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令(藏锋)- 第60部分

下一刻，那只死去的蛟龙双目陡然睁开，灯笼般大小的巨眼中射出两道金光，瞬间映照在二人身上。

……

第一百零三章　对峙

无边的压力如同山岳一般压了过来，惊涛骇浪一般，李浩只感觉自己仿佛是滔天大浪中空空挣扎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脸色涨得通红，识海之中如同重锤轰击，李浩只感觉金星直冒。

扎根在识海中的古怪青莲枝叶轻轻抖动，青荧荧的光芒如同星芒一般挥洒过去，一粒一粒的，随着这青芒的挥洒，李浩的识海之中很快的便安静下来。

无边的压力顿时被抽空，李浩神情一震，终于恢复了意识。

青莲镇识海！

“蛟龙，蛟龙没死！！！”

恢复意识后，李浩的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蓦然抬头，神色顿时僵住。

青黑色的蛟龙盘卧在幽暗的洞中，如同一座巨山，黄白色的大眼如同睁得滚圆，每一次眨动，都牵动着李浩的心弦。

蛟龙果然没死！

李浩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色苍白如纸，猛然回头，看向北老。

却看到北老神色凝重，如同标枪一般直直挺立，与蛟龙对峙着。

李浩心中颤抖，再看向蛟龙，却发现蛟龙也在看着北老，眼中竟然也有着一丝忌惮。

巨大的龙眼死死盯住，仿佛天地间就只有北老一人，李浩分明感觉到，自己根本就不曾被这蛟龙看在眼里。

“这便是北老所说的强者看待蝼蚁的感觉么……”

李浩心中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北老曾经非常详细的向他诠释过强者的意义，以激起他的向上之心。

他记得很清楚，北老当时喟然感叹。

“强者眼中无蝼蚁……”

李浩当时还不怎么清楚，后来渐渐理解了一些，现在才完全明白，不是轻蔑，而是无视。

在强者眼里，蝼蚁什么的都是空气，反手直接便可灭杀千万的角色不在他们眼中。

李浩真真切切感觉到。

一股难以形容的屈辱感觉从他的胸中陡然翻腾，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将这即将爆发的愤懑和不甘咽了下去。

他知道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发言权。

无力的垂下头，等待着事情的发展，识海中的剑令也第一次有了动静，发出一声轻轻地剑吟。

悠长而又清越，其中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悲哀，愤怒，不甘，以及狂暴。

“什么声音……”

蛟龙的龙眼突然一翻，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瞬间将目光集中在李浩的身上。

旁边的北老脸色陡然苍白，之前的对视耗尽了他的全力，现在一松懈，他便立刻感觉到深深地疲惫。

“没什么……”

李浩下意识的想要遮掩，但随即怔然，一种莫名的无法遮掩完全被看穿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他顿时明白，在这头蛟龙面前他无法说谎。

蛟龙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仿佛才看到李浩一般，细细的打量着。之前他可是放出了一丝气势侵袭进了李浩的识海，按照他的猜测，这个小小修士早就应该识海崩裂而死才对，却没有想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而且他遗留在这小修士体内的一丝气势居然已经完全被驱逐干净。

而且，就在刚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剑吟，很轻，很淡，几欲不可闻，但是却让他的灵魂有一种针扎似的痛感。

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便消逝了。

但是蛟龙心中却是悚然，痛的感觉，他已经多久没感觉过了？百年？……千年……他知道，刚才那声剑吟的源头来自于眼前这个一口气就能吹死的小家伙。

这让他第一时间认定，有古怪！

暗自运起龙力，龙眼之中光芒大作，一束金光瞬间照在李浩的身上，李浩脸色一僵，他真正的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就仿佛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毛孔都被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这蛟龙的注视，让他赤裸裸的暴露，毫无办法掩饰。

“哼，太过分了吧！”

