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解释,道:“领导,是我动的手,我爹没有。”
领导道:“那看相算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弄出这个来?这要是传出去,说我这个人的手下,是搞牛鬼蛇神的!那我,我这个领导算怎么回事?是牛鬼蛇神的头子?咱们这个单位,是算命看相的大本营?”
“放心吧。”老爹倒是颇为平静,道:“您应该了解我,我不轻易坏规矩,只是碍着人命,想要救他罢了。但是他执意不听,那也无法了。今日之内,必有应验。”
领导狐疑道:“应验什么?就是你说的,那个王帆活不过今天?”
“这个……”我老爹稍稍一犹豫,然后道:“您且看着吧。”
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炸窝似的一阵尖叫:“哎呀,掉下来了!”
接着是一声惨叫:“啊!”
“……”
我们听见这阵声音,都吃了一惊,老爹脸色一变,说了声:“不好!”
“怎么?!”那领导慌忙站了起来,我老爹早往外跑了出去,我也赶紧跟着出来。
老公馆门前,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所有的人都躲在几丈开外,畏畏缩缩的挤成一团,也没人喊了,一片死寂!
老公馆的院墙已经被完全推倒了,烟尘四起,只剩下孤零零的老公馆门楼还矗立着。
门楼前,那株千年老柏树下,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摔成一堆儿,肉泥似的,既惨且恶心。
但是面目还可以分辨出来,正是王帆!
我不禁愣在当场,怎么,这么快就应验了?
领导也懵了,瞥了一眼王叔,道:“小王,怎么回事?”
王叔吓得面如死灰,对领导的话置若罔闻,领导连喊了三遍,他才缓过神来,慌忙过来,哆哆嗦嗦的说道:“刚,刚才,你们回单位以后,我们劝了他几句,他骂骂咧咧的,就非要扒了门楼,就背了一个梯子,靠到门楼的墙上,然后就往门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颗快死的破树,一个快倒的破门楼!还有那几个破不溜丢的石头狮子,组什么狗屁局?!就太岁头上动土了,看它怎么让我有血光之灾?!‘我们也拦不住他,他很快就爬到了门楼上,猫着腰去揭房脊上的瓦片,刚爬上了房脊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站直了身子,仰着脸子伸了伸腰,结果,真是古怪!”
说到这里,王叔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王帆刚伸了伸腰,呼的一声,一股旋风忽然平地就掀起来了,这老树上一根胳膊粗的树干猛然一摆,凑巧就打在了王帆的额头上,他哎哟了一声,站不稳当,翻身就从门楼上滚了下来,前半身朝地上栽……”
王叔说完,众人一片寂静。
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那领导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我老爹,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又没有说出来。
老爹叹息了一声,道:“这世上,人各有命,却偏偏有人又不信命,认命又逆命,都以为自己不一般,其实都是一堆烂肉而已……”
就在此时,“呜”的一声响,一阵怪风陡起,只有一股,平地腾旋,卷尘裹土,连带树叶子“哗哗”乱响,那风声,如泣如诉,鬼哭一般,又尖锐又凄凉,激的我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这正热的五月天竟然也阴冷了许多。
我忍不住对老爹说道:“爹,这风起的好怪!别处都没有,只有这门楼前,还是旋风。”
老爹也说了声:“可不古怪!”
凝神看了片刻,又嗅了嗅,老爹忽然把左脚上的鞋子脱下了,往那旋风中一丢,说来也奇,鞋子丢入风中,那旋风陡然落下,鞋子口朝下,砍在地上。
老爹连忙赶了过去,把那鞋子拿起来看,忽然变了脸色。
我也上前去看,当即瞧见那鞋子底上有一滴血!
一滴浓浓的殷红的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失声问道。
老爹不语。
“怎么了?”王叔也凑过脑袋来,睁眼只一瞧,早叫了起来:“这,这旋风里有血?!那可是白日里出了鬼啊!对啦,今天是端午!我就知道会出邪的!”
