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叔父他身上的冥约,唉……
本来以为来鹿邑太清宫找到真源先生便能解了叔父身上的冥约,却没有想到事情一波三折,先是找不到真源先生,找到了又是个疯子,不疯了反倒又扯上了高桥美子的事情,释怀了便又身死……叔父连来意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难道这就是天意?
“快来人!”许丹阳大声呼唤太清宫中的道士前来,众道士听见叫喊,都纷纷过来探看,见真源先生身死,各自惊诧,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神色是悲伤的。
叔父道:“许丹阳,真源他已经死了,你就别再折腾他了。他无儿无女,你身为他的亲传弟子,就找一块好地方,把他埋了吧。”
“啊?!”许丹阳愣在当场,似乎是没明白叔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叔父大声道:“你师父死了!要埋了!”
许丹阳略一缓神,随即又失魂落魄,喃喃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叔父道:“心神交瘁,油尽灯枯,死了也好。不然你看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他活着还有啥意思?”
许丹阳呆了片刻,忽然抬头看着叔父,道:“你身上还有冥约没有解除,你就不怕么?”
第311章 道法真源(二十)
叔父略一怔,然后冷笑道:“怕啥?怕死?哈!哪个人不会死?谁能不死?我怕个球!”
许丹阳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叔父道:“你也死了这条心!”
许丹阳悲叹一声,道:“我还这么年轻。你自然不怕,你当然不怕,你什么都没有……”
我听得心中一阵愁闷,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真源先生既然死了,那便无法可解,生死在天,聊以慰藉罢了。但愿叔父他吉人自有天相!
叔父盯着许丹阳看了片刻,见他仍在自怨自艾,便摇了摇头,过去把真源先生的尸身抱了起来,放在屋里头。
众道士都探头探脑的看,叔父出来骂了一回,喊道:“你们观主呢!?叫他过来,商量给真源治丧!快点!别伸着你们的狗头瞅了!”
太清宫的道士似乎很畏惧叔父,应了声之后,便一哄而散,不多时,郑观主便匆匆而来。
“这……”郑观主见真源先生身死,也十分惊诧,道:“夜里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叔父道:“他的后事,商量着办办。”
郑观主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看许丹阳,道:“许总首领是什么意见?”
许丹阳神情沮丧,半天才道:“我来出钱,你们好好置办。”
郑观主道:“放心!”
我和叔父在太清宫守了七日,等真源先生的后事全了,才行离开。许丹阳和计千谋已经提前走了。
期间,叔父向郑观主问起道祖墨宝的事情,我也十分好奇,因为思量起来,真源先生和高桥美子似乎就是因为这道祖墨宝才搅在一起的。那高桥美子为了得到道祖墨宝,哄骗真源先生倾心于她,又设计让真源先生出家为道士,进了太清宫,一步一步接近道祖墨宝,等到后来,抗战胜利,高桥美子不得不先行回国,没能拿到道祖墨宝,但二十多年后,卷土重来,到底还是从真源先生那里偷走了道祖墨宝……
算起来,高桥美子的命,真源先生的命,新崱獾拿家虼硕ァ
这道祖墨宝究竟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以至于高桥美子这般下功夫?
郑观主听我和叔父问起,思忖片刻之后,道:“说起来,我也不大清楚,老观主在的时候,这墨宝都归真源先生掌管,他是研究了许久的。有一次,我无意中听他说起过,那是道祖亲笔画的几幅图,似乎是什么先天图,无极图,龙图……看似简单,却极难参悟。”
我道:“那道祖墨宝在太清宫里那么久了,难道历来就没有高明之人参悟得透么?”
郑观主道:“道祖墨宝也不是一开始就藏在太清宫的,而是从宋朝以后,被陈抟老祖亲自送过来的。”
我和叔父都是一怔,道:“陈抟老祖?”
郑观主点点头,道:“不错,算起来,是和你们麻衣陈家有关的。据说其中蕴含着中华道学的根源,而且,能参悟透彻的话,是能预知未来天下兴衰大势的。”
我悚然道:“真的假的?”
郑观主道:“既然没有人参透过,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道祖留下的墨宝,总归是有些玄妙的?”
“废话。”叔父道:“要是没有些秘密,那个高美能豁了命来偷来抢?”
“这话说的是。”忽然有人远远的接了一句话,我们抬头看时,却见是屠夫走了进来。他道:“日本人想拿走道祖墨宝,也是冲着里面的秘密来的,日本人可远比咱们自己更信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这话说的颇有言外之意,倒也让我对他更增加了些好感,又看他没带其余三个人来,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便装,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叔父和郑观主都不认得他,但是却都觉得他相隔甚远,便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那便不是个普通人。
叔父细细打量着他,郑观主也站了起来,还不及发问,屠夫便朝我一笑,道:“小兄弟,还认识我?”
我道:“那怎么会不认识?”
叔父诧异道:“你们认识?”