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却是北老出手，磅礴的灵魂力量瞬间进入李浩体内，将蛟龙的力量驱逐出去，蛟龙不甘示弱，沛然的压力骤然增大，北老也不退缩，二人就以李浩的身体为战场，狠狠地对拼了一记！

噗！

五脏之内翻江倒海，李浩只感觉天旋地转，晕头转向，嗓子一甜，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才感觉渐渐清醒。

“你居然衰弱成了这个样子，很难想象你全盛的时候会是多强，天仙，金仙？”

蛟龙并不张嘴，但是他的声音却如同雷霆一般在这洞中炸响，回荡。

“九品金仙而已，你要如何？”

北老傲然而立，丝毫看不出半点羸弱的样子，消瘦的身影就那么随意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确实足以撑起整个天地。

李浩心道，这才是北老真正的风采吧。

“九品金仙！”

蛟龙的龙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全盛时期足以轻易斩我，而现在，哼！”

蛟龙似乎极其看不惯有人敢在他的面前露出傲气，眼中掠过一丝恼怒，骤然冷哼，肉眼可见的，一股白色的气息随着他的冷哼从硕大的鼻孔中喷出，如同利剑一般，完完全全的倾泻在北老的身上。

北老脸色更加苍白，虚幻的灵魂体明灭不定，最终恢复正常，不过却黯淡许多，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退后一步。

“你不也要死了么……”

北老同样冷笑，言语如冰。

“死之前足够杀你！”

蛟龙的龙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恼怒，一丝戾气涌了上来，无边的杀意骤然升腾。

一时间，整个洞中都是翻腾的杀意。

杀气都凝成了煞气，嗖嗖的冷风呼啸，让人不寒而栗，李浩耳中甚至听得到厉鬼的嘶吼，垂死的咆哮……

很难想象，能够放出这种疯狂杀意的老蛟到底杀了多少生灵。

“是么！？”

北老不甘示弱，也是轻轻一跺脚，苍老的声音如同苍劲的老松，浑厚而又扎实。

同样爆发出所有的杀意。

北老杀意一出，顿时整个洞府内鬼哭狼嚎，杀气直接凝成煞气，一个个厉鬼手持各色兵器幻化而出，一边凄厉的嘶吼，一边狰狞的鬼笑……无数恐怖的厉鬼，冤魂，生灵的形影都活灵灵的显化而出！

更有甚者，瑟缩在一边的李浩居然看到了在那无边的杀意之中出现的那一道血红的门户，影影绰绰，似乎要勾出他的魂来……

北老杀意一出，高下立判！

蛟龙龙目中惊讶更甚，深深的忌惮涌了上来，又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龙嘴张开，一声咆哮。

吼！

恐怖的音波呼啸而出，如同怒海狂涛！

北老赶忙挡在李浩前面，否则李浩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震碎。

吼吼吼！

龙咆哮，威力滔天！

无数的厉鬼，冤魂，以及各种曾经被李浩斩杀过的生灵的虚影都被震成碎片，瞬间湮灭在天地之间。

“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巨吼过后，蛟龙问道。

他的杀意最多凝结成煞气，给人一种修罗地狱一般的错觉，而北老的杀意却完全的凝结出了整个炼狱的情形，冤魂，鬼魅，都毫无掩饰的显化出来，甚至那传说中的地狱之门都露出了一个门户。

仿佛屠戮尽了天下众生！

蛟龙心中深深震撼，他杀的生灵决不下千万，甚至连他都数不清，然而北老的杀意却比他要强上百倍，千倍！

到底杀了多少人，怎么会达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数不清……”

北老冷冷说道，声音很是平淡，但旁边的李浩却莫名听出了一丝悲凉的味道。

他心中感叹，想到了北老曾经的经历，被无数人追杀，仓皇逃窜，刀口舔血……

相对的，北老也杀了无数人。

李浩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了解北老，但是今日看到了北老所爆发出的杀气，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曾接触到北老的世界。