王叔是极信老爹的,也是笃信怪力乱神的。
他一喊,又有人跑过来看老爹鞋子里头的血,都变了脸色。那群跟着王帆来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快走吧!”当先领着,众人转身都要跑,忽有一人站了出来,喝道:“都不准跑!谁敢跑?!”
众人都被他拦的愣住,看他,道:“怎么了,陶哥?”
那陶哥道:“王帆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死的,你们跑什么跑?!真信了那个老神棍的话?!”
“陶哥,那,那鞋里头的血……”
那陶哥喝道:“那血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装神弄鬼是这帮人惯会用的法子,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就怕了!?”
就在此时,一股腥气骤起,我嗅在鼻中,急忙循气望去,早看见院墙倒处,一条碗口粗的如墨巨蟒,腾空而起!
“啊!蛇!”
有人大声惊呼,那蛇谁也不理,径直奔向那“陶哥”,大嘴一张,“咔嚓”一声,陶哥的脑袋立时就没了,那黑蟒扭头就走!
陶哥连哼也没哼,便命丧当场!
所有人都吓得瘫了。
我也惊呆了。
“弘道,追!”老爹提步奔那蛇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我也连忙跟着。
后面王叔和那领导都叫我们回去,老爹也不应。
转过老公馆的门楼,刚走了十步,老爹忽然站住,我一眼看见尘埃四起中现着一个大坑,坑中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全是漆黑如墨的小蛇!
大眼一瞟,足足有数千条,缠绕在一起,恍如墨池黑海!
我平生极讨厌蛇,虽然不怕,但是看见这等骇人的情形,也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饶是以老爹的定力,脸色也白了。
怪不得这老公馆附近没有什么蚊虫,原来有这么一个蛇窝!
“咦?”老爹忽然诧异了一声,道:“你看这些蛇!”
我又强忍着恶心,仔细看了几眼。
不对!
我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些小蛇竟然全都已经死了!
无一例外,全都是死蛇!
我惊愕道:“爹,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爹不答,又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指着那密密麻麻的死蛇当中,道:“有一股淡淡的黑气正往外汩汩而冒,只是一迎着阳光,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仔细看,反而看不见,无意中余光一瞟,才能瞥到。”
我试了一眼,果然也发现,更觉诧异,道:“那这是为什么?”
老爹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这老公馆的下面藏着一个千古罕见的风水宝地。”
我道:“什么?”
老爹沉声道:“地龙之井!”
第362章 地龙之井(三)
我见老爹说的郑重,脸色也非同寻常,却不知道那地龙之井是什么所在,便问道:“爹,地龙之井是什么?”
老爹道:“地发阴气,积聚成井,万龙蛰伏,风生水起,那便是地龙之井。这是天下间至阴之处,地气宣冒之处!你所能瞧见的那些汩汩而出的淡淡黑气,正是地龙之井中冒出来的阴气!”
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老爹继续说道:“咱们麻衣陈家的先祖,曾在禹都寻了一处地龙之井作为阵法之眼,想来便是这里了。”
我道:“那这些蛇,就是所谓的万龙蛰伏?”
老爹道:“这些蛇,全都是属性至阴的蛇,所以才会聚集在地龙之井附近群生群居,蛇即小龙,这也是地龙之井出现的明兆。”
我道:“那这些小蛇怎么全都死了?”
老爹道:“自然都是那些砸墙推屋的人弄得。老公馆被他们推倒之后,这些至阴的蛇猛然见着了天日,至阴遇至阳,两下相冲,小蛇体弱,难以抵挡,便全都死了!只有那条大蛇,也不知道活了多久,必定是修炼出了些许的灵性,所以不至于猝死,这才寻了人报仇!”
我逡巡四顾,道:“刚才瞧见它是往这边跑了,怎么现在也不见了?”
