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子怔了半天,忽然道:“好一个陈天默,你果然是什么都看透了!丫头,我们走。”
那素衣女子抬头看了爷爷一眼,爷爷无动于衷,那素衣女子低头搀扶起青冥子,往众人外围走去。
陈汉名和陈汉礼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站出来,拦住青冥子二人,叔父也把手一张,冲两人喝道:“你们两个还真准备就这么走了?!嗯?!”
二爷爷也忍不住道:“大哥?怎么回事!?”
爷爷道:“让他们走。”
叔父和二爷爷愕然,姥爷道:“亲家,你——”
爷爷道:“我自有道理。”
叔父和二爷爷只好让开,那素衣女子回过头来,冲爷爷说了声:“多谢。”然后偕同青冥子,正要离去,忽然迎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远处人影丛丛,有人惊诧道:“咦?!那不是那个妖女么!?”
另有人道:“是她!”
还有人道:“那个男人是谁?!不会是异五行的邪教头子?!”
“那边站了许多人,都是些什么人?!”
“快过去瞧瞧!”
“……”
我打眼一看,却见是许丹阳、袁重山、计千谋等五大队一干人快步而来。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非人来寻是非了。”爷爷说着话,躲在人后,把腰背一躬,浑身上下“咯吱”乱响,眨眼间又已经缩回了之前那副极不起眼的佝偻老者模样。
二爷爷和姥爷、老爹、三叔也都把脸面遮盖了起来。
叔父冷冷哼着,道:“还怕他们?!”
蒋赫地也道:“怕啥怕?”
说话间,五大队一干人都到了跟前,挡住那素衣女子和青冥子的去路。
袁重山瞥见我,面色一喜,冲我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但又忍住了,神情变的稍稍有些古怪。
我也瞧见薛清凌果然就混迹在五大队诸人之中,而且是紧紧跟在计千谋身边的。
在看见我和明瑶的时候,那薛清凌忽然脸色一变,畏畏缩缩的闪躲起来。
我愣了愣,不知道她是什么缘故。
再看那计千谋,也正在盯着我和明瑶看,神情有许多不善,我心中更加惊诧茫然:这是怎么了?
忽听许丹阳问道:“你是什么人?!”他一双眼睛,正盯着青冥子。
五大队上下,不少人都看见了青冥子胸口要害处插着一柄短剑,却又见青冥子仍然活着,无不骇然,纷纷小声的嘀咕议论。
青冥子似是没把许丹阳放在眼里,对自己的身份也毫不掩饰,当即回道:“道号青冥子,五行教的教主便是我。你既为五大队总首领,有心要剿灭我五行教,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当真可笑!可笑!”
五大队诸人虽然都猜到了七八分,但是听见青冥子亲口说出来,仍旧是不免吃惊。
又听青冥子挖苦五大队,正是揭其短处,令人无言以对。刹那间,左顾右盼,却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许丹阳扫了我们这些人一眼,然后又看向青冥子,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敢作敢当!怎么,到了现在这步天地,还以为自己能走得了么?!”
“哦?口气如此之大,倒叫人另眼相看啊。”青冥子揶揄道:“许丹阳,你有多少伎俩,你我心中都一清二楚。若是你师父在,我还忌惮三分,可是你,呵呵……怎么,你还以为自己能留得住我?”
“放肆!”五大队中有人厉喝一声,正想要越众而出,表现一番,那素衣女子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便又急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剩下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我们走了。”青冥子笑了笑,那素衣女子扶着他从五大队诸人身边徐徐走过,不慌不忙,青冥子更是满脸笑容,毫无惧意!
两人视五大队诸人如无物,而五大队一干人,竟也眼睁睁看着那素衣女子扶着青冥子远去,直到连背影都彻底消失,都无一人真正站出来拦阻。
片刻后,忽然有人说道:“都快死了,还神气什么?!”
“对啊,胸口上插着剑,还嚣张成这副模样!”
“最看不惯这种张狂的嘴脸!刚才差点忍不住出来收拾他!”
“要不是可怜他,又不屑于跟女人动手,我早就出头了!”
“谁不是啊!”
“……”
“闭嘴!”许丹阳突然暴喝一声,议论声立时止住。
“哈哈!”叔父和蒋赫地都笑了起来,连带二爷爷和姥爷也都在笑。
叔父道:“以前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五大队中站出来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站出来,叱问我们。又指着叔父,道:“你是谁?!张狂什么呢?!德行!”
叔父因为爷爷纵放青冥子,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听见这话,立时勃然大怒,道:“老子是谁?老子是姓亲,叫爹!问我们做什么?我们做什么关你屁事!一群窝囊废,欺软怕硬,啥球东西!?呸!”
那女人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叔父道:“你,你,你!我现在怀疑你跟邪教勾结!你们刚才是不是在做什么非法的勾当!?”