我道:“他就是那个,那个——”
“屠夫”这两个字我总觉不好说出口,但屠夫却自承其号,道:“我叫屠夫。”
叔父“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你啊。”
屠夫点了点头。
郑观主道:“您来是做?”
屠夫看着我道:“我来是找他的。”
我稍稍一愣,道:“有什么事情么?”
屠夫道:“这几天,那’灵狐‘和新崱獾氖虑槎即砗昧耍宜祭聪肴ィ芫跄隳昙颓崆幔簧肀玖欤蛔鲂┦虑椋翟谑强上Я恕!
我道:“您还是来劝我加入你们么?”
“不是。”那屠夫道:“做我们这行的,也不见得怎么好。我是觉得,现在时局动荡,你在村里也未必有什么事儿可做,下地种庄稼对你这种人来说,也不是安身立命的良策。我有个建议,你听一听,做不做在你。”
我道:“你说。”
屠夫道:“你如果有心的话,就去当兵。”
我心中一震,道:“当兵?”
屠夫道:“对,入伍当兵。一般人难进,但是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忙,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听得颇为心动,暗自忖道:“以后与明瑶成了家,必定要寻些生计。学祖辈做相士,在当今这个世道估计不大行得通,我也不能一直靠着爹娘,吃他们的老底,毕竟成家要自立的。更不能仰仗明瑶家里的钱财,那自己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下地种庄稼确实不是我所愿,如果能去当兵,既能继续打熬身体,又能混上些差事,那自然是好极了。”
屠夫见我脸上神色跃跃欲试,便笑道:“怎么样?”
我看了叔父一眼,道:“我心里是愿意的。”
叔父道:“我也愿意你去,摸摸也是好的嘛。”
我笑了笑,对屠夫说道:“那我回去问问我爹娘。”
屠夫点头道:“好,那我等你消息。”
我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要是我爹娘也应承了,我怎么去找你?”
屠夫道:“你是许昌陈家村的,你爹不是许昌禹都房管的陈汉生么?”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屠夫笑道:“再没有谁比我们消息更灵通更精确的了。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去房管找你爹,直接问他的意见。”
我点头道:“好。”
屠夫伸出手来,和我一握,道:“那咱们就再会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道:“再会!”
我和叔父又在太清宫待了一天,便收拾回许昌禹都去。
临别之际,我和叔父又去了一趟老君台,正碰见梅川太郎下来。
他只孤身一人,瞧见我们时,朝我们微笑颔首示意。
叔父道:“你又来悔罪了?”
梅川太郎道:“是啊。人越老越难心安,平生造孽太多,期求神明见谅。再过几年,我还要来,到时候,我要立碑赔罪的。”
叔父道:“真心赔罪,也没必要立碑,不是真心的,立碑也没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式,管屁用。”
梅川太郎点点头,道:“您说的是。心意也有,形式也要。我会再来的。你们保重。”说罢,梅川太郎朝我们一鞠躬,匆匆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对叔父说道:“他像是真心悔过的。”
叔父道:“天才知道他打啥主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知道叔父还是念着真源先生的死,对日本人更加厌恶。
上得老君台,想起真源先生的事情,嗟叹不已。我和叔父在道祖像前拜了拜,然后下来,回许昌而去。
(御风楼主人按:
其一,梅川太郎后来在八三年及九七年分别又来到鹿邑老君台,拜祭老子,忏悔赔罪,并于九七年在鹿邑立下“谢罪碑”,以彰其心。鹿邑人民念起心诚,将“谢罪碑”改为“和平碑”,以体现国人爱慕和平的心愿;
其二,三八年时,日军在老君台投射一十三枚,无一爆炸,其中十二枚在四零年便被鹿邑人找到,只有第十三枚不知所踪。直至零三年,某道姑在老君台上烧香,忽有爆破,那便是消失不见的第十三枚。但老君台无大损,人员也无伤亡。本中所说,梅川道踢中爆破,致使断腿……此情节乃是御风楼主人杜撰,与史实并不相符;
其三,老君台、太清宫、梅川太郎一事为真,高桥美子、新崱狻⒄嬖聪壬⑼婪蛑挛缏ブ魅硕抛晃臼楣适路⒄顾瑁钗豢垂俨槐氐闭妫
其四,陈名城生前所修炼的玄门奇术“咒禁十二科”并未真正失传,而是被陈名城以一缕魂念封存在其生前所居的深山古洞中。二十余年后,陈弘道、陈元方父子前往伏牛山,陈元方在机缘巧合下,与木秀踏入古洞,发现了陈名城遗体,并学会了“咒禁十二科”,终成“麻衣神相”——此事在拙作《麻衣世家3:咒禁迷谷》有所详述,此处不再着墨多说,也不影响本书故事情节)
第312章 馒头新娘
夜里的冷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抬头不见星月,苍穹之下,四面都是黑黢黢的。
“独眼龙真他娘的是个**。”老二弘德蜷缩着身子,半躺半坐在我脚下,忽然伸手抱我大腿,感觉痒,把他蹬一边去了。
老二“嘿嘿”尴尬的笑笑,道:“那种娘,也生不出来正常的儿子——大哥,你说这个独眼龙会不会跟他娘一样,是个活尸?”