蛟龙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龙眼之中闪过一丝讥笑之色，雄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管你以前如何，最起码现在的你很是羸弱，本龙要杀你，不过是弹指一瞬！”

话音刚落，李浩的脸色就是一变，蓦然回头看向北老。

北老十分平静，宽大的袖袍无风自鼓，一股出尘的气质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这一刻，颇有仙风道骨。他冷冷的看着蛟龙，苍老的双目中没有意思浑浊，清澈的难以想象，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弧度，弧度渐渐扩大，化为一阵冷笑。

“你可以试试！”

声音冷如冰，寒如剑，针锋相对！

“哼！！！”

二人同时冷哼，一股无形的气势扩散开来，似乎马上就要动手。

蹬蹬蹬！

李浩迫于压力，连连退后三步，满是担忧的看着北老，心道，北老难道能动手吗？他能打得过蛟龙吗？想必他动手之后一定会很虚弱吧……

心中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情绪，李浩心如刀绞，望着前方那消瘦的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的老人，留下了两滴热泪，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离不开北老了，这个神秘的老人早就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据了无比重要的地位。

“惊扰本龙沉睡，该死！”

蛟龙眼中的戾气突然爆发出来，一股暴虐之气冲霄而起，如钢铁长城一般黑色的巨大龙尾如山一般抽了过来！

第一百零四章　杀！

蛟龙，乃是当之无愧的王者，霸主。

他们的肉身无比的强悍，纵然是就法宝都难以伤害。

随随便便的一抓，一甩，就可以轻易地掀飞一座大山。

这头蛟龙虽然已经衰老，但是仍然凶威滔天，这一尾巴甩了过来，当真让人有一种整个天地都倾覆过来的感觉。

李浩两股战战，牙齿打着哆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摸向惊涛剑，却怎么也无法拔出，他的心中在咆哮，他无法忍受此刻他表现出来的怯懦，他想要拔出剑，一起战斗。

然而，蛟龙的一丝外露的威势就让他难以动弹。甚至连剑都无法拔出。

李浩放弃了挣扎，脸色苍白的看向北老，他的内心甚至已经有些绝望。

然而，当他看到北老的时候，脸色却一些呆滞了下来。

因为，北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被直接摧垮，反而脸色淡然，昂然面对着蛟龙。

衣衫猎猎作响，苍老的身影直面着钢铁巨山一般的龙尾，直到青褐色的龙尾即将当头砸下的时候，北老脸色的淡然才消泯而去，露出了么一丝无奈和……疯狂！

“金仙就是金仙，纵然老夫现在衰弱至此，也不是你这一头区区杂种龙可以羞辱的……真正的真龙老夫都曾斩杀过，以龙肉为食，龙血为酒，与我好友共勉，更何况你！”

北老的话语声平平淡淡，但其中的蕴含的森冷却如同刮骨寒风一般，打着旋流转出来，让李浩脸色一白，让老蛟怒气冲霄！

“哼，斩杀真龙，你竟敢亵渎真龙，该死！！！”

老蛟心中的怒火完全淹没了他的理智，虽然他只是一头蛟龙，根本就不曾被龙族认可，但是他的内心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龙，是真正的龙！龙族的骄傲不容亵渎，就算是真正的金仙他都敢背水一战，更何况衰弱到如此程度的北老。

“亵渎龙威者，必杀！！！”

老蛟疯狂的咆哮一声，隐藏在血脉中的兽性完全爆发出来，一股戾气涌上双目，瞳孔之中都蒙上了一层血色，他长大满是獠牙的狰狞巨口，疯狂的连连咆哮，拍打过去的龙尾速度更快三分，凌厉的气势外泄，将这周围的空间都撕裂了一道道裂缝。

面对着老蛟的疯狂，北老的脸色始终不变，苍老而清澈的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他转过身子，看着脸色发白强打着勇气想要战斗，却无法克制龙威不能自已的李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慈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对自己的儿孙叮嘱时一般的神情。

