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的点了点头,道:“这里就咱们三个,也没有别的人。”
叔父不语,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左掌抵我右掌,缓缓吐劲儿,刹那间,我只觉掌间一震,叔父立时撤手,惊喜交加道:“果然!提升了一倍有余!你这小子,咋弄的!?”
我摇头道:“不知道啊。”
“先前糊里糊涂得病,然后莫名其妙变好,现在又无缘无故的功力加倍……”叔父沉吟道:“这,是福不是祸,是祸就是大祸!得赶紧回去了!”
我看了看那大卡车,道:“这车坏成这个样子……”
“你先不用管了。”叔父道:“回家以后,我再找人处理这车。就是咱们得走路回去了,不过你现在没事,走路不在话下,这里离家也不太远——嘿!”叔父冲着何卫红道:“你还跟我们走?”
“当然了!”何卫红道:“要不然我去哪儿?”
叔父道:“要我说你还是搭车走!跟着我们,就算回了陈家村,也没有啥意义。我侄子是个直肠子,干啥事都不会拐弯,他认准的人不是你,那你死缠烂打也没用。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对不对?”
何卫红拿眼觑看我,我连忙点头,道:“对!我叔父说的对!我就想和明瑶好,别人都算了!”
何卫红眼圈一红,嘴一扁,像是要哭,不过却没有哭出来:“就算要赶我走,最起码也得请我到陈家村看看?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容易啊……我现在又饿又渴又困又累,我身上还这么脏!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让我往哪里搭车?”
叔父摇摇头,道:“中,反正话是跟你说明了,你要非得还跟我们走,那就走。”
叔父打前走,我喊了一声:“猫王!”在草窝里盘着睡的猫王“嗖”的起身跳了出来,叔父猛然回头,骂道:“差点忘了你这个畜生,害老子翻车,我——”
叔父准备去提溜猫王,猫王也看出叔父对它有敌意,迅即瞪眼,弓起了身子,竖起了颈毛,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连忙拦住叔父,道:“大,其实我感觉是猫王救了我!”
叔父瞪眼道:“你少护它!它就是兽性未除,还有点邪性!没见它喝你的血?”
我道:“可是我现在不莫名其妙好了?这中间,除了猫王用爪子在我脚底板划了一道,又****了伤口之外,别无其他。总不能真是翻车治好了我?”
叔父狐疑道:“真是那小东西?”
“还有一桩怪事!”我拉着叔父跑到死虫聚集的地方,指了指,道:“大,您看,这地上死了一丛草,还躺着百余只毒虫的尸体!这就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右脚所在的位置!”
“咦?!”叔父大为惊愕:“邪了门儿了!这还真是怪事一桩啊!”
何卫红也凑近来看,见满地的毒虫,也不管死活,吓得尖叫一声先跑的远远的。
我道:“我醒的时候,猫王也在我脚底下的草窝里。要说这些毒虫跟它没关系,我不大相信。”
“嘶……”叔父倒抽冷气,看了看猫王,然后摇头道:“这畜生还真不是一般的畜生,我是弄不懂,要是蒋赫地在这儿,八成清楚。算了,咱们还是先走,给猫王记上糊里糊涂的一功。”
我喜道:“嗯!”
我们三人连同猫王从深沟里爬上大道,倒也不费什么事,就是何卫红一个女人,体力不支,四肢不灵,穿荆过棘登石爬坡有些为难,叔父多少提拔提拔,反正我是不碰她。我总感觉这女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能把人看的心头发毛,一张脸红扑扑的,像是擦了粉,桃花一样颜色,也叫人不舒服。
大道之上,车来车往,平静如常,没有谁注意到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车祸,也没有谁发现沟里还翻着一辆大卡车。
我们三人一猫没走上几步,便听见身后阵阵自行车轮转链之音,又忽听见有人大叫:“是二哥吗?!弘道?!”