老爹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钻进了地龙之井中?”
说罢,老爹也顾不得恶心和悚惧,纵身一跃,竟跳入了那蛇海之中!
我吃惊不小,叫道:“爹!”
老爹道:“没事!”
我只好也跳了下去,踩着密密麻麻的死蛇,脚底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毛骨悚然!
我拼命让自己忘了是踏着死蛇在走路的,跟着老爹,目不斜视,往地龙之井处凑近。
也没看见什么实质的井,只是渐渐瞧见有淡淡的黑气氤氲聚集,老爹甫一凑近,便有一股腥风直冲出来!
老爹喝道:“退后!”
我们慌忙往后退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条黑光从地下闪掠而出!
快得不可思议!
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那条巨蛇!
我和老爹又往后撤,却不料退的急了,脚下又都是死蛇,老爹又只顾看那巨蛇,用力处打了个滑,身子便向后趔趄,那巨蛇血口一张,冲着老爹的脑袋“呼”的猛扑下来!
老爹身子趔趄,正无处借力,那巨蛇扑的又猛,我不假思索,跳将起来,凌空一脚,踢在那巨蛇的下颚,那巨蛇的血盆大口“啪”的合上,连带整个蛇头后仰,但是我落地的时候,踩入蛇窝中,尽是软滑之物,也站不稳当,几乎摔倒,亏得及时用手撑了一把,但摸到死蛇,更觉膈应。
那巨蛇没有咬中人,长信子一吐,调转过头来,又寻我们来。
我这才发现,这巨蛇的脑袋上并无蛇眼!
想来也是,都是在地下生存的蛇,至阴的属性,要眼睛做什么?
老爹喝道:“快上去!”
我们父子二人踏步如飞,从蛇窝中飞身跃起,跳上实地,那巨蛇一边吐着信子,一边跟着游来。
老爹说道:“这盲蛇寻人,不凭视力,而是凭信子,这信子是蛇采纳气味的利器!它要寻咱们,必定要先找到咱们的气味,用锁鼻功!”
听见这话,我立即屏住了呼吸,连带着周身三千六百毛孔,也一起收缩——屏住呼吸,锁住毛孔,周身的气味再也无处释放。
如此以后,我和老爹才悄然移动步伐。
而那巨蛇,果然彻底失去了判断,只是昂首吐着信子,左右摇摆探顾。
我盯着那盲蛇看了片刻,也不知道老爹预备怎么对付它,心中想了又想,这一丈多长、碗口粗细的大蛇,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才长成这样,不过看它这一窝子孙,数量如此庞大,这巨蛇恐怕活了百年以上!
正常的蛇可活不了这么久,更何况这里只有一条大蛇,不分雌雄,如此也能绵延子孙,足见诡异!
老爹忽然抽出了丁兰尺,握在手中,然后朝我使了个眼色,又朝那蛇尾努了努嘴,他用丁兰尺指了指蛇头,我便明白,老爹的意思是让我去抓蛇尾,他来抓蛇首。
我点了点头,便往蛇尾处绕去,老爹突然长吁一口气,道:“好孽畜,刚才若非我躲得及时,我儿出脚够快,现在也早被你给吞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想饶你,却又饶你不得!今天你被人挖了出来,也算是你气数已尽,天要亡你吧。”
老爹说话间,放开全身气息,那巨蛇用信子感应到,立即俯身下冲,张口嘴来,扑咬向老爹,老爹早有防备,正是要它如此。好整以暇,以逸待劳之际,那巨蛇之口已经临头,老爹侧身闪过,蹬地而起,绕身其后,又忽而上前,左臂探出,迅疾回勾,将那蛇搂在臂弯,使劲扼住!
那巨蛇吃了一惊,使劲一挣,却抵不过老爹的大力,那身子一缩,尾巴便甩起来,要去缠绕老爹,我早候了多时,一看见它尾巴起来,便上前扑去,双手扯住蛇尾,使了个“提千斤”的功夫,死死抓住,再不松手!
