身上。“敢动桂枝公主,我杀了你,杀了你,啊……”
也不是情急之间,还是太过冲怒,易统领连灵力都忘了动用,角斗士盾牌也甩到一边,直接挥起老拳,一拳接着一拳,直接轰打在洪催俊逸的脸庞上。
洪催感觉有点被打懵了,脸面被易统领拳击得高高肿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本该死在观峰陵下的易统领,缘何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从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出口。
洪催摸了摸脸颊,血迹满掌,洪催不仅勃然大怒,南皇巫法的灵力一发,一掌就易统领推飞了出去。左手再一招,房间内顿时绿气充盈,连地面也变得潮湿泥泞不堪起来,让人不敢轻易踏足。
不仅如此,地面上杂草疯长,呛人的绿色气泡直泛,洪催却大感享受,挥剑就朝被沼泽地困住的易统领刺去。
哪想,像绿色毒烟一般的绿色剑气流,刚挑飞易统领的角斗士盾牌,就被另一道强势极绝的丹火剑气给反逼了回来。剑气火然,连污水杂草横生的沼泽地,也火烧出一个凤凰朝鸣的形状,反打了洪催一个措手不及。
洪催正惊色中,早就枕剑待发的傅千雪,剑气又一扬,凤鸣剑气的瑰丽剑姿中,就将洪催的身子淹没。
凤漓丹火中的洪催痛叫不已,乱叫了几声让人听不懂的巫法之语后,连忙逃窜到屋子外面的草场上去。
傅千雪有心阻拦,但已来不及了,凤鸣剑气却将房门开出原先三倍不止的门洞来,让傅千雪苦笑不已。
无奈之下,傅千雪走向另一侧将易统领扶起。易统领这次没再拒绝傅千雪的帮扶,但站起来的第一动作,就是四处张望,去寻找那个曾经悲凉记忆中怎么也忘不了的娇弱身影。
桂枝公主被红醋关押了几个月,神情不振,衣衫不整,但回望向易统领眼眸中的一泓秋水柔情,就连易统领这等在情感上莽呆迟缓的糙汉子,也是心中一酸、欢喜、忍耐不住,冲了过去将桂枝公主抱起,紧紧拥入怀中。“公主,你没事吧?”
第四百五十一章 南荒巫法
“我没事,你先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桂枝公主温情中娇羞无限。
易统领这才感到有点难为情,轻轻放下桂枝公主,然后才发现纳兰玉阑就站在桂枝公主身后,心中立刻明白:想来自己忙着与洪催拼命,纳兰玉阑在旁寻好机会,将桂枝公主救下,还为桂枝公主披好新衣裳,免了桂枝公主在旁人面前春光外泄的尴尬。
易统领心中感激,对纳兰玉阑呐呐道:“纳兰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不用多说,你交代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傅千雪却冷静无比道:“先别说了,危险还远远没有解除。”
话音甫毕,傅千雪所在的屋子突然朝下沉去。
傅千雪低头一看,屋内地面除去正面房门的那一条直线,因为被凤漓丹火炙烤过变得坚硬无比,成为一条退路以外。屋内的其余地方,都变成了沼泽地,毒草疯窜,绿色气雾乱流,食人花、毒蛇毒虫、嗜血蚊蚁之类乱飞乱咬,沼泽地面上更有一团团可怖的绿色图案浮现。
此等可怕的巫术妖法,除了刚被傅千雪一剑扫飞,来自南荒大泽挂屏屿的洪催外,再无旁人。
众人忙不迭冲了出去。
银盘一样的月光光下,洪催飘飞在草场中央,冷冷的面对着众人的到来。脸上已经没有方才失败的气急败坏,而是一种对于巫法力量的放纵,精神世界里的极致虔诚。
在洪催心中,他的南荒巫法是一种梦象的追逐,但在傅千雪等人眼里,却充满着邪异鬼魅。
一众人在草场上摆开架势,将飞踏在一棵扭曲草木上的洪催团团围住后。
易统领一步踏前,威猛喝道:“洪催,你既然没走,就留下来受死吧。”
洪催无视着易统领的叫阵,温情脉脉的注视着桂枝公主,目光那么温柔,却让桂枝公主心中悚然。“桂枝公主,我那么全心全意的爱你,可你却不理我,非要选择易统领这么个不动生活情趣的人,我好伤心好难过。”
桂枝公主大声道:“即便易统领不会甜言蜜语,我就是喜欢跟他在一起,不碍你的事。”
洪催邪邪一笑道:“很好,如你所愿,我现在就送你们一场婚礼祝愿,一场巫法的杀戮盛宴。”洪催眸子中星光点点,双手拢成瞭望星空的姿势,好似在远方的星海里,有巫法的大门在向洪催打开,借洪催的手在此降落下一片神罚来,以显示巫法的伟大。