“小子，以后老夫若是不在，你要好好的活着，找到剩余的剑令，好好修行老夫传授于你的剑经，千万不要辱没了它……”

北老慈祥的声音如涓涓流水一般缓缓流淌过李浩的心田，酸酸的，暖暖的，让他刹那间感觉到了惶恐，蓦然抬头，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北老。

“放心，老夫去去就回，一只杂种老蛟而已，能耐我和？”

北老似乎看出了李浩眼中的那丝担忧，淡然一笑，傲气凌然。

“北老……”

李浩哽咽，说不出话来，北老的安慰使他更加地感到不安。

北老却不再回答，因为龙尾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得不面对……蓦然转身，北老目光如炬，抬头看天，瞳孔中的青黑色龙尾渐渐放大，北老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的弧度，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动作僵硬，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口中轻轻一咄，舌灿莲花，一个字骤然吐出。

“定！”

一字发出，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刹那间蔓延过去，速度极其之快，几乎超越了空间和时间，老蛟刚刚察觉到不妙，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住了。

龙尾无法动弹，龙爪无法动弹，甚至连心脏都不在跳动……老蛟心中恐惧蔓延，他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因为就在此刻，北老一字吐出，老蛟居然真的被定住！

就仿佛他所在的那一片空间都被剥离，时间都被静止，他仍然保持者挥动着龙尾的姿势，森冷如钢铁长城的龙尾散发出无以形容的威严和恐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挥下来似的。

然而，不管老蛟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龙尾，不只是龙尾，老蛟发现，除了自己的思想仍然可以运转之外，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就那么荒诞无稽的，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被定在半空中，仍然保持者方才那个霸气十足但在现在看来却有些搞笑的挥动龙尾的姿势。

“这就是金仙的仙术吗？”老蛟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而在一旁关注的李浩则是完全的呆滞下来，他的目光涣散，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心中一片乱麻。

蛟龙，就这么被制服了？

李浩僵硬的看向北老，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他的思绪回到刚才……

蛟龙霸气十足，挥动着龙尾，仿佛一下子就要将北老碎成齑粉，庞大的龙尾如同高耸入云的巨山，巍然而又壮观，李浩无法想象，谁能够接下这如同天威一般的攻击……

然而，北老仅仅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那威严无边，不可一世的老蛟就那么轻易地被制服，居然真的被定在了半空中，无法动弹，李浩甚至可以看到龙眼之中那满满的恐惧。

“远古的强者，盖世的蛟龙……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李浩心中思绪万千，凌乱如麻。

“定身术，我以前师门的不传神通，一指点出，天地万物都可定住，只可惜当年老夫失手被擒，这门神通已经被废去了，现在虽然重修了，但是威力仍然比不上当年的万一，这头老蛟马上就要醒来了。”北老眯起眼睛，淡淡的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李浩却知道这是在说给他听。

“战斗还没有结束……”李浩的心又揪了起来。

“忆往昔，尸山血海，杀人如麻，屠城灭族，涂炭众生……蛟龙，该杀！”

北老一甩袍袖，冷冷的声音从口中迸了出来，就在最后一个“杀”字刚刚说出的时候，那被定在半空中无法动弹的老蛟就已经开始了轻微的抖动……定身术的效果即将过去了！

老蛟疯狂咆哮，眼中的血红让人恐惧，他也是完全的疯狂了，面前这个看似衰弱的老家伙让他感觉到了浓浓的恐惧，他决定要全力出手了，否则，有可能死的就是他。

原本巨大的龙尾居然再次放大一倍，青黑色龙鳞闪烁着寒光，雄壮的肌肉似乎要撑破龙鳞突兀出来，冲天的煞气和野蛮的气息交杂着呼啸而出，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击，足足比刚才强了十倍！

“北老……”李浩脸色