第203章 开封赌城(一)
听那声音熟悉,我和叔父都止住了脚步,往后去看,却见是汉字辈排行老五的陈汉名打头骑着自行车快速驶来,后面还跟着几辆,都是年轻的弘字辈兄弟,有弘智、弘仁、弘义,纷纷骑车到了跟前,称兄道弟叫叔叔,好一番热闹。又都打量何卫红,不知她是何许人也。
“老五啊。”叔父道:“你带着这几个小子跑这儿干啥?”
“还不是找你们?”陈汉名道:“好家伙,我们兵分了好几路!三哥带了几个人,四哥带几个人,还有老七也带几个人,从陈家村到源兴镇,从源兴镇到陈家村,大路小路,都撂圈儿找你们呢!”
“哦……”我和叔父这才明白,必定是陈汉礼先到了家,见我和叔父都还没有回去,便奇了怪,又想着我得了怪症,越发的不安,这才闹出大动静。
叔父道:“老七把曹步廊带回去了?”
“带回去了。”陈汉名道:“那家伙废了。”
“废的好!”叔父骂道:“不是东西!”
“废人一个就不用提了,再不是东西也作不出什么浪花来。”陈汉名说:“二哥,你和弘道到底藏哪儿了?我们怎么一路上都没碰见你们?”
“甭提了。”叔父道:“开车翻沟里了。那车还是源兴镇老路的车,这下他该心疼毁了,我都不好意思亲口给他说,你抽空还了他。”
“车倒是小事。”陈汉名道:“人没事?”
我和叔父都摇头:“没事。”
陈汉名又看我:“听你七叔说你得了什么很严重的怪症?”
我挠了挠头,道:“是得了,不过又好了。”
陈汉名道:“那是怎么弄的?”
叔父道:“我们现在也正纳闷儿这事儿呢,回去再说。”
“中。”陈汉名道:“族长在家等着呢,也急得不行。”
我道:“老爹没去上班?”
“亲儿子、亲兄弟都丢了,谁还有心思上班?”陈汉名笑了一回,又看何卫红道:“对了,说了半天,忘了问这姑娘是哪位啊?看着面生。”
叔父“嗐”了一声,道:“南边来的女红兵,以前认识,非要跟着回陈家村,念缠的很。”
何卫红冲陈汉名腼腆的笑了笑,道:“你也是弘道的叔叔,弘道救过我,我特意来感谢他的。叔叔好,弘道的叔叔真多。”
“哦,哦,是挺多。”陈汉名胡乱应了几声,见我模样不顺,叔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卫红神情又忸怩,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也不再问了,只分派道:“二哥你上我的车。”回头朝陈弘仁、陈弘义说道:“你们俩带上你们大哥和这位姑娘。”又对陈弘智说:“你去寻寻你爹、你四叔、你七叔,跟他们说人已经找到了,叫他们也回。”
众人纷纷答应。
各人都有力气,把车轮子蹬得飞转,于路无话,须臾便至陈家村。
爹、娘、二舅、弘德都在家里,见我和叔父平安,皆大欢喜。
何卫红冲着老爹和娘又叫伯父又叫阿姨的,老爹只是淡看了一眼,轻应了一声,便转了目光,不再和她言语。
娘的眼睛却亮了,看了一圈何卫红的模样身材,连声夸好,又问何卫红的籍贯家世,听说父母都是干部,不是术界中人,更是大喜,极为热情的请何卫红入屋,何卫红没料到我娘竟是这个态度,受**若惊,高兴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弘德也殷勤起来,端茶送水,搬凳腾桌,走路抬头挺胸,脚不旋踵,里外的忙活,只显得着他。
陈汉名等人辞去,我和老爹、叔父、二舅在院子里说话,老爹脸色很不好看,低声责问我道:“你从哪里弄回来个小姑娘?!”