“独眼龙”是我们连长,姓张名元清,因为在战争时期受过伤,瞎了一只眼睛,因此平时都戴着眼罩遮住他那只残眼,老二便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张元清的娘,不是正常的人,连队的许多人都听过这样一个离奇的说法:
张元清的父亲,原本是个打柴的穷樵夫,双亲亡故,家徒四壁,根本娶不起媳妇。
有一日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张樵夫砍完柴下山,恍惚间,看见林子里隐隐约约有一处房子,走近了以后,张樵夫发现那房子里坐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织布,那模样,又漂亮又安静。
张樵夫呆呆的看了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古怪——他常常进山,荒山野岭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房子,更不用说织布的女人了。再加上天色向晚,张樵夫有些害怕,就匆匆下山去了。
到了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张樵夫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那片林子里,而且再次看见了那座房子,那个女人……
一连七天,天天如是,张樵夫就发痴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女人。他觉得这女人虽然不同寻常,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害自己,所以并不可怕。
第八天傍晚,在张樵夫依依不舍下山的时候,突然遇到个半秃的驼背老婆子,老婆子拦住他,说:“小伙子,我饿了,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张樵夫身上还有些没吃完的馍干,见那老婆子枯瘦伶仃,心生怜悯,就拿出来给了她。
那老婆子又说:“这馍干太硬了,我牙口不好,你能不能给我去打些水来就着吃?”
张樵夫心善,就跑到山溪里,打了水,给那老婆子喝。
老婆子喝了水,吃了馍干之后,又说道:“你今天让我吃饱了,我明天还是要挨饿,你要是有钱的话,就给我一些,我还能买点东西,多活几天。”
张樵夫想了想,这老妇人实在是比自己可怜多了,就把身上能拿出来的钱全都给了那老婆子。
老婆子点点头,突然看张樵夫,道:“你这人倒是不错。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的说,你是不是想娶山上织布的那个女人?”
张樵夫一愣,还没回答,那老婆子先笑了,说:“你要是想娶那个女人,我有办法,只不过这法子有些不厚道,你娶了她,能包你香火有继,能过二十年夫妻生活,却叫你死的时候,要受些苦。”
张樵夫三十多岁了,上无双亲,中无内人,下无儿女,孤苦的无法忍受,再加上爱慕那女子多时了,哪里还顾得上死的时候苦不苦,听见那老婆子这么说,连忙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道:“求大娘教教我!我不怕死的时候受苦!”
“不怕?那就好。”那老婆子说:“今天受了你的恩惠,也该报答你——你去蒸个馒头,要半生半熟,盐、油、醋、酱、糖都不能放,只是和面的时候,要滴进去自己食指里的一滴血!这个是最最要紧的,你一定要记好!”
张樵夫诧异道:“一滴血?”
“对!一滴血,不能多,也不能少!”那老婆子目光森冷道:“多了或者少了,你都得死!”
张樵夫吓得一哆嗦,那老婆子“嘿嘿”一笑,满嘴黄牙,道:“怎么,怕了?”
“不怕,不怕。”张樵夫连连摇头。
那老婆子道:“嗯。蒸好了馒头,就放凉。等到太阳快落时,你带馒头到山上来,去诱骗她说话,她一般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不过,她喜欢吃那血馒头,所以你千方百计要诱骗她张开嘴。只要她一开口,你就把这馒头喂塞进她的嘴里!血馒头入口,她便再不能动弹!到了那个时候,你背着她下山,带回自己的家里,尽情洞房!”
老婆子说的坦然,张樵夫却羞得一脸难为情。
老婆子接着说道:“洞房之后,你再把那馒头从她嘴里取出来,她必定已经吞掉了一半了,你把取出来的那一半吃了,就完事大吉。以后,她就是你的媳妇了。”
这办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张樵夫听的是半信半疑,又惊又呆,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再一张望,那老婆子已经上了山,走得飞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张樵夫下意识的一摸口袋,刚才给那老婆子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张樵夫越想越觉得古怪,但实在是爱慕那女人心切,所以还是照做了。
张樵夫蒸了馒头,带上山去,大着胆子走到那个屋子里,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织布,没有吭声。
张樵夫慌张了半天,然后呆头呆脑的说:“你在织布啊?”
女人没有理会他,张樵夫挠挠头,又说:“你长得真好看。”
女人听了,抬头看了张樵夫,莞尔一笑,张樵夫就高兴的魂飞天外,更增胆色,又问:“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啊?”
那女人点了点头,可还是没有吭声。
张樵夫说东说西,絮叨了许久,那女人也有反应,可就是不说话,更不用提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