那巨蛇前头被老爹扼住,尾巴被我扯住,身子绷成一条直线,拉在半空中,越发挣扎,却越发挣扎不动。
我道:“爹,这蛇要怎么处理?”
老爹道:“物反常即为妖!这蛇太邪性,人又毁了它的老窝,让它的子孙死绝,它也必定会寻人报仇——蛇的报复性一向极重!要是不除了它,后患无穷。”
我道:“它刚才只咬死了那个姓陶的,看来也是有灵性的物,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未必就会胡乱害人吧?”
“你想错了。”老爹说:“这盲蛇存活的时间再久,灵性再高,毕竟也是靠着地龙之井才得以存在的阴物,在阳光下曝晒时间不能太长,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再钻回地龙之井里,吸收阴气,恢复精锐。所以刚才咱们过来时,它又从地龙之井中钻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咬我。”
我听了,暗自点头不语。
那盲蛇仍在奋力挣扎,一张嘴死命的要张开,喉中发出阵阵奇怪的声息,闻之毛骨悚然!
老爹只是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勒紧,另一只手将丁兰尺举了起来。
那盲蛇深具灵性,似乎已经知道了大难临头,身子拼命扭曲,我几乎被它挣脱了尾巴!
“呃!”
忽然一声怪响,那巨蛇把嘴一张,竟吐出来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血肉模糊,一滩黏液,我吃了一惊,再一看,竟是那颗被它咬掉吞入肚子里,却没有被消化掉的人头!
就在此时,老爹大喝一声,手起尺落,那蛇头“砰”的跌在尘埃中,黑血迸流。
我这才丢了蛇尾,和老爹面面相觑。老爹道:“这个地龙之井,最能吸引古怪异兽,除去了这盲蛇,假以时日,恐怕还有别的物要来。我得时时留心了。”
我道:“还能有什么怪物来?”
老爹道:“喜欢地龙之井阴气的怪物,可多了去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引得那兽来。”
我道:“什么兽?”
“老陈!”
老爹还没有回我的话,我便听见王叔的叫声,扭头看时,只见那领导还有王叔带着一群人,提着铁锨、锛头、耙子……远远的走了过来。
我心中暗道:“这时候才来,也太晚了吧。”
王叔叫道:“老陈你没事吧?我们已经报了上面了!”
“没事。”老爹摇了摇头,道:“蛇已经死了。”
众人“呼啦 ”全都围了上来,早看见那条身首异处的巨蛇,又看见那一窝死了的蛇子蛇孙,还有那个被吐出来的脑袋,众人惊得瞠目结舌,且又害怕,面面相觑间,不敢做声。
那领导愕然了半天,道:“汉生,这,这么多的蛇,全都是你们父子俩弄死的?”
老爹道:“不是,我和弘道过来的时候,那窝小蛇已经都死了,是晒死的。我们父子俩只除了这条大的。”
“老陈你行啊!这么大的蛇你都敢动手,还割了它的头!”王叔兴冲冲的俯身要去看那巨蛇的脑袋,却被老爹一把拉了回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蛇嘴猛地张开,“咔啪”咬了一口,亏得老爹手快,不然王叔已被那断头蛇给咬中了。
王叔吓得面无人色,众人也都纷纷惊呼着往后退,老爹环顾众人,道:“以后都切记了,蛇性最邪,即便是死了,断头也还能咬人!所以,千万不要贸然去碰那蛇头。”
王叔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吓出来的汗水,深谢我老爹。
那领导拍拍我老爹的肩膀,说:“干得好。”又朝我点了点头,道:“你们父子俩跟我来。”
老爹应了一声,道:“好。”
那领导回头又吩咐王叔等人,道:“你们在这附近守着,别让人靠近,再吓到人,伤到人不好。”
“领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