我赶紧说:“是,是路上遇见的,非要跟着回来。”
“不怨道儿。”叔父道:“这姑娘是南方的,我和弘道在大宝禅寺遇见过的红兵,犯了春心,稀罕道儿,非说道儿宰了乌龟是救了她的命,要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呐!死皮赖脸的跑来,寻死觅活的跟着,没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爹脸色铁青,指着我道:“你不要看人齐整就乱来!明瑶在,不许别的女人进门!你是长门长子,敢学弘德败坏家风,我打断你的腿!”
我诚惶诚恐又冤枉,也不敢辩解,只能说:“儿子不敢。”
叔父道:“你少说他了,都告诉你不怨他了,你有本事你去把她撵走!”
老爹被叔父抢白,也不责备我了。
叔父叹道:“瞅瞅大嫂热的跟泥儿似的,恨不得把人家搂怀里喊闺女,大哥啊,你可难当家了,我的道儿有的作难了。”
“嗐!”二舅道:“说这些男男女女的有什么意思?刚才我听陈汉礼提了一嘴,说弘道得了什么怪症……这事儿是大事!”
“对啦,这才是正事!”叔父把我罹患怪症又不治而愈的事情对老爹和二舅详细说了一遍,二舅也啧啧称奇,连声叫“古怪”,老爹沉吟起来,半晌才说道:“缘起是踩毁那梼杌,救命是猫王的功劳。”
叔父道:“说是这般说,可道理呢?总得有个由头!咱们得弄明白其所以然,要不以后道儿突然又病了,突然又好了,突然又功力大进,突然又功力大减……这谁受得了?”
老爹想了半晌,道:“其实不难说明白,这是异五行邪教所谓的圣兽阴阳相济给闹的!”
“阴阳相济?”叔父和二舅对视一眼,都问:“怎么讲?”
老爹没有回答,转而问我道:“我记得你说过在大宝禅寺除掉那只巨龟时,曾经咬断它的脖子,喝了它的血。”
我点了点头,说:“对!”
“这就是了。”老爹道:“南火北水,火阳水阴,异五行应该是这么个道理——南木堂为阳,北木堂为阴,南木堂的巨龟活血至阳,北木堂的梼杌死气至阴。弘道喝了至阳的血,又被至阴的气所冲,因此火从心起,寒从脚生!只不过,因为弘道是童男身,元阳气重,所以喝了至阳的龟血,火从心起也能压伏的住,可是被至阴的梼杌死气一冲,就受不了。受不了梼杌死气冲击,又撩拨的龟血发作,两下里鼓荡起来,阳居于上,阴居于下,所以弘道才会脸红脚黑,这是阴阳相隔,阴阳相抗,弘道体内既没有疏通阴阳合济的路,又没有阴阳合济的引子,于是就痛起来,难以抵挡。这就是怪症的由头!”
我听得懵懵懂懂,道:“原来是……这样?”
叔父了半天,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这理!那猫王是咋治好道儿的?”
“猫王啊……”老爹的目光寻向猫王去了。
猫王此时卧在太阳底下伏地晒暖,懒洋洋的好不惬意,老爹瞥了它一眼,道:“这猫还真是个灵物,它比你我都强的多了。”
叔父不服,道:“它咋比咱们强了?”
老爹道:“我说的‘强’,并不是说它比咱们能打能杀,而是说它对天地自然道法的感悟,其实比你我更灵透。”
二舅也不服,道:“这何以见得?”
老爹道:“从最简单的说起,你们可以想想,咱们住在哪里?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猫王又住在哪里?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
“这有啥可想的。”叔父道:“咱们住在家里,吃饭喝水,穿衣学道,猫王住在窝里,也吃饭喝水,不穿不学——哦,我懂了!”叔父猛地一拍脑门,醒悟似的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老爹笑道:“懂了。”
“我不懂!”二舅茫然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我倒是似懂非懂,隐隐约约能猜到老爹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确定。只听老爹说道:“咱们住在砖瓦圈固之中,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中不见日月星辰,吃熟食饮热水,穿衣修道,看似万物灵长,其实是摒弃自然,不见自然,不纳自然。猫王呢,行走于天地之间,眠卧于草木之中,沐风栉雨,日晒月洗,自然为师,茹毛饮血,看似是野蛮可悲,其实却最能感悟天地间的大道,因为它距离自然最近!不,它跟自然之间是没有距离的,它就在自然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说是它强,还是你我强?”