不一会,就有一点点诡秘的星光在洪催的手上亮起,随着星光越来越多,星点连缀成线,将洪催的整个身影笼罩了进去。使得洪催变得虚无飘渺起来,整个人似乎要被星空倒影给吸附进去。
傅千雪感觉很不对,顿即御剑飞起,凤漓丹火催发下,凤来三式中的凤来昭雪剑势,红烈若凤出云岫,凤鸣九天中直挂前方正在施展某种无法的洪催。
岂知凤鸣剑气刚触及洪催身侧一尺处,便被一团邪异的星光给当住。
这种无法的力量,与灵气道法的境界、术法的成长完全不同。
因为内里能量层次的不同,才让傅千雪的凤来昭雪剑势不得其果,并不是傅千雪剑力不济的缘故。
凤鸣剑气被红施展的诡异巫法星光月海引开后,傅千雪并不灰心,剑游长龙,蓄势待发的龙痕手再此催发,击向洪催的头部,一片巫法星光的最闪耀处。
龙痕手龙啸云动间,洪催却双手若举火炬,垂下头来,银光邪异的目光内,透露出丝丝不屑与嘲弄。
龙痕手龙吟掌劲再次被洪催手上的神秘星光隔开。
只见云彩散去的月光下,洪催手上所持的一片星光火炬,其实是一个巫力构造出来的孔雀石。
孔雀石与孔雀胆一样,都是修真界中不可多得,且极为稀少的炼宝材料,越是离奇诡异的巫法,就越是离不开这种材料。
在景朝京师,傅千雪与景七七参加景逢牧花折剑派夜宴,为了威逼景逢牧与祁峰得到蓝魂伞,给九门总捕头卢九服下的丹毒孔雀胆,于本质上是与孔雀石一样,都是极其罕有的。
当时若没有闻人绾绾的源水辰星来解掉孔雀胆的丹毒,卢九总捕头是必死无疑。
如今洪催也捏有南皇大泽深处才有,孔雀石炼制成的巫术法杖,注定今夜,不会比白玉京探星殿鏖战来得容易。
只是之前,傅千雪刚押解斧然与刑管家来到此地,洪催为什么表现的那么不堪?
有那么厉害的南皇巫法,为何要隐忍到现在才使用?
引他们入瓮,想利用观峰陵下的极广阵法来置他们于死地,光是这个说法,还解释不过去。
难道是时间现在才到?或者是洪催要在这儿等候什么人?
傅千雪凤鸣剑气与龙痕手的两次试探,皆是被洪催以古怪无比的南皇无法给轻松抵挡了下来,一旁对曾经洪催修真底子熟悉无比的修文海,早就看不下去了。
修文海不认为是洪催表现亮眼,而是以为傅千雪因为观峰陵一路上的出力过多,导致灵气损耗过多,才会让洪催接住了傅千雪的剑势。
于是修文海一大步跃向前,神态高昂道:“洪催,你竟然还胆敢使用这些歪门邪道的术法,早知当年,我就不应该老爷求情,把你们母子两人全都杀了才对。”
洪催轻笑道:“那么当时,修叔为何不动手了呢?把我给除了,如今倒也干净了,也不会碍着你们洪家上上下下的世族面子了。”
修文海道:“是老爷慈悲,说毕竟虎毒不食子,若你发誓不再运用巫术邪法,就放过你。”
“虎毒不食子?”洪催喃喃道。“哈哈,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亲身母亲让你们给杀了,还要我回头感谢你们,傅千雪,你说这可不可笑。”
洪催气急反笑,居然有几滴眼泪滴落在双手间星光迷离的孔雀石巫杖上。
面对洪催不是提问的问题,傅千雪不语,无法回答,唯有死寂般的沉默。
洪催也没指望傅千雪能解答他儿时的梦魇,轻吹一口气,手中所捧的孔雀石巫杖,在妖异星光的飞扬中,如同五个扁头型的喷泉一样,喷出银光带绿的光点,由巫杖顶端一层层朝上堆积,最后形成一个松蘑形状的奇怪巫器。
第四百五十二章 绝情反噬
巫器周身不仅有邪芒闪动,还有孔雀石的丹绿,一种布满荒野沼泽地上的绿。
荒野寂寂,阒无一人,唯有巫法永恒。
洪催就在巫法永恒理念的冲击下,漫天行走,好似身体毫不受力。
本想将洪催劝说压制下的修文海,刚走到洪催身前四五步时,看到的就是洪催这幅凌空行走,脚踏沼泽荒草。脸上神情风然,好似身处巫法盛世光泽的沐浴下,神态极为恭敬邪魅。
有一种极致虔敬下的无上荒诞感。
草场上的别人不明,但修文海自然识得洪催的这等巫法,那是区别于修士常言通仙大道中,最可怕古怪的一种。
南荒巫法,代表着完全不同于道法的修真理念。
若是说傀儡、控灵、御兽、阵法、机关诡道之类,是修道路途上的另类,那么南荒巫法就是另类中的异类。除了吸收利用灵气这一点相同,其它方面可以说是完全隔绝开的。
之前,傅千雪两次没攻破洪催巫法的星光,并不意味着洪催的灵力要比傅千雪高强的多,而是傅千雪还没能理解巫法的神秘来历,与巫法力量的源泉。
此刻,就在修文海靠近洪催身边时,神态竟少有的祥和起来,连语气也和蔼了几分。“洪催,好孩子,跟我回洪府吧,那儿才是你的家。放弃巫法这等虚无缥缈,邪人乱志的法术追求好吗?”