叔父正要说话,一道尖锐的嗓音忽然响起来:“哎呀,我看这个女人,满脸琴瑟不调的怨气,不是,就是泼妇,不是泼妇,就是怨妇!而且,马上就要倒大霉啊。”
那女人大怒,厉声道:“就会装神弄鬼,有本事你站出来——哎唷!”忽有一粒石子“啪”的击中那女人的鼻子,鲜血迸流。
那尖锐的嗓音笑道:“哈哈!老子刚才就说了,这怨妇要倒大霉,她还不信,啧啧……”
那沉闷的声音响起来,道:“你不是说她是么?”
那尖锐的嗓音道:“大多数都是怨妇,怨妇大多数不一定是,但这个女人啊,一定是加怨妇!”
那沉闷的声音道:“此话怎讲?”
那尖锐的嗓音道:“像她这副尊容,像她这种修养,娶她的男人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回家以后,天天心中不爽,不就死得早么,她男人死得早,这女人不就了么,了心里头不就怨恨了么……”
那沉闷的声音道:“哦——”
显然,是姥爷和二爷爷一唱一和,有人说,还有人动手,在戏弄那女人。
那女人捂着鼻子,嘴里呜咽不清的又开始骂,刚骂出来一句,又是一粒石子,“啪”的击中额头,血流满面。
五大队诸人大惊失色,左顾右盼,却无一人瞧见那石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更找不到谁是凶手。
许丹阳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让那女人退后,然后看向我和叔父,道:“陈相尊,陈世兄,你们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叔父不客气道:“你眼神不好使么?没瞧见那青冥子胸口插着一柄剑么?”
许丹阳道:“那是你们伤他的?”
叔父道:“废话,不是我们,难道是你?你有那个本事?!”
许丹阳讨了个没趣,又说:“那怎么放他们走了?”
叔父道:“你这是审问犯人?”
许丹阳道:“不是,只是在向相尊请教。”
“这倒像句人话。”叔父道:“你们也看见了,那青冥子膻中穴中剑,却还不死,而且能走能说,谁敢拦他?!你们五大队这么多人都在,还不敢抓他,我们怎么敢?”
许丹阳哼了一声,神情更加尴尬,忽然看向我,又瞥向明瑶,猛的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死薛笙白?!”
我和明瑶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情况?都不禁看向袁重山,袁重山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冲许丹阳说道:“许总首领,他们两人对属下有救命之恩,绝不会是害死薛笙白的凶手。清凌的话中多有破绽,不可相信。”
我这才明白,原来又是薛清凌捣的鬼,这妮子必定是在许丹阳面前诬陷明瑶害死薛笙白了。
我朝薛清凌怒目而视,薛清凌却躲在了计千谋身后,也不露面,也不吭声。
第290章 同室操戈(一)
我大声喊道:“薛清凌,你是不是又胡说?!”
“你别凶我!”薛清凌嚷嚷道:“我,我没有胡说!”
明瑶冷笑道:“好啊,薛清凌,我还真把你当成了傻子。没想到你深藏不露,是个颠倒是非,恩将仇报的个中好手啊!”
“你,你才是个傻子!”薛清凌躲闪着,还不忘回击:“我现在不怕你了!”
计千谋道:“我这侄女绝不会说谎。她说是你害死了薛笙白薛老弟,那必定不错。我们五大队堂堂医部大队大首领,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居然敢出手戕害,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背后是杖了谁的势?!说!”
我大怒,道:“计千谋,你少冤枉好人!根本就不是这回事!薛笙白怎么死的,袁重山前辈是知道的!袁前辈,您告诉他!”
袁重山道:“计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事情原委了,你连我也不信?”
计千谋道:“你跟他们关系很好,说话自然是向着他们的。”
袁重山愠怒道:“我是五大队的人,从来秉正处事!这位姑娘的本事不及薛笙白,如何能害死他?”
计千谋道:“所以她必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否则,正大光明相斗,一百个她也未必是薛兄的对手!”
“放屁!”蒋赫地怒道:“秃驴,你再说我闺女一句话试试?!”
计千谋瞥了蒋赫地一眼,道:“你闺女?我看她杖的就是你的势吧?!”
“贼秃看打!”一道沉声,一粒石子嗖的迸出,击在计千谋的光头上,计千谋顺头流血,惊怒交加,却敢怒不敢言,只往后躲藏。
二爷爷甚是喜欢明瑶,计千谋反复诘难她,自然难逃二爷爷的惩戒。
计千谋又看不出是谁下的手,心性狡猾,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然是不敢再逞口舌之利。
蒋赫地兴高采烈,大声赞道:“打得好!”
我道:“我们二人好心救了薛笙白,又护着薛清凌一路找到袁重山前辈,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到你们五大队跟前,你们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恩将仇报!早知道,救她干什么?!”
明瑶说:“弘道哥,从今往后你就知道了,活在这世上,宁肯与智者为敌,也不要跟傻子做朋友。否则,你会有生不完的气,惹不完的麻烦。”
我点了点头,道:“反正咱们问心无愧!他们爱信不信!”
叔父乜斜着眼睛,道:“许总首领,你是咋么个说法?!要是你也跟那计秃子一样,想开打,想抓人,那咱们就试试!反正,老子还没打够!”