我下意识的就点头道:“它强!”
二舅道:“这么说来,确实是它强,可是它为什么不如人厉害啊?”
老爹道:“人之所以能比猫厉害,是因为人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语言,能思维,可用道具,能操工具,如果猫也能呢?”
二舅笑道:“那它不成精了!”
“所以不可同日而语嘛!”老爹道:“猫王久居自然,以自然悟道,阴阳之变化,尽在不言中。它是最敏感的,周围有任何异动,它都会发觉,譬如地震,地震来了,人兀自不觉,可地震将来之时,它就能提前感知,这就是差距。”
第204章 开封赌城(二)
老爹说的有理,我和叔父、二舅纷纷点头。
老爹接着说道:“弘道体内的阴阳突变,二弟没有发现,弘道不明所以,猫王却感知到了,这就是它的本事。而且,它不但感知到了,它还懂得用最原始、最自然的办法救治,泄血泄气。”
“哦!”叔父道:“就好比坝里的水多了,就要开闸泄洪,灶火里的柴多了,就得减量挑透。”
“是啊。”老爹道:“就像你们说的,弘道脚上的黑气一直蔓延到腿上,其实他上半身肯定遍布血色,你只顾他的脸,没看他的上身而已——那是阴和阳的淤积,上下都压着,无处发泄,无法相容,时间长了,脉络崩断,必死无疑!而猫王呢,它在弘道的脚底划上一道,目的便是泄气!二弟误以为猫王是要伤害弘道,出手阻拦,因此翻了车,好在误打误撞把弘道的脑袋给弄破了,于是又泄了血。”
叔父道:“上面泄血,下面泄气,这是不是说阴阳合济的路就此通了?”
老爹点头道:“对,内外可循,便是通达。”
二舅道:“你刚才说要有路,又要有引子,阴阳合济要什么引子?”
老爹道:“水为阴,火为阳,当你把一盆水丢到火炉里去,火灭水化为气消,同归于尽,不是合济。但是如果有一口锅在火炉上,把水盛在锅里,火烧水开,水仍旧是水,可水中有火热,这便是合济,而那口锅,就是引子。”
二舅大点其头:“原来如此!”
老爹道:“弘道也是福大命大,想他泄血泄气以后,阴阳合济的路是通了,可人却晕死过去了,如果龟血中的阳,梼杌死气中的阴,就此骤然相聚,那就是水泼烈火的结果,弘道必死无疑!亏得猫王在,弄来了百余只毒虫,来做弘道体内阴阳合济的引子,弘道这才没有死。更因祸得福,功力大进!”
说到这里,我便全明白了,龟血和梼杌死气中的阳和阴,都十分剧烈,而剧烈的根源就在于性极邪也极毒,不适于正常的人。而那些被猫王弄来的毒虫,附着在我的脚底、脑后,把邪毒尽数吸收,结果它们代我而死,我了活下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激的看了猫王一眼,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救我了。我根本没想到,当初因缘际会的救了它一次,竟然能换回来它这么许多的反哺!天道好还,善恶终报,果然不假。
“听汉生一席话,胜过修行三载!”二舅在旁叹道:“弘道也真是好造化啊。得了这么个宝贝。”
老爹道:“他也是种种缘法,缺一不可。吸了龟血,又踩了梼杌,而且起大作用的除了猫王,还有他体内的婆娑禅功功力,那是大宝禅寺的天然禅师传授给他的,最要紧的三字诀之一——定,在他晕死的时候自然起效,护住了他的心脉,调运了他的气息,这才使得阴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