洪催也似乎被修文海的诚意而感动,不由自主的靠近修文海几步,使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面对修文海的真诚劝就,洪催深沉的回答道:“修叔,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但这些荒谬虚伪十足的鬼话,我小的时候就已听烦听腻味了,我母亲的死,也是因为太相信你们,束手就擒之后还被你们给杀了。如今修叔你还想用这一套来蛊惑我,劝我投降,下跪在洪家的大门前,没有任何理由的在磅礴大雨中,向你们忏悔哀求,求你们放我一马。修文海你这个老东西,老而不死的老贼,你觉得是你蠢,还是我蠢,要我信你?哈哈……”
洪催倏尔放纵大笑,笑声凄凉、悲痛、狂肆,却又有一行解恨无忌的泪水流了出来,流在洪催咬出鲜血的嘴唇上,与恰好下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被洪催狠狠咽了下去。
雨水冲击下,草场上的众人全身都已湿透。不是傅千雪一干人不想挡雨,而是这阵急雨,是寒衣萧重、气息狂暴的洪催,是用在场没人见识过的南荒巫法召唤出来的。
雨急,空气湿润,暴雨肆掠。
更可怕的是,惨白月光暴雨下握着星雨巫杖的洪催,面色温雅中隐现狰狞嘲弄。
与之相对的,是与洪催面对面的修文海,虽面势猛烈,但修文海的面额上却有蘑菇状的星光溢出,还有大滴淌落的冷汗。
陡然间,修文海面部抽搐扭曲起来,五官因为极度的痛苦几乎纠结在一起。
随后,修文海双眼怒睁,嘴角翻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极力想指向洪催的左手再也没能抬起,嘶哑的挣扎声“扑通”摔倒在雨水中。
洪催轻蔑的笑了笑,手上的星雨巫杖对被雨水淹没半边的修文海尸身一点,洪催面前的一块雨水地,很快像绿草蔓延,浮藻疯长,更长出诡异离奇的带刺花朵,将修文海的尸体拖到沼泽地之下。
草场上别人不清,从傅千雪的角度,却是将刚才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修文海想利用洪催属于观元城洪家庶生子的身份,一时哄骗洪催收手,在两人靠近时,左手突起一剑杀了洪催。但不想洪催早有脱离洪家,除掉修文海的念头,反而将计就计反杀了修文海。
萧冷的雨水下,洪催亦冷亦邪的文雅笑容,冷酷的手段,怪奇的巫法。
让人惊心动容,心中担惊受怕。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傅千雪。
傅千雪踏前几步,右手九枝雪剑韵下雪花盛开九朵,剑画雪龙,左手剑火凤鸣不止。
洪催神色复杂道:“傅千雪,你是一个值得我欣赏的优秀剑修,也是一个头脑清晰、不矫揉造作之人。”
傅千雪淡淡道:“但你我之间毕竟还有一战。”
洪催道:“是,巫法大道的玄妙与乐趣,你们凡人是体会不来的,也鉴赏不了。不杀了你们,巫法的精彩明丽、光辉闪耀,就会被你们这些俗气之人给污染了。”
“你的话,根本就是颠倒不已,互相矛盾。”
“傅千雪,我以为你会懂的。然而我失望了,你……终归是不懂的。”
“不理解没有关系,我只需要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你要除掉我们,我也会杀你。”
洪催再次礼节性的温和一笑,左手做了个点火炬的动作。而后天上的残月忽如流星坠落,直挂一条弧线点在洪催手上的星雨巫杖上。
星雨巫杖上的星光散灭,就像褪去最亮丽娇妍之姿的霓裳羽衣。
有一大团草绿从洪催脚下沼泽地上汇集,凝聚到洪催的周围,还在不断的成长,沿着洪催的腿脚、腹部、上躯,一直延伸到洪催双手间的星雨巫杖。
等洪催的星海巫杖朝沼泽地上一点,一股怪癖的力量从巫杖的顶端流淌了下来,在洪催脚下汇集成河,将整个草场一点点淹没,生成泥淖、毒草、虫蚁、异花、妖兽血骨构置成的荒野地,还漂浮着南荒大泽独有的泥腥气味与绿色毒雾。
而洪催本人则高立在荒野正中一块凸起的山岩上,凝望见势御空而起的傅千雪一众人。
傅千雪见势不妙,凤雪剑意仙诀强势运转开,凤雪剑意裹挟着凤漓丹火的剑火,剑势如虹,如火如荼的朝洪催攻去。
凤绣雪歌剑势剑歌嘹亮,剑火瑰虹,在毒草绿雾的死亡沼泽缠绕中披荆斩棘,刺出一条火红的凤舞道路。
但傅千雪剑至半途,却蓦地心中一凉,御剑直上二十丈。
再朝下看去,荒草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