许丹阳沉吟不语。
先前被姥爷骂作“寡妇”,被二爷爷用石子打破鼻子和额头的那个女人,又站了出来,道:“总首领,薛老为我们医部大队无私奉献多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们最最尊敬的老同志!您一定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在这些坏人手里!薛老已经去了,属下现在就代表整个医部大队所有队员向您郑重表态,坚决为薛老报仇!排除艰险,义不容辞,不怕流血,不惧牺牲!”
“好啊!”明瑶忽然指着那女人道:“原来是你!”
那女人道:“什么原来是我?”
明瑶道:“原来是你害死了薛笙白!”
那女人脸色一变,道:“你,你这凶手,现在居然反过来诬陷我?!哈!哈哈!当着我们五大队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离间计,也太不高明了吧,呸!”
我也猛然醒悟,道:“就是你!就是你害死的薛笙白!袁前辈,是她暗算薛笙白,逼得薛笙白孤身败走吗,最后死在了火堂朱汉手中!”
袁重山看看我和明瑶,又看看那女人,有些发怔,道:“小兄弟,我知道你们没有害死薛笙白,可,可你们也不该构陷他人。”
明瑶道:“袁前辈,我们可不像有些人,我们没有构陷好人!”
我道:“袁前辈,你先告诉我,她是不是寡妇?”
袁重山一愣,那女人勃然大怒,骂道:“小杂种,你——”骂声未绝,一粒石子“嗖”的奔出,正中那女人大嘴,“咯嘣”一声响,那女人捂着嘴闷声呻吟,忽而朝地上吐了一口,两颗牙混着血落在了地上。
“到底是碎!?”那女人暴跳如雷,大声狂吼,但是门牙已掉,说话漏风,不但言语滑稽,模样也极为可笑。
不用想,自然还是二爷爷做的手脚。
叔父在旁边忍着笑,道:“你再敢骂他一句,下一回就不是掉两颗牙了!”
许丹阳环顾我们这边众人,老爹、三叔、姥爷、二爷爷、名、礼等各自装模作样,全都是一副无辜样,许丹阳目光逡巡,最终落在了我爷爷身上,颇为怀疑的瞩目许久——想是把爷爷当成了暗中打石子的高人。
我耳中忽然听见爷爷的声音,道:“从面相上来看,那妇人确是寡妇,而且右肩肩髃穴处有伤口,是新伤,有毒气,创口甚小,似是细针所致。薛家是淮南医脉名门望族,有祖传绝技——鬼门十三针。”
这声音轻微细弱,却又十分清晰,我听在耳中,稍稍吃了一惊,环顾众人,见别人都无甚反应,显然是没听见爷爷说话。
我心中醒悟:这是爷爷用了六相全功中的口相——蚊音入密之功,恰与龙吟相对,一则声小幽微,一则声震九霄。
但声音虽不惊人,其中内容却让我精神大震!
我朗声说道:“许首领,袁前辈,薛笙白临死之前曾经骂过一个人,说是这个人暗算了他。”
“哦?”许丹阳道:“薛老怎么说?”
我想了想,道:“薛笙白说:‘孙寡妇,敢对老子施阴招,下黑手!想抹掉老子,你当老大,嘿嘿……老子让你好看!’”说罢,我指着那个女人,道:“所以我刚才才会问袁前辈,她是不是寡妇。其实不用你们说,从面相上来看,她就是个寡妇!”
“小——”那孙寡妇大怒,又想骂我,但似乎是想起了石子的厉害,只说了个“小”字便收了口,道:“你编这谎话来哄人,谁信?!许总首领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饭还多,你以为能骗的过他?!”
我道:“我又不爱吃米饭。许首领,吃盐多了不好的,而且我也没编造谎话。”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许丹阳脸色稍稍有些尴尬,道:“孙姐和薛老是医部同志,你说孙姐暗算薛老,让人难以置信。”
明瑶道:“那为什么医部大队全军覆没,薛笙白落单,被朱汉的火堂追击围攻,而这个孙老奶奶却安然无恙,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孙寡妇听见明瑶称她“孙老奶奶”,鼻子都气歪了,恶狠狠的瞪着明瑶,道:“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不是?以后老娘要你好看!你问老娘为什么能安然无恙,那是因为老娘的本事高!要不是老娘与薛老走散了,怎么能让他死在你们这些歪瓜裂枣手里?!”
我道:“你要真是本事高,怎么会右肩肩髃穴上受了伤?”
那孙寡妇脸色大变,骇然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道:“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肩髃穴受伤,你的右臂怕是不大好使吧?”
众人都看向那孙寡妇,袁重山道:“孙副首领,你的右臂确实是跟往常不大一样。”
孙寡妇冷哼一声,强自辩解道:“赌城的敌人这么多,我跟人交手,遭了暗算,受了伤,那有什么稀罕的?袁首领怎么处处都帮着外人?难道是受了人家什么好处,或者是落了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
“他确实救过袁某人的命!”袁重山道:“我受他极大的好处,毋庸置喙。”
孙寡妇道:“那我受伤,这小子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我受暗算的时候,这小子也在场,而且还是帮凶?!”
“我们知道的事情自然全都是薛笙白说的。”明瑶道:“不然我们又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